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角落里传来铁链的响动。裴姬韵划亮火柴,火光映出洪镇稳惨白的脸。他双手被铁链吊着,半个身子浸在污水中,胸前的鞭伤已经化脓。
你…不该来…他气若游丝。
裴姬韵顾不上多说,用枪打断锁链,架起他往外走。院外传来张副官约定的鸟鸣声,她拖着洪镇稳穿过浓烟,来到后门外的马车前。
去…西郊…洪镇稳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同…同志们…
裴姬韵咬了咬牙:先去安全点,你伤得太重了!
不…他咳出一口血,密道…三点…关门…
她明白他的意思——西郊监狱的密道三点就会关闭。抬头看表,已经两点二十。
马车在夜色中疾驰,洪镇稳靠在她怀里,呼吸越来越弱。裴姬韵撕下衣袖为他包扎伤口,却发现他腰间还有个伤口,鲜血不断涌出。
坚持住…她声音发抖,马上就到了。
洪镇稳突然抬手抚上她的脸:阿韵…唱…唱一段给我听…
裴姬韵哽咽着开口:海岛冰轮初转腾…
这是《贵妃醉酒》的第一句,那日在寿宴上她故意唱走调的一句。洪镇稳嘴角微微上扬,跟着轻轻哼唱。
西郊监狱已近在咫尺,远处却传来摩托车的轰鸣——追兵来了!裴姬韵架起洪镇稳冲向监狱后门,张副官带着几个人正在那里接应。
快!密道要关了!
子弹呼啸而过,裴姬韵感到肩头一热,却顾不上疼痛。他们将洪镇稳送入密道,身后追兵越来越近。
裴老板,走啊!张副官大喊。
裴姬韵正要跟上,却看见洪镇稳挣扎着坐起来,从怀中掏出一份带血的文件塞给张副官:名单…交给…组织…
然后他猛地推开裴姬韵,按下密道内的机关。石门开始缓缓闭合。
不!裴姬韵扑上去,却只抓住洪镇稳的一片衣角。
隔着渐渐合拢的石缝,洪镇稳对她做了个口型:活下去。
轰!一声巨响,密道彻底关闭。追兵的脚步声近在咫尺,张副官强行拖走哭喊的裴姬韵。最后一刻,她看见洪镇稳举起手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枪声在密道中回荡,比任何时刻都要震耳欲聋。
民国二十八年春,南京一家新开的戏院门前排起长队。海报上的名伶一袭红衣,演的正是《贵妃醉酒》。戏至高潮处,她突然望向台下某个空座,眼中泪光盈盈。
少帅,您点的《贵妃醉酒》…她轻声呢喃,将手中一枝红梅轻轻放在那个座位上。
窗外,梧桐树抽出新芽,战争还在继续,但裴姬韵知道,终有一天,红梅会再次开遍北平的大街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