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救车祸后深度昏迷的未婚夫沈岸,我赌上性命,进行了最后一次意识潜入。我本该出现在他最幸福的记忆里,将他唤醒。可当他出现时,那双曾满是爱意的眼眸,此刻却只剩惊恐的憎恨,他像疯了一样朝我扑来,要将我的脸皮活活撕下。直到我发现一本他潜意识里藏着的日记,用我自己的笔迹写着第一句话:今天,我杀了沈岸。
1.
最后的潜入
姜月初,准备好了吗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主治医生李诚的声音透过冰冷的通讯器传来,带着一丝疲惫的决绝。
我躺在意识潜入舱里,身上插满了感应线路,像一具等待献祭的祭品。舱盖缓缓合拢,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我准备好了。我轻声回答,心脏却在胸腔里疯狂擂鼓。
最后一次机会。
我的未婚夫,沈岸,已经深度昏迷三个月了。
一场惨烈的车祸,他为了保护我,被撞成了植物人。所有的医疗手段都已用尽,他的生命体征正在不可逆地衰退。
意识潜入疗法,是医院提出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是一项不成熟的、被明令禁止的高风险技术。
作为国内最顶尖的记忆描绘师,我的工作本是进入逝者临终前的脑波,为家属描绘出他们最后的念想。而现在,我要用这项技术,进入沈岸的潜意识深海,找到让他沉溺不醒的精神锚点,将他唤醒。
前两次的潜入都以失败告终。他的潜意识像一座固若金汤的堡垒,将我死死地排斥在外。
这一次,李医生动用了医院的禁忌设备,强行撕开了他潜意识的屏障。
代价是,如果十小时内我不能带他出来,我们的脑波将会同频衰竭,双双脑死亡。
这是豪赌,赌注是两条人命。
但我别无选择。
潜入开始,倒计时,五,四,三,二,一……
一阵剧烈的失重感传来,灵魂仿佛被从身体里硬生生抽离,投入一个光怪陆离的漩涡。我紧守心神,在脑海中一遍遍默念着我和沈岸最幸福的记忆——那个午后,在爬满蔷薇的阳台上,他单膝跪地,向我求婚。
月初,嫁给我。
那是我和他最牢固的情感链接,也是我进入他精神世界的钥匙。
按照理论,我应该会出现在那个阳台上,找到那个满心欢喜等着我的沈岸。
然而,当撕裂感褪去,脚下终于传来实地的触感时,一股浓烈刺鼻的消毒水味却猛地灌入我的鼻腔。
我睁开眼,看到的不是蔷薇和阳光,而是一间破败、阴森的医院病房。
墙皮大片剥落,露出底下暗红色的霉斑,像干涸的血迹。天花板上的吊扇吱呀作响,投下摇摇欲坠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铁锈和一丝若有似无的腐烂气味。
这里……是沈岸的精神世界
为什么是医院还是如此残破不堪的医院
我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我。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我猛地回头,看到了沈岸。
他穿着一身宽大的条纹病号服,脸色苍白得像纸,眼神空洞又麻木。他瘦了很多,完全不是我记忆中那个温润如玉、眼底总有笑意的模样。
沈岸!我几乎是喜极而泣地冲了过去,想要拥抱他。
可他看到我的瞬间,那双麻木的眼睛里骤然爆发出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堪称惊恐的憎恨!
啊——!
他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像看到了什么世界上最恐怖的怪物,猛地向后退去,重重撞在墙上。
别过来!滚开!他双手抱着头,浑身剧烈地颤抖,把这张脸拿开!拿开!
我的脚步骤然钉在原地,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这张脸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是他曾吻过无数次,说百看不厌的脸。为什么……他会是这种反应
沈岸,是我,我是月初啊!我试图安抚他,声音因为困惑而发抖,你不认识我了吗
月初他神经质地重复着这个名字,随即发出一阵癫狂的、混合着痛苦的笑声,你不是她!你不配用这张脸!骗子!怪物!
话音未落,他突然像一头发狂的野兽,猛地朝我扑了过来!
他的目标不是我的身体,而是我的脸!
他修长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惨白,指甲毫不留情地向我的眼睛抓来。那股狠戾的劲头,仿佛要将我的脸皮从骨头上活活撕下来!
我惊骇地向后躲闪,可他却步步紧逼,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我要毁了你!毁了这张虚假的脸!
冰冷的恐惧顺着我的脊椎一路爬上天灵盖。
这不是我的沈岸。
我的沈岸,绝不会这样对我。
在他的精神世界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2.
扭曲的憎恨
我狼狈地躲闪着沈岸的攻击,心如刀割。
他眼中的疯狂和恨意是如此真实,每一次扑击都带着毁灭一切的决绝。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意识混乱,而是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无法化解的仇视。
沈岸!你看着我!我是姜月初!我一边后退,一边试图唤醒他的记忆,你忘了我们的家,忘了我们养的猫了吗你忘了你说过,等我完成这次记忆描绘的工作,就去爱琴海结婚的吗
然而,这些曾经让他眼眸温柔的话语,此刻却成了刺激他的烈性毒药。
闭嘴!他嘶吼着,随手抄起床头柜上的玻璃水杯,狠狠朝我砸来!
砰!
水杯在我脚边炸裂,玻璃碎片四溅。
别再提那些恶心的谎言!他双目赤红,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每一句都让我觉得肮脏!
我被他吼得愣在原地,浑身冰冷。
谎言肮脏
我们之间的一切,山盟海誓,温情脉脉,在他这里,竟然成了谎言和肮脏
这不可能!
除非……在他昏迷之后,他的记忆被人篡改了!
这个念头让我不寒而栗。意识潜入技术的核心就是记忆,如果记忆本身是错误的,那么整个精神世界都会建立在一个扭曲的地基之上。
是谁干的是李医生还是另有其人
不,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当务之急,是稳住沈岸,找到他认知错乱的根源。
就在我分神的刹那,沈岸再次扑了上来。这一次,他手里多了一块锋利的玻璃碎片。
寒光一闪,直刺我的脸颊!
我惊得魂飞魄散,猛地向旁边一扑,肩膀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撞得我眼冒金星。即使如此,脸颊上还是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一道血痕瞬间浮现。
在这个精神世界里,痛感是如此真实。
你逃不掉的!沈岸步步紧逼,他看着我脸上的伤口,眼中非但没有心疼,反而流露出一丝快意的残忍,我要一点一点,把你这张皮,剥下来!
我绝望地看着他。
我不能攻击他,这会加重他的精神创伤。可我也不能任由他毁掉我。在这个世界里,我的形象是我意识的聚合体,一旦被严重损毁,我的意识也会跟着溃散。
怎么办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抹异样。
在病房最阴暗的角落里,似乎站着一个模糊的黑影。
它没有五官,没有实体,就像一团被拉长的人形阴影,静静地站在那里,散发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悲伤与绝望。
它在看着我们。
那是什么沈岸潜意识里的其他碎片还是这个世界里的病毒
我的直觉告诉我,那个黑影很危险。
我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我不再试图与沈岸沟通,转身朝着病房外跑去。
想跑!沈岸在我身后怒吼,脚步声紧追不舍。
我拉开病房的门,眼前的一幕让我头皮发麻。
门外是一条无限延伸的、一模一样的走廊。两边是一扇扇紧闭的病房门,惨白的灯光从头顶洒下,将我的影子拖得又细又长。整个世界安静得可怕,只有我和沈岸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形成一种诡异的二重奏。
更让我毛骨悚然的是,走廊两侧的墙壁上,挂满了照片。
照片上全都是我。
穿着婚纱的我,在海边大笑的我,伏案工作的我,枕着沈岸手臂沉睡的我……每一张都是我们幸福的见证。
但现在,这些照片上,我的脸,全都被人用红色的油漆狠狠地划上了一个又一个的X!
有的照片甚至被利器划得破破烂烂,尤其是脸部,被戳得千疮百孔,仿佛带着某种血海深仇。
强烈的视觉冲击让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这得是多大的恨意,才会让他把我们曾经最珍视的一切,都用这种方式毁掉
看到了吗沈岸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带着一种病态的、愉悦的喘息,这就是你,一个骗子,一个占据了别人身体和人生的怪物!你所有的一切,都是偷来的!
我猛地转身,死死地盯着他:我偷了谁的沈岸,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心里清楚!他举起那块玻璃,寒光映着他疯狂的眼,现在,物归原主吧!
他再次朝我冲来。
我已经被逼到了走廊的尽头,退无可退。
我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然而,预想中的剧痛没有传来。
耳边却响起一声沉闷的、仿佛什么东西被强行扭曲的声音。
我惊疑地睁开眼,看到沈-岸的动作僵在了半空中,他的表情痛苦地扭曲着,身体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开始变得不稳定,甚至有些透明。
系统……警告……锚点……冲突……他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毫无逻辑的词语。
而那个角落里的黑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我们之间。
它没有出手,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但它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股庞大的、悲恸的气息从它身上散发出来,硬生生扼住了沈岸的行动。
沈岸痛苦地嘶吼着,身体的透明化越来越严重。
而我,在看到那个黑影的瞬间,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一种无法言喻的、源于灵魂深处的熟悉感和悲伤,如同潮水般将我淹没。
我……认识它
3.
血色日记
沈岸的身体在透明与实体之间疯狂闪烁,像一个信号不良的投影。他抱着头,痛苦地蜷缩在地上,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哀嚎。
那个神秘的黑影,则像一个沉默的守护者,挡在我面前。
它没有攻击性,但它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深可见骨的悲哀,却比任何攻击都更具压迫感。它似乎在保护我,又似乎在隔绝我。
这场诡异的对峙,让我脑中的混乱达到了顶点。
沈岸的状态明显不正常,他口中那些系统、锚点之类的词,根本不像一个人的潜意识会说的话。
而这个黑影……它给我的感觉太熟悉了。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在与它共鸣。
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沈岸
或者说,这个扭曲的世界里,根本没有真正的沈岸
我的任务是找到精神锚点,也就是导致他昏迷的核心创伤。我一直以为是那场车祸。但现在看来,事情远比我想象的复杂。
我必须找到真相。
趁着沈岸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我小心翼翼地绕过他,开始探索这条诡异的走廊。
每一扇门都紧锁着,无法打开。墙上那些被划破的照片,像一只只嘲讽的眼睛,无声地注视着我。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眼前的状况。
这个精神世界是沈岸潜意识的投射。医院,代表着他此刻身处的环境。而对我的憎恨,则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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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为什么
我一遍遍回溯着车祸前的记忆,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矛盾,感情甜蜜得羡煞旁人。我实在想不出任何他会恨我的理由。
除非,问题出在我不知道的地方。
我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走廊尽头一扇与其他门不同的,虚掩着的门上。
那扇门上没有编号,门牌上写着三个模糊的字:档案室。
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我,答案就在里面。
那个黑影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意图,它向我这边看了一眼,那股悲伤的气息愈发浓郁,仿佛在阻止我,又仿佛在默许我。
我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推门而入。
档案室里堆满了积灰的文件柜,空气中弥漫着纸张腐旧的气味。光线昏暗,只有一束惨白的光从高高的窗户投下,照亮了飞舞的尘埃。
这里……和现实中沈岸所在的医院档案室,布局一模一样。
我心头的不安越发强烈。
我开始漫无目的地翻找,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但所有的档案都是空白的,上面一个字都没有。
难道是我想错了
就在我准备放弃的时候,我的指尖触碰到了一个冰冷的、坚硬的物体。
我拨开厚厚的空白档案,发现最底层藏着一个上了锁的铁皮盒子。
锁已经锈迹斑斑,我稍一用力,就将它掰断了。
盒子打开,里面没有档案,只有一本厚厚的,有着暗红色封皮的日记本。
封皮上没有任何字迹,却有一种黏腻的、类似血污的触感。
我的心脏狂跳起来,双手颤抖着翻开了日记本的第一页。
映入眼帘的,是一行熟悉的字迹。
那是我自己的字迹。
娟秀,却又带着一丝刻意的锋利,是我写工作笔记时独有的风格。
可上面的内容,却让我如坠冰窟,浑身血液刹那间冻结。
【十月三日,雨。】
【今天,我杀了沈岸。】
【现在,我把自己伪装成他,困在了这座我为自己打造的,名为救赎的牢笼里。】
轰——!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
这……这写的是什么
我杀了沈岸我伪装成他
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我明明是来救他的!他明明还躺在病床上!
这是幻觉!一定是这个鬼地方的幻觉!是沈岸的潜意识为了排斥我,制造出来的最恶毒的谎言!
我疯了一样地向后翻,想要找到推翻这一切的证据。
然而,日记本里的每一页,都记录着让我灵魂战栗的内容。
【十月十日。】
【意识潜入疗法启动了。他们植入了一个名为姜月初的虚拟人格,带着虚假的记忆和爱,来拯救我。真是可笑,一个凶手,有什么资格谈爱,谈拯救】
【我必须在她找到真相前,毁掉她。】
【十(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4.
我是谁
虚拟人格……姜月初
我喃喃地念着这几个字,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日记本从我颤抖的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不是姜月初
我是一个被植入的虚拟人格
我的记忆,我对沈岸的爱,我们之间的一切,全都是假的是被设定好的程序
不!
我尖叫着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档案柜上。
这太荒谬了!
我的记忆是如此清晰。我记得我和沈岸初遇时的怦然心动,记得他第一次牵我手时掌心的温度,记得他在求婚时眼里的紧张和期盼。这些鲜活的、滚烫的情感,怎么可能是假的
可这日记……这白纸黑字的,我自己的笔迹……
【十月十五日。】
【第一次潜入失败了。我的潜意识在排斥她。很好。那个真正的我,那个躲在阴影里的我,虽然懦弱,但至少还保留着最后的底线——不接受这份虚假的救赎。】
【那个姜月初的脸上,带着和我一模一样的、天真无知的表情。真恶心。我恨不得亲手撕碎它。】
躲在阴影里的我……
我的脑海中瞬间闪过那个模糊的、散发着悲伤气息的黑影。
难道……那个才是真正的我
而病房里那个对我充满恨意的沈岸,又是谁
【十月二十日。】
【李医生加大了干预强度,他们为我构建了一个锚点人格——一个温顺的、无害的、等待被拯救的沈岸。他们希望姜月初能通过拯救他,来完成对我的心理治愈。】
【真是个天才又愚蠢的计划。他们以为用一个虚假的爱人就能唤醒我他们不懂,我沉睡的根源不是爱,是罪。】
大脑仿佛被撕裂成了两半。
一半在疯狂地叫嚣着:这是谎言!是圈套!是这个精神世界用来攻击你的武器!
另一半却在冰冷地告诉我:这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为什么沈岸的精神世界是一座破败的医院。
为什么他会对我那张脸有如此刻骨的憎恨。
为什么他会说出系统、锚点这种词汇。
为什么那个黑影会给我如此强烈的熟悉感和悲伤。
因为,我不是来救人的救援者。
我才是那个需要被拯救的病人。
而我,姜月初,是一个被创造出来的、用来治病的药。
不……不……不!我抱着头,痛苦地蹲在地上。记忆的碎片在我脑海中翻涌,每一帧都清晰无比,可每一帧都可能是一个精心编织的谎言。
我是谁
我到底是谁
如果我不是姜月初,那姜月初是谁如果沈岸已经死了,那现在躺在外面病床上的又是谁
啊!!!
无法承受的认知冲击让我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随着我情绪的崩溃,整个档案室开始剧烈地摇晃。天花板上的灰尘簌簌落下,档案柜一个接一个地倒塌,地面裂开一道道深不见底的缝隙。
这个世界,在崩塌。
警报!警报!主体意识情绪崩溃!核心世界即将瓦解!
外面走廊里,响起了刺耳的、机械的警报声。
我跌跌撞撞地冲出档案室,看到了一幕让我永生难忘的景象。
那个扮演着沈岸的锚点人格,身体已经变得像风中残烛一样透明。他不再疯狂,脸上带着程序错乱的恐惧,惊慌地看着我。
你……你想起来了他颤抖着问。
而那个黑影,变得比之前凝实了许多。它静静地站在走廊中央,悲伤的气息几乎化为实质。
我踉跄着朝它走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你……才是真正的我,对吗我声音嘶哑地问。
黑影没有回答,但它缓缓地抬起了一只手。
那只手上,戴着一串我和沈岸的情侣手链。银质的链子,上面刻着我们名字的缩写:A&Y。
这是沈岸送给我的,独一无-二。
而我,现在手腕上空空如也。
铁一般的事实,砸得我体无完肤。
不……不要过去!那个沈岸的投影声嘶力竭地朝我喊道,它是你的罪!是你的心魔!它会吞噬你的!我是来救你的!我是你的爱人啊!
爱人
我惨然一笑,眼泪汹涌而出。
你不是。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沈岸……已经死了。
当我亲口说出这句话时,一段被深埋的、血淋淋的记忆,终于冲破了虚假数据的堤坝,咆哮着涌入了我的脑海。
那个雨夜。
湿滑的公路。刺眼的车灯。
我和沈岸在车里激烈地争吵。
……所以,你从一开始接近我,就是为了你弟弟的医药费你伪造学历,伪造家世,姜月初,你到底还有什么是真的
我爱你!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
别说了……我们到此为止吧。
他脸上那种失望、痛苦和决绝的表情,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狠狠插进我的心脏。
我崩溃了,情绪失控地转动了方向盘。
然后,是天旋地地的撞击。
玻璃破碎的声音,金属扭曲的声音,还有……沈岸为了把我推开,身体撞上驾驶台的闷响。
他最后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没有恨,只有无尽的悲伤和……一丝释然。
活下去……
这是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鲜血,从他的额头流下,染红了他清俊的脸。
是我。
是我害死了他。
5.
真相的代价
啊——!
真实记忆回笼的瞬间,我感觉自己的灵魂被生生撕成了两半。
一半是那个被植入的、天真地爱着沈岸、以为自己是救世主的虚拟人格姜月初。
另一半,是那个背负着谎言、欺骗和一条人命的、罪孽深重的、真正的我。
两股记忆在我的脑海里疯狂冲撞、撕扯,巨大的痛苦让我几乎昏厥。
这个精神世界,因为我核心认知的崩塌,开始进入解离前的最后疯狂。墙壁像融化的蜡一样扭曲流淌,地面裂开的缝隙中喷涌出黑色的、象征着罪孽的浓雾。
不要再想了!那个沈岸的投影冲我大吼,他的身影已经淡得快要看不见了,选择我!选择活下去!忘记那些痛苦!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在这个世界里,他没有死,我们很幸福!
他代表着医疗团队为我设定的生路,一条用谎言和遗忘铺就的、通往虚假幸福的道路。
只要我接受他,我的意识就会重新稳定下来,继续沉溺在这个被精心设计的梦境里。现实中的我,也会因为求生欲的胜利而逐渐好转。
这很诱人。
忘记那刺骨的疼痛,忘记那份足以压垮我的负罪感。
我几乎就要动摇了。
就在这时,那个黑影,那个真正的我,缓缓地向我伸出了手。
它依旧沉默,但那股排山倒海的悲伤,却清晰地传递给我一个信息:
【不要忘记他。】
【不要忘记你的罪。】
我看着它,又看了看那个苦苦哀求的沈岸投影。
一个是痛苦的真相,一个是安逸的谎言。
我该如何选择
他已经死了!你忘了吗是你害死了他!我朝着黑影,也朝着我自己,歇斯底里地哭喊,我有什么资格去记住他我这个杀人凶手!我有什么脸面活下去!
我的哭声在崩塌的世界里回荡,充满了绝望和自我厌弃。
这才是我想沉睡的真正原因。
不是因为创伤,而是因为无法原一谅自己。我宁愿在潜意识的牢笼里自我囚禁,也不愿醒来去面对那个没有沈岸的、需要我为自己罪行负责的现实世界。
黑影慢慢地向我走来。
它每靠近一步,周围的黑色浓雾就翻涌得更厉害。
别过来!我惊恐地后退,别让我看清你的脸!我不想看到我自己!我不想!
我怕看到那张和我一模一样的、写满了痛苦和罪孽的脸。
然而,黑影没有停下。
它穿过翻涌的浓雾,穿过倒塌的瓦砾,最终,停在了我的面前。
它离我如此之近,我甚至能感觉到从它身上传来的、和我同源的冰冷。
它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了头。
没有脸。
那不是一张脸,而是一面破碎的镜子。
镜子里,映照出的,是我此刻泪流满面、表情扭曲的模样。
而在镜子的碎片缝隙中,我看到的,不是黑暗,而是无数闪回的、温暖的画面。
是沈岸在我生病时,笨手笨脚为我熬粥的样子。
是他在大雪天,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严严实实裹在我脖子上的样子。
是他发现我的谎言后,虽然痛苦,却依然在车祸瞬间选择保护我的样子。
活下去……
他的声音,再一次在我耳边响起。
不是命令,不是诅咒,而是一个临终的、最后的请托。
他希望我活下去。
不是活在谎言里,不是活在自我惩罚的牢笼里,而是真正地,带着我们之间所有的一切,好的,坏的,真的,假的,活下去。
眼泪,瞬间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终于明白,这个黑影,这个真正的我,它所背负的,不光是罪,还有沈岸最后的遗愿。
它之所以排斥那个虚拟的我,不是因为恨,而是因为它知道,靠谎言得来的生,是对沈岸最后的温柔的践踏。
它一直在等。
等着我,靠自己的力量,来面对这一切。
对不起……我伸出手,颤抖着,抚上了那面破碎的镜子,沈岸,对不起……
还有……谢谢你。
我的指尖,触碰到了镜子里那个狼狈不堪的自己。
我也……原谅你了。
这句话,是对我自己说的。
6.
苏醒
当我拥抱那面破碎的镜子,选择与真实的自己和解的瞬间,整个扭曲的医院世界,在一片刺目的白光中,轰然解体。
那个名为沈岸的锚点人格,在白光中不甘地消散,化为无数代码碎片。
而那个黑影,那个我真正的潜意识,则融入了我的身体。
我感觉自己仿佛沉入了温暖的深海,所有的痛苦、罪孽、悲伤,都被这片海温柔地接纳。紧绷了太久的神经,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放松下来。
意识,渐渐模糊。
……
再次恢复知觉,是被一阵轻微的、持续的嘀嘀声唤醒的。
是心电监护仪的声音。
我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洁白的天花板。鼻腔里,是真实得不能再真实的,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我……醒了
我缓缓转动僵硬的脖子,看到了守在病床边的,我白发苍M的父母。他们趴在床沿,睡得正沉,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旁边,站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是李诚。
他看到我睁开眼,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
醒了!醒了!病人恢复自主意识了!
他激动地冲过来,用手电筒照了照我的瞳孔,又快速检查了一下仪器上的数据。
我的父母被惊醒,当他们看到我睁着眼睛看着他们时,瞬间老泪纵横。
月初!我的女儿!你终于醒了!母亲扑过来,紧紧握住我的手,生怕这是一场梦。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像火烧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看着他们,看着这个真实的世界,眼泪无声地滑落。
我回来了。
从那个我自己构建的地狱里,回来了。
奇迹……这简直是医学奇迹……李医生激动得语无伦次,你的脑波在最后关头已经趋于直线,我们都以为要失败了……姜月初,是你自己,是你自己救了你自己!
我自己……救了自己
是啊。
在那个世界里,没有救世主。
那个被植入的我,是求生的本能。那个黑影,是负罪的灵魂。而那个沈岸,是通往虚假天堂的诱饵。
我最终放弃了诱饵,拥抱了灵魂,顺应了本能。
这便是我为自己选择的,唯一的生路。
身体还很虚弱,我很快又昏睡了过去。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时睡时醒。每一次醒来,意识就更清醒一分。身体的感官,也逐渐从麻木中恢复。
我终于能开口说话了,第一句话问的是:
我……昏迷了多久
父亲红着眼眶告诉我:一年零三个月。
一年多……
原来,我在那个扭曲的医院里,被困了那么久。
我还从父母断断续续的哭诉中,拼凑出了事情的全貌。
车祸后,沈岸当场死亡。我因为严重的脑部创伤和应激心理障碍,陷入了深度昏迷,也就是植物人状态。
在所有治疗都无效后,我的父母找到了李诚医生,他曾是意识干预疗法领域的权威,因为理念过于激进而被主流医学界排斥。
他们签下了生死状,同意李医生用他那套尚未成熟的理论,对我进行最后一次治疗。
于是,便有了那个拯救沈岸的计划。
他们扫描了我大脑中关于沈岸的所有记忆,构建了一个虚拟的姜月初,她不知道沈岸已死,不知道自己是罪人,她的脑中只有一个单纯的执念——救活她的爱人。
他们希望用这份爱,来激发我自己的求生欲。
可他们低估了我潜意识里的负罪感有多么强大。
我的潜意识,宁愿自我毁灭,也拒绝接受这份基于谎言的救赎。它制造了那个扭曲的医院,将沈岸塑造成一个充满恨意的疯子,一次又一次地攻击、排斥那个虚拟的我。
这是一场我与我自己的战争。
战争的结局,是我赢了,也是我输了。
我输掉了逃避的权利,赢回了面对现实的资格。
7.
迟来的审判
身体恢复是一个漫长而痛苦的过程。
肌肉萎缩,关节僵硬,我像个新生儿一样,重新学习走路,学习自己吃饭。
但比身体康复更艰难的,是心理的重建。
苏醒后的每一天,我都在被那场车祸的记忆反复凌迟。沈岸最后那个眼神,那句活下去,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烙印,刻在我的灵魂上。
我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闭上眼,就是那片血色。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在那个精神世界里的经历,也没有告诉他们,我想起了车祸的全部细节。
在所有人眼中,我只是一个幸运的、被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幸存者,一个可怜的、失去了未婚夫的受害者。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一个背负着人命的罪人。
出院那天,天空阴沉沉的。
父母为我办好了所有手续,想要带我回那个我和沈岸一起布置的家。
我拒绝了。
爸,妈,我看着他们憔悴的面容,轻声说,送我去一个地方吧。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了一栋庄严肃穆的建筑前。
市公安局。
父母不解地看着我。
我没有解释,推开车门,一步一步,走上了台阶。
走进大厅的那一刻,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您好,我来……自首。
我对接待的警官,说出了这句话。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我在审讯室里,将一切和盘托出。
我如何为了偿还弟弟巨额的医疗费,伪造学历和家世,刻意接近家境优渥的沈岸。
我们如何相爱。
他又如何发现了我的谎言。
以及,在那个雨夜,我是如何因为情绪失控,造成了那场致命的车祸。
负责记录的警官全程沉默,只是偶尔抬头看我一眼,眼神复杂。
做完笔录,我被暂时收押。
当我戴上手铐的那一刻,压在心头那块重达千钧的巨石,终于落了地。
我给父母打了电话,告诉了他们一切。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死一般的沉默,然后是母亲压抑不住的、崩溃的哭声。
我知道,我让他们失望了。
但这是我必须走的路。
沈岸用他的生命换我活下去,我不能,也不配,活在谎言和所有人的同情里。
我必须为我的行为,付出代价。
不久后,我见到了我的律师。
律师告诉我,由于我当时处于精神崩溃的边缘,且有医院长达一年多的精神鉴定报告,加上沈岸在车祸中确实有明显的保护我的行为,这些都可以作为减刑的依据。
最重要的是,还有一件事,可能会对判决产生决定性的影响。
那就是,沈岸父母的态度。
如果他们愿意出具一份《谅解书》,我可能会被判为过失致人死亡,获得缓刑。
如果他们不肯,那我面临的,将是至少数年的牢狱之生。
姜小姐,律师严肃地看着我,你需要我联系他们吗
我沉默了很久。
沈岸的父母,那对慈祥、温和,曾把我当亲生女儿一样看待的老人。
我该如何去面对他们
我又有什么资格,去祈求他们的原谅
不用了。我最终摇了摇头,声音嘶哑,我犯的罪,我自己承担。不要去打扰他们。
我放弃了寻求谅解的机会。
这是我的审判,我选择,独自承担。
8.
没有原谅
开庭那天,我见到了沈岸的父母。
他们坐在旁听席的第一排,仅仅一年多的时间,他们仿佛苍老了二十岁。沈父背脊佝偻,沈母的头发已经全白了。
当我的目光与他们相遇时,沈母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眼中瞬间涌上了滔天的恨意。
那一刻,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扭曲的医院,看到了那个对我充满憎恨的沈岸。
我知道,这才是真实。
这才是背叛和伤害之后,理所应得的反应。
我的心,被狠狠地刺痛了,但我没有移开视线。我笔直地站在被告席上,平静地迎接着他们的目光。
庭审过程很顺利。
我对公诉人提出的所有指控,全部承认。
没有辩解,没有推诿。
在最后陈述的环节,法官问我还有什么想说的。
我沉默了片刻,目光转向旁听席上的沈岸父母。
叔叔,阿姨。
我的声音很轻,但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法庭。
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都无法弥补我犯下的罪,也无法挽回沈岸的生命。我今天站在这里,不是为了祈求原谅,因为我知道,我不配。
我只想告诉你们真相。在爱上他这件事上,我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虚假。他是我生命里,唯一的光。
对不起。
我朝着他们的方向,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抬起头时,我看到沈母早已泪流满面,而一直沉默的沈父,则用手捂住了脸,肩膀剧烈地耸动着。
最终的判决下来了。
过失致人死亡罪,成立。
考虑到我有自首情节,且车祸发生时确实存在精神不稳定的因素,判处有期徒刑三年。
没有缓刑。
当法警带我离开时,我最后看了一眼沈岸的父母。
他们没有再看我。
沈母靠在丈夫的怀里,哭得撕心裂肺。
我知道,这辈子,他们都不会原谅我了。
也好。
带着他们的恨,和我自己的罪,去服刑。
这,才是我应得的结局。
走进监狱的那天,阳光很好。
我抬头看了一眼那片被高墙和电网切割得四四方方的天空,心里
strangely,
很平静。
那个在潜意识深海里沉睡了一年多的我,终于在阳光下,开始了她迟来的、真正的救赎。
9.
赎罪
监狱里的生活,单调、规律,且充满了磨砺。
我被分配到服装车间,每天踩着缝纫机,在哒哒哒的噪音中,度过十几个小时。
繁重的体力劳动,让我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胡思乱想。每当夜深人静,那些血色的记忆试图再次将我吞噬时,我就会强迫自己去想沈岸。
想他的好。
想他为我熬的那碗齁咸的粥,想他给我戴上围巾时温暖的指尖,想他在我无数个加班的深夜,默默等在公司楼下的身影。
这些温暖的记忆,像一粒粒微小的星辰,照亮了我黑暗的牢狱生涯。
它们不再是让我痛苦的刀,而是支撑我走下去的拐杖。
我开始明白,沈岸最后那句活下去,不是让我苟延残喘,而是希望我能带着他那份爱,好好地,有尊严地,把人生继续下去。
我不再抗拒这份爱,也不再逃避这份罪。
我将它们全部接纳,背负在身上,砥砺前行。
除了劳动,我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学习上。我报考了心理学的自考课程。那个离奇的意识潜入经历,让我对人类的精神世界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我想知道,像我这样被困在创伤里的人,到底该如何自救。
或许,将来我可以用我的知识,去帮助更多像曾经的我一样,深陷泥潭的人。
时间就在缝纫机的哒哒声和翻动书页的沙沙声中,一点点流逝。
两年后,因为我表现良好,获得了减刑的机会。
出狱那天,来接我的人,是李诚医生。
他看起来也老了一些,但精神很好。
祝贺你,姜月初。他递给我一套干净的衣服,你完成了我所有病人里,最不可能完成的治疗。
我换上衣服,走出那扇沉重的铁门,刺眼的阳光让我忍不住眯起了眼。
李医生,我看着他,谢谢你。是你给了我一次,面对真相的机会。
他笑了笑,笑容有些复杂:不,我只是个引路人。那扇门,最终还是你自己推开的。说实话,你的案子,在业内引起了很大的轰动,关于‘意识干预’的伦理边界,现在还在激烈地讨论。
我沉默了。
是啊,我是一个活生生的,充满了争议的案例。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他问。
我想,先去看看他。我说。
10.
带着光,活下去
沈岸的墓地,在一片安静的半山腰上,可以俯瞰整座城市。
墓碑上的照片,是他毕业时拍的,穿着学士服,笑得一脸灿烂,眼角眉梢都带着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我放下手中的一束白色百合,那是他最喜欢的花。
我蹲下身,用手帕,一点一点,仔细地擦拭着墓碑上的尘土,就像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
沈岸,我来看你了。
我轻声开口,仿佛他就在对面听着。
我出来了。这两年,我过得……还好。我学会了踩缝纫机,手艺还不错。我还考了一个心理学的文凭,虽然没什么用,但学到了很多东西。
我常常会想,如果那天,我没有那么冲动,我们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大概,孩子都有了吧。
说到这里,我的声音哽咽了,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砸在冰冷的石碑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对不起……这句话,我可能要说一辈子了。
我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照片上他年轻的脸。
但是你放心,我会好好活下去的。带着你的那份,也带着我自己的这份,认真地,努力地,活下去。
我会把我们的故事,藏在心里。我会替你,去看我们没来得及去看的爱琴海,去走我们没来得及走完的路。
下辈子,换我来等你。我一定,做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干干净净地,站在你面前。
说完最后一句话,我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照片上他的笑脸,然后,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
没有回头。
夕阳的余晖,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就在我走到墓园门口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对熟悉的身影。
是沈岸的父母。
他们也捧着一束花,显然也是来看沈岸的。
我们隔着几十米的距离,遥遥相望。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我看到沈母的身体晃了一下,被沈父扶住。他们的眼神依旧复杂,没有恨,也没有原谅,只是一种经历了巨大伤痛后,被时间磨平了棱角的,疲惫的平静。
我低下头,朝他们深深地鞠了一躬。
然后,我直起身,没有再停留,迈开脚步,向着山下的万家灯火走去。
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
也许,我一生都将活在赎罪的影子里。也许,我永远也无法真正地原谅自己。
但没关系。
因为我的生命里,曾有过一道光。
那道光,用他自己的熄灭,教会了我如何去面对黑暗。
而我,将带着这道光,一直,一直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