>周野是街头出了名的嘴欠混混,飙车打架样样在行。
>暴雨夜他甩尾溅了林晚晚一身泥,第二天却被林家管家找上门:小姐看上你了,签合约假扮男友,月薪十万。
>他叼着烟冷笑:那作精得加钱。
>从此他毒舌全开:香水熏死狗了裙子像桌布追你的瞎子还没出院
>直到她被绑架,他单枪匹马杀进仓库,浑身是血还嗤笑:绑个秤砣都比你聪明。
>病床上她哭着撕毁合约:钱不要了,你滚!
>他扯掉呼吸器吻住她:违约金…用一辈子还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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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雨夜狂飙
暴雨,像是老天爷发了狠,要把整座城市摁进水里淹死。霓虹灯招牌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晕开一片片模糊、扭曲的光斑,红得刺眼,绿得发慌。街道上几乎没了行人,只剩下偶尔几辆车子,像受惊的乌龟一样,在积水的汪洋里慢吞吞地挪动,车灯劈开雨幕,却又很快被更浓密的雨帘吞噬。
操!这鬼天气!周野低声咒骂了一句,声音被头盔闷住,只剩下一点含糊的震动。他伏低身子,胯下那辆改装过的暗红色重型机车如同匍匐在雨夜里的野兽,引擎发出压抑而暴躁的低吼,排气管喷出的白汽瞬间就被冰冷的雨水撕碎。雨水顺着他的黑色骑行服往下淌,流进脖子里,冰凉刺骨,却浇不灭他骨子里那股横冲直撞的劲儿。
前面是个大弯道,积水在路灯下反射着油腻腻的光。周野嘴角扯出一个近乎凶狠的弧度,右手猛地一拧油门。
呜——嗡!
引擎的咆哮陡然拔高,撕裂雨幕,在空旷的街道上炸响。沉重的车尾猛地一甩,后轮在湿滑的柏油路上疯狂空转、打滑,激起一片扇形的、浑浊泥水巨浪!
泥水劈头盖脸,带着一股浓重的土腥味和机油味,兜头泼下。
林晚晚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完整的惊呼。
前一秒,她刚小心翼翼地从司机撑开的大黑伞下探出小半只脚,精致的白色羊皮小高跟鞋尖轻轻点在湿漉漉的人行道边沿,还在犹豫着要不要趟过面前那滩浑浊的积水。下一秒,冰冷的泥浆如同倾盆的脏水瀑布,瞬间淹没了她的视野。那股巨大的、蛮横的冲击力,撞得她整个人向后踉跄了一步,后背重重磕在冰冷的车门上。
小姐!司机老陈惊得魂飞魄散,手里的伞都差点扔了。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有冰冷的泥水顺着她的头发、脸颊、脖子往下淌,钻进她昂贵的香奈儿套装里,带来一阵阵令人作呕的粘腻和冰冷。精心打理的发髻彻底毁了,一缕缕湿透的头发狼狈地贴在额前。那双总是灵动狡黠的大眼睛里,此刻只剩下难以置信的呆滞,还有被冰冷泥水激出的生理性泪水,混着泥浆往下流。
那辆罪魁祸首的暗红色机车,引擎声浪嚣张地由近及远,只留下一个在雨幕中迅速模糊的、桀骜不驯的背影,像个得胜的、粗野的幽灵。
王八蛋!林晚晚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哭腔,尖锐地划破了雨夜的寂静。她胡乱抹着脸上的泥水,气得浑身发抖,昂贵的白色小外套彻底变成了泥浆色,滴滴答答往下淌着脏水。你给我站住!混蛋!臭流氓!开个破摩托了不起啊!有本事别跑!老陈!给我追!撞死他!
老陈一脸为难:小姐,这……雨太大了,追不上啊,而且……
我不管!他溅我一身!他得赔!林晚晚跺着脚,泥水四溅,委屈和愤怒让她完全不顾形象,我记住他了!那个破红摩托!化成灰我都认得!你给我等着!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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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协议陷阱
第二天接近中午,宿醉般的头痛才像钝刀子一样,慢悠悠地在周野脑袋里锯开。阳光透过那扇破得只剩半截玻璃的窗户,毫不客气地刺着他的眼皮。他烦躁地翻了个身,劣质弹簧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出租屋狭小、凌乱,充斥着烟味、汗味和隔夜泡面汤的酸腐气。
嘶……他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习惯性地伸手去够床头柜上那半盒皱巴巴的廉价香烟。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刻板的、不容忽视的节奏感。
周野动作一顿,眉头拧成疙瘩。这破地方,除了催债的和找茬的,谁会这么礼貌地敲门他趿拉着人字拖,带着一身低气压,哗啦一下拉开了那扇摇摇欲坠的防盗门。
门外站着一个男人。
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浆洗得笔挺的白衬衫,领口系着温莎结,一丝不苟。头发梳理得油光水滑,连苍蝇站上去都得打滑。手里还提着一个看起来就死沉死沉的黑色真皮公文包。整个人杵在周野这狗窝门口,干净得格格不入,像一块不小心掉进垃圾堆里的高级点心。
周野眯起眼,上下扫视着这位不速之客,宿醉的沙哑嗓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找谁推销保险还是卖墓地老子都没钱。
西装男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平静地开口:周野先生
是老子。周野不耐烦地应着,身体斜倚在门框上,挡住大半入口,一副有屁快放,放完滚蛋的架势。
西装男微微颔首,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张硬挺的、散发着淡淡香气的名片,用两根手指夹着,递到周野面前。动作优雅得像在递邀请函。
周野没接,只用眼角余光瞥了一下。烫金的字体很扎眼:林氏集团总裁办公室,首席助理,赵铭。
林氏周野脑子里嗡了一下,像被什么东西猛地砸中。昨晚雨幕里那个气得跳脚的、糊满泥巴的白色身影,还有那辆停在路边的、低调奢华的黑色轿车……瞬间清晰起来。
操!找上门来了这效率……他心底暗骂一声,面上却扯出一个痞气十足、混不吝的笑,伸手接过了名片,两根手指夹着,漫不经心地晃了晃:哟,大人物啊怎么,替你家那个落汤鸡小姐来索赔洗车费还是精神损失费他故意把落汤鸡三个字咬得很重,带着浓浓的戏谑。
赵铭对他的挑衅置若罔闻,表情纹丝不动,仿佛戴着一张完美的面具。他再次打开公文包,这次拿出的是一份装订整齐的文件,封面印着醒目的协议二字。
周先生误会了。赵铭的声音平淡无波,没有任何情绪起伏,我是代表林晚晚小姐来的。小姐对您……印象深刻。他微妙地停顿了一下,这里有一份协议,希望您能考虑。
周野嗤笑一声,彻底来了点精神,带着看好戏的神情:协议什么玩意儿卖身契他伸手,一把从赵铭手里抽过那份文件,纸张发出清脆的哗啦声。
他倚回门框,叼着那根刚点燃的廉价香烟,烟雾缭绕中,眯着眼,一目十行地扫过那些密密麻麻的条款。看着看着,他那玩世不恭的表情一点点凝固了。
文件内容很直白:甲方(林晚晚)聘请乙方(周野)假扮男友,为期三个月。乙方需在甲方需要时,随叫随到,配合出席特定场合,维护甲方形象。核心要求只有一条:乙方需竭尽全力,让甲方对其彻底厌恶、死心。
报酬:月薪十万,税后。预付一个月。协议终止后,额外支付二十万精神抚慰金。
周野捏着文件的手指微微用力,纸张边缘起了皱。他缓缓抬起头,透过袅袅的劣质烟雾,盯着赵铭那张一丝不苟的脸。半晌,他咧开嘴,露出一个极其复杂、糅杂了荒谬、嘲讽和一丝被冒犯的冷笑。
呵。他鼻腔里哼出浓重的气音,手指夹着香烟,点了点文件上林晚晚那个娟秀的签名,那作精大小姐脑子进水了还是钱多烧的慌的他吐出一个烟圈,慢悠悠地,带着十足的痞气和挑衅,想找人恶心她行啊。不过……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得像刀子,直直刺向赵铭:这点钱,打发叫花子呢得加钱。
赵铭镜片后的目光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似乎在评估眼前这个油盐不进、浑身是刺的街头混混。但他很快恢复了那种职业性的平静:周先生对金额有异议可以提。
翻倍。周野弹了弹烟灰,动作随意,语气却斩钉截铁,月薪二十万。预付。‘精神抚慰金’五十万。少一个子儿……他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老子怕控制不住,真看上你们家那作天作地的宝贝疙瘩。
空气凝固了几秒。赵铭沉默着,似乎在通过某种隐秘的通讯方式请示。过了大约一分钟,他微微颔首,从公文包里又抽出一份补充协议,动作利落地在上面修改了数字,然后递到周野面前。
成交。赵铭的声音依旧毫无波澜,请签字。
周野看着那份补充协议上瞬间翻倍的金额,还有赵铭那副果然如此的平静表情,心里那股被当成廉价工具的不爽感非但没消失,反而像浇了油的火苗,蹭地一下窜得更高。
妈的,有钱人真他妈任性。他狠狠嘬了一口烟,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儿,接过赵铭递来的钢笔,龙飞凤舞地在两份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大名。笔锋凌厉,几乎要划破纸张。
行,金主爸爸。周野把笔一扔,带着浓重的嘲讽,告诉你们家大小姐,她的专属‘人形厌烦器’,随时准备上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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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云端交锋
签下那份荒诞合同不到二十四小时,周野就接到了上岗通知。
地点:市中心最高档的旋转餐厅,云端之上。
周野看着手机屏幕上言简意赅的地址和时间,嗤笑一声。他拉开自己那个破旧衣柜的门,里面挂着的衣服寥寥无几,不是洗得发白的T恤,就是破洞牛仔裤,还有几件机车夹克。他随手拎出一件印着狰狞骷髅头的黑色T恤,一条膝盖磨出毛边的牛仔裤,想了想,又翻出一件还算看得过去的黑色皮夹克——至少没破洞。
他对着浴室里那块布满水渍、已经照不太清人影的破镜子,胡乱抓了抓自己那头桀骜不驯的黑发,让它看起来更乱一点。很好,非常符合人形厌烦器的定位。
当他按照指示,推开那扇厚重的、镶嵌着黄铜把手的玻璃门时,餐厅里流淌的轻柔钢琴声和低语声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却冰冷的光,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香氛和食物的诱人气息。穿着考究的男男女女们,动作优雅地切割着盘中餐,低声交谈。周野这一身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街头装扮,像一颗硬生生砸进奶油蛋糕里的煤球。
所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讶、探究和一丝鄙夷,瞬间聚焦过来。
周野浑不在意,甚至故意放重了脚步,硬底靴子踩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晰的、带着挑衅意味的嗒、嗒声。他锐利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全场,很快锁定了目标。
靠窗最好的位置。林晚晚坐在那里。
她今天显然精心打扮过。一身浅樱粉色的高定小洋装,衬得皮肤白皙,像橱窗里最精致的娃娃。栗色的长发卷成优雅的弧度,别着一枚小巧的钻石发卡。面前的水晶杯里,琥珀色的液体微微荡漾。
看到周野大剌剌地走过来,林晚晚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指尖有些泛白。她努力维持着优雅的坐姿,但眼神里的紧张和一丝强撑的镇定,没能逃过周野的眼睛。
周野拉开她对面的椅子,那昂贵的真皮座椅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他一屁股坐下去,动作粗鲁,椅背被他撞得晃了晃。他毫不客气地拿起桌上那瓶一看就价格不菲的矿泉水,拧开盖子,仰头就灌了一大口,喉结滚动,发出咕咚一声,然后重重地把瓶子往桌上一顿。
啧。他咂了下嘴,皱着鼻子,锐利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把林晚晚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带着货真价实的嫌弃,大老远就闻到了,喷了多少香水想把方圆十里的狗都熏死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却清晰地穿透了餐厅原本静谧的氛围。
林晚晚脸上那点强装的镇定瞬间碎裂,一层薄红迅速从脖颈蔓延到耳根。她放在桌下的手紧紧攥住了裙摆。
还有,周野身体微微前倾,目光落在她那身精心挑选的樱粉色小洋装上,嘴角勾起一个恶劣的弧度,这身儿……从哪儿淘换来的厨房的抹布还是餐厅的桌布皱巴巴,粉了吧唧,跟刚被揉搓过似的。
你!林晚晚气得差点站起来,胸膛起伏,精心描画的眼线都挡不住她眼睛里喷出的怒火。她深吸一口气,想起自己的计划,硬生生把骂人的话咽了回去,挤出一点假笑,周先生真会开玩笑。这里的鹅肝不错,要尝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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鹅肝周野嗤笑一声,身体懒洋洋地往后一靠,翘起二郎腿,破洞牛仔裤的膝盖张扬地对着她,老子只对街口老王家的卤煮火烧感兴趣,那玩意儿,油厚味重,吃着带劲。你这高级玩意儿,他嫌弃地用下巴点了点她面前精致的餐点,喂鸟呢看着就没食欲。
他目光一转,忽然落到林晚晚放在旁边座位上的一个限量版名牌手袋上,那包上挂着一个毛茸茸的、造型可爱的粉色兔子挂饰。
噗!周野毫不客气地笑出声,指着那兔子,声音里的嘲讽浓得化不开,多大了还挂这玩意儿幼儿园刚毕业还是说……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眼神带着促狭的恶意,追你的那些瞎子,审美都还没出院
这句话像根针,精准地扎破了林大小姐强撑的气球。林晚晚的脸色瞬间由红转白,嘴唇气得微微哆嗦。周围那些若有若无的打量目光,此刻仿佛都变成了实质性的嘲笑,刺得她坐立难安。她精心设计的优雅会面,被这个混蛋彻底搅成了一锅散发着恶臭的泔水!
周野!她终于忍不住了,声音尖利地拔高,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锐响,你够了!
她胸口剧烈起伏,指着门口,声音因为愤怒和巨大的委屈而微微发颤,滚!立刻!马上给我滚出去!
周野看着她气得发红、快要哭出来的眼睛,心里某个角落似乎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但那感觉转瞬即逝,快得抓不住。他慢条斯理地站起身,双手插在牛仔裤兜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嘴角依旧是那抹气死人不偿命的痞笑。
遵命,大小姐。他甚至还假模假样地微微欠了欠身,动作敷衍至极,记得结账啊,毕竟,他环视了一下这奢华的餐厅,眼神轻蔑,这鸟食儿,老子一口没动。
说完,他转身,带着一身混不吝的痞气,在满餐厅惊愕、鄙夷、好奇的复杂目光中,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扬长而去。
直到走出旋转餐厅,钻进电梯,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外面那个精致却虚伪的世界,周野脸上那副玩世不恭的面具才微微松动。他靠在冰冷的电梯壁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刚才林晚晚那双含着泪、强忍着不掉下来的眼睛,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里晃了一下。
他烦躁地甩了甩头,试图把那点不该有的情绪甩出去。妈的,拿钱办事,想那么多干嘛!他狠狠按下电梯的关门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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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毒舌战场
合同在身,周野这位职业厌烦师的日程被林大小姐安排得满满当当。他的战场也从云端餐厅转移到了更广阔的天地,而他的毒舌,也如同淬了剧毒的匕首,愈发精准狠辣。
慈善晚宴,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林晚晚挽着周野的胳膊(被他嫌弃地甩开好几次,又被她锲而不舍地抓回来),脸上挂着完美的社交微笑,正准备向一位德高望重的商界前辈敬酒。周野站在旁边,百无聊赖地晃着手里那杯香槟,眼神挑剔地扫过全场。
啧,他声音不大,却恰好能让林晚晚和旁边几位竖起耳朵的女士听到,这地方看着光鲜,背地里指不定多少见不得光的勾当。他斜睨了一眼正和林晚晚说话的老前辈,压低声音,用那种我告诉你个秘密的语气对林晚晚说,看见没就那老头,笑得跟尊弥勒佛似的,听说他儿子刚因为挪用公款进去了,家底都快赔光了吧啧啧,还在这儿装大善人呢
林晚晚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端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恨不得把酒泼到他那张可恶的脸上。周围几位女士的脸色也变得极其精彩。
高尔夫球场,绿草如茵。
林晚晚为了在闺蜜面前显摆自己新交的有个性男友,硬是把周野拖了过来。周野穿着他那身洗得发白的T恤和破洞牛仔裤,在一群穿着专业POLO衫、戴着昂贵手套的人中间,像一只闯入天鹅群的秃毛公鸡。
他拎着根借来的最便宜的球杆,姿势极其外行。看着林晚晚的闺蜜,一个娇滴滴的女孩,笨拙地挥杆,球飞出去不到十米。
噗!周野毫不掩饰地嗤笑出声,声音洪亮,大姐,你这是打球还是刨地呢知道的以为你在打高尔夫,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搁这儿给草地做开颅手术呢!用点劲儿行不行早上没吃饭还是说,他恶意地拖长了调子,你男朋友昨晚把你力气都榨干了
那女孩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眼圈也红了,求助地看向林晚晚。林晚晚气得差点把球杆砸到周野头上,咬牙切齿:周野!你闭嘴!
私人画廊,艺术气息浓厚。
林晚晚正驻足在一幅抽象派画作前,努力想品出点门道。周野双手插兜,踱步过来,扫了一眼那幅色彩狂乱、线条扭曲的画。
就这他扬了扬下巴,声音里是十二万分的不屑,一堆颜料随便甩上去的玩意儿,也能卖几百万他指着画布上几处浓重的色块,煞有介事地点评,你看这儿,像不像小孩拉稀糊墙上了还有这儿,啧,跟被车轮碾过的死老鼠似的。就这玩意儿,扔垃圾堆里都没人捡,还艺术他摇摇头,一脸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惋惜,有钱人的钱,真是大风刮来的。
林晚晚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周围的空气都稀薄了。她再也忍不住,一把抓住周野的手臂,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崩溃的边缘感:周野!你给我出来!
她几乎是拖着周野,在画廊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一路冲到了僻静的消防通道。厚重的防火门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林晚晚背靠着冰冷的金属门板,胸口剧烈起伏,精心描绘的妆容也掩盖不住她眼底泛起的红血丝和浓浓的疲惫。她死死瞪着周野,那眼神,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
你故意的!你就是故意的!她声音发颤,带着哭腔,连日来积压的委屈、愤怒、羞辱像火山一样爆发,让你讨厌我!不是让你当个没教养、没底线的混蛋!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在画廊说的那些话有多难听你知不知道你让我在朋友面前丢尽了脸!你……
周野被她拽得踉跄了一下,站稳后,看着眼前这个气得发抖、像只炸毛小猫似的女孩,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感又涌了上来。他烦躁地扒拉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语气依旧硬邦邦,带着习惯性的刺儿:怎么受不了了嫌我丢人那你他妈当初找我干嘛合同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竭尽全力让你厌恶’,老子拿钱办事,敬业得很!不满意不满意你解约啊!违约金一分不少赔给我,老子立马滚蛋,绝不碍你的眼!
敬业你管这叫敬业林晚晚被他这理直气壮的无赖嘴脸气得眼前发黑,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涌了上来,在眼眶里打转,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王八蛋!流氓!我……我……
她气得语无伦次,猛地抬手,似乎想打他,手举到半空,却又颤抖着停住了。
周野看着她悬在半空、微微颤抖的手,看着她蓄满泪水的眼睛,那里面盛满了真实的委屈和受伤,像被狠狠欺负了的小动物。他心头那股无名火猛地一窒,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烦躁地别开脸,不再看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语气却下意识地软了一点点,尽管依旧带着刺:哭什么哭烦死了!妆花了,丑得要命!赶紧擦擦!
他动作有些粗鲁地从自己那件破夹克口袋里掏出一包皱巴巴、一看就很廉价的纸巾,像扔垃圾一样塞到林晚晚手里。然后,他不再看她,转身,拉开消防通道沉重的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把那扇门在身后重重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林晚晚捏着那包廉价粗糙的纸巾,愣在原地。冰冷的金属门板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寒意。消防通道里昏暗的光线下,只有她一个人急促的呼吸声。眼泪终于滚落下来,砸在纸巾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她看着那包纸巾,心里又气又恨,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极其复杂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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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江边心乱
日子在周野的毒舌和林晚晚的抓狂中不咸不淡地滑过。那份价值不菲的合同,像一道无形的枷锁,也像一个荒诞的保护罩。周野的敬业精神发挥得淋漓尽致,每次见面都把林晚晚气得七窍生烟,但奇怪的是,林晚晚那解约的狠话喊了无数次,却始终没有真正付诸行动。
这天傍晚,林晚晚心情似乎格外低落。她没像往常一样精心打扮,只穿了件简单的米白色毛衣和牛仔裤,素面朝天,头发随意地扎了个马尾。她让司机把车开到江边一个僻静的观景台。
喂,她拨通周野的电话,声音闷闷的,没什么精神,江边观景台,老地方。过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周野那熟悉的、带着不耐烦的嗓音:又干嘛大小姐,今天没心情陪你演……
他话没说完,林晚晚就直接挂了电话。
二十分钟后,周野那辆标志性的暗红色机车咆哮着停在观景台入口。他长腿一跨下了车,头盔夹在腋下,皱着眉走向背对着他、趴在栏杆上望着江面发呆的林晚晚。
夕阳的余晖把江面染成一片破碎的金红,晚风吹拂,带着深秋的凉意。林晚晚单薄的背影在暮色中显得有些萧索。
喂,发什么呆周野走到她身边,也学她的样子趴在冰冷的栏杆上,语气依旧是他惯常的欠揍调调,失恋了还是钱多得没处花,想跳江
林晚晚没像往常一样立刻炸毛。她沉默了一会儿,侧过头,夕阳的柔光勾勒出她有些苍白的侧脸线条。她看着周野,眼神有些空茫,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周野,你说……人活着,到底有什么意思
周野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她会问这种问题。他嗤笑一声,摸出烟盒,叼了一根在嘴里点燃,猩红的火点在暮色中明灭:操,大晚上叫老子过来,就为了探讨人生哲学闲得蛋疼他吐出一口烟,烟雾被江风吹散,活着活着就是喘气儿,吃饭,睡觉,打架,赚钱……还能有什么意思想那么多,累不累
林晚晚没理会他的嘲讽,目光依旧落在远处的江面上,声音轻飘飘的:有时候,感觉像个提线木偶。每天该做什么,该说什么,该喜欢谁,该讨厌谁……好像早就被设定好了。所有人都在看着你,等着你出错,等着你……让他们失望。她顿了顿,声音更低,连想讨厌一个人……都得花钱请人来演。
周野夹着烟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侧过头,第一次真正地、认真地打量着身边的女孩。褪去了精心雕琢的妆容和华丽的衣饰,此刻的她,素净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透明的脆弱,眼底深处是浓得化不开的迷茫和倦怠。那眼神,和他记忆深处某个模糊的片段诡异地重叠——不是那个骄纵的大小姐,而是一个被沉重枷锁困住的、茫然无措的灵魂。
一丝极其陌生的、类似理解的情绪,像水底的暗流,悄然划过周野坚硬的心防。他烦躁地吸了口烟,把那股异样感压下去,语气依旧硬邦邦,却少了些惯常的锋芒:矫情!这世上谁他妈活得容易老子在街上跟野狗抢食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你像木偶至少你还有线牵着,老子连线都没有,就他妈一团烂泥,爱怎么糊怎么糊!
他恶声恶气地说着,目光却下意识地瞥过林晚晚被江风吹得有些发红的鼻尖。看着她抱着胳膊,身体在晚风里微微瑟缩了一下。
妈的,冷就多穿点!装什么林黛玉!周野骂骂咧咧地直起身,动作却快过脑子。他一把扯下自己身上那件半新不旧的黑色机车皮夹克,带着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和属于他的、并不好闻却莫名踏实的体温,几乎是粗鲁地、胡乱地兜头罩在了林晚晚身上。
宽大的皮夹克瞬间将林晚晚整个包裹住,沉甸甸的,带着一股霸道又突兀的暖意,驱散了江风的寒意。
林晚晚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懵了。她下意识地抓紧了带着他体温的衣襟,抬起头,愕然地看向周野。他里面只穿了件单薄的灰色T恤,在深秋的江风里显得有些单薄。他别着脸,不耐烦地看着远处黑黢黢的江面,只留给她一个线条冷硬、带着点少年气的侧脸轮廓,和……微微泛红的耳根。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猛地漏跳了一拍。一股暖流,混杂着混乱的悸动和难以置信,瞬间涌遍了四肢百骸。这感觉太陌生,太不合时宜,让她措手不及。
看什么看!周野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猛地转过头,恶狠狠地瞪着她,凶相毕露,试图掩饰那一瞬间的窘迫,衣服是借你的!弄脏了得赔!很贵的!听见没
那凶巴巴的语气,此刻听在林晚晚耳中,却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失去了往日的杀伤力。她抓着带着他体温和气息的皮夹克,指尖微微发烫,低低地嗯了一声,飞快地低下头,把半张脸都埋进了那粗糙的衣领里,试图藏住自己发烫的脸颊和擂鼓般的心跳。
江风依旧在吹,带着水汽的凉意。暮色四合,远处的城市灯火次第亮起。两人之间陷入一种奇异的沉默,不再是剑拔弩张的对抗,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让人心慌意乱。只有周野指间那点猩红,在昏暗的光线里明明灭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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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生死救援
当那辆没有牌照的灰色面包车如同幽灵般从昏暗巷口猛冲出来,狠狠别停林晚晚的座驾时,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快得像一场噩梦。
巨大的撞击声、玻璃碎裂声、司机老陈的惊呼和咒骂声、林晚晚短促的尖叫……混乱的声响瞬间撕裂了夜晚的平静。
周野刚送完一单跑腿,骑着机车拐过街角,看到的就是这让他血液瞬间冻结的一幕!
林晚晚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被撞得横在路中间,车头变形。两个戴着黑色头套、只露出凶悍眼睛的壮汉,粗暴地拽开车门,正把拼命挣扎的林晚晚往外拖!她的手机被其中一个劫匪夺过,狠狠砸在地上,屏幕瞬间碎裂!
操!周野目眦欲裂,一股狂暴的戾气瞬间冲垮了所有理智!他猛地将油门拧到底,暗红色的机车如同被激怒的狂兽,引擎爆发出撕裂耳膜的咆哮,车轮在地面擦出刺鼻的青烟和火花,朝着那辆正要关门逃窜的灰色面包车,不顾一切地狂飙而去!
晚晚——!
他的吼声带着破音,在混乱的街道上炸开!
然而,还是慢了一步。
面包车的车门砰地一声重重关上,轮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猛地加速,汇入车流,瞬间消失在拐角。
周野的机车堪堪擦着面包车扬起的尾气冲过。他猛地捏死刹车,车身在巨大的惯性下剧烈甩尾,几乎失控!他双脚蹬地,硬生生稳住,头盔下,那双眼睛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恐慌而充血,赤红一片!
没有任何犹豫。他一把扯下碍事的头盔,狠狠摔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头盔在地上弹跳着滚远。他再次拧动油门,机车如同离弦之箭,朝着面包车消失的方向狂追而去!风声在他耳边呼啸,灌满了耳朵,灌满了胸腔,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燃烧:追上它!截停它!把那个不知死活敢动他的人的杂碎撕碎!
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孤狼,在城市的钢铁丛林里疯狂穿梭、追逐。凭借着对这座城市犄角旮旯的熟悉和不要命的驾驶技术,他死死咬住那辆面包车的踪迹。
一路向北,越来越偏僻。废弃的工厂区,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钢铁骨架在惨淡的月光下投下狰狞的阴影。
面包车最终冲进了一个半塌的、巨大的旧仓库。沉重的铁门在它进去后,哐当一声被里面的人用力关上,隔绝了外面微弱的光线。
周野的机车一个急刹,停在仓库巨大的铁门外。他翻身下车,胸膛剧烈起伏,汗水混着尘土从额角滑落。仓库里隐约传来林晚晚压抑的哭泣声和一个男人粗暴的呵斥。
妈的……周野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眼神凶戾得骇人。他快速扫视周围,没有退路,没有帮手。他走到机车旁,从侧箱里猛地抽出一根沉甸甸的、用来固定货物的实心钢管。冰冷的金属握在手里,带来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深吸一口气。他猛地助跑,爆发出全身的力量,狠狠一脚踹在那扇锈迹斑斑的巨大铁门上!
轰——!!!
一声巨响在死寂的废弃厂区炸开!铁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连接处的锈蚀螺栓应声崩断!整扇门向内轰然倒塌,扬起漫天呛人的灰尘!
仓库内的景象瞬间暴露在月光下。
空旷的场地中央,林晚晚被反绑着双手,蜷缩在地上,脸上有清晰的泪痕和红肿的指印,头发凌乱,米白色的毛衣沾满了灰尘。三个蒙面壮汉围着她,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破门巨响惊得呆住了。
谁!为首的那个劫匪反应最快,厉声喝道,下意识地摸向腰间。
周野的身影逆着门外惨淡的月光,出现在倒塌的铁门缺口处。他单手提着那根沉重的钢管,一步步走进仓库。每一步落下,都带着沉重的回音。灰尘在他周身弥漫,看不清表情,只能感受到那股如同实质般倾泻而出的、择人而噬的暴戾杀意!
放了她。周野的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摩擦,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短暂的死寂。
找死!为首的劫匪显然被他的气势激怒,也或许是觉得他形单影只好对付,猛地从后腰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砍刀,另外两人也立刻抄起地上的铁棍和扳手,三人呈扇形,带着狞笑,朝着周野猛扑过来!
战斗瞬间爆发!
没有花哨的技巧,只有最原始、最野蛮的搏杀!钢管与砍刀、铁棍猛烈碰撞,发出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和火花!周野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凶兽,凭借着街头无数次生死搏杀练就的本能和一股不要命的狠劲,硬抗三人的围攻!
砰!他矮身躲过劈头砍来的刀锋,钢管带着全身的力气横扫而出,狠狠砸在一个劫匪的膝盖侧后方!清晰的骨裂声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响起!
啊——!那人抱着腿倒了下去。
但周野也付出了代价!另一根铁棍带着风声,狠狠砸在他的左肩胛骨上!剧痛瞬间席卷半边身体,他闷哼一声,动作一滞。几乎同时,冰冷的刀锋贴着他的腰侧划过,带起一溜血线!
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彻底点燃了周野骨子里的凶性!
操你妈!他嘶吼着,双目赤红,完全不顾身上的伤痛,如同疯虎般扑向持刀的劫匪头子!钢管带着呼啸的风声,不管不顾地砸下!劫匪头子举刀格挡,铛!一声巨响,震得他虎口发麻,砍刀差点脱手!周野抓住这瞬间的空隙,屈膝狠狠顶在对方小腹!
呃!劫匪头子痛苦地弯下腰。
周野反手又是一记钢管,狠狠砸在他持刀的手臂上!
咔嚓!又是一声让人牙酸的骨裂声!砍刀当啷落地。
剩下的一个劫匪被周野这股同归于尽的凶悍气势彻底吓破了胆,看着地上两个痛苦哀嚎的同伴,又看看如同血人般、眼神却亮得吓人的周野,怪叫一声,丢下铁棍,连滚爬爬地朝着仓库深处逃去,转眼消失在黑暗的角落。
战斗结束得异常惨烈。仓库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痛苦的呻吟。
周野拄着钢管,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身上的伤口,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左肩胛骨的位置钻心地疼,腰侧的刀口火辣辣,鲜血顺着他的T恤洇开大片暗红,黏腻地贴在皮肤上。额角的伤口也在流血,混着汗水流进眼睛里,视野一片猩红模糊。
他踉跄着,拖着沉重的身体,一步步走向仓库中央。
林晚晚早已停止了哭泣,她蜷缩在地上,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地看着周野,看着他浴血的身影,看着他一步步走近,看着他身上那些狰狞的伤口和不断涌出的鲜血。巨大的恐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撕心裂肺的痛楚攫住了她,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周野终于走到她面前。他扔掉那根沾满血污的钢管,发出哐当一声响。他蹲下身,动作因为剧痛而显得异常僵硬笨拙。他伸出那只满是血污和尘土、还在微微颤抖的手,试图去解她手腕上捆得死紧的绳索。
他的指尖冰凉,带着血和汗的黏腻感,触碰到林晚晚的皮肤,让她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灭顶的心疼和恐惧——他流了太多血!太多了!
绳索解开。林晚晚的双手终于获得自由,手腕上是一圈深紫色的勒痕。
周野似乎想站起来,但身体晃了晃,左肩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闷哼一声,单膝重重地跪倒在地,一只手勉强撑住地面才没彻底倒下。
周野!林晚晚尖叫一声,连滚爬爬地扑到他身边,双手颤抖着,想要碰触他,却又怕弄疼他,只能徒劳地悬在半空,泪水如同决堤般汹涌而出,你怎么样你别吓我!周野!你说话啊!
周野艰难地抬起头。额角的血还在往下淌,滑过他沾满灰尘和血污的脸颊,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他透过被血模糊的视线,看着眼前哭得满脸泪痕、狼狈不堪的女孩,看着她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恐惧和心疼。
他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笑一下,却牵动了脸上的伤口,疼得他吸了口冷气。他喘着粗气,声音嘶哑微弱,断断续续,却依旧带着那股熟悉的、欠揍到极点的痞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哭…哭个屁……老子…死不了……他费力地抬起没受伤的那只手,染血的指尖,极其轻微、几乎是用气力地点了点林晚晚哭花的脸,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虚弱的温柔,但说出来的话却能把人气活,绑…绑个秤砣…都…都比你聪明……蠢…蠢死了……
话音未落,他眼前彻底一黑,强撑的意志力如同绷断的弦。身体一软,彻底失去了意识,重重地向前倒去,倒在了林晚晚惊慌失措伸出的臂弯里。
周野——!!!
林晚晚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划破了仓库死寂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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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撕碎契约
浓重的消毒水气味,冰冷,刺鼻,无孔不入。
周野的意识像是沉在漆黑冰冷的海底,一点点艰难地向上浮。每一次试图冲破那层厚重的黑暗,都伴随着全身骨头散架般的剧痛,尤其是左肩和腰侧,像是被烧红的烙铁反复灼烫。
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他费了极大的力气,才勉强掀开一条缝隙。
刺眼的白光让他下意识地眯起眼。模糊的视野渐渐聚焦。
纯白的天花板。点滴架。还有……一个趴在床边、毛茸茸的脑袋。
是林晚晚。
她似乎累极了,就那么趴在病床边沿睡着了。栗色的长发有些凌乱地散在洁白的床单上,眼下是浓重的青黑,脸色苍白憔悴,嘴唇也有些干裂。她的一只手,还小心翼翼地、虚虚地搭在他那只没有打点滴的手的手腕上,仿佛怕他随时会消失。
周野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停顿了很久。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仪器规律的、轻微的滴答声,和她清浅疲惫的呼吸声。
他试着动了动手指,细微的动作立刻惊醒了浅眠的林晚晚。
她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在看到周野睁开的眼睛时,先是一愣,随即巨大的惊喜涌了上来,但很快,又被更深的、混杂着后怕、委屈和某种决绝的情绪覆盖。
你醒了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刚睡醒的干涩,感觉怎么样疼不疼我去叫医生!她说着就要起身。
不用。周野开口,声音嘶哑得像是破风箱。他看着她布满血丝的眼睛和憔悴的脸,眉头习惯性地拧起,吵死了……几天没睡了丑得跟鬼一样。
还是那熟悉的、欠揍的语气。
林晚晚的动作僵住了。她看着病床上这个脸色苍白、嘴唇干裂、浑身缠着绷带,却依旧改不了那张刻薄嘴的男人,一股巨大的、积压了太久的委屈、愤怒、恐惧、后怕……还有那说不清道不明、却几乎要将她撕裂的心疼,如同熔岩般轰然爆发!
周野!她猛地站起身,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泪水瞬间盈满了眼眶,声音带着崩溃的哭腔,你混蛋!你王八蛋!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死了!流了那么多血!那么多!医生说你肩膀骨裂,腰上的刀口再深一点就伤到内脏了!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
她哽住了,后面的话堵在喉咙里,泣不成声。
她猛地转身,像疯了一样扑向旁边床头柜上自己的包包,动作粗暴地拉开拉链,在里面胡乱翻找着。眼泪大颗大颗地砸落在包里的物品上。
很快,她抓出了那份被小心收好的合同——那份价值不菲的假扮男友协议。纸张因为她剧烈的动作而哗啦作响。
钱!钱!你就知道钱!林晚晚哭喊着,声音嘶哑,充满了绝望和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的疯狂,都是为了这该死的钱!为了这破合同!你才会去拼命!才会伤成这样!我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
她双手死死抓住合同的两端,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决绝地撕扯!
嗤啦——!
脆弱的纸张发出刺耳的悲鸣,被一分为二!
嗤啦!嗤啦!
她像是要把所有的恐惧、所有的委屈、所有让她心慌意乱又无法掌控的情绪都发泄出来,疯狂地撕扯着!洁白的纸张碎片如同被狂风撕碎的蝴蝶,纷纷扬扬,飘落在冰冷的地板、洁白的床单、周野盖着的被子上……
滚!她将最后一把碎纸狠狠摔在地上,泪流满面,指着病房门口,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钱我不要了!合同作废!你滚!现在就滚!滚得越远越好!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你这个要钱不要命的疯子!混蛋!
碎片在眼前飘落。周野静静地看着她歇斯底里地发泄,看着她哭得浑身颤抖,看着她眼中那浓烈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心疼和恐惧。肩膀上、腰腹间的伤口在叫嚣着剧痛,但心里某个一直紧绷着、冰冷坚硬的地方,却在这一刻,随着那些飘落的纸片,轰然坍塌。
那些刻薄的伪装,那些敬业的借口,那些用钱划清的界限……在她汹涌的眼泪和撕碎的合同面前,变得如此苍白可笑。
林晚晚吼完,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身体晃了晃,双手捂住脸,压抑不住的哭声从指缝里溢出,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充满了无助和绝望。
周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牵动了伤口,疼得他额角渗出冷汗。他紧抿着干裂的嘴唇,眼神却变得异常沉静,甚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亮光。
他伸出那只没有打点滴、缠着绷带的手,有些颤抖地、却异常坚定地,一把扯掉了自己口鼻上的氧气面罩!塑料管崩开,发出轻微的声响。
喂……他嘶哑地开口,声音因为缺氧和疼痛而更加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林晚晚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惊愕地放下手,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下一刻,在女孩惊愕的目光中,周野强撑着用没受伤的手臂猛地一撑身体,忍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硬是坐起了大半身!他倾身向前,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混合着血腥味、消毒水味和他身上特有气息的味道,猛地攫住了林晚晚沾满泪水的唇!
这个吻,毫无章法,带着伤痛的粗粝、劫后余生的悸动,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孤注一掷的炽热!他吻得很深,很用力,像是要把自己所有的气息、所有的生命力都渡给她,又像是要确认她的存在,确认眼前这一切不是他失血过多产生的幻觉。
林晚晚的脑子嗡的一声,彻底一片空白。她忘记了哭泣,忘记了呼吸,眼睛瞪得大大的,只能感受到唇上那滚烫的、带着血腥味的触感,和他身上传来的、令人心颤的虚弱与强大交织的矛盾气息。
时间仿佛凝固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周野才微微退开一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两人急促的呼吸交缠在一起。他看着她完全呆滞、还挂着泪珠的眼睛,苍白的脸上扯出一个极其虚弱、却痞气依旧、甚至带着点得意和深情的笑容。
他喘着粗气,声音嘶哑得几乎只剩气音,每一个字都像是耗尽了他仅存的力气,却又带着一种磐石般的重量,沉沉地砸在林晚晚的心上:
违约金……用一辈子……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