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第二天清晨,闹钟把我唤醒时,天刚蒙蒙亮。聂柔还趴在书桌上,脸埋在臂弯里,旁边散落着写满字的稿纸。她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停留在和戴昂的聊天界面,显示着已发送——她把那熬出来的万字情书,一页页拍了过去。
完成任务的虚脱感让她顾不上洗漱,几乎是爬着上了床,被子一蒙,瞬间没了动静。
我轻手轻脚地洗漱、换衣,出门。关门声很轻,没有吵醒她。
上午的《宏观经济学》,阶梯教室坐得满满当当。讲台上,头发花白、面容严肃的副院长推了推眼镜,拿起花名册,声音不大却极具穿透力:点名。
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念下去。点到聂柔时,回应他的只有安静的空气。前世那个每次都会在副院长严格点名的课堂上替她捏着嗓子答到的辛蓉,已经死在了那场车流里。
随后副院长面无表情地在花名册上划下重重一笔。动作干脆利落。
我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平时分,扣定了。
中午回到宿舍,迎接我的是一股低气压。聂柔醒了,或者说,根本没睡沉。她坐在床上,头发凌乱,眼睛红肿,像一头被激怒的、虚弱的母狮。我刚推开门,她尖利的声音就炸开了:辛蓉!你今天上午为什么没帮我答到!
她猛地从床上跳下来,几步冲到我面前,胸膛剧烈起伏:你明明知道的!副院长的课!你想害死我啊!
我放下手里的书,平静地看着她因为愤怒和睡眠不足而扭曲的脸。前世残留的寒意似乎又在脊背爬升,但很快被一种冰冷的掌控感取代。我扯了扯嘴角,声音不大,却清晰得像冰凌碎裂:
我我微微歪头,眼神里是全然的冷漠,我又不是你爹妈,凭什么帮你
聂柔像是被这句话狠狠噎住了,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眼睛瞪得溜圆,脸涨成了猪肝色。她大概设想过我的辩解或心虚,却万万没料到是这种彻底的撇清和冷漠的嘲讽。她嘴唇哆嗦着,指着我的鼻子:你…你…!
我怎么了我绕过她,径直走到自己桌前坐下,自己的烂摊子,自己收拾。
她僵在原地,手指颤抖,满腔怒火找不到宣泄口,最终只能化作一声压抑的、带着哭腔的咆哮,狠狠跺了跺脚,转身又爬回了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只愤怒的茧。
聂柔的报复,幼稚又扰民。
她开始昼夜颠倒,白天我出门上课,她在宿舍蒙头大睡。夜幕降临,她就成了噪音制造机,手机外放短视频,声音开得震天响,各种洗脑神曲和夸张的笑声在寂静的夜里反复轰炸。凌晨一两点,她下床洗漱、开柜子、摔门,乒乒乓乓,故意弄出巨大的声响,试图把我吵醒。
可惜,她不知道死过一次的人,对睡眠的渴求有多么纯粹,意志又有多么坚韧。我买了顶级的降噪耳塞,加上前世被折磨出来的天赋异禀,她制造的这点噪音,如同隔靴搔痒。
连续几天下来,镜子里的她,眼袋乌青,皮肤粗糙,眼神涣散,活像个被吸干了精气的女鬼。而我,精神饱满,气色红润,在她制造的噪音背景里睡得安稳,在她怨毒的目光中淡定地吃着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