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6
时可蓉一连走了三天,江煜就在江家等了三天。
他每隔几分钟就打开一次手机,看一眼和时可蓉的聊天框。
可无论他打开多少次,聊天框都空空如也。
他的脸色越来越沉,心里越来越不安。
饭桌上静静摆着三份餐食。
一份是江煜的,一份是江晟然的,还有一份是时可蓉的。
可桌子面前却只有江煜一个人。
保姆一脸为难,怯懦的看向江煜：
先生,小少爷还是在门口等着夫人,不肯回来吃饭。
江煜拿筷子的手一顿,不知怎么,心里涌上淡淡的烦躁。
他抬起头,透过眼前的落地窗,清晰的看到了立在门前那个小人。
江晟然扬着脖子,期盼的看着远处。
这三天,他每天都是这样。
一大早充满希望的跑出去。
傍晚又耷拉着小脑袋,拖拉着步子回来。
江晟然,吃饭。
江煜带着命令的声音响起。
以往江晟然最害怕他这个语气了,哪怕是再想做的事情,也不敢造次。
可这一次,江晟然却突然气冲冲的跑在饭桌前,踩在凳子上,举起最大的白瓷盘砰狠狠砸在地上。
巨大的声音炸开死寂,食物洒在地上,盘子碎的彻彻底底。
江煜阴沉着脸,压抑着怒气,警告的呵斥：
江晟然！我平时怎么教你的！
你就是这么没教养
哪知下一秒,江晟然狠狠推了江煜一把,尖锐的哭声响亮,他哭着吼：
你教过我什么
都是时可蓉教我的！是那个笨女人陪我上下学,哄我睡觉,给我出气,你教过我什么！
都怪你烧了她的画......要不她怎么会走
你不是说她会回来吗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江煜愣在了原地,不知所措的看着大闹的儿子。
半晌,只是干巴巴的憋出了一句：
我说了,关雪儿才是你的亲妈,时可蓉只是你的——
后妈怎么了！后妈也会陪我！也知道心疼我......
江晟然嘶吼着打断江煜的话,黑眸里闪着倔强的泪光。
你是我的亲爸,你知道我是几班吗！关雪儿是我亲妈,她知道我什么时候被人欺负吗！
他呜咽的垂下头,用力抹着脸上的不停歇的眼泪。
他讨厌时可蓉那个笨女人,明明知道爸爸不喜欢她,还傻呆呆的往上凑,每次都弄的一身伤。
江晟然无数次的想,为什么爸爸不能把喜欢分给时可蓉一点点,哪怕是可怜可怜她。
他怪自己为什么不多买几个锁子,把那个书房的门焊丝才好。
他看到时可蓉进到那个书房里时,害怕的喘不上气。
他害怕时可蓉一气之下就不回来了,更害怕她丢下他。
于是江晟然找她的麻烦,想尽一切麻烦想要留住她,可时可蓉还是走了。
江晟然仰着头,崩溃的大哭,把这些天的害怕似乎都要用力哭出来。
江煜的黑眸一闪,僵在那里一动不动,耳畔震耳欲聋的哭声振的他头昏。
他确实不知道。
这三天里,他不知道江晟然的校服放在哪里,不知道江晟然的作业怎么完成,不知道江晟然喜欢吃什么喜欢干什么,手忙脚乱的像个新生儿的父亲。
因为这些过去都是时可蓉管的。
时可蓉是个看到死蚂蚁都要掉眼泪的蠢女人,他肯定她不会苛待江晟然。
所以,他几乎没有管过江晟然。
江煜才发现,原来让一个小孩长大这么麻烦。
但是时可蓉无怨无悔的照顾了好多年。
猝不及防的,江煜的鼻子一酸。
他茫然的抬头望向客厅里悬挂着的婚纱照。
上面PS的痕迹明显,被关雪儿划的稀巴烂,又被时可蓉一点点粘起来。
就那样破破碎碎的挂在客厅里。
就像他们缝缝补补依旧破破烂烂的婚姻一样。
一股莫名的心疼和愧疚如同潮水一般涌上,堵塞了他的呼吸,想要吞噬他没,入黑暗。
江煜突然跌跌撞撞的跑出去,驱车火急火燎的赶往医院。
他觉得他是疯了。
他喜欢的人明明是关雪儿。
他答应过一辈子也只爱关雪儿一个人。
可他却背叛了自己的心。
江煜踩下油门,自顾自的重复：
只要见一见雪儿,我就不胡思乱想了。
我不会喜欢上时可蓉的......
她那样的笨蛋,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她
然而一到医院,江煜却又一次僵在了病房门口。
病房里,关雪儿拿着一把尖锐的发卡,将一只幼猫死死的压在手掌下,一下下的扎着它。
看到血涌出,听着小猫痛苦的嘤咛声,她狰狞的脸上洋溢着兴奋,手上的动作越发用力。
江煜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心里涌上了厌烦和害怕。
护士和医生惊呼一声,涌入控制住她。
关雪儿披头散发,像疯子一样嘶吼着。
她赤红着眼,不甘的瞪着护士,瘦骨嶙峋的身体不停的蛄蛹着,手腕外翻的挣扎。
江煜咬牙上前帮助医生压住她,却被关雪儿突然张口恶狠狠的咬了一口。
他痛苦的低叫一声,踉跄着后退几步,看到了肩膀深可见骨的咬痕。
疼的眼前一黑又一黑。
就只是咬了一口而已,原来这么疼。
那被毒蛇咬呢,被剪刀捅呢。
江煜想起了时可蓉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的样子,心脏骤然一缩,眼眶无意识的涌上了酸涩的泪光。
她这么疼,为什么不告诉他
江煜艰难的倒吸了一口气,无数的怨恨化作利剑刺来。
那是第一次,他怨自己为什么要把关雪儿接回来。
也是第一次,他恨自己为什么这么迟钝愚笨。
直到现在才肯承认——
他早就喜欢上了时可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