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我用这些年攒下的私房钱,在新西兰盘下了一家靠海的小花店。
顾白岩的钱,我一分没动。
每天推开门,就是一望无际的蔚蓝,咸湿的海风吹过,仿佛能带走心底一丝丝的悲伤。
安稳日子没过几天,我妈的夺命连环call就来了。
冷秋雨你这个白眼狼!顾家那么好的大树你说砍就砍了!你弟弟的工作怎么办家里的房贷怎么办!
我爸的声音紧随其后,带着威胁:我告诉你,现在立刻滚回来给顾白岩认错!不然我们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我妈还在电话那头哭天抢地:你要是不点头,下次再回来见到的就是我的尸体了!
为了让我低头,他们真是什么招都用上了。
当初第一次发现顾白岩和刘倩暧昧时,我哭着打电话回家,他们劝我忍。
说我还有女儿,说顾白岩不过一时新鲜,他那么顾家的人,很快就会回来的。
我忍了第一次,又忍了一次又一次。
直到他护着怀孕的刘倩上门,直到我的念念被害死。
我忍了这么久,竟换来这种结局。
我麻木地听着电话那头熟悉的咒骂,心如止水。
我拉黑了他们所有人,换了新的号码。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能牵绊我了。
新店开业,生意意外地好。
我每天像个陀螺,从清晨忙到日暮,选花、修剪、包扎、待客......
只有身体的极度疲惫,才能让我暂时忘记心口的那个大洞。
念念说,她想看海。
现在,我带着她一起来了。
她的骨灰盒就放在我卧室的窗台上,每天都能看到日出和日落,听到海浪的声音。
那天,我正在修剪一束刚到的白色洋桔梗,那是念念最喜欢的花。
门口的风铃叮铃一声脆响。
我头也没抬,用熟练的英文招呼:欢迎光临,请随便看。
脚步声没有停下,径直走到了我的面前。
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门口倾泻进来的阳光,在地上投下一片阴影。
我有些不悦地抬起头,准备好的微笑僵在了脸上。
胡子拉碴,眼窝深陷,一身昂贵的定制西装皱得像咸菜干,浑身散发着颓败的气息。
除了那张脸还依稀能看出往日的英俊,眼前的男人,和我记忆里那个永远高高在上、意气风发的顾白岩,判若两人。
我手里的花剪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再次见到他,我竟有些恍惚。
他瘦了很多,一双曾经总是盛满冰霜和不耐的眼睛,此刻却布满了红血丝,死死地盯着我,像是怕我下一秒就会消失。
秋雨......他开口,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磨过喉咙。
我的心猛地一抽,不是心动,而是生理性的厌恶。
我弯腰捡起花剪,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把他当成一团空气。
他却一步上前,从身后死死地抱住了我。
属于他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我胃里一阵翻涌,剧烈地挣扎起来。
放开!
我不放!他抱得更紧,几乎要将我勒进他的骨子里,秋雨,我知道错了......我什么都知道了......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刘倩,我处理了。
我亲自带她去医院,把她肚子里的野种打掉了,然后把她送进了精神病院,这辈子都别想出来。
是我瞎了眼,被她耍得团团转......
我停止了挣扎,不是因为被他所谓的深情打动,而是觉得荒谬,可笑。
他以为这样,就能弥补什么吗
他以为这样,我的念念就能回来吗
顾白岩,我冷冷地开口,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你觉得,我会在乎那个女人怎么样吗
还是你觉得,你做这些,我就会感激涕零地跟你回去,继续当你的顾太太
他身体一僵。
我掰开他的手,转过身,直视着他猩红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你亲手打掉你的孩子,送你的心上人进精神病院,那是你的事。
而我的念念,再也回不来了。
顾白岩,我们之间,早在你咒他去死的那一刻,就结束了。
我看着他瞬间惨白的脸,心中竟没有一丝报复的快感,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悲哀。
就在我以为他会像从前一样暴怒时,他却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在了我的面前。
秋雨,你打我,你骂我,怎么样都行......他抓住我的裤脚,眼泪大颗大颗地砸下来,求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