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离诊所,汇入拥挤的车流。
赵阳从后视镜里偷偷看了一眼旁边的人。
刚才在诊室里,赵阳差点没忍住直接给他一拳。
什么叫“她经常在我身边”?那是幻觉!是病!再这么下去,人就彻底废了。
车子拐过一个路口,封明舟突然睁开眼,看向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
“去阳光孤儿院。”司机下意识地踩了下刹车,从后视镜里看了赵阳一眼。
赵阳没说话,只是疲惫地摆了摆手,示意司机照做。
孤儿院有些年头了,红砖墙爬满了藤蔓,操场上的滑梯油漆斑驳。
赵阳陪封明舟来过好几次了。
每一次,他都像个游魂一样,在孤儿院里晃荡。
车子停在门外。
封明舟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赵阳跟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点了根烟,靠在车门上,没进去。
封明舟的脚步很慢,踩在落满枯叶的小径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他走到那架掉漆的秋千前,停了下来,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冰凉的铁链。
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某个女孩银铃般的笑声。
他又走到一间教室的窗外。
窗户玻璃有点脏,他抬手擦了擦,往里看。
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几张蒙尘的旧桌椅。
他好像想透过这扇窗,看到很久很久以前,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坐在窗边,托着腮帮。
他在一棵老槐树下站了很久。
树干粗糙,刻着许多歪歪扭扭的名字和图案。
封明舟伸出手,指腹在那粗糙的树皮上缓缓摩挲着。
他的侧脸在树影下明明暗暗,神情专注得近乎偏执,仿佛在进行一场只有他自己知道的、与过去的秘密对话。
赵阳远远看着他那个孤独的背影,烟蒂在指间燃尽了,烫得他猛地缩回手。
他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碾灭,心里堵得难受。
封明舟绕着孤儿院那几栋小楼,一圈又一圈地走着。
最后,他停在一面满是涂鸦的墙壁前。墙皮有些剥落,露出里面的红砖。在墙角一个不起眼的位置,他蹲了下来。
那里,用粉笔画着一个很拙劣的小太阳,旁边还有两个同样歪歪扭扭的小人,手牵着手。
大概是哪个孩子随手画的,早就模糊不清了。
封明舟伸出手,指尖极其轻柔地碰了碰那个褪色的小太阳,动作小心翼翼。
他就那么蹲在那里,一动不动,脊背微微弓着,整个人缩成一团,被巨大的沉默和哀伤包裹着。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投在斑驳的墙面上。
赵阳掐灭了第二根烟,走过去,声音放得很轻:“明舟,天快黑了,该回去了。”
封明舟没有立刻起身,又在那个涂鸦前停留了几秒,才缓缓站起来。
他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眼底却是一片化不开的浓雾。
他没看赵阳,径直朝着车子走去。
/
回到封明舟的城郊别墅。
司机拉开车门,封明舟弯腰下车,动作有些迟缓,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疲惫。
他没说话,颀长但过分清瘦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厚重的雕花木门后。
赵阳跟着下了车。
老管家早已恭敬地等在门口。
赵阳将手里那个小小的白色药瓶递过去。
“这是陈医生开的药,你收好。”
老管家恭敬地接过药瓶,看着封明舟消失的方向,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忧虑,他犹豫了一下,对赵阳低声说:“赵先生,您留下来一起用晚餐吧?先生他一个人......”
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赵阳心里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