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脸色变了变,嘴唇抿紧。
病房里只剩下仪器单调的滴答声。
良久,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生硬地转换话题：「下周三是我们......」
他顿住。
「是我们什么」我替他接下去,声音听不出情绪。
「没什么。」他移开视线,「你好好休息。」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枕头下的报告纸,边缘硌着脊背,冰冷坚硬。
下周三是我们原本定好去领证的日子。
十年前那个燥热的夏夜。
高考结束后的天台,劣质啤酒的气泡在舌尖炸开。
沈铮的眼睛亮得惊人,映着城市的万家灯火。
他抓着我的手,掌心滚烫：「静静,等我们公司上市那天,我就娶你！我要让全城的人都知道,你陈静是我沈铮用命换来的老婆！」
少年人的誓言,裹挟着汗水和啤酒花的味道,炽热得仿佛能灼穿岁月。
如今,公司上市了。
用命换来的人,却把承诺当成了废纸。
沈铮开始频繁地出现在医院。
有时带一束花,有时提一盅据说是林家私厨炖的汤。
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试图找话题。
公司的新项目,董事会的变动,甚至天气。
疏离又刻意。
像在完成一项必须完成的任务。
直到那天。
护士例行查房,随口问我：「陈小姐,您手术前需要签署的授权委托书和风险告知书,家属签好了吗」
沈铮正在削苹果的手猛地一顿,水果刀差点划破手指。
他抬头,震惊地看向我：「手术什么手术」
护士意识到失言,噤声退了出去。
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陈静,」沈铮的声音绷得很紧,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音,「你到底生了什么病」
我靠在床头,看着窗外一只挣扎着飞过灰霾天的鸟。
「没什么,一个小肿瘤。」
「位置不太好,」我补充道,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需要开颅切掉。」
啪嗒。
削了一半的苹果掉在地上,滚到墙角。
沈铮的脸色瞬间褪尽血色,比床单还要白。
他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光滑的地板上刮出刺耳的锐响。
「开颅！」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几步冲到床边,俯身攥住我的肩膀,力道大得生疼,「你他妈管这叫小毛病！陈静！病理报告呢给我看！」
他的眼睛赤红,里面翻涌着我从未见过的恐慌和痛楚。
这痛楚来得太迟,也太虚假。
我挣开他的手,从枕头下抽出那份被揉皱又抚平的报告,递给他。
「胶质母细胞瘤,IV级。」我清晰地念出那几个字。
沈铮像被烫到一样接过报告。
他的手指抖得厉害,纸张在他手中哗哗作响。
目光死死钉在恶性高侵袭性预后极差那几个加粗的黑字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
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踉跄一步,重重靠在了冰冷的墙壁上。
报告纸从他脱力的手中飘落,像一片宣告死亡的讣告。
他抬手捂住了脸,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