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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句此行,没有归期像一颗深水炸弹,
在流光溢彩的宴会厅里炸开,余音久久不散。
台上传来了阵阵喧嚣和窃窃私语,全场的目光汇聚在舞台上,先是落在那位身穿制服、神情肃穆的同事身上,然后,又齐刷刷地转向了林晚清。
她站在红毯的尽头,捧着鲜花,穿着那身她引以为傲的婚纱,
脸上的幸福和期待还没来得及褪去,就和巨大的困惑与不安搅和在一起。
什么意思她干涩地问,紧急任务他去哪里了
我的同事小张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
于铭先生在出发前,委托我将这份文件,亲手交给林晚清女士。
他走下舞台,一步一步,沉稳地来到林晚清面前。
他将文件打开,翻到了最后一页,递了过去。
林晚清低下头,视线触及那份文件。
在页面的最下方,是三个龙飞凤舞的签名——林晚清。
笔迹是那么熟悉,熟悉到刺眼。
那一瞬间,她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想起来了。
就在几天前,在我家的客厅里,她就是这样不屑一顾地签下了这份文件。
她以为那是我在欲擒故纵,是索要礼物的把戏。
她当时还带着施舍般的语气说:只要你乖乖的,我什么都满足你。
原来,那不是什么礼物清单。
那是她亲手签下的,我们婚姻的死亡判决书。
文件的最上方,用加粗的黑体字写着——离婚协议书。
不......
她嘴里发出一声短促的、不似人声的抽气,手里的捧花啪地一声掉在地上,白色的玫瑰散落一地,被踩得狼狈不堪。
她伸出手,想要去抢那份协议,指尖却抖得厉害,根本无法合拢。
这不可能!这是假的!是你伪造的!她歇斯底里地冲着我的同事喊叫。
小张只是平静地将文件收回,放进公文包。
林女士,签名是您亲笔所签,具有法律效力。如果您有异议,可以走法律程序。我的任务完成了。
说完,他敬了个礼,转身便走,留下林晚清一个人,僵在原地。
死寂被打破了。
宾客们的议论声轰然炸开。
离婚协议书他们早就离婚了
我的天,那今天这场是干什么离婚了还办结婚纪念日演戏吗
我就说看着不对劲,那个叫御坤的男人一直陪着她试婚纱,原来根源在这儿啊。
真是闻所未闻,自己给自己办了场离婚典礼这脸丢到太平洋去了。
这些话语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毫不留情地扎向林晚清。
她引以为傲的美貌,她精心策划的深情戏码,此刻都成了一个巨大的笑话。
她环顾四周,那些曾经对她笑脸相迎,恭维她嫁得好的宾客,现在脸上都挂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和看好戏的表情。
混乱中,她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在人群里寻找着御坤的身影。
御坤就站在不远处。
他没有看她,而是死死地盯着我同事离去的背影,
然后又低头看了看地上的离婚协议书复印件。
他脸上的得意和炫耀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代的是一种灰败的了悟。
他也终于明白了。
我不是输家,他也不是赢家。
从头到尾,他不过是我计划中的一个道具,用来反衬这场闹剧有多么可笑。
我在婚纱店对他说的那句送你了,此刻像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他的脸上。
我送他的不是西装,而是林晚清这个麻烦。
一个我根本不屑于去争抢的麻烦。
他的骄傲和自尊,被我用最轻描淡写的方式,碾得粉碎。
他转过身,一言不发,就要从侧门离开。
御坤!
林晚清终于崩溃了,她提起繁复的裙摆,不顾一切地朝他冲了过去,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你别走!御坤!你别离开我!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哀求,他们都看我笑话,只有你了,你不能走!
御坤停下脚步,缓缓地回过头。
他看着眼前这个妆容花了,头发乱了,穿着婚纱却无比狼狈的女人,
脸上却没有半分怜惜,只有一片冰冷的疏离。
放手。
我不放!你说过你喜欢我的!你说过我穿婚纱的样子最美!
林晚清语无伦次地喊着,试图唤起他之前的温情。
御坤却笑了,那笑意里全是自嘲和失败。
林晚清,你还没明白吗
他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我不是喜欢你。我只是想赢过于铭。
他拥有的一切,我都想抢过来,包括你。
我以为我抢到了他最珍视的宝贝,我以为我赢了。可现在我才发现,你不过是他随手丢掉的垃圾。
御坤用力甩开她的手,力道之大,让她一个踉跄,跌坐在地。
为一个垃圾跟他争得头破血流,很难看的。
他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宴会厅的门被推开,又重重关上,隔绝了所有的希望。
林晚清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奢华的婚纱铺陈开来,
周围是刺耳的议论和毫不掩饰的指指点点。
她精心导演的独角戏,落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