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穿到暴君早逝的废后那天,我饿得在心里疯狂吐槽。
狗皇帝活该三天后被叛军乱箭射死。
路过的暴君突然捏碎了茶杯。
他把我拖到龙床上逼问叛军下落,我吓得只会装哑巴。
直到他在朝堂宣布要南巡。
我内心尖叫:别去!南方水患要爆发了!
暴君立刻改了圣旨。
后来叛军围城,他浑身是血抱着我:说句话,朕放你走。
我脱口而出:援军马上就到。
他眼神瞬间危险:原来朕的小哑巴……会说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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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喉咙里像是塞满了滚烫的砂砾,每一次艰难的吞咽都刮擦着脆弱的黏膜,带来一阵令人窒息的干痛。胃袋早已空空如也,此刻正疯狂地拧绞、抽搐,像一头饿得发狂的野兽,在腹腔深处啃噬着我所剩无几的力气。意识如同沉在冰冷浑浊的泥潭深处,每一次挣扎着想要上浮,都被更沉重的黑暗拖拽下去。
冷宫……废后……沈昭。
破碎的、属于另一个陌生灵魂的记忆碎片,带着冰冷的触感,强行塞进我混沌的脑海,如同尖锐的冰凌刺入。我费力地睁开眼皮,沉重的眼睑仿佛黏连在一起,视野里是结满蛛网的朽木房梁,还有那扇糊着厚厚灰尘、透不进多少光线的破旧窗棂。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腐的、混合着霉味和淡淡血腥气的绝望气息。
是了,沈昭,这具身体的名字。一个在暴君萧彻登基第二年就被打入冷宫的皇后,一个在深宫记载里连名字都模糊不清的、早该无声无息死去的可怜虫。
而今天,按照我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那本该死的小说的描述,就是她——不,现在是我——生命终结的最终章。饿死,在这片被遗忘的角落。
一股荒谬绝伦的悲愤猛地冲上头顶,压过了身体极致的虚弱。凭什么!我,一个二十一世纪根正苗红、遵纪守法、最多只敢在网上吐槽老板抠门的社畜,就因为熬夜看了一本狗血古早虐文,就得穿成这个开局即杀青的炮灰连口馊饭都混不上
外面的世界似乎与这死寂的囚笼隔绝。远处,隐隐约约传来某种规律而宏大的声响,像是沉重的脚步声整齐地踏在宫道上,伴随着金属甲叶摩擦时特有的、冰冷而富有威慑力的嚓嚓声。这声音由远及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权感,穿透了冷宫破败的宫墙。
皇家仪仗!
是那个男人!那个把我丢在这里自生自灭的暴君,萧彻!
巨大的求生欲和滔天的怨毒瞬间在我心底炸开,像被点燃的火药桶。我动弹不得,连抬抬手指都耗尽力气,只能在脑子里掀起一场无声的、歇斯底里的风暴:
【萧彻!狗皇帝!你还有闲情逸致游园赏景!你知不知道你马上就要完蛋了!三天!就三天!你那些被你杀得人头滚滚的功臣旧部,他们的崽子可都长成了!城外北山大营哗变,联合被你逼反的靖南侯,打着清君侧的旗号杀进京城!】
我在心里咬牙切齿地咆哮,每一个字都淬着毒:【到时候,你这暴君就会被射成刺猬!乱箭穿心!活该!死得好!死得其所!老娘在下面等着看你下油锅!】
剧烈的情绪像失控的洪流,几乎要将我这残破不堪的身体彻底冲垮。眼前阵阵发黑,金星乱舞,意识再次朝着无边的黑暗深渊滑落。最后残存的念头是:骂完了,舒服了,至少……做个明白鬼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消散的前一秒,一声极其突兀、极其刺耳的脆响,如同惊雷般劈开了冷宫死水般的寂静,也狠狠地扎进了我模糊的听觉里。
啪嚓!
像是某种上好的、脆薄的瓷器被一股蛮横的力量生生捏爆。
紧接着,外面那片整齐划一的仪仗行进声,那些冰冷的甲叶摩擦声,骤然停滞了。时间仿佛被冻结了一瞬,死一样的沉寂笼罩下来,比之前更令人窒息。仿佛连风都停止了流动。
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刺骨的寒意,毫无预兆地沿着我的脊椎一路向上疯狂蔓延,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那寒意里裹挟着一种纯粹而原始的、令人心脏停跳的恐惧。刚才脑子里那场酣畅淋漓的骂战带来的短暂快感,瞬间被这彻骨的冰寒碾得粉碎。
外面……怎么了
2.
我的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也只勉强掀开一条细得不能再细的缝隙。视线浑浊模糊,只能依稀看到那扇破败宫门的方向,似乎有一道极其高大、极其压迫的身影,如同凝固的黑色山峦,矗立在门外那片骤然停滞的仪仗前方。
那身影一动不动,却散发着一种令人灵魂都为之颤抖的、实质般的森然寒意。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饥饿灼烧的胃部,带来一阵尖锐的剧痛。可我连呻吟都发不出,只有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肮脏的里衣,黏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
完了。
这个念头像冰冷的毒蛇,死死缠住了我的心脏。那一声瓷器碎裂,那骤然死寂的仪仗……难道……难道他听见了听见了我脑子里那些大逆不道、诛灭九族的心声!
不!不可能!这太荒谬了!
理智在尖叫着否认,可身体本能的恐惧却像藤蔓一样疯狂滋长,将我紧紧缠绕,拖向更深的绝望。冷宫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粘稠的冰水,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那扇紧闭的、早已腐朽的宫门,发出了一声不堪重负的、尖锐刺耳的呻吟。
吱嘎——哐!
不是被推开,而是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从外面狠狠一脚踹开!腐朽的门轴彻底断裂,半边门板轰然向内倒塌,砸在冰冷的地面上,扬起一片呛人的尘灰。
刺目的天光猛地涌入这昏暗的囚室,晃得我眼睛剧痛。在那片混乱的光影和飞扬的尘埃中,一个高大得如同魔神般的身影,逆着光,一步步踏了进来。玄色绣金的龙袍下摆拂过门槛,沉重的黑底金纹龙靴,每一步落下,都像踩在我的心脏上。
殿内残存的光线勾勒出他深刻的轮廓,冷硬如刀削斧劈。那双眼睛,如同浸在万年寒潭里的黑曜石,冰冷、锐利、毫无温度,此刻正穿透飞扬的尘土,精准无比地钉在我的身上!
那目光,仿佛能洞穿皮囊,直视灵魂最深处的战栗。他身后,是黑压压一片如同雕塑般凝固的禁卫,盔甲在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金属光泽,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和恐惧的味道。
萧彻!
我的身体瞬间僵硬如铁,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彻底冻住。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无穷无尽的恐惧在尖叫。完了,他真的来了!他听见了!他一定听见了!
他停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蜷缩在冰冷地面上的我,那眼神像是在审视一件毫无价值的垃圾,又像是在探究某种极其危险的怪物。
时间在极致的恐惧中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周身散发出的凛冽威压,几乎要将我这具残破的身体碾碎成齑粉。
然后,我听到一个声音。
冰冷,低沉,毫无起伏,却带着一种令人骨髓都冻结的森然,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寒冰的针,狠狠扎进我的耳膜:
拖出去。
不是对我说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两个如同铁塔般的高大禁卫,带着一身冰冷的铁锈气息,大步流星地跨过倒塌的门板,径直向我走来。他们的动作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更没有半分对一个濒死废后的怜悯,粗糙如铁钳般的大手,毫不留情地扣住了我的手臂!
呃……
身体被粗暴地拽离冰冷的地面,那几乎被饥饿掏空、虚弱到极致的四肢百骸,顿时传来一阵令人眼前发黑的剧痛。我像一片轻飘飘的破布,被他们轻而易举地架了起来。双脚虚软地拖在地上,粗粝的地面摩擦着单薄的鞋底和脚踝。
视线在剧痛和眩晕中剧烈摇晃。掠过萧彻那张毫无表情、如同冰雕石刻般的侧脸;掠过他身后那群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的宫人;掠过门外阳光下那华美得刺眼的皇家仪仗……最后,定格在冷宫破败庭院里那株枯死的歪脖子树上。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将我淹没。
3.
我被那两个禁卫架着,拖死狗一样拖离了那个散发着霉味和死亡气息的冷宫囚笼。身体在粗糙的石板地上拖行,骨头仿佛随时会散架。他们一路沉默,脚步沉重,穿过一道道森严的宫门,最终停在一座宏伟得令人窒息的殿宇前。
巨大的朱漆殿门上,蟠龙张牙舞爪。空气里弥漫着龙涎香浓烈到近乎霸道的味道,压得人喘不过气。这里是萧彻的寝宫——紫宸殿。两个禁卫像丢开一件肮脏的垃圾,将我重重地扔在冰冷坚硬的金砖地面上。
膝盖和手肘传来钻心的疼痛,让我几乎蜷缩成一团。头顶,是盘踞在藻井上的巨大蟠龙,狰狞地俯视着渺小的我。殿内空旷得可怕,除了那个站在巨大龙床前、背对着我的玄色身影,再无旁人。沉重的殿门在我们身后无声地合拢,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
死寂。令人心胆俱裂的死寂。
我趴在地上,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像秋风里最后一片枯叶。每一根神经都绷紧到了极致,等待着雷霆落下。
终于,那背对着我的身影缓缓转了过来。
萧彻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覆盖着一层终年不化的寒冰。他迈开步子,沉重的龙靴踩在金砖上,发出冰冷而规律的嗒…嗒…声,一步一步,如同踏在我的心脏上,向我逼近。
最终,他在我面前停下。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将我完全吞噬。
他缓缓俯身,冰冷的指尖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触感,猛地攫住了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头,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温度的眼眸。
距离太近了。近得我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深处翻涌的、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暴戾与探究。那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将我的头颅剖开,直接审视里面正在疯狂尖叫的灵魂。
叛军,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带着刺骨的寒意和不容置疑的威压,狠狠凿进我的耳膜,在哪
呼吸骤然停止!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果然听见了!他听见了关于叛军的心声!
恐惧像毒液一样瞬间流遍全身,四肢百骸都冻僵了。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尖叫:不能认!绝对不能认!认了就是凌迟处死,挫骨扬灰!
下巴被他捏得生疼,骨头几乎要碎裂。我死死地咬住牙关,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所有的恐惧和尖叫都死死压回喉咙深处。我强迫自己迎上他那双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眼睛,然后,用尽所有残存的力气,缓慢而僵硬地……摇了摇头。
眼神空洞,一片茫然。像一个真正的、被吓傻了的哑巴。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个快饿死的废后……】
我在心里疯狂地默念着,祈祷着这层脆弱的伪装能骗过这头暴戾的凶兽。
萧彻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攫住我下巴的手指骤然收紧!剧痛让我眼前发黑,几乎晕厥。他那双冰冷的眼眸里,清晰地映出我此刻因剧痛而扭曲、却依旧维持着空洞茫然的表情。
时间仿佛凝固了。他死死地盯着我的眼睛,那目光锐利得像是要刺穿我的灵魂,寻找任何一丝伪装的破绽。整个寝殿的空气都凝固了,沉重得如同铅块,压得人无法呼吸。龙涎香的浓烈气味此刻闻起来,只让人感到窒息般的恶心。
一秒,两秒……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他眼底深处那汹涌的暴戾和杀意,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岩浆,翻滚得越来越剧烈。我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要将一切焚烧殆尽的可怕气息。完了……要被撕碎了……
就在我几乎要被这恐怖的威压碾碎,以为自己下一秒就会被掐断脖子时,他攫住我下巴的手指,却猛地松开了!
力道之大,让我整个人失去支撑,狼狈不堪地重新跌回冰冷的地面。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我伏在地上,蜷缩着身体,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浑身的疼痛。冷汗已经彻底浸透了衣衫,冰冷地贴在皮肤上。不敢抬头,不敢有丝毫多余的动作,只能像受惊的鸵鸟一样,把脸埋在臂弯里,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
上方,死一样的寂静再次笼罩。
许久,久到我以为他可能已经离开了,才听到头顶传来一声极轻、却冰冷得毫无人类温度的嗤笑。
那笑声很短促,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嘲弄和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残忍。
他没有再说话。
4.
沉重的脚步声再次响起,缓慢地远离了我,最终消失在寝殿深处那片更深的阴影里。紧接着,是殿门被打开又合上的声音,外面似乎有人低语了几句。
我依旧像一滩烂泥般瘫在地上,一动不敢动。过了很久很久,久到身体都麻木了,才有两个面无表情、气息沉稳的老嬷嬷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她们像处理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动作麻利却毫无温情地将我从地上架了起来。
没有送去牢狱,也没有送回冷宫。
我被带到了紫宸殿偏殿一个极其狭小的耳房里。这里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一个稍大些的囚笼。只有一张窄小的硬板床,一张破旧的矮几,一扇高高在上的、只有巴掌大小的气窗,透进些许微弱的光线。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阴冷潮湿的气息。
门在身后无声地关上,落锁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我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到地上,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涌来,但更深的恐惧却像冰冷的藤蔓,紧紧缠绕着心脏。
他没有杀我……为什么
是因为还不确定还是……把我当成了某种需要关起来观察的怪物
我猛地打了个寒颤。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他最后那声冰冷的嗤笑。那笑声,比任何直接的威胁都更让人毛骨悚然。
耳房的日子开始了。每天,那扇厚重的门会定时打开两次。一次在清晨,一次在傍晚。送进来的不是冷宫的馊饭,而是两碗寡淡得几乎看不见油星的白粥,和一小碟同样清汤寡水的咸菜。分量仅够吊命,绝不会让你有力气做任何多余的事。
送饭的依旧是那两个沉默如同石雕的老嬷嬷。她们放下食盘,收走上一顿的空碗碟,整个过程目不斜视,一言不发,仿佛面对的是一团空气。无论我尝试用怎样哀求、疑惑或者惊恐的眼神看向她们,都得不到任何回应。门开了又关,锁落下,留下满室的死寂和越来越深的恐惧。
我被彻底隔绝了。像一个被遗忘的、只存在于特定时间点的幽灵,囚禁在这方寸之地。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只有窗外日光的偏移和那两顿定时送来的粥,提醒着我一天天缓慢而煎熬的流逝。最初的几天,恐惧如同跗骨之蛆,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着我的神经。每次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心脏都会瞬间缩紧,以为是他来了,要来结束这猫捉老鼠的残忍游戏。
但萧彻再也没有出现。
这种被遗忘、被悬在半空等待审判的未知,比直接的酷刑更折磨人。我蜷缩在硬板床上,裹着单薄冰冷的被褥,精神在高度紧张和极度疲惫中反复拉扯,像一根绷到了极限、随时会断裂的弦。
【他到底想干什么】这个疑问在死寂中疯狂滋长,【关着我,看着我慢慢崩溃还是……在等我自己露出马脚】
不安如同冰冷的潮汐,在心底反复冲刷。我必须做点什么,必须知道外面的情况,否则这种无声的凌迟会把我逼疯。
我开始尝试倾听。将耳朵紧紧贴在冰冷的、厚重的门板上,屏住呼吸,捕捉门外任何一丝细微的声响。
大多数时候,只有一片令人绝望的、深不见底的死寂。偶尔,能听到极其轻微的、如同落叶扫过地面的脚步声,是巡逻的侍卫还是那些幽灵般的宫人声音模糊不清,转瞬即逝。
直到这一天。
大约是午后,门外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些动静。先是脚步声,接着,是刻意压低了、却依旧能听出惶恐和犹豫的说话声。
……陛下,南方诸州府……今春雨水稀少,恐有旱情……是否……是否提前调拨些粮食,以备赈济
声音断断续续,带着官员特有的谨慎和恐惧。
我的心猛地一跳!南方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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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我脑子里那本该死的小说情节瞬间翻涌上来!根本不是旱情!是比旱情可怕百倍的——
【蠢货!调粮赈旱南巡!这是要命啊!】
一个惊悚的念头如同闪电劈进脑海,【南巡狗皇帝不会真信了吧他要是去了……那就不是旱灾了!是滔天洪水!是堤坝崩溃!是赤地千里!到时候别说赈灾粮,连他的御驾都得被冲进龙王庙喂鱼!】
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攫住了我的心脏,让我几乎窒息!小说里写得清清楚楚,就在萧彻南巡途中,百年不遇的特大暴雨席卷南方数州,本就年久失修的河堤在洪峰冲击下如同纸糊般崩溃,千里沃野瞬间化为泽国,无数生灵涂炭!而萧彻的御驾,也险些葬身于那场突如其来的洪水之中!正是这场天灾,彻底点燃了民怨,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为不久后那场席卷天下的叛乱埋下了最深的祸根!
【不能去!绝对不能让他去!去了就是送死!洪水一来,什么都完了!】
我在心里疯狂地呐喊,【什么旱情!那是暴雨前最后的假象!是回光返照!是灭顶之灾的前奏!】
极度的恐惧和一种近乎本能的、想要阻止灾难发生的冲动,让我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忘记了那个男人能听到心声的恐怖事实。我所有的精神都聚焦在门外那个官员愚蠢的建议和萧彻可能做出的南巡决定上,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刷屏:
【别信!别去南边!水患!要爆发大水患了!滔天的洪水!堤坝会垮!会死很多人!他也会死!】
我的精神高度集中,所有的感知都死死锁定在门外的动静上,紧张得连呼吸都忘记了。
门外,官员那惶恐的声音似乎还在絮絮叨叨地陈述着旱情的担忧和请求调粮、甚至提议天子南巡以示重视的奏请……
突然!
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不是那种自然的结束,而是像被一把无形的、锋利的快刀,硬生生从中斩断!死寂!绝对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
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5.
我贴在门板上的耳朵,甚至能捕捉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如同密集的战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下一秒,一个冰冷、低沉、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风暴般的声音,穿透厚重的门板,清晰地传了进来,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石板上:
南巡
那声音里蕴含的寒意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惊疑,让我瞬间如坠冰窟!完了!他听见了!他又听见了!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身体猛地向后弹开,仿佛那扇门突然变成了烧红的烙铁。我手脚并用地爬到房间最远的角落,蜷缩起来,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
门外,依旧是死一样的寂静。再没有任何官员的声音响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无比漫长。终于,那个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的决断:
旨意:江南道诸州,即刻起,停征今岁漕粮,全力加固堤防,疏浚河道!命工部、户部即刻遣干员南下督办!若有延误懈怠者,斩!
至于南巡……
那声音顿了顿,冰冷刺骨,作罢。
命令简短,却如同雷霆炸响!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
门外的官员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完全逆转的旨意惊呆了,过了好几秒,才响起一片压抑着极度震惊和惶恐的吸气声,紧接着是几声慌乱而恭敬的遵旨、臣等告退的声音,脚步声仓促远去。
门外再次恢复了死寂。
我蜷缩在冰冷的墙角,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我摇摇欲坠的神经。他听见了!他不仅听见了,他还信了!他立刻改变了国策!他放弃了南巡!他调动了整个国家的力量去防范那场即将到来的、被我预言的洪水!
这比直接杀了我更可怕!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在他眼里,我不仅不是疯子,而是某种能预知未来的……怪物或者……神谕的传达者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剧烈的疼痛。冷汗浸透了单薄的衣衫,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寒意。完了……彻底完了……我把自己推到了一个更危险、更无法预料的境地!一个被暴君认定拥有预知能力的工具,下场会是什么被榨干最后一丝价值后像垃圾一样丢弃还是被永远囚禁,成为他权杖下的一件诡异收藏品
那扇厚重的门,此刻在我眼中,仿佛成了连接地狱的入口。门外那个掌握着生杀予夺权力的男人,他的每一次脚步声,都像是踩在我的命运线上。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日子在一种令人窒息的、悬而未决的恐惧中,又捱过了几天。送来的粥依旧寡淡,看守的老嬷嬷依旧沉默如石像。但空气中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压力,如同不断积聚的乌云,沉甸甸地笼罩在这狭小的耳房上空。
这天清晨,那扇厚重的门被推开时,进来的不再是那两个老嬷嬷。
两个气息沉凝、眼神锐利如鹰隼的陌生内侍,无声地走了进来。他们身上穿着不同于普通宫人的、质料考究的深色袍服,动作利落,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冰冷。
陛下有旨。其中一个内侍开口,声音平板无波,没有任何情绪起伏,请娘娘移驾。
移驾去哪里
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我。我下意识地往后缩,身体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像一只受惊的困兽。移驾是去刑场还是另一个更可怕的囚笼
两个内侍没有丝毫解释的意思。他们上前一步,一左一右,不由分说地架住了我的胳膊。力道很大,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强硬。我的挣扎和抗拒在他们手中如同蚍蜉撼树。
我被他们几乎是半拖半架地带离了这间囚禁我多日的耳房。穿过熟悉的、空旷得令人心慌的紫宸殿偏殿回廊,脚步没有停留,径直朝着正殿的方向走去!
越靠近那座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的正殿,空气中那股无形的压力就越发沉重。龙涎香的霸道气味再次浓郁起来,混合着一种冰冷的、属于权力的铁锈味。我的心跳得如同擂鼓,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痛楚。
终于,踏入了紫宸殿正殿的大门。
光线骤然明亮。巨大的蟠龙金柱支撑着高耸的穹顶,地面是光可鉴人的金砖。殿内空旷而肃穆,弥漫着一种令人膝盖发软的威压。殿宇深处,高高的御座之上,端坐着一个玄色的身影。
萧彻。
他正微微侧着头,听下首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低声奏报着什么。他今天没有穿那身繁复威严的朝服,只着一身玄色常服,领口和袖口用极细的金线绣着暗纹的龙。少了几分咄咄逼人的帝王威仪,却多了几分深沉的、令人捉摸不透的阴鸷。
我被那两个内侍架着,几乎是拖到了御阶之下,距离那高高的御座尚有七八步的距离。他们松开了手,退到一旁,如同两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巨大的空旷感和那御座上投来的、如有实质的目光,让我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我死死地低着头,盯着自己脚前冰冷光滑的金砖地面,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每一次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发出任何一点多余的声音。
时间在极致的恐惧中被无限拉长。那位老臣的奏报似乎已经结束,躬身退下。大殿里只剩下我和他。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
我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轰鸣声。
然后,我听到了脚步声。沉稳的、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从高高的御座上走下,踏在金砖上,发出冰冷而清晰的回响。
一步,两步……那脚步声越来越近。
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带着凛冽的寒意和龙涎香霸道的气息。
他在我面前停下了。
我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黑底金纹的龙靴。鞋尖距离我的脚尖,不足一尺。
恐惧瞬间达到了顶点!血液似乎都冲向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冻成了冰渣!他要做什么!杀了我还是……
我死死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来维持最后一丝清醒和伪装——空洞,茫然,一个被吓傻了的哑巴。头垂得更低,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上方,没有任何声音。
只有一道冰冷锐利、如同实质般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从上到下,缓缓地扫视着我。那目光带着审视,带着探究,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价值的冷静。
时间在无声的凌迟中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地砖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就在我的神经绷紧到极限,几乎要崩溃尖叫出来时,那令人窒息的目光终于移开了。
紧接着,一只冰冷的手,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猛地攥住了我的手腕!
那触感如同毒蛇缠身!我浑身猛地一僵,所有的伪装都差点瞬间破功!巨大的惊骇让我几乎要尖叫出声!他想干什么!
没有预想中的拖拽或伤害。他只是攥着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然后……强硬地拉着我,朝着御阶之上走去!
我像一具僵硬的木偶,被他拖拽着,踉踉跄跄地迈上那象征着至高权力的台阶。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茫然。
6.
他要带我去哪里御座他要我坐在龙椅上不!这太疯狂了!
然而,他没有走向那金碧辉煌的龙椅。在御座侧后方,紧挨着那巨大的蟠龙屏风,不知何时竟悄然放置了一张极其窄小的、乌木制的脚踏凳。它简陋得与这华美威严的大殿格格不入,像一件被强行塞进来的异物。
萧彻的脚步停在了那张脚踏凳前。他攥着我的手腕,猛地一用力,将我整个人往前一带。
坐下。
冰冷、简短、不容置疑的命令,如同铁锤砸下。
我的膝盖一软,几乎是跌坐了下去。乌木凳面冰冷坚硬,硌得生疼。位置极其微妙,紧挨着御座,却又在屏风的阴影笼罩之下,像一个被刻意隐藏的、微不足道的附属品。
他松开了手,看也没再看我一眼,径直转身,几步便重新坐回了那张象征着无上权力的蟠龙御座之上。
巨大的阴影再次笼罩下来。我蜷缩在那张小小的脚踏凳上,身体僵硬得如同石雕。抬头,只能看到他玄色常服的下摆,和御座扶手上那狰狞的龙头。前方,是空旷的大殿,是那深不见底的御阶。
而我,像一个被钉在耻辱柱上的祭品,一个被强行安置在权力中心却又被彻底无视的幽灵。
殿门再次被打开。低沉的通传声响起。
宣——吏部尚书张恺、户部尚书李琮、工部侍郎王允、兵部侍郎陈进……觐见!
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群身着各色官袍、气度沉凝的大臣鱼贯而入。他们走到御阶之下,整齐地躬身行礼,动作流畅划一,带着朝堂特有的庄重与肃杀。
臣等参见陛下!
平身。
萧彻的声音从高高的御座上传来,恢复了平日的冰冷威严,听不出任何情绪。
议事开始了。
大臣们开始逐一奏报。赋税、河道、边镇军情、官员考绩……一件件关乎帝国运转的大事在这空旷威严的大殿中被提出、讨论、争论。声音或洪亮或低沉,或激昂或谨慎。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博弈和权力的硝烟。
我蜷缩在御座侧后方那张冰冷的脚踏凳上,像一件被遗忘的摆设。身体僵硬,一动不敢动。每一次大臣提高声调,每一次萧彻那冰冷的、带着裁决意味的简短回应,都让我心惊肉跳。
【……这老家伙胆子真大,敢在军费上跟兵部争……】
一个念头下意识地滑过脑海,【萧彻最恨别人质疑他的军权……】
几乎是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御座上传来一声冰冷的、带着金属质感的轻哼。下方正在据理力争的户部尚书李琮,声音猛地一滞,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后面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额头上瞬间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工部这个侍郎有问题……他报的河工用料价格虚高得离谱……】
又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关于小说里这个侍郎不久后因贪墨被抄家的情节。
御座上,萧彻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钉在了下方正在侃侃而谈的工部侍郎王允身上。王允的声音戛然而止,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后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只剩下一片死寂的惶恐。
【……西境那个新任的镇守将军……好像是靖南侯的妻弟】
一个模糊的记忆碎片闪过。
西境镇将刘猛,
萧彻冰冷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打断了兵部侍郎关于边镇换防的奏报,调任朔方军镇副将。即刻赴任。
兵部侍郎猛地一愣,显然对这个毫无征兆、近乎降职的调动感到错愕,但他反应极快,立刻躬身:臣……遵旨!
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每一次我脑中掠过关于这些大臣、这些事务的零星碎片——无论是对其性格的判断,还是对事件未来走向的模糊记忆——御座上的男人,似乎总能精准地捕捉到那最关键的一丝杂音,并立刻做出反应!或是一个冰冷的眼神,或是一句突兀的、带着终结意味的裁决!
他的反应迅捷、精准、冷酷,如同最高效的捕猎者。
而我,蜷缩在这阴影里,每一次他因我的心声而做出的举动,都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狠狠扎进我的心脏!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一圈圈缠绕收紧,几乎让我窒息!
他不仅把我当成了预言工具,他还在利用我!利用我脑子里那些零碎的、关于未来的片段,来掌控朝堂,洞悉人心,清除异己!
我是一个被绑在暴君王座旁的、活的预警器!一个无法发出声音,却被他强行读取着思想的人形傀儡!
这个认知带来的恐惧和屈辱,比死亡更甚。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冷汗浸透了里衣,冰冷地贴在皮肤上。我死死咬住下唇,用尽全身力气压制着喉咙里翻涌的尖叫和战栗。
不能想!什么都不要想!脑子里一片空白!空白!
可越是这样告诫自己,那些关于朝臣、关于政务、关于未来的碎片,越是如同不受控制的潮水,疯狂地涌入脑海!它们像是拥有自己的生命,在我紧绷的神经上疯狂跳跃!
【……张恺这个吏部尚书……他儿子好像卷入了科场舞弊……】
【……南边那个堤坝……材料真的够吗我记得后来溃堤就是因为偷工减料……】
【……北山大营……哗变……靖南侯……三天……】
最后一个念头如同惊雷般炸响!我猛地一个激灵,瞬间清醒!死死地闭上了眼睛,用尽所有意志力,试图将那个可怕的、关于他死亡的预言驱逐出去!
然而,已经晚了。
御座之上,一片死寂。
下方正在奏报的大臣似乎也感觉到了那骤然降临的、令人窒息的低气压,声音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最终消失。
整个紫宸殿,陷入了一片冰冷彻骨、针落可闻的绝对死寂。
我甚至能感觉到,那来自御座方向的、冰冷得如同极地寒流的目光,再次聚焦在了我身上。这一次,不再是审视或利用,而是带着一种彻骨的、如同实质般的杀意和……一种更加令人心悸的、被冒犯权威的暴怒!
他听到了!他听到了关于他死亡的预言!那个三天!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冲撞,几乎要破膛而出!我死死地蜷缩着身体,将脸埋在膝盖里,像一只把头埋进沙子的鸵鸟,徒劳地躲避着那能焚毁一切的可怕目光。
完了。这一次,真的完了。
预知他的死亡……这绝对是触犯了他最深的逆鳞!
7.
时间在极致的恐惧中凝固。每一秒都像是被拉长到永恒。那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刀锋,悬在我的头顶,随时可能落下。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无比漫长。终于,御座上传来一声极轻、却冰冷刺骨的嗤笑。
那笑声很短促,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玩味和……一种更加深沉的、掌控一切的冷酷。
他没有立刻下令将我拖出去斩了。
下方的大臣们似乎也被这诡异的气氛和帝王的冷笑震慑,噤若寒蝉,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
今日议事,到此为止。
萧彻冰冷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听不出喜怒,都退下。
臣等告退!
大臣们如蒙大赦,立刻躬身行礼,动作比来时更加迅速而谨慎,低着头,脚步无声地鱼贯退出大殿。
沉重的殿门再次合拢,隔绝了内外。
空旷的大殿里,只剩下我,和他。
死寂重新降临,比之前更加沉重,更加令人窒息。我蜷缩在那张小小的脚踏凳上,像被钉在砧板上的鱼,等待着最后的审判。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滴在冰冷的金砖上,发出细微到几乎听不见的声响。
御座之上,没有任何动静。
那无声的压力,比任何咆哮都更可怕。他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还不处置我
就在我的神经绷紧到极限,几乎要断裂时,脚步声再次响起。
沉稳,缓慢,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从容。
他再次走下了御阶。
这一次,他没有停在几步之外。那冰冷的黑底金纹龙靴,一步一步,径直走到了我的面前。近在咫尺。
巨大的阴影完全将我笼罩。那属于帝王的、带着龙涎香和铁锈血腥气的凛冽气息,霸道地侵入我的感官。
我死死地低着头,身体抖得如同筛糠。
然后,一只冰冷的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猛地攫住了我的下巴!
力道比上次在寝殿时更大!剧痛让我眼前一黑,几乎听到了自己下颌骨不堪重负的呻吟!他强迫我抬起头,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此刻翻涌着暴戾、探究以及一种极其复杂难辨情绪的眼眸!
他的脸离我极近,近得我能看清他眼底每一丝冰冷的纹路。那眼神锐利如刀,带着一种洞穿灵魂的寒意和……一种令人心悸的、被强烈冒犯后的危险光芒。
三天
他的薄唇微启,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声音压得极低,却如同带着倒刺的鞭子,狠狠抽在我的灵魂上。
乱箭穿心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近乎残忍的弧度,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针,朕的小哑巴……知道的倒不少。
下巴被捏得剧痛无比,骨头仿佛随时会碎裂。那冰冷的眼神和近在咫尺的、带着血腥气的压迫感,让我浑身血液都冻僵了!灵魂都在尖叫!他想干什么就在这里掐死我吗
然而,预想中的死亡并未降临。
他攫住我下巴的手指,力道微微松了一瞬,但那冰冷的钳制并未放开。他的目光如同刮骨钢刀,在我因恐惧而扭曲的脸上寸寸扫过,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审视。
怕了
他低沉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却比任何威胁都更可怕,原来你也知道怕
很好。
他薄唇微启,吐出两个字,冰冷而决绝。
下一秒,他攫住我下巴的手猛地用力一扯!力道之大,让我整个人完全失去平衡,从那张窄小的脚踏凳上被硬生生拖拽下来,重重地摔倒在冰冷坚硬的金砖地面上!
膝盖和手肘传来钻心的疼痛,眼前阵阵发黑。
还没等我从剧痛和眩晕中反应过来,一只沉重的、带着金属凉意的龙靴,已经踏在了我的后背上!
唔!
巨大的压力让我胸腔里的空气瞬间被挤出,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那靴底冰冷而坚硬,如同巨石,将我死死地压在地上,动弹不得。脸颊紧贴着光滑冰冷的地砖,屈辱和恐惧如同岩浆般灼烧着我的五脏六腑!
他踩着我的背,居高临下,如同踩着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既然怕,
他那冰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一种掌控生死的绝对冷酷,那就给朕好好看着。
看着朕,如何碾碎那些……不知死活的东西!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狂暴的杀意,如同实质的飓风,猛地从他身上爆发出来,席卷了整个大殿!那杀意冰冷、粘稠,带着尸山血海的铁锈味,几乎要将人的灵魂都冻结撕碎!
我被他死死地踩在脚下,如同祭坛上的羔羊,被迫承受着这席卷一切的帝王之怒和滔天杀机。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不是因为疼痛,而是源于灵魂深处的、最原始的恐惧。
完了。他彻底被激怒了。一场腥风血雨,即将降临。
而我,这个预言了他死亡的小哑巴,成了这场风暴开启时,被他踩在脚下的第一个祭品。
接下来的日子,整个皇宫,乃至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片令人窒息的低气压中,如同暴风雨前浓黑粘稠的铅云。
我被重新丢回了紫宸殿那个狭小的耳房。门锁落下,隔绝了外界。但这一次,隔绝不了那无处不在的恐怖氛围。
送饭的老嬷嬷来得更加沉默,动作更加迅捷,放下食盘就立刻离开,仿佛多待一秒就会被某种看不见的厄运沾染。她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却比以往更加空洞,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麻木和恐惧。
即使隔着厚厚的门板和墙壁,我也能清晰地感觉到外面世界的剧变。脚步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密集、更加沉重,带着甲叶摩擦的冰冷声响,不分昼夜地在宫殿各处响起,如同密集的鼓点,敲打在紧绷的神经上。
偶尔,会有极其凄厉、极其短促的惨叫声,如同夜枭的悲鸣,划破死寂的夜空,从宫墙深处某个角落传来!那声音往往只响一瞬,便戛然而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硬生生扼断,只留下更加深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每一次听到,我都控制不住地浑身一颤,蜷缩在角落里,用被子死死蒙住头,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渗入骨髓的寒意。
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若有若无的、淡淡的血腥气。起初很淡,像是幻觉。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气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顽固,如同跗骨之蛆,萦绕在鼻端,混合着浓烈的龙涎香,形成一种诡异而令人作呕的气息。它无孔不入,渗入耳房的每一寸角落,每一次呼吸都让我胃里翻江倒海。
【开始了……】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我的心脏,【他在清洗……他在用最血腥的方式,扼杀那场‘预言’中的叛乱!北山大营……靖南侯的党羽……所有可能威胁他的人……】
恐惧不再是尖锐的刺痛,而是变成了一种沉甸甸的、冰冷的绝望,如同湿透的棉被,一层层裹上来,沉甸甸地压在胸口,让人喘不过气。我像一个被关在风暴眼里的囚徒,清晰地感受着外面那场由我预言而引发的、席卷一切的毁灭性风暴正在疯狂肆虐。
8.
第三天。
那个在预言中,他本该死去的日子。
从清晨开始,一种异乎寻常的、令人心悸的寂静就笼罩了整个皇宫。往日里那些密集的巡逻脚步声、甲叶摩擦声,全都消失了。死寂,如同巨大的坟墓。
送早膳的老嬷嬷没有来。
时间一点点流逝,日头从东边爬到中天。耳房里光线昏暗,只有那扇小气窗透进一方惨白的光。我蜷缩在硬板床上,裹着冰冷的薄被,浑身僵硬。饥饿感早已被巨大的恐惧吞噬。每一秒的寂静都像重锤敲在心口。
【三天……就是今天……】
这个念头如同魔咒,在死寂中反复回响。
外面……怎么样了他……还活着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更深的恐惧淹没。如果他死了……这深宫立刻就会变成修罗场!那些杀红了眼的叛军,会放过我这个被遗忘在角落的废后吗如果他没死……那等待我的,又将是怎样的清算
就在这极致的煎熬中,死寂被打破了!
不是从宫外,而是从紧邻耳房的、紫宸殿正殿的方向!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猛然炸开!仿佛有什么沉重无比的东西被狠狠撞倒、砸碎!紧接着,是兵器猛烈撞击的刺耳锐响!锵!锵!铛——!
如同死神的丧钟被疯狂敲响!
怒吼声、咆哮声、濒死的惨嚎声……瞬间交织在一起,如同地狱的序曲,穿透了厚重的墙壁,蛮横地灌入我的耳中!
打起来了!就在一墙之隔的紫宸殿!
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又在下一秒疯狂地沉入冰海!浑身冰冷!他们竟然杀进了皇宫!杀到了皇帝寝宫!那个预言……正在以最惨烈的方式上演!
厮杀声、惨叫声、兵刃撞击声、重物倒地的闷响……如同沸腾的油锅,在正殿疯狂地炸响!越来越激烈,越来越近!墙壁都在那巨大的冲击和震动中微微颤抖,灰尘簌簌落下!
【完了……全完了……】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身体抖得几乎要从床上滚下去。他们会冲进来吗我会被乱刀砍死在这里吗
突然!
砰!!!
一声比之前任何巨响都要沉闷、都要恐怖的撞击声,狠狠砸在耳房与正殿相连的那堵墙壁上!
整面墙壁剧烈地震动了一下!灰尘如同雪崩般落下!紧接着,是令人牙酸的喀嚓碎裂声!坚硬的宫墙,竟然被硬生生砸开了一个脸盆大小的破洞!
破碎的砖石和粉尘轰然迸射!
透过那弥漫的烟尘和破洞,我看到了地狱般的景象!
紫宸殿正殿内,已经是一片狼藉的修罗场!蟠龙金柱上布满刀痕,精美的屏风被劈成两半,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穿着侍卫服和内侍服的尸体,鲜血染红了光洁的金砖!十几个身着黑色劲装、脸上蒙着黑巾、眼神凶狠如同饿狼的刺客,正疯狂地围攻着中间那个浴血的身影!
是萧彻!
他身上的玄色常服早已被鲜血浸透,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发冠被打落,墨发凌乱地披散下来,几缕黏在染血的额角。他手中握着一柄狭长的、不断滴血的战刀,眼神却如同受伤的孤狼,凶戾、疯狂、燃烧着不顾一切的杀意!每一次挥刀,都带着同归于尽的惨烈气势,刀锋所过之处,必带起一片血雨!
但他显然已是强弩之末!围攻他的刺客个个身手矫健,悍不畏死!他身上又添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动作不可避免地变得迟滞!
就在他格开正面劈来的一刀,身形踉跄、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瞬间!
一个一直潜伏在侧后方阴影里的刺客,如同鬼魅般无声地窜出!他手中没有刀,只有一柄闪烁着幽蓝寒光的、精巧的手弩!
弩箭的尖端,精准无比地瞄准了萧彻毫无防备的后心!
那刺客眼中闪烁着毒蛇般残忍而快意的光芒,手指已经搭上了冰冷的扳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浑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巨大的惊骇和一种近乎本能的、超越理智的冲动,如同火山般在胸腔里轰然爆发!
不要!
那个念头如同闪电劈开混沌!
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低——头——!!!
一声嘶哑、尖利、带着破音的、几乎不似人声的尖叫,猛地从我因极度恐惧而大张的喉咙里迸发出来!
那声音是如此突兀!如此尖利!如同划破地狱的凄厉哨音,瞬间刺穿了满殿的厮杀怒吼!
时间仿佛真的凝固了一瞬。
那个正欲扣动扳机的刺客,动作猛地一滞,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错愕!
而那个背对着弩箭、正陷入重围的浴血身影——萧彻——他挥刀格挡的动作在听到那声尖叫的瞬间,出现了极其细微、却足以致命的一丝迟滞!那不是因为命令,更像是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对某个特定声音的极度震惊所带来的本能僵直!
但就是这千分之一秒的迟滞,救了他的命!
咻——!
幽蓝的弩箭带着刺耳的破空声,擦着他猛然僵直的脖颈侧后方,闪电般射过!锋利的箭镞甚至划断了他几缕飞扬的发丝,最终狠狠地钉入了他前方不远处一个正扑上来的刺客的胸膛!
噗嗤!
血花爆开!
那刺客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仰面便倒!
这突如其来的剧变,让所有围攻的刺客都出现了一刹那的惊愕和分神!
就是现在!
萧彻眼中那震惊的余波瞬间被更加狂暴的凶戾所取代!如同沉睡的火山轰然爆发!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咆哮,手中的战刀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血色匹练!
噗!噗!噗!
刀光如同死亡旋风!离他最近的三个刺客,根本来不及反应,头颅便如同熟透的西瓜般冲天而起!温热的鲜血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溅满了断裂的屏风、染血的金柱,也溅到了萧彻布满血污的脸上!
他如同地狱归来的杀神,趁着敌人瞬间的混乱,刀势毫不停歇!每一刀都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和宣泄般的狂暴!
杀——!!!
殿外,终于传来了震耳欲聋的怒吼声和如同潮水般汹涌的脚步声!殿门被轰然撞开!大批盔甲鲜明、如同钢铁洪流般的禁卫军,如同神兵天降,汹涌而入!
护驾!杀无赦!
陛下!末将来迟!
援军!终于到了!
局势瞬间逆转!残余的刺客在禁卫军如同砍瓜切菜般的绞杀下,迅速溃败、倒下!
萧彻却没有立刻看向那些赶来护驾的臣子和禁卫。
他握着那柄不断滴血的战刀,刀尖垂落,在染血的金砖上拖曳出一道刺目的血痕。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了身。
那双染血的眼睛,如同淬了火的寒冰,穿透弥漫的烟尘、遍地的狼藉和尸体,死死地、精准无比地钉在了墙壁破洞后面——钉在了我的脸上!
那眼神里,翻涌着滔天的杀意,劫后余生的暴戾,以及……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危险、如同发现了稀世猎物般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绝对掌控欲!
我的尖叫余音仿佛还在冰冷的空气中震颤,喉咙里还残留着撕裂般的灼痛。身体因为刚才那一声耗尽全力的嘶喊而剧烈颤抖,如同秋风里最后一片枯叶。我瘫坐在冰冷的地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墙壁,破洞里灌进来的浓重血腥气和烟尘呛得我几乎窒息。
隔着弥漫的尘埃和那个脸盆大小的破洞,他那双染血的眼睛,像两把烧红的烙铁,死死地烙印在我的灵魂深处。
完了。
这个词已经在我心里重复了无数遍,但从未像此刻这般清晰,这般冰冷,这般绝望。
9.
我暴露了。伪装了那么久,在生死一瞬的刺激下,那层脆弱的哑巴面具,被我亲手撕得粉碎。
大殿内的厮杀声迅速减弱,只剩下零星的兵器落地声和濒死的呻吟。禁卫军如同黑色的潮水,迅速控制了大殿的每一个角落。几个浑身浴血、但气势彪悍的将领冲到了萧彻身边,焦急地呼喊:陛下!陛下!您伤势如何末将护驾来迟,罪该万死!
萧彻却置若罔闻。他像一尊刚从血池里捞出来的煞神雕像,对周围的关切、对自身的伤势都毫无反应。他的目光,如同生了根,死死地钉在我身上,穿透烟尘,穿透距离,穿透我所有的伪装和恐惧。
他动了。
拖着那柄不断滴落血珠的战刀,无视脚下横陈的尸体和粘稠的血泊,一步一步,朝着墙壁的破洞走来。每一步落下,都像踩在我的心脏上。他身上的玄色常服早已被鲜血浸透,呈现出一种暗沉的、令人心悸的紫黑色。几处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在汩汩地往外冒着血,顺着手臂,顺着衣摆,滴落在身后,留下一条断续的、刺目的血线。那张俊美却冷厉的脸上也溅满了血点,更添了几分狰狞。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那双眼睛,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令人胆寒的光芒。
他走到破洞前,高大的身影几乎完全挡住了洞口透进来的光线。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他身上那股凛冽的帝王威压,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然后,他伸出了手。
那只手,骨节分明,沾满了暗红的血污和灰尘,带着刚刚收割了无数生命的冰冷气息。
他没有去推那摇摇欲坠的破洞边缘。而是直接探了进来,五指箕张,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鹰爪攫取猎物般的强悍力道,精准无比地扣住了我的脚踝!
啊——!
冰冷的触感和巨大的惊吓让我短促地尖叫出声,身体猛地向后缩去!
但那只手的力量大得惊人!如同铁箍!猛地一拽!
哗啦——!
本就摇摇欲坠的破洞边缘,被这股蛮力彻底撕开!砖石碎块簌簌落下!我被那股巨大的力量拖拽着,身不由己地向前扑倒,狼狈不堪地从那个被扩大的破口处,被硬生生拖拽进了紫宸殿正殿!
身体重重地摔在冰冷、粘腻、遍布血污的金砖地面上!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将我淹没!手掌按下去,是一片温热滑腻的触感!是血!尚未完全凝固的、死人的血!
呕……
强烈的恶心感和恐惧让我胃里翻江倒海,忍不住干呕起来,眼泪瞬间涌出。
还没等我从这极致的惊恐和生理不适中缓过神,那只冰冷染血的大手已经松开了我的脚踝,转而向上,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攥住了我的手腕!
一股无法抵抗的巨力传来,我像一片轻飘飘的落叶,被这股力量狠狠地拽了起来!
天旋地转!
下一秒,后背重重撞上了一个坚硬而宽阔的胸膛!浓烈的血腥味、汗味、还有那股霸道的龙涎香气,混合成一种极具侵略性的气息,瞬间将我包裹!一只沾满血污、肌肉贲张的手臂,如同冰冷的铁链,带着千钧之力,死死地箍住了我的腰!
我被萧彻以一种极其强硬的、如同宣告所有权的姿态,死死地禁锢在了他的怀里!
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起伏都牵扯着身上的伤口,温热的、带着浓重血腥气的液体,透过我单薄破旧的衣衫,迅速渗透进来,带来一片粘腻的温热感。那温热,却让我感到彻骨的冰寒。
陛……陛下……
旁边一个满脸血污、胡子拉碴的将军,看着萧彻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和不断涌出的鲜血,声音都变了调,您的伤!快!快传太医!快啊!
他焦急地朝着殿外嘶吼。
周围的禁卫将领们也反应过来,看着帝王怀中那个突然出现的、衣衫褴褛、满身尘土的女子,脸上写满了惊疑和困惑。这是谁怎么会在这里陛下为何……
然而,萧彻对他们焦急的呼喊和惊疑的目光视若无睹。
他低下头。
那张染血的脸庞近在咫尺。浓烈的血腥味和他灼热的呼吸一起喷在我的脸上。他的眼神,不再仅仅是暴戾和杀意,此刻翻涌着一种更加复杂、更加危险、如同深渊般难以测度的光芒。那里面有劫后余生的疯狂,有洞穿秘密的冷酷,更有一种……如同发现了稀世珍宝般的、绝对掌控的欲望。
箍在我腰间的铁臂收得更紧,几乎要将我的骨头勒断。他沾着血的薄唇缓缓贴近我的耳廓,灼热的气息带着血腥味喷吐在敏感的肌肤上,激起一阵阵战栗。
然后,我听到了一个声音。
低沉,沙哑,带着重伤后的虚弱,却蕴含着一种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不容置疑的、如同恶魔低语般的冰冷笑意:
原来朕的小哑巴……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那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呼吸拂过我的耳垂。
……会说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