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我又一次被那一股很香很香很香的味道活生生呛醒。
不是惊醒,是呛醒。喉咙深处像是被塞进了一块腐烂发腻的肥油,每一次艰难的吞咽都伴随着强烈的灼烧感和作呕的欲望。那股气味,浓烈、霸道、带着死亡般的粘稠感,蛮横地钻透薄薄的墙壁,从门缝底下、从每一个细微的孔隙里汹涌而入。它不再是单纯的香,而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混合体——一种动物油脂被高温熬煮后特有的、几乎凝结成实质的腻,混杂着一种无法形容的、类似廉价香精被烧糊的齁甜,底下还沉沉压着一缕若有若无、却直刺脑髓的腥膻。这股气味沉甸甸地压在我的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滚烫浑浊的油汤,粘住气管,塞满肺泡。
窗外是浓得化不开的墨黑。没有月光,没有星光,只有城市深处极远处传来阵阵模糊的、如同垂死呻吟般的低沉嗡鸣。整个世界仿佛被塞进了一个巨大的、不透光的裹尸袋里,沉闷得令人绝望。
而这令人作呕的源头,就紧紧贴着我这间狭小出租屋的东墙——隔壁老张的屋子。
老张......这个念头像冰冷的铁钩,猛地钩住了我的心脏。在搬来这栋墙皮剥落、散发着潮湿霉味的破旧公寓的第一天,我就偶然撞见了他......
他正佝偻着背,用一把生锈的钥匙费力地捅着那扇深褐色的、油漆龟裂的门。在听到我的脚步声后,他极其缓慢地转过头。楼道里昏黄的灯光落在他脸上,照出一张沟壑纵横、毫无生气的脸。皮肤是蜡黄色的,紧贴着高耸的颧骨,眼窝深陷得如同两个黑洞,浑浊的眼珠像蒙着厚厚尘土的玻璃球,呆滞地转了一下,最后......落在了我身上。
新......新邻居他喉咙里发出嘶嘶的漏气声,像破旧的风箱。他咧开嘴,露出两排焦黄发黑、参差不齐的牙齿。一股浓烈的、混合着烟草焦油、食物腐败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生肉在闷热环境里放久了的腥膻气味,随着他说话的气息扑面而来,熏得我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晚上......他顿了顿,那浑浊的眼珠似乎极其诡异地亮了一下,晚上......别怕吵哦。
那个笑容僵硬地凝固在他脸上,毫无暖意,反而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审视。那笑容和他嘴里那股死亡般的气息,像冰冷的蛞蝓爬过我的皮肤,瞬间激起一身鸡皮疙瘩。后来从其他畏畏缩缩的邻居口中得知,他是这栋楼里住了最久的钉子户,孤身一人,无亲无故......
再后来,就在一周前,那个阴沉沉的下午,我亲眼看到穿着深蓝色制服、戴着口罩的殡仪馆人员,用一种近乎粗暴的僵硬姿势,将一具覆盖着惨白裹尸袋、形状异常僵直的人形担架,从那扇深褐色的门里抬了出来。
担架经过我虚掩的门口时,一只枯槁、青灰色的手从裹尸袋边缘滑落出来,指甲缝里嵌满了黑泥,像鸡爪般蜷缩着。一股极其细微、却深入骨髓的冰冷气息,瞬间弥漫在狭窄的走廊里。
一个死人屋里,凌晨三点准时飘出炖肉的浓香而且这浓香,只在我清醒的瞬间才出现我明明记得,在彻底坠入黑暗前,空气里只有灰尘和霉菌的味道......
冷汗像冰冷的蛇,瞬间从我的脊椎骨窜上头皮,又密密麻麻地从每一个毛孔里钻出来,浸透了薄薄的棉质睡衣,冰冷地黏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难忍的刺痒。我像被钉在了床上,浑身僵硬,只有眼珠在恐惧的驱使下疯狂转动,死死盯着那道薄薄的、将我和那间死亡之屋分隔开的墙壁。劣质的隔音板在死寂中似乎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我仿佛能穿透这层脆弱的屏障,看到隔壁那间冰冷的、布满灰尘的房间里——灶台上,一只油腻腻、边缘烧得发黑的旧铁锅正咕嘟咕嘟地翻滚着暗红浓稠的汤汁,粘稠的气泡不断破裂,释放出更浓烈的腥甜腻香。汤里沉沉浮浮的,是某种深色的、带着可疑筋膜和软骨的肉块......甚至......甚至还有一小段圆圆的、带着指甲盖的、灰白色的东西......
呃......一声压抑的干呕从我喉咙深处挤出。这想象出来的画面比任何具象的鬼怪更让人崩溃。极度的恐惧像冰冷的铁箍,死死勒住了我的心脏,越收越紧,每一次心跳都沉重而痛苦,撞击着肋骨,发出只有我自己能听见的、擂鼓般的闷响......
咚......咚......咚......在死寂的房间里,这声音被无限放大,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我猛地用被子蒙住头,将自己蜷缩成一个颤抖的球,像一只绝望的鸵鸟。可那无孔不入的气味,却穿透了棉被的纤维,更直接、更浓烈地钻进我的鼻腔,钻进我的脑子,带来冰冷粘稠的窒息感。被窝里迅速充满了这种令人作呕的香,混合着我身上恐惧的冷汗味,形成一种地狱般的混合气息。
这来自地狱厨房的气味连续骚扰了我整整七天。每一个凌晨三点,它都如同索命的更漏,准时驾临。我的神经被反复拉扯,早已绷到了极限,濒临断裂。白天,我顶着两个浓重的、如同被人殴打过一般的青黑色眼袋,走路虚浮,看谁都带着一股神经质的怀疑。邻居大妈在楼道里熬中药的气味,会让我瞬间脸色煞白,胃部痉挛;楼下餐馆飘来的油烟味,也能让我惊跳起来。世界被这该死的、只有我能闻到的肉香扭曲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未知的、黏腻的、如影随形的恐惧,像湿冷的苔藓,正一点点把我拖向疯狂的泥沼......
一股被逼到绝境的、混杂着恐惧和孤注一掷的勇气,在胸腔里燃烧起来,压过了那令人窒息的冰冷。我要知道!必须知道墙那边到底在发生什么!这念头一旦升起,就带着一种病态的执着和疯狂,迅速占据了上风。
凌晨三点零五分。那股气味正浓烈到顶峰。我像一个被无形丝线操纵的木偶,僵硬地、悄无声息地从湿冷的被窝里滑出来。赤脚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寒气瞬间从脚底刺入骨髓。我屏住呼吸,全身的肌肉都紧绷着,挪向通往公共走廊的那扇薄木门。心脏在肋骨后面疯狂地冲撞,几乎要破膛而出。这扇门的锁舌早就锈蚀断裂,形同虚设。我伸出冰冷颤抖的手指,用指甲尖极其小心地拨动门板内侧的插销——那插销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底座。
咔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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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细微到几乎不存在的轻响,在死寂中却如同惊雷。门,被我拨开了一道不足两指宽的缝隙。
瞬间,一股比之前浓烈十倍、带着强烈冲击力的炖肉气味,如同实质的、粘稠的浪潮,猛地从门缝里灌了进来!那味道浓得几乎有了重量和温度,带着油脂的滑腻和那股诡异的甜腥,狠狠地撞在我的脸上,蛮横地涌入鼻腔,直冲脑门。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搅,酸水不受控制地涌上喉咙,我死死咬住牙关,才没让那声干呕冲出来。眼睛被这浓烈的气味刺激得瞬间涌出生理性的泪水。
我强忍着天旋地转的恶心感,将右眼死死贴在那道狭窄的缝隙上。冰冷的木屑边缘抵着眼眶。
惨白的声控灯因我开门的动作骤然亮起,光线像垂死者的目光,有气无力地泼洒在狭窄的走廊上。空气冰冷而凝滞,弥漫着灰尘和那股无处不在的、令人作呕的肉香。视线死死锁定对面——老张那扇深褐色的门。它紧闭着,像一块陈旧的、沉默的棺木。门把手上落着一层薄灰,门框角落里挂着残破的蛛网。没有光从门缝下透出,没有任何声音,没有鬼影,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只有那浓得化不开的、带着死亡气息的肉香,冰冷而固执地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缠绕着我的感官,嘲笑着我的窥探。
巨大的失落感和一种更深邃、更无助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像冰冷的铁爪攥住了心脏,把它往无底的深渊拖拽。难道真是我的脑子被这无休止的折磨搞坏了出现了幻觉或者......这栋楼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有意识的活物,在深夜里消化着它的猎物,而隔壁那间屋子,就是它散发着诱惑与死亡气息的胃袋又或者,是某种无法理解的、纯粹的、针对我的恶意
不行!必须抓住点什么!任何一点东西!证明我不是疯子!这个念头带着绝望的疯狂在我脑海里尖叫。就在这极度的混乱和恐慌中,一个冰冷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点子猛地刺入脑海——监控!那个小小的、被我安装在冰箱上方墙角、对着厨房的电子眼!
一个荒诞却足以冻结全身血液的念头,如同高压电般瞬间击穿了我的所有理智:如果那香味的源头,根本不在隔壁呢如果它一直......就在我这里
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门边爬开,像一条受惊的蠕虫,扑向书桌。手指因为极度的恐惧和寒冷而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几乎握不住冰凉的鼠标。电脑屏幕在黑暗中被唤醒,幽幽的蓝光像鬼火一样映亮了我惨白扭曲的脸,映出我因恐惧而放大的瞳孔。我粗暴地点开监控软件,找到本地存储的回放文件。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冲撞、擂动,每一次收缩都带来尖锐的疼痛。我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控制住鼠标指针,将时间轴狠狠地拖拽到昨晚的凌晨三点整。
屏幕上分割出两个画面:主画面占据大部分区域,是我小小的厨房一角,冰箱银灰色的门在黑暗中沉默地矗立着,像一个巨大的墓碑。右上角是一个小窗画面,是安装在冰箱上方角落的摄像头附带的小广角镜头捕捉到的景象,正好能斜斜地看到厨房门口洗手台上方那面小小的、布满水渍的梳妆镜。时间数字在屏幕底部跳动:02:59:58......
02:59:59......03:00:00!
就在数字跳到00的瞬间!
主画面里,冰箱冷藏室那扇厚重的门,毫无征兆地、悄无声息地向内滑开了!没有一丝震动,没有一丝电机启动的嗡鸣,没有风吹草动,它就那样违背了所有物理规则,如同被一只完全透明的手轻柔而坚定地拉开!冰箱内部惨白的LED灯光倾泻而出,像一道冰冷的、凝固的瀑布,瞬间劈开了厨房的浓重黑暗,在地面上投下一片刺眼、僵硬的光斑,照亮了散落在地板上的几片枯叶般的菜叶。
我的呼吸骤然停止,血液似乎瞬间凝固......
紧接着,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冷冻室最上层的那个塑料抽屉,也毫无声息地、平稳地向外滑出!滑到极限位置时,抽屉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被一只无形的手翻动着,发出极其轻微、却令人头皮炸裂的窸窣声!抽屉内部结满的白霜在灯光下反射着森森的寒气,像无数只冰冷的眼睛在闪烁。
就在这令人魂飞魄散的景象占据主画面的同时,我的目光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冷的力量死死拽向了右上角那个小窗口——洗手台上方那面小小的镜子。
镜子里,清晰地映出了我书桌的一角,以及那个伏在书桌上的背影!那是我!穿着我睡前那件灰色的旧T恤,头发凌乱,肩膀微微起伏——那是我陷入沉睡时呼吸的节奏!
然而,就在冰箱门自动打开的瞬间!镜子里那个我伏案的背影,肩膀那细微的起伏,戛然而止!彻底凝固了!就像一尊瞬间失去生命的蜡像!
下一秒,镜中那个凝固的我的头颅,以一种人类颈椎绝不可能完成的、机械般僵硬的角度,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开始转动!那动作充满了非人的滞涩感,仿佛生锈的齿轮在强行啮合。每转动一分,都发出无声的、令人牙酸的尖叫。那张模糊的、属于我的脸,一点点地从阴影里转出来,最终完全正对着监控镜头的方向!
然后,那张脸上,嘴角开始动了。
它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向上拉扯。皮肤被拉扯得变形,像劣质的橡胶面具。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向上,向上,一直拉扯到接近耳根的位置!整张脸被这个巨大无比、扭曲到非人程度的笑容彻底撕裂!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愉悦,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令人骨髓冻结的恶意和狰狞!它在无声地狂笑!对着镜头!对着屏幕外正在观看的我!
呃——啊——!
一声短促、被恐惧完全扼杀在喉咙深处的尖叫冲了出来,像濒死野兽的呜咽。我像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猛地从椅子上弹射起来!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刮擦出刺耳欲聋、如同指甲抓挠玻璃般的噪音,在死寂的房间里疯狂回荡。我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牙齿不受控制地上下磕碰,发出咯咯的声响。全身的肌肉都在无法控制地剧烈痉挛、抖动,仿佛每一根神经都在疯狂燃烧。冰冷的汗水如同开闸的洪水,瞬间从额头、后背、手心汹涌而出,浸透了衣衫,黏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死亡的寒意。
镜子里那个狞笑的我......那个凝固的、非人的怪物......是我自己那现在坐在这里的我,这个被恐惧淹没、浑身颤抖的我,又是什么!
就在这思维彻底冻结、灵魂仿佛被从躯壳里硬生生抽离的恐怖瞬间——
嗡......
一声低沉、粘腻的,如同巨大肉块在粘稠液体里被翻动的闷响,毫无征兆地、从我身后的厨房里传来!
紧接着,那股熟悉的、浓烈到无以复加、混合着厚重油脂与诡异甜香的炖肉气味,如同被引爆的毒气弹,排山倒海般、猛地从我身后的厨房里爆发出来!不再是飘来,而是爆发!如同实质的、滚烫的、带着血腥味的浪潮,瞬间将我吞没!那气味浓烈得呛人,带着一种刚从热锅里翻滚出来的、湿漉漉的、令人作呕的生命力!
我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真的彻底凝固成了冰渣,带着锋利的棱角,在血管里停滞、穿刺。脖子僵硬得如同生了厚厚锈迹的沉重铁门合页,每一次微小的转动都伴随着艰涩、刺耳的摩擦声和剧烈的疼痛。在一种濒死的、无法抗拒的恐怖驱使下,我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绝望,一点一点地、极其艰难地扭过头,看向身后那片被冰箱惨白灯光照亮的、如同地狱入口般的厨房阴影。
冰箱冷藏室的门依旧大敞着,像一个无声狂笑的黑色巨口。冷冻抽屉也半开着,森森的白色寒气如同活物般袅袅溢出,在地面上蔓延,触碰到我的赤脚,带来刺骨的冰冷。在那片被冰箱内部灯光照亮的、缭绕着白色寒气的冷冻抽屉深处——
我看到了......
一团被冻得硬邦邦的、颜色晦暗的深蓝色布料,被随意地塞在抽屉一角!那是布料!是我几天前怎么也找不到的那件旧法兰绒衬衫的袖子角!布料的一部分被翻了出来,皱巴巴地蜷缩着。就在那团深蓝色布料的旁边,赫然沾着一片已经冻结的、深褐色的污渍!那污渍的形状不规则,边缘带着令人心胆俱裂的、喷溅式的细小斑点!像......像极了......干涸凝结的......血迹!
呕——!
胃袋猛地一阵剧烈的、撕心裂肺的抽搐痉挛,翻江倒海。喉咙深处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怪响,极度的恐惧如同万吨巨石,彻底碾碎了我仅存的一丝意志。镜子里那个狞笑的我......冰箱里失踪的、沾着血迹的旧衣服......凌晨三点准时弥漫的、此刻正从我自己冰箱里爆发出来的炖肉香......无数冰冷、血腥、恐怖的碎片,带着令人晕眩的寒意,强行拼凑在一起,指向一个令人魂飞魄散、荒诞绝伦却又如同命运般无法抗拒的、唯一的答案!
那锅在寂静深夜里咕嘟作响、散发着致命诱惑与恐怖气息的炖肉......那锅我连续七天被其气味折磨的食物......它的原材料......
巨大的眩晕感如同无边无际的、粘稠冰冷的黑色潮水,瞬间淹没了我的头顶。意识像断线的风筝,无可挽回地向下沉沦、坠落。身体失去了所有支撑,软软地向冰冷的水泥地面滑倒。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深渊的最后一瞬,听觉似乎被无限放大。我无比清晰地听到,一个极其沙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朽木、又带着一种古怪黏腻感的低语声,紧贴在我的后颈皮肤上响起。冰冷的气息,如同毒蛇的蛇信,吹拂着我汗毛倒竖的皮肤:
饿了吧......阿哲......那声音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近乎宠溺的温柔,要不要......尝尝......你自己的味道
黑暗彻底吞噬了一切。只有那股浓得发腻的炖肉香气,如同活物般,在冰冷的、死寂的房间里,无声地翻腾,弥漫。
黑暗并非虚无。它粘稠、冰冷,裹挟着那股令人作呕的肉香,像溺毙在滚烫的油锅里。意识在深渊边缘沉浮,每一次挣扎都吸入更多那甜腻腥膻的香气,胃袋疯狂抽搐,却吐不出任何东西。
身体像被无形的丝线操控,僵硬地从冰冷的水泥地上爬起。赤脚踩过地面蔓延的寒气,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却又毫无知觉。厨房冰箱惨白的光是黑暗中唯一的灯塔,也是地狱的入口。
我站在敞开的冰箱前,寒气舔舐着我的脸颊。目光不受控制地投向冷冻抽屉深处——那团深蓝色的、沾着深褐色污渍的布料。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一碗东西。
一个普通的白瓷碗,碗沿有磕碰的旧痕。碗里盛着浓稠、暗褐色的汤汁,表面凝结着一层浑浊的油花。几块深色、形状可疑的肉块沉浮其中,裹着粘腻的酱汁,散发出......正是那折磨了我整整七夜的、浓烈到令人窒息的炖肉气味!它不再是从隔壁飘来,而是滚烫地、新鲜地,从我自己冰箱里端出来的!
一股无法抗拒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冰冷牵引,攫住了我的手臂。我的手,那只几天前还穿着那件深蓝衬衫的手,颤抖着,却坚定地伸向碗里。指尖触碰到一块带着筋膜的肉,油腻、温热。
吃吧......那个沙哑粘腻的低语再次响起,仿佛直接在我的颅骨内回荡,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满足,......尝尝......快尝尝......多香啊......
手指痉挛般地捏紧了那块肉。冰冷的牙齿,不受控制地张开。一股混合着油脂、血腥和诡异甜香的浓烈气味,瞬间冲入鼻腔,直达脑髓。
黑暗中,响起了细微而清晰的、牙齿撕咬咀嚼的粘腻声响。
碗边,一滴浓稠的汤汁,缓缓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