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婚宴上,我当众播放了未婚夫和闺蜜的出轨录音。满场哗然中,我甩掉钻戒笑着离场。
刚进电梯却被一只大手拦住:嫁给我。
抬头撞进沈聿深不见底的眼眸——我前男友的亲小叔。
为什么我声音颤抖。
他慢条斯理为我戴上新戒指:帮你讨债,顺便坐实你‘沈太太’的头衔。
直到新婚夜,我才发现他书房里藏着五年前我在地摊买的情侣手链。
那张偷拍我吃路边摊的照片已经微微泛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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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碧辉煌的帝爵宴会厅,水晶吊灯折射出无数道冰冷锐利的光柱,切割着空气里浮动的昂贵香水与虚伪祝贺。今天是林晚和沈哲的订婚典礼。林晚穿着一身特意挑选的香槟色曳地长裙,裙摆上细密的珠绣在灯光下流转着温顺而脆弱的光泽,如同一件精心打造的祭品。
她像一尊没有灵魂的华美瓷器,被簇拥在人群中心。未婚夫沈哲,一身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嘴角挂着无可挑剔的得体微笑,正揽着她的腰,低声说着什么。那声音温存依旧,可落进林晚耳中,却带着令人窒息的黏腻感,像某种冰冷的爬行动物缓缓滑过皮肤。
阿晚,累不累沈哲低头,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廓,一种生理性的厌恶几乎让她当场战栗。她强迫自己弯起嘴角,扮演着那个被所有人艳羡的幸福准新娘,还好。
目光下意识地扫过人群,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苏晴。她最好的闺蜜。苏晴正端着香槟,站在不远处几个相熟的富家小姐中间,一袭惹火的红色吊带礼服张扬无比。似乎是感应到林晚的目光,苏晴侧过头,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混合着得意与挑衅的弧度。那笑容刺目得像一把淬毒的匕首。
林晚指尖死死掐进掌心,细微的疼痛勉强维系着摇摇欲坠的冷静。五年的感情,从校园到婚纱的承诺,原来只是一个巨大的、蓄谋已久的谎言。她耗费整整三年才从家道中落的泥潭里挣扎爬出,拼命工作,小心迎合,只为能配上沈家儿媳的身份。而支撑她的信念,就是沈哲一次次信誓旦旦的永远。多么讽刺。
现在,这永远变成了一场公开献祭。剧情如林晚所预料般上演。司仪春风满面地走上舞台中央,声情并茂地准备引导准新人互诉衷肠。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祝福与期待,聚焦在他们身上。时机到了。
就在沈哲拿起话筒,深情款款地喊出阿晚两个字的那一刻,林晚动了。
她脸上精心维持的温婉面具骤然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冰冷的决绝。她猛地甩开沈哲搭在她腰间的手,力道之大,让他猝不及防地踉跄了一下,脸上的深情还没来得及转换成错愕,便只剩下惊怒。
林晚没有看他,也没有看任何人。她甚至没有走向舞台中央的麦克风。她只是从随身携带的精致手包里,利落地掏出一个极其小巧便携的蓝牙音箱,动作快得如同训练过千百遍。指尖在音箱侧面冰冷的按钮上用力一按。
滋啦——
音箱发出一声短促的电流杂音,瞬间打破了宴会厅原有的优雅乐章和低语。
旋即,一个男人带着情欲的喘息和刻意压低的、充满蛊惑意味的沙哑嗓音,清晰无比地从那个小小的音箱里喷薄而出,穿透了水晶吊灯虚假的光晕,撞入每一个宾客的耳膜:
宝贝晴晴…嗯…想死我了…
女人同样放荡的回应随之响起,带着刻意的娇喘和笃定的得意:小声点!哲哥…别停…嗯…林晚那个蠢女人还在傻乎乎为你挑钻戒呢…她配不上你…
那声音,赫然是苏晴!
……她家破产那会儿就该有多远滚多远…也就你还心软…给她个名分…玩玩算了…男人的声音,正是沈哲!
轰——
整个帝爵宴会厅如同被投入了一颗无形的炸弹。前一秒还流淌着优雅香槟和虚伪祝福的空气,在这一刻彻底凝固、炸裂。
录音里的污言秽语像腐烂的蛆虫,赤裸裸地爬满了每一寸空气。沈哲那张英俊的脸瞬间褪尽血色,惨白如纸,刚才的深情面具碎裂一地,只剩下扭曲的惊恐和难以置信的暴怒。他猛地抬头,充血的眼睛死死盯住林晚,像是要扑上去将她撕碎:林晚!你疯了!关掉!给我关掉!
舞台下,苏晴手中那杯摇曳的香槟啪地一声砸在光洁如镜的地板上,猩红的酒液如同她急速褪去血色又瞬间涨红的脸颊,狼狈不堪。她惊恐地捂住嘴巴,身体筛糠般抖动着,瞬间成为全场目光的焦点,那些目光不再是艳羡,而是赤裸裸的鄙夷和看戏的贪婪。
死寂过后,是滔天的、压抑不住的哗然!
天啊!是沈哲和苏晴!
我的妈呀!这…这简直…太劲爆了!
林晚居然忍到现在在自己订婚宴上放出来!
太狠了!太解气了!这种闺蜜和未婚夫就该下地狱!
沈家的脸面…啧啧…彻底完了…
无数道目光,惊骇的、鄙夷的、同情的、幸灾乐祸的、纯粹看戏的,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在沈哲和苏晴身上。沈家几位长辈坐在主桌,脸色铁青如铁,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来,死死剜着台上失控的沈哲,仿佛在看一件即将被废弃的垃圾。
林晚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血液在耳膜里轰鸣奔流的巨响,全身的神经末梢都在尖叫着逃离。但奇异的是,她的指尖却异常平稳。她甚至没有去看舞台上那个因暴怒而面目狰狞的男人,那个她曾以为会共度一生的男人。
录音还在播放,沈哲恶毒的咒骂和苏晴放荡的笑声如同魔音灌耳。林晚只是面无表情地垂下了眼睑,视线落在自己左手无名指上。
那颗耗费沈哲数月心血挑选、象征着永恒承诺、曾让苏晴眼红不已的硕大钻戒,此刻在头顶璀璨的水晶灯下,折射出的光芒冰冷而讽刺,像一块丑陋的、禁锢着她的玻璃碎片。
没有丝毫犹豫。
林晚抬起右手,纤长的手指异常稳定地捏住那枚戒指冰冷的戒圈。指尖用力向外一推,再狠狠一甩——
叮——
一声极其清脆、带着回响的撞击声。
那枚昂贵的鸽子蛋脱离了无名指的束缚,划过一道短暂而刺眼的弧线,重重砸在舞台光洁坚硬的花岗岩地面上,弹跳了几下,最终滚落到舞台边缘的阴影里,光芒瞬间黯淡下去,如同一颗被随手丢弃的肮脏石头。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宴会厅里所有嘈杂的议论、惊呼、倒吸冷气的声音都诡异地模糊、远去,只剩下那枚钻戒在地面滚动摩擦发出的细微声响,清晰地烙印在每个人的神经上。
林晚抬起头。她没有哭,没有笑,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有一种燃烧到极致后冰冷的平静。她的目光掠过台下那一张张因过度震惊而神情各异的脸,掠过沈哲因极度耻辱而扭曲变形的面孔,掠过苏晴摇摇欲坠的身影和惨无人色的脸。
然后,她收回视线。
没有一句言语。
林晚决绝地转过身,背对着那片由她亲手引爆的、足以吞噬一切的滔天巨浪,沿着舞台侧方预留的通道,挺直脊背,一步一步朝着宴会厅厚重华丽的大门走去。香槟色的裙摆拂过光洁的地面,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像一曲为她送行的、无声的挽歌。
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清脆地回响,一下,又一下,敲打着林晚紧绷到极致的神经。身后帝爵宴会厅那扇厚重鎏金大门隔绝了里面沸腾的羞耻、愤怒与喧嚣,却无法隔绝它们在她脑海中掀起的惊涛骇浪。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心脏深处的钝痛与恨意。
电梯冰冷的金属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映出她此刻苍白如纸的脸。她一步跨入这个狭窄而短暂的避难所,手指颤抖着按向底层。电梯门开始缓缓合拢,隔绝外界的光亮与空气,狭小的空间带来一种近乎窒息的压迫感。
就在冰冷的金属门即将完全闭合的最后一刹——
一只骨节分明、戴着价值不菲的铂金腕表的大手,骤然从狭窄的门缝中强硬地伸了进来!
电梯灵敏的安全感应装置立刻启动,已经闭合大半的门扉猛地一顿,然后带着一丝不情不愿的滞涩感,重新向两侧滑开。
门外走廊明亮的灯光汹涌地灌入电梯轿厢,刺得林晚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逆着光,强势地踏入这片狭小的空间,瞬间将轿厢塞得满满当当。
空气仿佛瞬间凝结成冰。
林晚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又在下一秒疯狂地撞击着肋骨,几乎要破膛而出。她猛地抬起头,瞳孔剧烈收缩。
是他!
沈聿!
沈哲的亲叔叔,沈家真正的主宰者,掌管着庞大商业帝国、在江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他一身剪裁完美的深黑色手工西装,衬得身形愈发挺拔冷峻。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深邃得如同寒潭古井的眼眸,此刻正沉沉地落在她脸上,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审视,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冰冷的兴味仿佛刚才那场由她亲手策划的惊天闹剧,不过是舞台上供人玩味的一出滑稽戏。
电梯门在沈聿身后无声地合拢,彻底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密闭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胶质,压迫感排山倒海般袭来。林晚感觉自己像是被钉在了原地,所有的血液都涌向头部,又在冰冷的注视下迅速冻结。
沈…沈先生她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沈聿没有立刻回答。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依旧毫无波澜地锁着她,锐利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她强装的镇定,看到她灵魂深处翻涌的恨意和狼狈。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分一秒地煎熬。
就在林晚几乎要被这无声的威压碾碎时,沈聿终于动了。
他极其缓慢地向前迈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压缩到危险的地步,林晚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清冽凛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极淡的烟草味,带着一种属于顶级掠食者独有的压迫感,强势地侵入她的感官。
然后,他开口了。
声音低沉冷冽,如同冰层下涌动的暗河,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地砸在狭小的空间里:
嫁给我。
林晚的大脑一片空白。
这三个字像是从天而降的陨石,带着毁灭性的力量,将她刚刚建立起的废墟再次轰然砸穿。她猛地后退一步,纤细的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电梯轿厢内壁上,发出一声闷响。巨大的震惊让她几乎失语,只能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俊美却如同笼罩在寒冰中的脸。
什…什么她听见自己破碎的声音在颤抖,仿佛不是自己发出的。
沈聿的目光在她瞬间失血的脸上停顿了一秒,那里面翻涌的惊骇似乎取悦了他一丝丝。他没有重复那惊世骇俗的三个字,反而微微侧过头,目光掠过她因紧握而指节泛白、空空如也的左手。
下一瞬,他抬起了自己的左手。
那只骨节分明、带着掌控一切力量的手,不知何时,指间竟多了一样东西。
一枚戒指。
不同于沈哲那颗浮夸刺目的鸽子蛋。这是一枚铂金素圈戒指,设计简洁至极,没有任何多余的镶嵌或纹饰,只在戒圈中央,镶嵌着一颗不大却异常纯粹深邃的黑钻。那黑色深不见底,如同浓缩的宇宙,在电梯顶灯并不明亮的光线下,流转着一种内敛、冰冷、却又极具穿透力的幽暗光芒。
沈聿的动作优雅而笃定,带着不容置喙的掌控力。他伸出右手,极其自然地、甚至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强势,轻轻捉住了林晚因为震惊和抗拒而下意识想要缩回的左手手腕。
林晚浑身一僵,像被毒蛇缠住。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带着微凉的体温,像一道冰冷的镣铐,瞬间禁锢了她的挣扎。
你…沈聿!你放开!羞愤和惊怒让她几乎尖叫出声,另一只手本能地去推拒他坚实的胸膛。
沈聿纹丝不动。他深邃的目光沉沉地落在她因挣扎而微微泛红的脸上,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剖开她所有伪装的盔甲,直视那颗充满恨意和迷茫的内核。他无视她的抗拒,左手稳稳地捏着那枚冰冷的黑钻戒指,以一种缓慢到近乎折磨的速度,不容置疑地、坚定地,推过她左手无名指的指节,直至指根。
冰冷的铂金圈环触碰到皮肤的瞬间,林晚猛地一颤,仿佛被烙铁烫到。戒指的大小竟出乎意料地贴合,严丝合缝,仿佛为她量身定制。那颗象征着他身份与权势、代表着某种冰冷契约的黑钻,稳稳地嵌在了她无名指的中心位置,散发着幽暗而沉重的光泽。
为什么!林晚的声音彻底变了调,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尖锐的质问,在狭小的电梯空间里反复冲撞,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的眼眶瞬间红了,不是因为感动,而是巨大的屈辱和被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恐慌。
沈聿终于松开了钳制她手腕的手。他微微垂眸,目光落在她戴着戒指的手上,那幽深的黑钻与她纤细白皙的手指形成一种诡异而强烈的视觉冲击。他抬手,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因为方才动作而纹丝未乱的西装袖口,动作优雅得像在擦拭一件艺术品。
然后,他才抬眼,重新看向林晚那双燃烧着怒火与惊恐的眼睛。
薄唇微启,声音不高,却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林晚紧绷的心弦上,带着一种裁决般的冰冷力量:
帮你讨债。他顿了顿,目光掠过她苍白的脸,如同审视一件刚刚归位的物品,继续道,顺便,坐实你‘沈太太’的头衔。
电梯轿厢顶部的冷光源,将沈聿棱角分明的侧脸切割得更加冷硬。他平静地报出一个地址,那并非沈家祖宅,也不是他名下任何一处知名的奢华居所。林晚对这个陌生的地名毫无概念,大脑一片混沌,只剩下无名指上那枚黑钻戒指冰冷沉重的触感,如同一个烙铁烙下的印记。
电梯门无声滑开,门外是酒店地下停车场特有的、带着机油和尘土气息的冷空气。一辆线条冷硬的黑色迈巴赫如同蛰伏的猛兽,静静停在不远处。穿着同样一丝不苟制服的司机早已躬身立在车旁,见到沈聿现身,立刻拉开了后座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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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聿的目光并未在林晚身上停留,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求婚只是极其寻常的公事处理。他迈开长腿,径直走向车门。
上车。两个字,简短,毫无温度,甚至没有回头确认她是否跟上。那不是邀请,是不容置喙的命令。
林晚僵立在原地,指尖死死掐进掌心,留下几个深陷的月牙印。羞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冲击着她的理智。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转身狂奔,逃离这个男人,逃离这枚荒谬的戒指,逃离这从天而降的、比背叛更让她恐慌的报复。
可她能逃到哪里去
帝爵宴会厅里的惊天丑闻,此刻恐怕已经在整个江城的上流圈子里疯狂发酵。她是那个引爆一切的疯子,是沈家恨之入骨的靶子。失去了沈哲未婚妻这个摇摇欲坠的身份,她林晚三个字,在那些权贵眼中,将再次变得一文不值,甚至比五年前家道中落时更加不堪。
而眼前这个男人,沈聿,他递来的不是橄榄枝,更像是一把淬毒的匕首。握住它,或许能暂时抵挡狂风暴雨,却也可能将自己彻底刺穿。反抗他代价是她此刻根本无法想象的。
司机保持着拉开车门的姿势,耐心地等待着,目光低垂,仿佛什么都没看见。迈巴赫沉默而强大的气场弥漫在冰冷的空气里。
最终,现实冰冷的砝码压倒了所有屈辱的冲动。林晚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机油的味道让她胃部一阵翻涌。她强迫自己抬起仿佛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步,走向那扇敞开的、如同猛兽巨口的车门。
她坐了进去,身体僵硬地紧贴着另一侧的车门,尽可能拉开与沈聿的距离。皮革座椅散发着昂贵的冷香,却让她感觉如同置身冰窖。
车门在她身后沉重地关上,隔绝了停车场昏暗的光线。车厢内异常安静,只有引擎启动时极其低沉的嗡鸣。
沈聿靠在另一侧,阖着眼,似乎在闭目养神。侧脸的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愈发冷峻疏离,仿佛刚才电梯里那个强行给她戴上戒指的男人只是她的幻觉。他周身散发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低气压,让林晚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车子平稳地驶出了地下停车场,汇入城市夜晚的车流。窗外流光溢彩的夜景飞速掠过,霓虹灯的光怪陆离映在林晚失焦的瞳孔里,却丝毫无法驱散她内心的寒冷和迷茫。
她低头,看了一眼左手无名指上那枚冰冷的黑钻戒指。它在黑暗中幽幽地反射着窗外零星光点,像一只窥伺的眼睛。沈太太这个曾被无数人艳羡、也曾被她视作救命稻草的头衔,从未像此刻这般,像一个沉重而冰冷的诅咒。
目的地比林晚想象中更偏远。迈巴赫最终驶入一片依山而建的低密度别墅区,浓郁的绿植在夜色里投下浓重的阴影,空气清新得有些凛冽。车子停在一栋线条简洁、极具现代感的独栋别墅前。巨大的落地窗如同沉默的黑洞,内部透出几星暖调的光,在森冷的夜色里显得格外突兀。
沈聿率先下车,没有等林晚,径直走向别墅大门。指纹锁发出轻微的咔哒声,门应声而开。
林晚深吸了一口气,推开车门。山间的夜风带着湿冷的寒气,瞬间包裹了她单薄的礼服裙。她裸露的手臂上立刻泛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她跟着那道高大冷漠的背影,走进了这栋全然陌生的、象征着交易的牢笼。
别墅内部是极致的现代风格,冷色调为主,巨大的空间感却透着一种缺乏人气的空旷与寂寥。昂贵的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中央空调无声地输出恒定的温度。沈聿脱下西装外套,随意递给不知何时出现的、穿着素净制服的年长女佣(林晚后来知道她姓吴),动作流畅自然。
带她去三楼客房。沈聿的声音毫无起伏,甚至没有看林晚一眼,仿佛她是一件刚刚送达需要安置的行李。他径直走向楼梯,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没有我的允许,不要下楼打扰。这句是对着吴姨说的,语气淡漠。
吴姨恭敬地应下,转向林晚,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和疏离:林小姐,请跟我来。
林小姐三个字,像一根细针,轻轻扎了一下林晚脆弱的神经。她低头看了一眼无名指上的黑钻戒指,嘴角扯出一个极其讽刺的弧度。
她沉默地跟在吴姨身后,沿着旋转楼梯向上。高跟鞋踩在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台阶上,发出空洞的回响,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的尊严上。三楼走廊尽头,吴姨推开了一扇厚重的房门。
林小姐,这是您的房间。浴室在左手边。有什么需要,可以按呼叫铃。吴姨的声音平板无波,说完便微微躬身,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咔哒一声轻响,房间彻底安静下来。
林晚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全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缓缓滑坐在地毯上。巨大的疲惫感和冰冷的绝望像潮水般将她淹没。她抬起手,看着那枚在室内灯光下依旧幽暗深沉的黑钻戒指,指尖用力,狠狠地去抠、去拽,徒劳地想把它从指根褪下来。光滑的铂金戒圈却死死地卡在指节处,纹丝不动,像是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汹涌而出,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巨大的屈辱和被彻底掌控的无力感。她像一只撞入蛛网的飞蛾,自以为奋力挣扎撕开了腐朽的一角,却瞬间落入了另一张更加强大、更加冰冷的巨网中央。
这仅仅是她成为沈太太的第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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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目的阳光穿透质地精良的浅灰色遮光窗帘缝隙,如同冰冷的刀刃,精准地切在林晚紧闭的眼睑上。她蹙紧眉头,意识在沉重的疲惫和神经质的紧绷中挣扎了片刻,才猛地惊醒。
陌生的天花板,冷硬的线条,空气里弥漫着极淡的、属于高级香氛的清冷气息。不是她熟悉的小公寓。
记忆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倒灌回脑海——帝爵宴会厅的喧嚣与耻辱,电梯里那只强行禁锢她手腕的大手,无名指上仿佛长进了皮肉里的冰冷黑钻戒指……还有那句如同魔咒般的沈太太。
一股强烈的反胃感涌上喉头。林晚猛地坐起身,掀开丝滑却毫无暖意的羽绒薄被。左手无名指上,那颗幽暗的黑钻在晨光下依旧折射着不容忽视的冷光,像一个永恒的烙印。
她进浴室,近乎粗暴地冲洗着自己。温热的水流冲刷着皮肤,却无法洗去内心深处的寒意和屈辱。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憔悴的脸,眼底带着浓重的青黑,只有抿紧的唇角,还固执地残留着一丝不肯彻底屈服的力量。
刚换好吴姨昨晚为她放在床尾凳上的一套崭新的、风格简洁却明显价值不菲的衣裙,卧室门就被轻轻叩响了。
林小姐,先生请您下楼用餐。吴姨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依旧是那种平板无波、听不出情绪的调子。
林晚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翻腾的抗拒。她没有选择。她打开门,跟着吴姨下楼。
偌大的餐厅,空旷得甚至可以听见呼吸的回音。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修剪得一丝不苟的庭院,阳光明媚,却透不进多少暖意。长条形的黑色大理石餐桌冰冷光滑,只在尽头摆放着两份精致的早餐。
沈聿已经坐在主位。他换了一身深灰色的羊绒家居服,质地柔软,却丝毫未能软化他周身那种生人勿近的冷硬气场。他面前的咖啡杯冒着袅袅热气,他正低头看着一份财经报纸,晨光勾勒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轮廓,专注而冷漠。
林晚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刻意拉开最远的距离。她盯着眼前餐盘里摆放精美、营养搭配堪称教科书级别的食物,却毫无食欲。空气安静得令人窒息,只有沈聿偶尔翻动报纸发出的轻微窸窣声。
吴姨悄无声息地退出了餐厅。这片空旷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隔着长长的、冰冷的石桌。
林晚终于忍不住抬起头,目光直直地刺向餐桌尽头那个掌控着一切的男人。她的声音因为一夜的紧绷而显得有些沙哑,却带着清晰的质问:
沈聿,她第一次这样直呼他的名字,像是在挑战某种无形的界限,你的‘帮我讨债’,就是这样把我关在这个冰冷的房子里当一件摆设吗
沈聿翻动报纸的动作微微一顿。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隔着长长的餐桌距离,精准地捕捉到了林晚眼中燃烧的不甘与挑衅。
他放下报纸,身体向后靠进宽阔的椅背里,姿态疏离而充满了无形的压迫感。他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拿起桌上的骨瓷咖啡杯,优雅地啜饮了一口。阳光跳跃在他浓密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却丝毫未能柔和他眼神中的审视与冰冷。
摆设他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餐厅里响起,带着一丝玩味的嘲弄,林晚,你太高估自己的装饰价值了。
林晚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
讨债,是一场需要耐心的狩猎。沈聿放下咖啡杯,杯底与碟子碰撞发出清脆的一声响,猎物在最得意忘形、以为自己全身而退的时候,被骤然拖回地狱,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锁住林晚的眼睛,那样的绝望,才足够有趣。而你现在要做的,
他顿了顿,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是好好扮演你的‘沈太太’。
林晚的手指在餐桌下猛地攥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扮演在你的金丝笼里
不,沈聿微微摇了摇头,唇角似乎勾起一个极淡、却毫无温度的弧度,像冰层碎裂的缝隙,是在沈家老宅。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光滑的桌面:今晚的家宴。沈哲和他父母、苏晴的父母,都会到场。
林晚的心脏猛地一缩!一股混杂着冰冷恨意和极度紧张的战栗瞬间窜过她的脊柱。沈家老宅那个沈哲如同天之骄子般长大、她曾小心翼翼踏入、却始终像个局外人的地方现在,她要以沈聿太太的名义,以……沈哲小婶婶的身份回去
沈聿将林晚瞬间变幻的脸色尽收眼底,那深潭般的眸子里似乎掠过一丝掌控全局的快意。他不再看她,重新拿起那份财经报纸,语气恢复了那种掌控一切的淡漠:
吃饱。下午会有人送礼服过来。记住,他的视线并未离开报纸,声音却清晰地传来,既然戴上了我沈聿的戒指,就别给我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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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老宅,坐落于江城西郊毗邻静湖的幽深腹地。厚重繁复的铁艺大门缓缓向两侧洞开,迈巴赫平滑地驶入这片承载着沈氏家族数代辉煌与暗流的土地。车窗外掠过精心打理、如同风景画般的园林景致,每一棵古树的位置都像是经过尺规精心测量,喷泉的水花在暮色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形的、沉甸甸的压力,是金钱和权势堆砌出的森严壁垒。
车子在主楼气势恢宏的雕花拱门前停下。穿着统一制服的佣人早已小跑着上前,躬身拉开车门。沈聿率先下车,一身剪裁完美的墨黑色手工西装,挺拔的身影在暮色四合中如同沉默的山岳,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严。他没有回头,径直走向灯火通明的大门。
林晚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心跳。她推开车门,脚踩在冰冷光滑的石阶上。吴姨送来的是一条深黛蓝色缎面长裙,简洁流畅的无袖设计,衬得她本就白皙的肤色近乎透明。样式低调,唯有裙摆处点缀着无数细小的银线刺绣,随着步履移动,在灯光下流淌出星河般的微光。这身装束,低调中透着不容忽视的华贵,精准地契合她此刻的身份——一个无需炫耀却已宣告存在的闯入者。
无名指上那枚冰冷的黑钻戒指,此刻更像一枚封印。她挺直了同样冰冷的脊背,跟上了沈聿的步伐。
穿过挑高得令人心慌的门厅,巨大的水晶吊灯散发着璀璨却毫无温度的光芒。笑语喧哗如同潮水般从右侧灯火通明的宴会厅方向涌来。然而,当沈聿的身影出现在宴会厅那扇敞开的、厚重的雕花柚木门边时,所有的声音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扼住,戛然而止。
时间的齿轮仿佛在这一刻卡死。
厅内觥筹交错的景象瞬间凝固。沈家几位头发花白、神情威严的长辈,沈哲那对保养得宜、此刻却脸色煞白的父母沈宏远和周雅茹,以及几位面露惊诧的旁支亲属……所有的目光,都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悸,瞬间聚焦在门口,聚焦在沈聿和他身后半步的林晚身上。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胶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感。
沈聿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仿佛穿过一片真空。他步履从容地踏入厅内,那股与生俱来的强大气场瞬间成为整个空间的绝对中心。
小聿,你来了。一位坐在主位的老者(沈聿的二叔公,沈氏家族目前的掌舵人之一)最先反应过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目光却锐利地扫过他身边的林晚,这位是明知故问,带着强烈的试探和不满。
沈聿微微颔首,并未急着作答。
就在这时,宴会厅另一侧的偏厅入口处,一阵脚步声传来。
爸,妈,二叔公……沈哲的声音带着故作轻松的语调响起,但当他的视线触及门口那两道身影时,声音如同被利刃斩断,噎在喉咙里。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碎裂,只剩下惨白和扭曲的震惊。他身边,精心打扮、穿着一身惹眼桃红色礼服的苏晴猛地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地抓紧了沈哲的手臂,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脸色瞬间褪得比沈哲还要难看,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怨毒。
沈聿的目光这才慢悠悠地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僵立如木偶的沈哲身上。他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弧度。那笑容冰冷至极,没有丝毫暖意,如同寒冰折射出的锋锐光芒。
在足以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沈聿低沉而清晰的声音,如同审判的钟声,在巨大的水晶灯下回荡:
哲哲,他唤着沈哲的小名,语调甚至带着一丝长辈的随意,却字字如刀,
叫小婶婶。
轰——
无形的惊雷在每个人头顶炸响!沈宏远手中的红酒杯哐当一声掉落在昂贵的手工波斯地毯上,猩红的酒液迅速洇开一片刺目的污渍。周雅茹捂着胸口,身体晃了晃,几乎要晕厥过去。苏晴更是像被狠狠抽了一记耳光,死死咬着嘴唇,眼神怨毒地盯着林晚无名指上那枚象征着她此刻身份的幽暗黑钻。
沈哲的脸颊肌肉疯狂地抽搐着,血色褪尽,又从脖颈急速窜上耳根,那双曾经深情款款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滔天的羞愤、难以置信的屈辱,以及被至亲当众羞辱的暴怒火焰在疯狂燃烧。
林晚站在沈聿身侧半步的位置,清晰地感受着从沈哲和苏晴方向传来的、那几乎要将她烧穿的怨毒视线。她挺直着背脊,脸上努力维持着沈聿要求的得体。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当那句小婶婶从沈聿口中吐出时,一股怎样扭曲而冰冷的复仇快意,混杂着尖锐的痛楚,狠狠攫住了她的心脏。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细微的刺痛,提醒她此刻扮演的角色。
小…小婶婶沈哲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带着濒临崩溃的颤抖和扭曲。
嗯。沈聿淡淡地应了一声,仿佛只是回应一个再平常不过的称呼。他甚至没有再看沈哲一眼,手臂极其自然地抬起,轻轻揽住了林晚纤细冰冷的腰肢,带着一种绝对占有的姿态,将她微微带向自己身侧。这个动作,无异于在沈哲和苏晴血淋淋的伤口上又狠狠地碾了一脚。
进去吧,别让长辈们久等。沈聿的语气恢复了平淡,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他揽着林晚,如同引导一件珍贵的战利品,步履沉稳地朝着厅内主位方向走去,每一步都踏在凝固的空气和无声的惊涛骇浪之上。
林晚被动地跟随着他的脚步,腰侧传来的温热触感清晰无比,那力道带着绝对的掌控,让她无法挣脱。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那两道淬毒的目光,如同跗骨之蛆,紧紧黏在她背上。宴会厅里死寂一片,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只有沈聿沉稳的脚步声和她自己近乎失控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
这场名为家宴的公开处刑,在绝对的权力碾压下,血腥地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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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过目光如刀这四个字的具象化含义。
沈聿那句小婶婶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激起的不只是沈哲和苏晴的滔天恨意,更在整个沈家老宅激起了无声的滔天巨浪。那些投向她和沈聿的视线,充满了赤裸裸的震惊、探究、鄙夷、忌惮,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整个晚宴的气氛压抑得如同铅块,沉闷得让人窒息。
沈聿却泰然自若。他坐在主位旁,姿态从容地用餐,偶尔与身边的长辈低声交谈几句,内容无关痛痒,语气平淡。他放在林晚腰侧的手早已收回,仿佛刚才那充满占有欲的亲昵只是一个短暂的宣告仪式。
林晚食不知味,每一口精致的菜肴都如同嚼蜡。她能感觉到斜对面沈哲那几乎要将她生吞活剥的目光,以及旁边苏晴那怨毒得如同毒蛇吐信的眼神。她强迫自己挺直背脊,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手心却早已被冷汗浸湿。
煎熬的晚餐终于结束。沈聿被几位面色凝重的长辈请进了二楼的书房,显然有重要的事情要谈。林晚如释重负,借口去庭院透口气,几乎是逃离了那令人窒息的餐厅。
她独自一人走到连接主楼与玻璃花房的回廊下。初夏夜晚的空气带着植物特有的清新和微凉,暂时驱散了胸腔里的窒闷。月光如水,洒在修剪整齐的草坪和远处波光粼粼的静湖湖面上,一片安宁的假象。
然而,这安宁并未持续多久。
一阵刻意压低的、带着无法抑制的愤怒和羞辱的脚步声自身后急速逼近。林晚脊背一僵,猛地转过身。
沈哲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双目赤红,额角青筋暴起,英俊的脸庞扭曲得几乎变了形,瞬间冲到了她的面前。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熏得林晚皱紧了眉头。
林晚!贱人!沈哲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嘶哑变调,每一个字都淬着毒汁,你够狠!居然爬上了我小叔的床!
月光像冰冷的银粉,洒在沈家老宅回廊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林晚背对着喧嚣的厅堂,刚吸入一口带着夜露清冷的空气,身后急促而暴戾的脚步声便如重锤砸碎了这份短暂的安宁。
她猛地转身,沈哲已冲到眼前。
浓烈的酒气混杂着扭曲的愤怒扑面而来,他双目赤红如濒死的困兽,额角青筋虬结,昔日英俊的面容此刻狰狞变形。隔着不过半步的距离,林晚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翻涌的耻辱与毁灭欲。
林晚!贱人!嘶吼声撕裂了庭院的寂静,每一个字都淬着淬毒的刀锋,你够狠!居然爬上了我小叔的床!你是不是早就跟他勾搭在一起了在我面前装清高,转头就上赶着去舔他的鞋底!你就是个为了钱什么都肯卖的婊——最后一个字尚未完全出口,沈哲已失控地扬起了手臂,裹挟着风声和暴怒,狠狠朝着林晚的脸颊掴来!
林晚瞳孔骤缩,身体的本能让她下意识想后退,但身后冰冷的廊柱瞬间截断了退路。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曾温柔抚摸她脸颊的手,裹挟着毁灭的风压逼近。屈辱和冰冷的恨意瞬间冻结了她的血液。
然而,预想中火辣辣的疼痛并未降临。
那只暴怒挥下的手,在距离林晚脸颊仅剩寸许之际,被另一只凭空出现的手死死扼住!
那只手骨节分明,戴着冰冷的铂金腕表,力量强悍得如同精钢锻造的镣铐。沈哲狂暴的力量撞上去,竟似泥牛入海,纹丝不动。
时间仿佛定格。
林晚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撞碎肋骨。她惊愕地抬眼,视线越过沈哲因震惊而扭曲的侧脸,看到了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出现在回廊阴影中的男人。
沈聿。
他像一座骤然降临的冰山,周身散发着比月光更凛冽的寒气。深黑色的西装几乎融入夜色,只有那双眼睛,在阴影中亮得惊人,如同寒潭深渊下燃烧的幽暗火焰,死死锁在沈哲钳在林晚手腕的那只手上——那只手因为用力过度,指节泛白,在女人纤细脆弱的腕骨上留下了刺目的红痕。
沈哲浑身一僵,难以置信地、艰难地转过头,对上沈聿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眸。那眼神里的东西太过可怕,瞬间浇熄了他大半的狂怒,只剩下一种源于血脉压制下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小…小叔沈哲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试图抽回自己的手,却被沈聿铁钳般的手指死死扣住,腕骨处传来令人牙酸的咯咯声。
沈聿没有看他。他的目光,如同两束冰冷的探照灯,缓慢地、极具压迫感地从沈哲惨白的脸,移向他那只还紧扣着林晚手腕的手。
空气凝滞得令人窒息。
放开。沈聿的声音不高,甚至算得上平静,却如同深渊底部传来的冰裂之音,每一个音节都带着碾碎一切的重量。
沈哲被那目光冻得浑身一哆嗦,钳制林晚的手指如同触电般猛地松开。林晚趁机迅速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廊柱上,手腕上那圈刺目的红痕在月光下清晰可见,隐隐作痛。她急促地喘息着,惊魂未定地看着眼前对峙的叔侄。
沈聿的目光终于落到沈哲脸上,那里面没有丝毫长辈的怒其不争,只有纯粹的、令人胆寒的审视。
谁给你的胆子,他开口,每个字都像冰锥凿在沈哲的心脏上,对她动手他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林晚的方向。
沈哲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尽,嘴唇哆嗦着:小叔!是她!是她先设计害我!她就是个……
闭嘴。沈聿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如同闷雷滚过。他扼着沈哲手腕的那只手猛地发力向下一折!
啊——!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嚎猛地刺破夜空,惊飞了栖息的夜鸟。沈哲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瞬间跪倒在地,左手手腕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软软垂下,剧痛让他整张脸都扭曲成了一团,冷汗瞬间浸透了昂贵的衬衫后背。
你的教养,沈聿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疼得蜷缩成一团的侄子,冰冷的声音毫无波澜,是被狗吃了吗对着长辈口出秽言,对自己的小婶婶动手动脚他刻意加重了小婶婶三个字,如同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沈哲的神经。
沈哲!沈宏远和周雅茹惊恐的叫声从回廊另一端传来,显然是听到了惨呼声。他们冲过来,看到跪在地上哀嚎不止、手腕明显不自然下垂的儿子,吓得魂飞魄散。
小聿!你这是干什么!他可是你亲侄子!沈宏远又惊又怒,上前想扶沈哲,却被沈聿一个冰冷的眼神钉在原地。
亲侄子沈聿唇角勾起一丝嘲弄至极的弧度,冰冷的目光扫过沈宏远夫妇,又落到痛得浑身发抖的沈哲身上,正因为是亲侄子,我才替他父母管教他这个目无尊长、不知廉耻的东西。省得他出去,再把沈家的脸面丢得一干二净!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林晚苍白的脸上,看到她手腕上那圈刺目的红痕时,眼底的幽暗似乎更深了一分。这次只是手腕脱臼,小小惩戒。沈聿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掌控一切的漠然,下次,再让我看到他或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对晚晚有半分不敬,
他顿了顿,冰冷的视线扫过沈宏远夫妇瞬间煞白的脸,最终落回沈哲因剧痛和恐惧而涕泪横流的脸上,一字一句,清晰如刀削斧凿:
我就把他碰过晚晚的那只手——彻底废掉。
轰隆——
一道无声的惊雷在每个人脑中炸开。晚晚如此亲昵的称呼,从沈聿口中吐出,带着绝对的占有和冰冷的警告。
沈宏远和周雅茹彻底僵住,如同两尊被抽走灵魂的雕像,看着沈聿的眼神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难以置信。沈哲的哀嚎都卡在了喉咙里,只剩下绝望的呜咽和剧烈的颤抖。
沈聿不再看地上如同烂泥般的侄子一眼,仿佛只是处理掉了一件碍眼的垃圾。他转过身,走向背靠着廊柱、脸色苍白如纸的林晚。
月光勾勒着他挺拔冷硬的身影,在她面前投下一片阴影。他伸出手,动作不容置疑,却不是去拉她,而是直接握住了她那只留有鲜明指痕的手腕。
掌心带着一丝微凉,力道却异常坚定,带着一种宣告主权的强势。
走。一个字,简单,却不容抗拒。
林晚被他拉着,脚步有些虚浮地跟上。她的大脑一片混乱,手腕被他握住的皮肤传来清晰的触感,那圈被他侄子留下的红痕在他指尖下仿佛在隐隐发烫。刚才那雷霆一击带来的极致震慑和扭曲的快感尚未平息,更深的寒意却从被他攥住的手腕蔓延至四肢百骸。
这个男人,此刻是她的保护者,下一瞬,也可能是将她推入更深渊的人。
迈巴赫在夜色中疾驰,车厢内死寂无声。沈聿靠在座椅上,闭着眼,侧脸线条在窗外流动的光影中显得冷硬如石雕。林晚蜷缩在另一侧,手腕上残留的痛感和属于他的触感交织缠绕。车窗映出她失神的眼,和无名指上那枚黑钻幽暗的微光。
她没有反抗,或者说,失去了反抗的力气。今晚的血雨腥风,让她看清了沈聿的雷霆手段,也让她陷入了更深的漩涡。那座山顶的别墅,更像是一座冰冷的牢笼。
车子无声地滑入车库。沈聿率先下车,径直走向别墅内嵌式的电梯。林晚默默跟上。电梯平稳上升,数字无声跳动。
叮。
电梯门在三楼开启。沈聿没有走向他自己的主卧方向,反而朝着走廊深处、位于尽头的书房走去。林晚犹豫了一瞬,还是跟了过去。她需要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沈聿推开书房厚重的实木门。里面的景象与别墅整体冷硬的现代风格稍有不同。巨大的红木书桌,顶天立地的玻璃书柜里陈列着厚重的典籍和艺术品模型,墙壁上挂着几幅笔触冷峻的油画,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雪茄和旧纸张混合的气息,庄严而肃穆。
他没有开主灯,只按亮了书桌上的一盏光线柔和的古董台灯。昏黄的光晕勾勒着他深刻的轮廓。
今晚,沈聿背对着林晚,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声音低沉,做得不错。
林晚微微一怔。这是在夸她在沈家老宅强撑出来的得体还是……她利用了他递来的这把刀,痛快反击的姿态
沈哲的手……林晚下意识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脱臼而已。沈聿转过身,昏黄的光线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跳跃,看不清情绪,找个人给他复位,养几天就好了。死不了。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不过,他下半年的项目资金,他顿了顿,唇角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弧度,没了。
林晚的心猛地一跳。沈哲在沈氏集团负责的一个重要海外项目,是他证明自己能力、争取更大权力的关键筹码。断掉资金链,无异于釜底抽薪,比打断一只手更狠!这才是沈聿真正的惩罚,精准打击在沈哲最在意的地方。
害怕了沈聿捕捉到她眼神细微的变化,向前走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带来的压迫感陡然增强,昏黄的光线被他挡住大半,林晚整个人几乎笼罩在他投下的阴影里。
林晚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脊背抵在了冰冷的书柜玻璃上。手腕上被他攥过的感觉似乎又清晰起来,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和……一丝隐秘的、被强大力量保护的战栗。
没有。她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声音带着倔强,是他活该。
沈聿的目光在她倔强的脸上停留了片刻,深不见底。他没有再靠近,也没有再追问。他抬手,似乎想去触碰她的脸颊,或者她手腕上的红痕。林晚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弓弦,眼底的戒备清晰可见。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在半空中极其微妙地停顿了一下。指尖仿佛感受到了她无声的抗拒和紧绷的电流。最终,那只手并未落下,而是转了个方向,拉开了书桌最上方那个带锁的抽屉。
咔哒。轻微的锁簧弹开的声音。
沈聿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不大的、深蓝色丝绒首饰盒。那盒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丝绒表面在灯光下泛着陈旧柔和的光泽。
他没有打开,只是随意地将盒子放在书桌靠近林晚一侧的桌面上。
拿着。他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掌控一切的平淡,消肿的。说完,他不再看她,径直走向书房门口,早点休息,沈太太。
书房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
林晚独自一人站在空旷而肃穆的书房里,久久无法动弹。台灯昏黄的光晕笼罩着她,空气里还残留着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和一丝极淡的烟草味。手腕上的红痕似乎在隐隐作痛,提醒着刚才回廊上惊心动魄的一幕。
她的目光落在桌面上那个深蓝色丝绒盒子上。消肿的是药膏
她迟疑地伸出手,指尖触碰到丝绒盒子冰凉的表面。轻轻打开盒盖。
里面并非药膏。
一条略显陈旧褪色、编织粗糙的红绳手链静静地躺在深蓝色的丝绒衬垫上。手链上串着两颗小小的、刻着歪歪扭扭字母的劣质金属豆子。
一颗刻着L,一颗刻着S。
林晚的呼吸骤然停止!
五年前,江城大学后门那个喧闹的夜市地摊。昏黄的灯泡下,油烟弥漫。穿着洗得发白T恤的她,拉着一个同样年轻、笑容清爽的男孩子,蹲在摊前。
沈叙,快看!这个好看不她拿起那条红绳手链,眼睛亮晶晶的,老板说可以刻字!我们一人一条!
幼稚。沈叙嘴上嫌弃,眼里却带着笑,还是乖乖掏了钱。那是她当时打了一周零工省下的钱买的,是他们这对穷学生情侣唯一拿得出手的定情信物。
此刻,这条承载着她青涩初恋和最终被背叛的痛苦印记的手链,竟然出现在沈聿——沈叙的亲叔叔、沈家现任掌权者的书房抽屉里!
巨大的荒谬感和强烈的冲击让林晚浑身冰冷,血液仿佛瞬间倒流。她颤抖着,几乎是本能地抬起头,视线慌乱地扫过书桌、书柜……
目光最终定格在书桌靠墙一侧。
那里放着一个深色胡桃木的木质相框。相框里,并非什么价值连城的艺术照片,而是一张明显是偷拍的、已经微微泛黄褪色的拍立得相纸。
照片的背景是油腻嘈杂的路边摊。昏黄的灯光下,一个穿着简单白T恤、扎着马尾辫的女孩,正毫无形象地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酸辣粉,吃得嘴唇红彤彤、鼻尖冒汗,眼睛却笑得弯成了月牙儿,眼神纯净明亮,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天真和满足。
那是她。五年前的林晚。和沈叙在一起时的林晚。
照片的边缘,甚至能看到沈叙模糊的半边轮廓和他伸过来递纸巾的手。
时间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书房里静得可怕,只有林晚自己狂乱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如同密集的鼓点敲打着摇摇欲坠的理智。她死死盯着那条褪色的红绳手链,又猛地看向那张泛黄的照片,反反复复。
沈聿为什么会有这个
这条手链,这张照片……它们如同五年前那段被她刻意尘封、布满背叛尘埃的时光碎片,被猝不及防地从沈家最冰冷、最不可触碰的权力中心深处,强行挖掘出来,暴露在冰冷的灯光下。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林晚感觉自己如同赤身裸体站在冰天雪地之中。沈聿那句帮你讨债……难道所指的,不仅仅是沈哲和苏晴今日的背叛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她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沈聿……他一直都知道关于她和沈叙的过去甚至……关于沈叙后来的背叛
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他是怎么拿到这条手链和这张照片的这些年,他像旁观者一样,冷眼看着她在沈哲身边挣扎、沉浮,看着她为了一个沈家媳妇的身份耗尽心力,直到今日被彻底背叛
那他此刻将她强行绑在身边,戴上这枚黑钻戒指,在沈家老宅当众羞辱沈哲……这一切,究竟是纯粹的利用和报复沈家内部的异己还是……一场针对她林晚这个人的、更加漫长、更加冰冷、更加精心策划的狩猎
嗒。
一滴冰冷的水珠毫无征兆地砸落在泛黄的相纸上,迅速晕开一小片模糊的深色水痕,正好落在照片里那个笑得没心没肺的女孩脸上。
林晚后知后觉地抬手,指尖触碰到一片冰凉的湿意。
她哭了。
不是为沈哲的背叛,不是为苏晴的恶毒,不是为了手腕的疼痛或者今晚的屈辱。
而是为这张照片里那个早已被自己亲手埋葬的、傻得可笑的天真灵魂。更是为这猝然揭开的一角真相背后,那深不见底、令人遍体生寒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