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别碰我儿!
我什么也顾不得了,扑过去挡在儿子面前。
啪——嗤!
那一掌扇在我脸上,几颗牙齿被打落,混着血沫被吐出。
我的半张脸迅速肿起。
儿子看到我的惨状,哇地一声哭了。
反了!彻底反了!
贺承渊气得浑身发抖。
他拿剑抵在我的脖颈,再进一寸便能割断喉管。
血珠沿着剑刃滚落。
柳云卿!看看你养出来的是什么妖孽小小年纪就心肠歹毒,持械伤一国之后!再放任下去,岂不是要弑君弑父!
这妖孽和你一样,都该千刀万剐!
我护着怀里哭泣的儿子,直视着贺承渊的眼睛,一字一句。
贺承渊!我母子二人今日若损一丝一毫,我的夫君,定会让大虞万里江山,血债血偿!赤地千里,寸草不生!
我的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决绝和平静。
贺承渊心头一震,手颤动了一下。
啊......表哥......我的脚好痛......怕是......
秦晚晴适往地上倒去,将贺承渊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贺承渊冲将秦晚晴打横抱起。
快!传太医!传所有太医!
临走前剜了我一眼。
把这毒妇和那伤人的小杂种拖入地牢!严加看管!等朕处置!
囡囡不过五岁,脸上全是泪痕。
看着母亲满身是血被拖走,看着哥哥被抓住。
她冲过去想抱住贺承渊的腿咬。
坏人!放开我母后!放开哥哥!
秦晚晴伸脚踩在囡囡的手上,狠狠碾了下去。
啊——!
囡囡!我目眦欲裂!
妹妹!儿子一口咬在抓着他的侍卫手臂上。
砰!
混乱中,我被侍卫推开,后脑撞在地牢铁门上,眼前发黑。
贺承渊听见动静,回头只看到
不知死活!统统押下去!没朕的命令,谁也不许靠近!
过了不知多久,也许是半个时辰,也许是更久。
地牢门被打开了。
秦晚晴在宫女搀扶下,跛着脚,走到我面前。
柳云卿......她阴冷的声音在地牢里回荡。
既然都逃出去了,像条丧家之犬一样苟且偷生多好为什么还要爬回来
我强撑着将两个孩子护在身后。
你想做什么
秦晚晴看着我这副模样,忽然嗤笑出声。
做什么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她扬手一个耳光狠狠甩在我脸上。
我闷哼一声。
她俯下身捏住我下巴。
你毁了我封后大典!让本宫沦为整个大虞的笑柄!害本宫只能抱着一只公鸡完成封后仪式!整整五年!五年了!本宫膝下无所出,那老妖婆(太后)处处刁难!而你呢带着两个孽种,过得舒心快活!凭什么
她从宫女手里接过准备带倒刺的牛皮鞭,高高举起。
本宫当初就该再狠一点,把你们娘仨一起摔死!
今日,本宫就让你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是什么滋味!
沾着盐水的鞭子狠狠抽下。
我倒吸一口冷气,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叫出声。
我不能倒下,更不能躲!
我一躲,鞭子就会落到我身后的孩子身上!
母后——!
娘亲——!
抽了十几鞭,她突然停下动作。
将鞭子扔到角落,把小刀塞进我的手里。
然后,迅速弄乱自己的头发和衣襟。
不要啊!姐姐!我是来看你和孩子的!你为何要杀我!救命!陛下——!救命——!
她一边喊着,一边往地上摔,将自己的手掌和手臂擦破。
地牢铁门猛地撞开。
贺承渊冲了进来便看到这样一幕。
毒妇!朕就知道你蛇蝎心肠!
他冲到我面前,用尽全力踹向我。
噗——
我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墙上。
鲜血喷涌而出
母后!
娘亲!
孩子们的哭喊撕心裂肺。
贺承渊还不解气,又要上前补脚。
陛下!让开!
为首一人身披玄甲,正是大朔骁卫军主将——霍擎山!
霍擎山扫过我身上的伤口。
刀尖直指贺承渊。
敢伤吾国王妃与小世子、郡主者,斩立决!
霍擎山手中长刀直指贺承渊眉心。
刀光将贺承渊扭曲的脸照得纤毫毕现。
你…你们是何人
贺承渊的声音带着惊悸,不由自主地微退半步。
大朔国骁卫军!
他的心沉到谷底,一个念头疯狂滋生。
敢伤吾国王妃与小世子、郡主者,
霍擎山一个字一个字砸在地牢里。
斩立决!
贺承渊喉头滑动,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秦晚晴脸色惨白,眼睛死死盯着霍擎山和玄甲军士。
儿子扑到我身边,抓住我染血的衣袖。
他是坏人!是他要杀母后!还有她!他颤抖而有力地指向秦晚晴。
贺承渊他张了张口,想找回帝王的威严。
放肆!这是大虞地界,朕......
霍擎山眼皮都不抬一下,手腕微动,长刀挥下。
不要——!
贺承渊瞳孔骤缩,僵在原地,连躲避都忘了。
锵——!
霍擎山的刀被撞偏,擦着贺承渊耳朵插到墙上。
众人皆骇然望去。
一道颀长的身影立在那里。
他一身玄袍华贵而内敛。
眼睛直直正落在血泊中的我身上。
王…王爷!
大朔副使连滚带爬地冲过去,声音带着哭腔。
末将该死!未能护王妃周全!请王爷降罪!东西…东西被那个虞国皇后拿去了!
来人正是大朔摄政王,谢枭。
他并未看那副使,也并未在意副使禀报了什么。
他的视线只停在我那满身伤痕。
贺承渊死里逃生,后背被冷汗浸透,心脏狂跳。
秦晚晴强忍脚上和手掌的剧痛,对着谢枭露出一个扭曲僵硬的笑。
王爷!求王爷做主!此等毒妇心思歹毒,方才竟妄图行刺于我!还窃取了大朔使团的......
谢枭动了。
他根本没有看她,更没有听她说完。
一步。
两步。
走过面色惨白的秦晚晴,越过钉在原地的贺承渊。
在我身前几步,他停下。
霍擎山早已收刀站好,单膝重重跪地。
末将失职!
谢枭的目光与我对上。
他缓缓伸出手,将我半抱了起来。
本王......来迟了。
他的声音沉得可怕,让人冷的头皮发麻。
随即,一枚小巧的冰白玉佩被系回我的腰间。
那玉佩上面刻着一个枭字。
正是方才被秦晚晴拿来栽赃我的王妃印信。
谢枭的动作不疾不徐。
你——!
秦晚晴完全懵了,眼睛瞪得溜圆。
眼看就要将这贱女人彻底按死,却被这男人的出现彻底打乱。
羞耻和蔑视让她声音扭曲。
王爷莫要被这蛇蝎妇人蒙蔽!她窃取贵国国礼,意图挑起两国战端!她......
王妃的物件,自然由本王亲自系回。
谢枭打断她,语气平毫无波澜。
他依旧低垂着眼,专注看着怀中浑身是伤的女人。
一名大朔使臣上前一步,手中捧着卷轴。
他展开卷轴,先对着谢枭躬身,随即面向贺承渊和呆若木鸡的虞国君臣。
启禀王爷,陛下。我大朔使团此行,除按旧例献上国礼外,实乃摄政王殿下奉我朝陛下旨意,携王妃、世子、郡主归宁省亲。清单所列珍宝古玩,皆为我朝摄政王殿下赠予王妃殿下的归宁之礼!此乃我大朔皇册金印之副本,上面有陛下亲赐诰封印玺,诸位可亲自查验!
使臣展开卷轴的末尾,四方大印赫然在目,大朔皇帝敕封之宝。
那金印狠狠劈在贺承渊头顶,震得他眼前阵阵发黑。
归宁之礼!
赠予柳云卿的归宁之礼!
他搜寻不得、认定死于流放途中的女人。
竟然成了摄政王妃
而被他视为国礼、成为罪证的清单,仅仅是那个男人送给她的......礼物
贺承渊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
耳朵嗡嗡作响。
他死死盯着被谢枭护在怀中的女人。
是他弃如敝履的废后柳云卿。他鄙夷的衣裙,是大朔宫制的料子。
他视作的野种,是大朔如假包换的世子。
而那个被他纵容秦晚晴踩踏的女孩,是大朔金尊玉贵的郡主。
难怪......难怪那句血债血偿,赤地千里说得那般笃定。
呵......
谢枭发出一声冷嗤,打破死寂。
他抬起眼,目光扫过贺承渊的脸,掠过一旁的秦晚晴。
原来大虞,
谢枭的声音不高,却让在场的人冷汗直流。
就是这样迎候他国王妃、世子、郡主驾临的
还有,‘窃取国礼’
谢枭的视线缓缓扫过地上的小刀。
本王竟不知,这大虞地界上,王妃处置自己份内的归宁之物,也需被冠上‘窃贼’之名了秦皇后,这栽赃的戏码,委实有些上不得台面。
我没有!我没有栽赃!
秦晚晴被当众戳穿,歇斯底里的叫喊。
是那孩子!是那个小杂种他先刺伤了我!刺客!他妄图刺杀皇后!罪该万死!
她指着囡囡,眼里喷火。
够了!
贺承渊被吵得心烦意乱。
他脑子一团乱麻,柳云卿是王妃,那孩子也水涨船高,绝不能喊打喊杀。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谢枭开口。
摄政王,此中必有误会。是朕一时失察,被人蒙蔽。这儿污秽不堪,实非养伤之地,不若请王妃先移驾......
此地污秽,非因简陋,而是人心脏了。
谢枭根本不接他的话茬。
抱着我的手收紧,和他冷漠的样子成了鲜明对比。
娘亲......
囡囡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恐惧。
眼泪无声地滚落,浸湿了我肩头的血污。
那只被秦晚晴踩碾过的手,肿胀得不成样子,指关节呈现紫红色。
听到妹妹哭了,儿子强撑着的背脊垮塌下来。
他转过头,眼睛通红的盯着。
是你!都是你这个坏女人!打娘亲!踩妹妹!还要害我们!你身上有娘亲的伤口味道!还有好多好多脏东西的味道!
伤口味道
脏东西的味道
所有人微微一怔。
但秦晚晴的反应如同见了鬼,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一直沉默抱着我的谢枭,视线在儿子和秦晚晴之间审视。
带下去。
霍擎山立刻架住秦晚晴。
陛下!陛下救我!表哥!他们是乱臣贼子!他们要杀我啊!
秦晚晴慌了,疯狂挣扎。
她向贺承渊哭喊。
晚晴是清白的!是那孩子胡说八道!是那妖妇施了巫术......啊!
霍擎山嫌恶地用布塞住了她的嘴。
尖叫戛然而止。
贺承渊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皇后被拖走,脸色铁青。
他想阻止,想质问谢枭凭什么拿他的皇后。
可当他对视谢枭眼睛时,话死死卡在了喉咙里。
查。
谢枭只说了这一个字。
当着两国君臣,查个水落石出。
他没再理会任何人,抱着我转身向地牢外走。
霍擎山带着几名骁卫护在左右。
儿子小心护着着妹妹受伤的手。
谢枭径直走回驿馆的庭院。
王......王爷......我挣扎着出声。
孩子......囡囡的手......
知道。谢枭低声应道,手收紧了些。
他侧头和身边老者吩咐。
季老,治伤。
季老立刻招呼医童上前。
将囡囡抱到一旁,查看她伤手。
季老查看我的伤势。
王妃惊怒交加,寒气侵体,外伤不轻但无性命之忧,需立刻拔除寒气固本回阳,再处理皮肉损伤。
他打开药箱,取出金针,几针抑制体内的寒气。
季老又麻利地处理我肩背的伤口,即使很轻,可疼痛还是让我咬破了舌尖。
谢枭一直站在床头,将我笼罩在阴影里。
他静静地看着,薄唇紧抿。
当季老揭开粘在伤口的衣料时,连带着撕下一块血肉。
我身体疼得发颤。
忍着些。
谢枭的手覆住我紧攥的拳头。
待止住了血的继续涌出,敷上伤药包好。
季老才长舒一口气,转向另一旁的囡囡。
小女孩蜷在哥哥怀里,受伤的手被涂抹了药膏,包好棉布。
孩子小,惊吓加上药的安神效果,迷迷糊糊睡着了。
小郡主的手骨......伤得很重,季语气沉重。
虽是幼童骨骼柔软,未至完全碎裂,但关节受创严重,筋络亦有损。日后若不精心调养,恐怕会落下手部无力之症。
他说得含蓄,但在场所有人都听明白了。
郡主的手差点被秦晚晴那一脚彻底踩废。
谢枭沉默着,目光落在囡囡包成一团的手。
房门被轻轻叩响。
霍擎山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大步走进,在谢枭身前三步处单膝跪地。
王爷!
说。谢枭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霍擎山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木匣子。
匣子本身并无特别。
但上面的封条,以及封条上的旧印却让一旁的贺承渊瞳孔收缩。
那是已故太后的凤印。
霍擎山将匣子放在的矮几上,没有立即打开。
已拷问秦晚晴及她身边两个心腹婢女。其中一人受不住刑,吐露此匣乃五年前秦晚晴命她秘密埋于大虞冷宫枯井之下。据她交代,里面藏有当年秦晚晴......并未真正染上绝症、亦未曾怀过身孕的确凿物证!
贺承渊身体晃了晃。
不可能!
霍擎山没看他,继续往下说。
更有一女婢,在濒死之际......交代出一个......更骇人之事。
他顿了一下。
说当年在冷宫枯井之下,确曾埋过…一具婴孩尸骨!不过......并非足月死胎,而是一具被摔碎头颅、仅三月余大小的......
住口!贺承渊脸色煞白。
霍擎山目光扫过贺承渊,声音提高继续说。
然那女婢交代前,已被秦晚晴另一心腹抢先一步灭口!我等只来得及在她临终前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一个可怕的可能——当年王妃殿下早产死胎,前脚被送出宫,后脚便有人秘密将另一具三月大的婴儿尸骨沉入枯井!
贺承渊眼前一黑,踉跄着倒退几步,撞到墙壁。
当年云卿产子......是九个月还是七个月
那些御医......那些含糊其辞的御医!
云卿的血,染红台阶的画面与一具三月大的婴孩尸骨重叠在一起。
他猛地看向被谢枭护在身后的柳云卿,又看向囡囡和儿子。
你胡说!你与大朔勾结,构陷皇后!
一直蜷缩在儿子怀里的囡囡,茫然地看着众人,无意识地摩挲着怀中一只小老虎的旧布偶。
忽然,她眉头紧皱,抬起没受伤的手,指着那个木匣子。
呜…臭臭的......
她带着哭腔,小脸皱成一团。
黑黑的......在箱子里......跟那个坏女人身上的臭臭......还有......还有娘亲生哥哥时流的血味道......一样臭......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执着地指着那个匣子。
妹妹对!那里面也有很重的怨气!血的味道,还有那个坏女人身上的恶心味道混在一起!
两个孩子突然都指着木匣子。
老医者季老也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剧变。
他立刻取出随身带的药碟、金篾勺和装着药水的小瓶。
他动作小心,从匣子边缘的缝隙里刮下一点黑色粉末。
季老屏住呼吸,将药水滴落其上。
滋——!
一道黑烟猛地窜起。
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在房间里弥漫。
谢枭都蹙了一下眉。
呕......
贺承渊靠的近干呕出声。
他联想到当年秦晚晴病重时,御医们回禀时说她身上的味道......
季老的面色铁青,握着玉碟的手都在颤抖。
他猛地抬头。
是南洋血蕈粉!此物剧毒,性极阴寒!吸入、沾染,初时会令人精神亢奋,面容呈现病态红潮,心跳急促发热!可一旦连续施用于未孕女子,便能在极短时间内催动气血逆冲,伪造出滑脉假象!若施于怀胎未足月之人......
他没有说完,目光转向床榻上的我。
此物最恶毒之处,在于长期接触后毒性渐深,一旦中断使用,中毒者便会迅速萎靡,口鼻无故渗血,皮肤下显现可怖青黑色血点,形如病入膏肓,生机断绝!此物在南洋乃是禁术,歹毒异常!
季老将目光扫过脸色惨白的贺承渊,字字诛心。
敢问大虞皇帝,当年为秦皇后诊脉的那些太医,可曾提到过秦氏身上有此类奇异甜腥之气可曾提到过她‘回光返照’般的红潮断药之后,她是否突然出现濒死症状,引得您心急如焚,进而......
贺承渊如坠冰窟。
他记得!
他全都记得!
秦晚晴脉象强健却总体弱昏倒,唇瓣鲜艳得不正常......
她求他去万佛顶为她祈福时,脸上确实带着异样的潮红。
所谓回光返照......全是毒!全是算计!
所谓身染绝症,命不久矣就是让他亲手推开云卿和孩子的骗局!
不!不是!表哥!是他们陷害我!那女婢死前胡乱攀咬!毒药是柳云卿用的!是她嫉妒我!
秦晚晴想要辩解,可恐慌让她乱了方寸,口不择言。
啪!
一个半个婴儿拳头大小、打磨掉棱角的头骨顶盖碎片,从贺承渊袖子里滚出。
他自己都不知何时将它带在了身上。
这时,囡囡的目光扫过地上的婴儿头骨碎片。
她眼里的悲伤难以抑制,将脸埋进哥哥的怀里。
石头......臭......
咚的一声闷响。
贺承渊双膝一软,跪倒在了地上。
那头骨的碎片就在他的手边不远处。
他抬起手,颤抖地伸向那白骨,还没碰到便缩回手。
他的目光死死黏在那块被打磨过的骨片上,牙齿因为痛苦而咯咯作响。
那......朕当年摔死的是......
他终于明白囡囡那句本臭意味着什么。
那根本不是柳云卿九个月的骨肉,他当年纵容秦晚晴去刺激产前敏感的她。
甚至在云卿跪在血泊时,为赶去安慰心碎的秦晚晴挥开她的手......
原来,他当时挥开的是自己的亲骨肉!
谢枭的目光只在贺承渊和那头骨上停留了一瞬。
霍擎山。
末将在!
即刻拔营。谢枭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送王妃及世子、郡主回行辕。
他俯下身,用大氅将我严严实实地裹住。
谢枭......我低唤了一声。
他抱着我的手收紧。
外面风大,闭眼歇着。
等等!
贺承渊猛地扑了过来,攥住谢枭衣服,力道大得指节泛白。
他脸上涕泪横流,脸上只剩悔恨和乞求。
别走!云卿!朕错了!朕真的知道错了!你看!你看啊!
他慌忙指向那几十个花枝招展的嫔妃。
朕为你把她们都遣散了!一个不留!只要你回来!朕立刻废了那个毒妇!重新立你为后!封我们的儿子......
贺承渊,谢枭停下脚步,声音不高。
他微微侧过身。
你当本王的王妃,他一字一顿,是你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物件么
咔嚓!!
令人牙酸的断裂声响起。
只见角落的紫檀木矮几,连同矮几上那方龙玺印台,被谢枭硬生生从中劈开。
矮几砸向两侧,印台直接碎成了几块。
一地狼藉。
谢枭怀抱着我,转身走了。
不——!
贺承渊目眦欲裂,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瞪着谢枭的背影,绝望地看着在我的侧脸。
他手脚并用地扒拉出头骨碎片,紧紧抱在怀里。
朕......朕的孩子......朕的太子......你看......你看啊......你娘亲在这里......你快看啊......她是皇后!你就是储君!朕的江山......千秋万代......都给你......好不好都给你......
乖......别怕......父皇抱着你呢......不会再有人伤你了......朕的孩子......朕的太子......你看......你看啊......你娘亲在那里......她狠心走了......丢下我们父子......你快看啊......她是皇后!你就是储君!朕的江山......千秋万代......都给你......好不好都给你......
庭院里,那些嫔妃们,看到这一幕只剩恐惧和惶惑。
陛下......疯了
贺承渊突然仰起脸狂笑。
哈哈哈......朕的江山......朕的江山啊......能给你的......都给你啊......囡囡......你把他娘亲还回来......好不好你把云卿......还给朕啊......还给我......朕后悔了!朕恨不得剜出这颗心给你看看呐!还给我......好不好
孩子......你冷吗父皇焐着你......
他蜷缩着将白骨攥得死紧,埋在自己的心口。
他错了......他错的离谱......
谢枭抱着我跨步上了马车。
我被安置在皮褥上。
他屈起一膝,半跪在地上,身形挺拔,为我挡住车壁可能钻进来的寒意。
端着药递到我唇边。
我看着近在咫尺的勺子,微微偏了偏头。
他没说话,也没撤回手,只是举着勺子,保持姿势。
静静的看着我。
有些苦。
季老加了宁神止痛的药,喝下去会好受些。
我终究没有再避开,顺从地张嘴。
他耐心地喂着药,直到半碗药汁见了底。
他放下碗,伸手将我的手拢住。
回去让季老仔细给你调理内腑。
囡囡的手,你也无需忧心过甚,季老说了,只要后续好好调养配合,不会留下大碍。大朔宫里,有最好的骨伤医师。
他俯身靠近我的耳畔。
夜深风寒,一切皆休。往后余生,自有本王护你母子三人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