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我很后悔,熙薇。他轻声说着,恶意却已从唇齿之间递送进李熙薇的耳蜗。
我们不应该遇见的,从筹备那一次的文艺汇演开始就不应该。
如果我那个时候坚持退出就好了,我就不会爱上你了。
现在我被你毁了,你也把自己毁了。
李熙薇缓缓睁眼,眼眶中所蓄积的透明液体呈现出她千疮百孔的灵魂,干干净净地奉在了叶承曜面前。
但叶承曜只是笑着继续说,他不再渴求从李熙薇身上剥离的任何东西。
他的声音格外清晰,将他们的过去全盘否定。
那些李熙薇仅有的慰藉,也已经成为了他不愿去面对的腐烂疮疤。
熙薇,你看,我身上有好多伤口,对不对
这些都是国外的医生给我做手术的时候留下的。
因为我的骨头碎了很多块,像一根根小小的针一样扎在肉里,他们做了很多次手术才全部取出来,拼回骨头的接口上。
我的身体里现在也留着很多根铁钉呢,不出意外的话,它们应该要跟着我一辈子了。
熙薇,你看到了吗
这些都是你留下的伤痕。
李熙薇已经从轮椅上跌落了。
她痛苦地蜷缩着身体,大脑中成千上万的声音帮助叶承曜阐述,将她拖入了永世都难以拖出的梦魇之中。
她的嘴唇翕动,无意识地呢喃着什么,无非是一些关乎叶承曜的话语。
他的恨意,足以让她千刀万剐。
叶承曜餍足地舔着一整日滴水未进后已经干裂了的嘴唇,眯起弯弯的笑眼看着地上的人。
他的手臂已经放下,链条也无法再纠缠颈项不放,这样不堪一击的李熙薇不需要再让他用死亡威胁。
手铐的钥匙不知道藏在哪里,他正准备下床去翻找,那扇仅有的门却吱呀一声打开了。
警惕的目光看去,来人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口,衣服皱得不像样,身上几处不易察觉的地方都烙印着淤青。
韩书澜目光搜寻过他全身仅有的两个伤痕,这才松了口气。
她带着一双笑眼,叮叮当当的钥匙串在手中转了一圈。
终于让我找到你了。
早已擦拭干净的眼泪,在见到韩书澜后不要命地开始往下掉。
一见他哭,韩书澜立马跑进来,游刃有余的样子也不装了。
叶承曜这才注意到一道刀口从她的大腿掼到了膝弯,即使伤口不算太深,血也流得吓人。
韩书澜顺着他的目光,后知后觉地想起忘了遮住这里,眼看他眼泪掉得更凶了,赶紧挤出笑脸。
别怕,不疼。
转头却看见了地上李熙薇死死盯着她的阴狠目光。
一整天的怨气压在韩书澜心里,把手铐解开之后就冲上去往对方的腹部狠狠踢了一记。
李熙薇早已不是咖啡馆门口能与她打得有来有回的样子。
此刻她生生受了一脚,内脏仿佛都碎裂了,却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遑论反击。
叶承曜匆忙地跑过来将韩书澜拉住,双腿之间还在发软,却依然坚持地拉紧了韩书澜的手。
我们回去吧。
韩书澜回头看着他,低低地嗯了一声后再次看向李熙薇。
我不跟瘸子打架,欺负人。
但是今天这账我先记住了,以后咱们慢慢算。
叶承曜赶紧又拉了她一把,他现在只想回家。
韩书澜牵着他走了。
李熙薇紧紧捂着腹部,冷汗汇聚成溪流从额角落下。
她毫无声息地盯着叶承曜离去的那道门,就像那一次的病房之中一样。
韩书澜再一次牵着他,离开了她的视野。
她的胸腔还有呼吸起伏,脸色却和尸体没什么两样。
她和她腐烂的心,都被彻底地扔进了垃圾箱里。那个人不要,这一切就再无意义。
又过了一会,房子的周围就只剩下了尖锐的警笛声。
......
天空被压成一片暗色。
乌云滚滚,席卷着日光吞入腹腔,将自己虚幻的肚皮撑得鼓鼓囊囊,只等着下一场酣畅的暴雨。
风雨欲来。
这座城最近不太平。老一辈观测着天象已能得出结论。
而新一辈则忙着观测或参与那些富人间的争斗。
譬如新贵李熙薇和老望族出身的韩书澜最近就打得不可开交,听说是因为一个男人。
——报纸上已经宣传得铺天盖地,言论高度统一。
都说李熙薇绑了韩书澜板上钉钉的未婚夫,被韩书澜找到后两人打了一架,韩书澜还报了警。
只是关于事件的男主角,他的名字却始终众说纷纭,讨论的声音驳杂到至今无法下一个定论。
和李熙薇做邻居的王家独子王昀彦也曾被提名。
不过很快就有人反驳道：王昀彦去年就已经和孙家的千金结婚了。
接着又有人说是歌星叶承曜,但那样的声音很快就被掐灭了。
李熙薇那边,最后因为证据不足,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没过两天,她就被放出来了。
据说这位手段了得的新贵出狱那天穿了一身全黑的西服,像是要给谁奔丧。
她瘦得厉害,又是坐在轮椅上被人推出来的,照片登报的同时也熄了一片名流商贾准备挑媳妇的心。
而风暴正中的叶承曜,此刻却正在陪韩书澜挑选婚纱。
一套又一套嵌满钻石又或是撒上了金箔的巨大纱裙从货架上被搬出,导购员们从她眼前穿流而过。
最后只剩下缓缓进入店里的一个女人,与叶承曜面对面交汇。
视线触碰时,李熙薇露出了一个冰冷的笑容。
恭喜。
窗外一道雷声照亮了夜色,随即,大雨倾盆而下。
韩书澜穿着他最满意的那条婚纱回到大厅。
覆盖双眼的白纱阻碍了视线,以至于让她看不清蜿蜒的血迹。
她有些疑惑,为什么大厅的灯熄灭了
又一道惊雷落下,这一次,他总算看清了地上白与黑分隔的界限。
以及满身血迹的两个人。
叶承曜被韩书澜救出来的那天,看见天色已经擦成了浓墨般的黑色,地平线的缝隙中升腾出了银蓝色的辉光。
重获自由的实感这才降临他的身体。
叶承曜撑着两只发软的腿,手中的电话被清查过一遍。
他早前和袁姐说了今天的安排,所以里面只塞满了来自韩书澜的未接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