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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市防汛指挥部大院,雨刚停,空气又湿又闷。
抗洪表彰大会在临时搭的台子上召开。
我站在台上,胸前挂着沉甸甸的一等功勋章。
扩音喇叭里领导声音洪亮,台下是穿军装、迷彩和各色脏衣服的军民代表。
突然,台后那块平时放防汛地图的大白幕布画面一跳!
领导讲话停了,变成了国徽背景——是省军事法庭的庭审直播切进来了!
周晓兰头发乱糟糟,脸哭花了,对着话筒尖声叫:
法官!我冤枉!是李长贵那王八蛋骗我!他说捡东西是捐孤儿院!说电视能让灾民看新闻!我是好心啊!
她哭得声嘶力竭。
我那腹部缠绷带的战友,脸还白着,猛地站起来,指着被告席,声音发颤地吼:
法官!就是她!周晓兰!抢张老救命的药,趁我不注意,捅了我一刀!差点要了我的命!她就是条疯狗!他的话像砸进油锅的水。
台下群情激愤,前排几个大娘指着屏幕骂:
丧门星!枪毙她!
法官示意法警拿上那台被摔烂的电视。
法官声音冰冷地传遍全场:
经公安机关查实,这台彩电,是李长贵在洪水溃堤、商场撤离时,趁乱偷的!价值两千三!数额巨大!
不!冤枉!是她!是周晓兰这贱人叫我拿的!
瘫着的李长贵像被电打了,蹦起来,鼻涕眼泪糊一脸,指着周晓兰尖叫,她说…她说她男人是救援队长!有特权!拿了没事!出了事她能兜着!都是她害我啊!
李长贵!我X你八辈祖宗!!
周晓兰彻底疯了,积压的怒火炸开,她发出一声不像人的嚎叫,铐着双手就扑了过去!混乱中,只听李长贵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半只血淋淋的耳朵,竟被周晓兰生生咬了下来!
会场死寂,所有人都被这血腥场面震懵了。
直播信号被掐断。
主席台上,领导脸黑得像锅底。
扩音喇叭里响起主持人愤怒沉重的声音:
同治们!这就是我们的一等功臣刘建军同治!他在洪水中保护了国宝专家张老,救了数十名群众!可他的妻子周晓兰,却勾结盗窃犯李长贵,为一己私欲,罔顾人命!持刀伤人!抢夺救命药!英雄背后,竟是如此蛇蝎毒妇!天理国法,绝不容情!
台下的目光又聚焦到我身上,复杂得很:敬佩、可怜、愤怒。
大会在压抑中结束。
散场时,天又阴了,豆大的雨点砸下来。
一个戴眼镜、挂着抗洪报道组牌子的记者挤过来,塞给我一把黑布伞:
刘队长,辛苦了!听说…张老好些了
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看向远处亮着灯、停着几辆军用吉普的小楼——临时医疗点。
嗯,我嗓子有点哑,还好抢救的及时。
话没说完,我腰上别着的那个笨重的黑砖头大哥大突然嗡嗡震起来,动静贼大。
我心里咯噔一下,按下接听,凑到耳边。
刘队长。
你老婆逃出来了。
你要小心,被被这疯婆子报复了!
冰冷的雨水顺着脖子流进衣服,寒气一下子扎进了骨头缝里。
刘队旁边的记者看我脸色不对。
没事!我把大哥大往腰里一别,黑布伞塞回他手里,谢了!
转身就往停着军用吉普车的地方冲,雨水糊了满脸也顾不上擦。
跳上副驾,对着开车的战士吼:
去医疗点!快!
吉普车在泥泞的路上颠得像要散架。
我心急如焚,周晓兰那疯子做出什么举动我都能想象得到。
捅我还是捅张老她干得出来!
车刚冲进医疗点那个破旧小学改的院子,尖锐的警报声就撕破了雨夜!
几道手电光柱在雨帘里乱晃,有人嘶声大喊:
拦住她!别让她进楼!
车还没停稳,我一把推开车门跳下去。泥水溅了半身。
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穿着不合身的、湿透的蓝色囚服,像只疯狂的落水狗,正挥舞着一把磨尖的三角刮刀,不要命地冲向教学楼改的临时病房!
两个穿雨衣的值勤战士被她不要命的冲劲撞得一个趔趄。
是周晓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