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5.
弟子们一听到我要离开,都松了口气。
太好了,你早该滚了。我们合欢宗不欢迎你！
以后我们都听朝云师姐的,你这个老鼠屎赶紧滚,别坏了一锅粥！
谷主也露出满意笑容：算你识时务,要是再死皮赖脸,就别怪我给你下毒了！
像你这样低劣下贱的人,连我谷里最低贱的药奴也看不上。与其待在合欢宗自取其辱,不如自己找个水池照照自己的肮脏心肠！
更侮辱的话我都在前世听了个遍,心中早已麻木。
师尊没了我这个恶徒,更是感觉浑身轻松,当即宣布与我划清界限。
出了这个门,你就不要再说我曾是你师尊。我丢不起这个人。
我心中冷嗤他的无情,毫不犹豫点头。
自从他帮着应朝云夺走我的一切时,从前对他的尊重和敬爱都变成了讽刺和失望。
见我丝毫不拖泥带水,师尊眼底划过一抹诧异。
长老沉默片刻,也挥了挥手：算了,你走吧。走了就不要回来了,我们合欢宗收不起你这么大的佛。
合欢宗的家丑已经被我扬得天下皆知,他对我也充满怨恨。
我转身离开,没有悲伤更没有愤怒。
可站在一边的应朝云却僵着脸,面色隐隐泛着青白。
我知道,她坐不住了。
果然,刚抬步,她就扑通一声扑到我脚下。
姐姐！你真的要离开我吗我们可是亲姐妹啊,从出生起我们就待在一起,情谊深厚,难道今天就要断绝吗
这么多年,姐姐对我的好我也都看在心里。虽然你逼我让出未婚夫,可我从未怪过你......
她哭得凄惨,似乎跟我真的有什么分不开的姐妹情。
围观人群纷纷为她劝我。
既然朝云师姐这么伤心,我们也退一步,容许你在山脚下做个杂役。这已经是大恩大德了,你不要不识好歹！
喂！应不染！你什么态度
我没回头,大步走向山外。
离开合欢宗后,我四处游历,借红尘见闻锻炼心性,断情绝爱。
一次偶然,我遇到了散仙逍遥。
他一见我就眼睛一亮,拉着我不放：我看你是修无情道的好苗子,不如拜我为师
我看他一副散漫不羁的样子,自然不相信。
可他却缠着我不放,连我说出应不染这个名字时他也只是撇了撇嘴。
我还说我是太上老君呢,你信吗
你妹妹拿万人迷的事做戏,不过是骗人骗己,邪魔外道,终究会自食其果。
还有你,旁人说你心肠歹毒,难道你就是了吗你是什么样子,是我用眼睛看到的,不是听别人说的。
他眯着眼,点了点我的眉心。
要是你跟我修无情道,我就告诉你为什么你妹妹能有‘万人迷’的能力。
6.
我从此跟着逍遥修炼。
他来无影去无踪,可所到之处人人敬畏,显然是非凡人物。
可我每次问起,他都神神秘秘地摇头不说。
后来,我也干脆装瞎,跟着他四处游历,被各大门派奉为上宾。
潇洒的生活治愈了从前的伤痛,我的脸上也渐渐有了笑容。
慢慢地,我的无情道已经修炼到巅峰,只差一点就能摸到飞升的门槛。
这时,合欢宗长老却找到我,脸色沉郁：不染,跟我回去。
我后退半步,挑了挑眉。
他眉心一跳,怒气刚刚浮起又被压下：不染,之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既然宗门没有放弃你,你也不要和宗门赌气。
你妹妹朝云一直很想你,你走以后,她每天吃不下也睡不下,更无心修炼合欢道,每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大家都很担心。
关我什么事我甩开他,大步走开。
长老胸口起伏,半晌后低声道：你不是很喜欢裴剑修吗朝云已经原谅你了,她也想满足你的心愿,让你做裴公子的妾室。你们姐妹二人共侍一夫也是佳话。
呸。我现在也学了逍遥老头的粗狂劲儿,一口吐在长老那张斯文体面的脸上。
你要觉得是佳话,你去嫁不就好了。
可没过多久,师尊病重,要求所有弟子必须返回合欢宗,否则就是欺师灭祖,招来天谴。
可我回去后却被囚禁在房中。
一根头发都没掉的师尊叹了口气,劝我道：不染,我知道你之前受了些委屈,但当时你确实也做了错事,为师罚你也是迫不得已。
我们如今都觉得当初对你太狠,担心你在外面过得不好......
不必,我挺好的。我打断他。
之前赶我走的时候一点没犹豫,如今却来说尽好话,为了应朝云他们可真是费劲心思。
师尊神色一僵,身上那股出尘的气息也变得庸俗起来：如果我非要你回来呢
他眼底藏着深深忧愁：自从你离开之后,朝云就吵着闹着要出家。她说自己对不住你,害你被赶出宗门,每天愧疚得睡不着觉,以泪洗面。
除非你回来,否则她绝不会原谅自己的。
不染,你是她亲姐姐,难道你要看着这孩子就这么萎靡下去吗
应朝云一点萎靡。他们就如临大敌,小心照料。而我被污蔑,被侮辱,被残忍杀害的时候,他们却一声不吭。
我心中一片苍凉。
正准备不再隐藏实力,强行离开时,脑海中传来逍遥的传音：
不染徒儿,想不想报仇雪恨为师帮你一把可好
我动作一顿,我飞升在即,确实要把这些孽缘了断了。
抬眼,我对师尊微微一笑：
好啊,我也很想妹妹。
7.
回到合欢宗,应朝云一个劲地跟我姐妹情深。
她强撑着笑容,挽着我的手撒娇：姐姐你原谅我了吧
云儿现在才知道,原来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就是姐姐,其余的人我都可以不要,只有姐姐不行。
我的目光停在她身上用脂粉遮掩的淤青上,半晌才笑了笑。
看起来,我转修无情道之后,她的万人迷能力有所下降嘛。
姐姐,三日后是昆仑仙尊抽签选妻。听说仙尊风流倜傥,相貌英俊,是所有女子心中的白月光。姐姐是我们合欢宗最美的女子,就去试试吧。
虽然是抽签选妻,但以仙尊的本事选中自己喜爱的妻子再容易不过。以姐姐的魅力,只要稍加施展,仙尊必然会选你。
我点了点头,又问：既然仙尊这么好,你怎么不去
应朝云笑容扭曲,迅速低头调整,好一会才自然地抬头：我有裴郎就够了,仙尊夫人这个位置还是让给姐姐吧。
我心中了然,应朝云不是不要,而是又要靠我不劳而获了。
但是这一次,她不会和以前一样好运。
三天里,我每日精心打扮后出门,还特意让暗中偷窥的应朝云看到。
第三天,仙尊抽签选妻。
各个门派派来的待选女子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只有我一身青衣,不施粉黛。
一眼看上去,竟不及她们出彩。
应朝云顿时有些急了：姐姐,你怎么不收拾一下自己万一仙尊没看到你怎么办
她紧张之下,额角冒出一层细汗。
我面无表情,她却理解成胸有成竹,眼底划过一丝得意：是我想多了,姐姐早就俘获仙尊的心了,就算是再来一百个漂亮女子,仙尊眼里也只看得到姐姐一人。
她期盼的语气就好像仙尊已经抽到了她。
我们走进大殿,许多人就开始窃窃私语。
这就是那个应不染吧这么恶心下作的人竟然也敢来！她不是被赶出宗门了吗
我听说是应朝云跪了三天三夜,合欢宗才松口让她回来的。
无语。她不会脸大到以为仙尊会看上她吧
我没有理会那些声音,默默站在角落欣赏即将到来的大戏。
仙尊坐在帘子后,一拂袖,一支签掉了出来。
应.....是合欢宗应姑娘！
全场哗然。
应不染怎么会是她,不是看错了吧
仙尊可千万擦亮眼睛啊,应不染就是个荒淫无度的恶女！
可帘后却传出了仙尊清冷的声音：
合欢宗的应朝云姑娘,本尊钦慕你良久,只愿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应朝云适时地捂住胸口,假装惊愕,可转头看向我时却是一脸得意。
我似笑非笑,拱手恭喜。
可现场的气氛却全无一点喜色,凝固到死寂。
过了半晌,众人抽着冷气,炸开了锅。
怎么可能......
8.
应朝云看着人们难看的脸色,却一头雾水。
可见我还是一脸淡定,她突然就放松下来解释道：大家可能不知道,十八岁之后,我就有了一种万人迷的天赋,能够让别人对我一见钟情。
虽然我与仙尊从未见过,可今天的惊鸿一瞥已经足够我们相互爱慕了。
众人对视一眼,断然道：
一见钟情这种事情对谁都有可能,只有仙尊绝无可能！
应姑娘为了嫁给仙尊,竟然私自改动签文。这就是合欢宗圣女的姿态吗！老夫还从未见过如此不择手段之人！
你确实很有魅力,可这份魅力决不会让仙尊为你折腰。
应朝云从小被捧在手心长大,哪里受过这种指责。
霎时间,她的脸涨得通红,下意识瞪向了我：应不染！是不是你动了手脚！是你害我对不对！
啊我学着她一脸无辜,仙尊抽签全凭本心,我一个修为地位的小女子,怎么能改动他的签文。
更何况,是仙尊金口玉言对你表白,妹妹不是最喜欢别人对你表白心意了吗怎么一副气得要死的样子
逍遥老头说的对,就该走敌人的路,让敌人无路可走。
应朝云装无辜的话术被我用了,她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场上的质疑声越来越大。
仙尊自小修行无情道,早已剜去自己的情丝,又怎么可能对她一见钟情
更何况,我看应朝云长相平平,还不如春风楼里的姑娘呢！
也不知道之前是谁说她是万人迷的,真让人失望。那一万个人都是瞎了眼不成
应朝云脸色惨白,跌坐在地,看向几个追求过她的男人。
裴哥哥,佛子,谷主,你们帮我说说话,你们不就是对我一见钟情的吗
三个男人却沉默着,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你到底使了什么邪术明明我对不染更有感觉,可脑海里的那些记忆为什么都是你的脸
你还要骗我们到什么时候！
我们一群天之骄子,被你耍的团团转很好笑吧
应朝云见状,又看向疼爱她的师尊：师尊,你救救我。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都是意外,我是无辜的啊！
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没做
没做为什么仙尊会说出你的名字应朝云,你还要嘴硬到什么时候我们合欢宗的面子都要被你丢光了！
师尊拂袖而去。
应朝云攥紧了拳头,突然恶狠狠地冲向我：应不染,这都是你的阴谋吧
是你给我下套！
我不再掩饰强者气息,一脚将她踹飞到廊柱上：这不是你求我回来做的吗是你要与我置换爱意。
9.
众人难掩惊诧,纷纷猜测。
什么意思难道之前应朝云的几个追求者对她的爱意都是从应不染这里置换的吗
我就说应朝云的魅力怎么会这么大,原来都是偷的别人的！从应不染离开后,她确实再也没有新的追求者冒出来了。
应朝云！到底是怎么回事！
众人目光紧紧盯在她身上,应朝云却眼珠一转,哈哈大笑：我就不说！
应不染,你奈何不了我,除非我死,不然你永远不会知道真相！
就算你这次成功躲过置换,下一次,我还是会夺走你的一切！等到那时候,谁还会记得我犯过的错,大家都会爱上我,原谅我！
我轻笑一声：你觉得我不敢杀你你觉得我还会顾及这点姐妹情分
忘了告诉你了,我如今修的是无情道,断情绝爱,斩断情缘就能飞升。如今,只剩你这一道亲缘没有斩断。你猜我斩不斩
我把长剑架在她脖子上,剑锋刹那间照亮整个大殿。
啊！应朝云吓得下身一片水渍。
睁开眼,脖子上只破了一道小口子。
讥笑声低低响起,应朝云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的,难堪极了。
这时她已经知道我对她的冷漠。
姐姐,我知错了......
只要你留我一命,说什么要求我都能答应。毕竟我们是姐妹啊,血脉亲情怎么能轻易抹杀呢
只要你放过我,我就说出真相。
我微微颔首,剑锋却仍未移开,她惊恐地咽了下口水。
是这样的......
10.
我与应朝云是孪生姐妹,同一天被长老带回宗门。
师尊给我们一人一本修炼心法,教导我们要日夜勤修苦练。
可应朝云从小身体娇弱,一点也吃不得苦,不愿修炼,只想待在长老和师尊身边撒娇卖乖。
渐渐地,大家就对她更加怜惜,觉得我这个做姐姐的应该让着妹妹。
十八岁成年那天,师尊把应朝云叫到屋里,告诉她一条口诀。
原来,我与应朝云所修的心法有细微的不同。
她是正咒,我是反咒。
只要应朝云念诵口诀,我接触到的所有人和记忆都会出现在她脑海里。
甚至还能置换我所得到的所有爱意。
抢亲那天过后,长老发现了此事,却在应朝云的哭求下隐瞒下来。
听到这里,我冷眼看向长老。
他身子一僵,不自然道：朝云从小身体弱,修为也不高,我们总要多为她着想。裴公子人品很好,是她的良配,虽是错娶,但这也是命。
不染,你是姐姐,就该多让一让她,她还是个孩子呢。更何况,没有朝云捣乱,你怎么会转修无情道,如今还到了如此境界
我不禁好奇他的脸皮是不是有城墙厚,竟然能眼不眨心不跳地说出这种恶心话。
应朝云也紧接着对我撒娇：姐姐,我虽然抢了你的男人,可我也受了好多苦啊！为了模拟你身上的伤口和茧子,我可是真真实实地捅了自己一剑呢,真的好痛的。
哇,脸皮好厚。
我别过头,压住胸口的反胃感。
也就是这一刻,应朝云拔腿就跑。
殿外雷光一闪,她重重倒在地上,没了一点气息。
我身上骤然一松,心头忽然涌上一股超脱万物的清气。
身子越来越轻,我纵身一跃,踏入九重天劫。
从此,斩断情缘,无情道成！
从此,天地之间,任我作为！
从此,公平我自己来讨,仇怨我自己来报！
雷劫过后,合欢宗众人已经跑得没影了。
我没有理会,因为他们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而我再也不是合欢宗弟子。
大殿之上,仙尊面前的帘子终于升起,露出一张熟悉的老脸。
嘻嘻。
高兴不
逍遥拍拍我的脑袋,现在你也是仙尊了。
不嘻嘻。
我面无表情,臭不要脸的老东西,老牛吃嫩草搞什么抽签选妻的戏码。
啊哈哈。这不都是为了帮你嘛。逍遥一把搂住我的肩头,走吧,出去玩。
后来,我也听到合欢宗的消息。
剑宗二长老的夫人把插足她感情的女弟子打了个半死。
合欢宗玩得最疯,最信奉应朝云在多不在精那套的弟子纷纷得了病,合欢宗渐渐也散了。
师尊和长老没了消息,有人说是修炼中出了岔子,死无全尸。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心不正,则道不正。
不过那都不关我的事了。
逍遥带着我又回到四处游历的日子。
仰天大笑出门去,一尘不染,只守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