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起初,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场普通的暴雨。
直到那只麻雀啪地砸在我的厨房窗上。
爸爸！小鸟撞晕啦！小雨的脸蛋贴着冰凉玻璃,眼睛瞪得溜圆。
我胃里猛地一抽。
不是晕了。
窗外草坪上,几只麻雀姿势扭曲。雨水冲刷下,它们的身体……在融化！羽毛塌陷,皮肉像热蜡一样流淌,骨头软下去,眨眼变成几滩暗红粘稠的胶泥,渗进浑浊的积水里。
一股寒气瞬间窜上我的脊梁骨。
别看！我吼着,一把扯上窗帘,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不对劲！太他妈邪门了！
2.
砰——哗啦！！！
一声不似人腔的惨叫,混着玻璃粉碎的巨响,硬生生撕开了窗外暴雨的轰鸣！
我和老婆同时扑到窗边。
斜对面三楼,阳台窗户整个碎了。邻居老张半个身子怪异地探出来,手死死抠着窗框碎渣,指节白得吓人。
救……救我啊……他嗓子眼挤出的声音,全是无法形容的痛苦和恐惧。
更恐怖的是他被暴雨淋到的部分——肩膀、手臂、脖子、脸……皮肤滋滋作响,像烧红的铁烙在蜡上,疯狂起泡、塌陷、溶解！健康的颜色没了,露出底下血淋淋的肉,下一秒又被冲成冒着热气的、暗红色粘稠胶质！
空气里飘来一股微弱的、甜腻又焦糊的恶心味儿。
啊——！老婆倒抽冷气,死命捂住嘴,身体抖得像风里的叶子,脸白得跟纸一样。
我全身的血唰地凉透了。操！不是雨！是化尸水！是阎王爷的洗脚水！
跑！我喉咙里炸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肾上腺素轰地顶上天灵盖！什么恐惧都滚蛋！老子要活！我猛地转身,胳膊一抄把吓傻了的小雨死死箍在怀里,另一只手像铁钳一样抓住老婆冰棍似的手腕！
车库！上车！快！！声音劈了叉,像砂纸在磨。
3.
防盗门被我肩膀狠狠撞开,咣当巨响。楼道里一股子阴冷的霉味儿。
我抱着小雨,拖着腿软的老婆,像三支离弦的箭,冲向连着车库的小院。院子露天,密集的雨帘像堵白墙,生路就在墙后面！
冲出去！点火！逃离这鬼地方！
我抱着小雨第一个冲出楼道门洞,冰冷的雨水劈头盖脸砸下,皮肤传来一阵针扎似的微弱灼痛。我眯起眼。
一个身影,悄无声息,悬在院子中央的暴雨里。
脚下,无数细密的水流像活蛇一样旋转、托举着她,离地半尺！她身上那件柔软的居家服早被撑得稀巴烂,碎片被风卷走。取而代之的,是无数道高速流动、闪着金属寒光的透明水带！像狂舞的毒蛇缠满全身！
更恐怖的是她背后——那些水带疯狂地伸展、汇聚、凝结！
一对巨大得遮天蔽日、边缘锋利如刀的雨水翅膀！翅膀边缘,细小的水流高速旋转,发出嘶嘶的切割声,听得我头皮发麻！
……我喉咙像被鬼掐住。不可能！她刚才还在我身后！被我拽着！
那颗头低垂着。乌黑的长发被雨水浸透,变成一条条流动的水蛇,贴在腐烂的脸上。那张我熟悉到骨子里的脸……半边脸颊像被泼了强酸,融化成暗红粘稠的胶质,白骨都露出来了！一只眼睛完全被浑浊的、翻滚着气泡的雨水填满,像口沸腾的脏水井！
只有剩下那只人眼,空洞地望向我冲来的方向,里面是死寂的深渊。
车库门,唯一的生路,就在她悬浮的身后,被那对巨大狰狞的死亡水翼堵得严严实实！
冰冷刺骨、带着浓重水腥味的风,随着水翼的扇动劈面砸来,我差点窒息。
4.
妈…妈怀里的小雨不抖了。她大眼睛瞪得溜圆,映着那对水翼上流转的、幽暗又冰冷的流光。小孩子的恐惧,好像被一种纯粹的好奇取代了。那光,吸引了她。
我全身肌肉绷得像石头！左手闪电般摸向腰后——一把沉重冰凉的修车扳手入手！金属的冰冷和粗糙,像一针强心剂,也点燃了我毁灭的冲动。
小雨！抱紧！别动！我低吼,声音绷得要断。
就在这一秒！
小雨爆发出惊人的力气！小身体一扭,泥鳅一样滑出了我因震惊而稍松的手臂！
爸爸快看！她稚嫩的声音在暴雨里拔得老高,带着让我魂飞魄散的、纯粹的欢喜,像颗小炮弹,直直冲向雨幕中那由溶解和恐怖构成的怪物！妈妈在发光！好漂亮呀！
5.
小雨！回来——！！我嘶吼带着血腥味,恐惧变成冰锥捅穿心脏！理智崩了！只剩毁灭！
右脚狠蹬湿滑的泥地,泥浆飞溅！我像头发疯的野兽扑了出去！沉重的扳手用尽吃奶的力气抡圆了,撕裂雨幕,带着砸碎一切的呼啸,狠狠砸向那怪物的脑袋！砸碎她！才能救我的小雨！这念头像烧红的烙铁,烫穿一切！
给老子死——！！咆哮淹没在雨声里。
就在扳手带着毁灭风暴要砸中的前一瞬——
悬浮的她,那颗低垂的、半腐半沸的头,极其缓慢地、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僵硬,抬了起来,转向我。
腐烂的半边脸,粘液混着雨水滴落。雨水眼窝,气泡翻滚。
另一只残存人形的眼,空洞地盯着我高举的扳手。
没有凶光,没有力量。只有一片更深、更绝望的空洞和茫然。像个被撕碎了魂儿的孤鬼。
就在这窒息般的死寂凝视里,那只由高速水流聚成、边缘滴着水珠的透明手臂,抬了起来。不是攻击,像个笨拙的摸索,朝着奔来的小雨,迟疑地、缓缓地伸去。
雨水凝成的指尖,剔透,脆弱。
小雨踮起脚,伸出小手：妈妈！
6.
时间,在我眼里冻住了。
高举的扳手悬在暴雨里,离那异变的头不到半尺！手臂肌肉痉挛颤抖,指关节捏得咯咯响,扳手木柄快被我捏碎了！冰冷的雨混着额头的滚烫液体滑进嘴角,又咸又苦,全是绝望。
我的眼,没看女儿伸向死亡的小手,没看那即将触碰的水指尖,而是死死钉在她脸上！
越过腐烂的皮肉,越过沸腾的雨眼,越过狰狞的水翼……我的视线,死死锁在她那只残存人形轮廓的眼角下。
一点剔透的、和浑浊雨水截然不同的晶莹,正沿着那冰冷非人的、半骨半胶的脸颊,缓缓滑落。
它不像实体,像一滴被赋予了形体的、浓缩的悲伤。滑落的轨迹,坠落时细微的颤动……都他妈像极了一颗绝望的人泪！
那滴雨泪无声地脱离她的脸,在狂暴的雨幕里,划出一道短暂却刺眼的透明弧线。
啪嗒。
轻得像幻觉,砸在我脚边泥泞的水洼里。
瞬间,没了。
像心掉进无底洞的回音。
扳手,重得像座山。冰冷的金属烙铁一样烫着我的手心。
砸下去砸碎这占据我老婆的怪物这滴坠落的雨泪,是恶魔的伪装还是……她最后一点挣扎的意识碎片
我高举的手臂,像被抽光了所有力气,颓然,无力地垂下。
冰冷的金属扳手,哐当一声闷响,重重砸进泥水里,溅起肮脏的泥点。
毁灭,原来也能这么安静。安静得……撕心裂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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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死寂。
只有雨,永不停歇,像在啃噬世界。
妈妈小雨歪着头,小手离那水指尖只差一点。那悬浮的怪物也僵住了,伸出的手臂凝固,巨大的水翼微微起伏,卷起刺骨的寒风。
我站在泥泞里,扳手像根耻辱柱插在泥中。我看着女儿,看着那怪物,看着那诡异又脆弱的连接点。那滴雨泪砸落的地方,泥水有个小窝。
小雨……嗓子眼干得冒烟,声音嘶哑,回来……到爸爸这儿来……
我不敢刺激它,只能求。
小雨回头看我,大眼睛里全是困惑：可是爸爸,妈妈的手冰冰的,好舒服呀。
她说着,小手又往前探了一点点！
别！我心脏跳到嗓子眼。
就在小雨指尖要碰到那水指尖的瞬间——
异变陡生！
她那条水臂猛地一颤！不是攻击,像被电打了！无数细流瞬间炸开、紊乱！整条手臂嘭地化作一蓬冰冷的雨雾,四散飞溅！
呀！小雨被凉雾扑了一脸,惊叫后退。
悬浮的她整个身体剧震！低垂的头猛地抬起,那只空洞的人眼死死锁定小雨！腐烂的半边脸扭曲了一下。背后的巨大水翼疯了似的扇动！卷起的飓风裹着冰冷的雨针,狠狠抽在我和小雨身上,火辣辣地疼！
吼……一声低沉、混乱、非人的咆哮从她喉咙里挤出,像无数水流在深渊里乱撞。那声音里有混乱,有痛苦,还有股子被激怒的狂躁！
车库的铁门被水翼扇动的气流撞得哐哐乱响,眼看要散架！
机会！
我瞳孔骤缩！活命的欲望再次压倒一切！
不再犹豫！身体像猎豹般窜出！目标不是怪物,是那个被水雾逼退、一脸懵的小雨！
俯身冲刺,泥水飞溅！在狂暴的风雨中,左手贴着地一捞！精准地抓住了小雨的胳膊！巨力把她猛地拽离原地！
啊！小雨短促惊叫。
就在我抓住小雨的瞬间,一道由高速旋转的冰晶水流构成的鞭子,嘶啦尖啸着,狠狠抽在我刚才站的地方！泥地炸开一道深沟！
差一点！老子就交代了！
我抱着小雨,借着冲力向旁边翻滚！冰凉的泥水灌进脖子、口鼻,呛得我眼前发黑。后背重重砸地,生疼,但我死死护住怀里的小雨。
咳咳！滚到角落一堆破花盆后面,我咳得肺管子疼。小雨在我怀里抖成筛子,真吓坏了。
抬头,透过雨帘和破花盆缝隙。
那怪物更狂躁了。水翼疯狂拍打空气,卷起更大的风暴。那只残存的人眼在空洞里似乎闪过一丝更深的混乱和痛苦,但马上被狂暴淹没。她堵在车库门前,像座失控的、由暴风雨雕的复仇神像。
硬闯找死！我心沉到谷底。
8.
爸爸……妈妈……妈妈怎么了小雨缩在我怀里,带着哭腔,小脸煞白,糊满泥水。刚才那下,真吓破胆了。
我紧紧搂着她,用身体挡雨,喘着粗气：妈妈……病了,很重很重的病……
心如刀绞,只能这么说,小雨乖,别怕,爸爸在。不能过去,妈妈现在……不认得咱们了。
那……那怎么办小雨大眼睛里蓄满泪水。
怎么办脑子飞快转。车库是生路,被堵死。硬闯死路一条。退回楼里楼里也不安全,窗户挡不住这化骨雨！老张的惨样还在眼前晃！
强迫自己冷静,目光扫过小院。角落堆着破烂：旧自行车、锈烧烤架、盖着厚塑料布的旧木板……塑料布！我眼睛猛地盯住那堆盖着厚厚防水塑料布的木料！
一个疯狂的念头蹦出来。
小雨,信爸爸吗我低头,看进她惊恐的眼。
小雨用力点头,小手死死抓住我湿透的衣服。
好！抱紧爸爸！闭眼！不管听到啥,别睁眼！别看！我声音斩钉截铁。
深吸一口带着雨水和绝望味道的冷气。我猛地将小雨像背包一样紧箍在胸前,用一条胳膊固定。然后,像条潜行的毒蛇,弓着腰,借着墙角和杂物的阴影,悄无声息又飞快地挪到那堆盖塑料布的木料旁。
放下小雨,让她蹲在墙角避雨的凹坑里。蹲好！闭眼！捂耳朵！数一百！爸爸没喊停,接着数！绝对不许睁眼！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小雨被我的样子吓住,用力点头,闭紧眼,小手死死捂住耳朵,缩成一团。
我不再犹豫。猛地掀开沾满泥浆的厚塑料布！下面是一堆长短不一的旧木板。我飞快抽出几根最长的、还算结实的,又拽起一大块厚重的塑料布,动作快出残影。
抱着木板塑料布,再次弓身潜行,绕到小院另一侧,和车库门、怪物形成斜角。这里稍远,但角度刁钻。
放下木板,把那块巨大的塑料布像斗篷一样甩开,迅速用几根短棍支起个简陋的、勉强能藏身的棚子。这破掩体在暴雨里摇摇欲坠。
拿起最粗最长那根带锈钉子的木棍。不是武器,是诱饵！
深吸气,肺像破风箱。我猛地从塑料棚后探出半个身子,用尽全力,把长木棍朝怪物侧前方的地面狠狠扔过去！
嘿！看这儿！！同时一声挑衅的嘶吼！
木棍翻滚着,啪嗒砸在离怪物水翼边几米远的泥水里,溅起泥浆。
这动静和吼声,在单调的暴雨里像炸雷！
悬浮的她猛一震！巨头瞬间转向声音和木棍落地处！空洞的人眼和沸腾的雨眼,都锁定了那棍子！混乱的嘶吼再起！
背后巨大水翼猛地一扇！两道由高速旋转、边缘如刀的密集水流构成的鞭子,像两条毒蟒,撕裂雨幕,带着刺耳尖啸,朝着木棍和周围地面绞杀过去！
噗噗噗噗！
泥浆、碎石、木屑狂飞！那根长棍眨眼碎成渣！
就是现在！
怪物注意力被吸引、水鞭绞杀木棍的瞬间！我像道黑色闪电从破棚后射出！没冲怪物！没冲车库门！直扑小雨藏身的墙角凹坑！
一把抄起还死死闭眼捂耳、抖个不停的小雨！巨力让她短促惊叫,但牢记我的话,没睁眼。
抱着小雨,毫不停顿,身体压到最低,贴着地面像子弹一样,朝着因怪物移动绞杀而短暂露出的车库门空隙,亡命冲刺！
泥浆飞溅！冰雨抽脸！肺在烧！心在炸！
十米！五米！三米！
铁锈和机油味都闻到了！
生门就在眼前！
吼——！！！
一声远比之前暴怒疯狂的咆哮在身后炸开！像惊雷在耳边爆了！
不用回头,刺骨寒意和尖锐破空声说明一切！怪物反应过来了！攻击来了！更快！更狠！
根本来不及想！千锤百炼的本能！在扑向车库卷帘门下感应开关的同时,抱着小雨的身体猛地侧扑！狼狈但有效的战术翻滚！
一道闪着幽蓝寒光、边缘全是高速冰晶的水刃,擦着我后背掠过！嗤啦！背上衣服裂开长口子,冰冷刺痛！水刃狠狠斩在厚重铁门上！
哐——！！！
震耳欲聋！金属扭曲变形,火花四溅！铁门被砍出狰狞豁口！
我抱着小雨重重摔在车库门口水泥地上,后背火辣辣,顾不上！连滚带爬扑到墙边感应开关盒,手指因恐惧寒冷抖得厉害,狠狠按下去！
嘀——
刺耳电子音！电机沉闷启动！伤痕累累的卷帘门,发出刺耳摩擦声,艰难地向上抬起！
生路！开了！
9.
快！我嘶吼,一把将怀里的小雨从刚抬起的门缝下塞进去！爬进去！躲车后面！
小雨被这粗暴动作和巨响吓哭,求生本能让她手脚并用,像受惊小兽飞快钻进去,消失在车库阴影里。
我紧随其后,几乎是匍匐着,在门抬升不到半米时,猛地滚了进去！冰冷浑浊、混着汽油灰尘味的空气涌入鼻腔。
砰！！！
几乎在我身体完全进去的瞬间,又一道狂暴水刃斩在抬升的铁门上！整个车库都在抖！更多金属扭曲呻吟！卷帘门抬升速度骤减、卡住！
我连滚带爬扑到墙边,再次狠狠按下关闭钮！
嘎吱……嘎吱……
卷帘门发出垂死呻吟,带着豁口和巨大凹陷,艰难地、缓慢地开始下降。
我背靠冰冷墙壁,大口喘气,心脏快从嗓子眼蹦出来。惊魂未定看向门外。
那悬浮的恐怖身影,就在门外！巨大水翼疯狂扇动,卷起雨龙卷。腐烂与水交织的脸,透过扭曲的门缝豁口,死死地盯着我！那只空洞的人眼,穿透昏暗光线,锁定了我！里面翻涌着混乱、暴怒……还有一丝,被阻隔的痛
吼——！！！震耳欲聋的咆哮冲击车库！水翼猛地前合,无数尖锐水流暴雨般射向关闭的铁门！
叮叮当当！冰雹砸铁皮般密集！卷帘门剧颤哀鸣！几道细流穿透缝隙豁口,打进车库,打在水泥地上,留下浅坑,冒起白烟！
我的心提到嗓子眼！猛扑向不远处停着的黑色SUV——唯一的活路。拉开驾驶门摔进去,手抖着摸钥匙孔。
空的！
冷汗瞬间湿透后背！想起来了！省油！安全！钥匙习惯拔了放玄关挂钩上！
绝望像冰水淹没了全身。门外是异变的老婆,门快撑不住。生路,因为没钥匙,成了死胡同！
爸爸！爸爸！小雨带着哭腔从车后座传来。她不知何时爬到了后座,缩在座位下,惊恐地看着外面。
强迫自己冷静。不能乱！绝对不能乱！
目光如电,扫视熟悉的车库。工具架！对！工具架下有个旧饼干盒,里面有备用螺丝刀和……一把备用钥匙！是很久前老婆怕我丢三落四,偷偷藏的！
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猛地推开车门,扑向角落工具架！粗暴掀开杂物！找到了！蒙尘的旧铁皮盒！
颤抖着手打开盒子！一堆生锈螺丝垫片下,一抹熟悉的金属反光！
备用钥匙！
操！找到了！我差点哭出来！
就在这时——
轰隆！！！
巨响！车库铁门猛地向内凹陷！一个巨大的、由水流构成的拳头凸起出现在门板上！紧接着第二下！第三下！
砰砰砰！
金属撕裂声令人牙酸！门中央豁口被硬生生砸开扩大！冰冷雨水混着狂暴水腥气,像洪水涌进来！一只由高速旋转浑浊水流构成的巨臂,带着毁灭气势,猛地从破口伸进！胡乱扫荡！
工具架被扫倒！杂物乱飞！巨臂扫过墙壁,留下深沟！
我抓起钥匙,连滚带爬扑向驾驶座！身后,那巨臂离我只有咫尺！
砰！巨臂狠狠砸在SUV后备箱上！厚重金属瞬间凹下去！整辆车剧烈一晃！
我扑进驾驶座,反手狠狠摔上车门！冰雨泥点拍打车窗。后视镜都不敢看,颤抖的手把钥匙狠狠捅进锁孔！
给老子着啊！快着啊！！心里疯狂呐喊！
嗡……嗤嗤……
发动机一阵无力呻吟,仪表盘灯闪几下,灭了！电瓶亏电！车停太久了！
我日——！绝望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喇叭刺耳鸣叫！
车窗外,那只巨臂似乎被喇叭吸引,猛地转向,五指张开,像个巨大的、由死亡之水构成的爪子,带着刺骨寒意和毁灭气息,朝着驾驶座车窗狠狠抓来！
我瞳孔骤缩！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10.
爸爸！看妈妈！后座传来小雨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的尖叫。
我下意识瞥向后视镜。
透过破碎的后挡风（被刚才那拳砸裂了）,我看到车库外暴雨中的景象。
那悬浮的巨大身影,在疯狂攻击的同时,那颗低垂的头……似乎正朝着小雨声音的方向……微微转动了一下那只空洞的人眼,穿透狂暴雨幕和扭曲车身,落在了后座那个小小的、发抖的身影上。
就在那死亡水爪即将拍碎车窗的瞬间——
异变再生！
车库外,悬浮的她身体猛一震！抓向我的巨爪,竟在离车窗玻璃几厘米的地方,硬生生定住了！狂暴旋转的水流瞬间迟滞、紊乱！
紧接着,一种如同精神被撕裂的痛苦尖啸从车库外传来！尖锐！混乱！挣扎！
那停滞的巨爪,开始剧烈颤抖！水流疯狂涌动、冲突,像内部在打仗！爪子形状极不稳定,忽凝忽散。
我抓住这眨眼即逝的机会！猛地拧动钥匙！
嗡——！哒哒哒哒！
这一次,发动机发出一阵雄浑的咆哮,终于点着了火！仪表盘灯光唰地亮起！
抓稳了小雨！！我狂吼,右脚把油门狠狠跺进油箱底！轮胎在湿滑水泥地上发出刺耳摩擦,白烟滚滚！
黑色SUV如同挣脱锁链的疯兽,咆哮着向前猛冲！
目标——那摇摇欲坠、被砸开巨洞的卷帘门！
吼——！！！车库外传来更暴怒混乱的咆哮！那停滞的巨臂被激怒,再次凝聚,带着更恐怖的力量,狠狠拍向冲来的车头！
但我更快！
SUV像道黑色闪电,在巨大水掌拍落前,险之又险地擦着边,一头撞向铁门中央的破洞！
哐啷！！！哗啦——！
扭曲的金属被巨力彻底撕开！破碎的铁门碎片和玻璃（前挡风被飞溅金属划破）乱飞！SUV如同破茧凶兽,咆哮着冲出昏暗车库,一头扎进外面白茫茫的、毁灭性的暴雨世界！
冰冷、带着微弱灼烧感的死亡之雨,瞬间覆盖全车！雨刮疯了似地左右摇摆,在瀑布般的雨帘中几乎刮不出一丝清晰视野。
嘶嘶……车顶、引擎盖,传来令人心惊肉跳的细微腐蚀声。白烟在雨水中升起！
我死死抓住方向盘,指节发白。不敢松油门！SUV在积水的小区路上疯狂颠簸,泥浆水墙四溅！
透过后视镜,我看到让我心脏骤停的一幕：
车库门口,那巨大的水翼身影,没有追。
她静静悬在狂暴雨幕中,巨大水翼低垂,不再扇动。那颗低垂的头,似乎正对着SUV逃离的方向。那只空洞的人眼,隔着重重雨帘,隔着飞溅的泥水,仿佛穿透空间,再次望了过来。
这一次,我好像在那片死寂的空洞深处,抓住了一丝……难以形容的悲伤还有一丝……解脱
一滴更清晰、更剔透的雨泪,再次从那只残存人形的眼角下,缓缓滑落,坠入无边雨幕。
紧接着,那巨大的水翼身影,开始变得模糊、透明。无数构成她的水流溃散、分离,像融化的冰雕,最终彻底消失在茫茫暴雨中,仿佛从未存在。
只留下车库门口一片狼藉,和那无人看见、无声坠落的雨之泪。
我猛地转回头,不敢再看。泪水混着冰冷的雨水,模糊了视线。我咬紧牙关,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呜咽。
妈妈……妈妈不见了……后座传来小雨终于明白过来的、压抑的哭声。
我没回答,只是把油门踩得更深。黑色的SUV在末日般的暴雨中,像片绝望的叶子,冲向同样被死亡雨水溶解的城市深处。车顶的嘶嘶腐蚀声,如同丧钟,从未停歇。
雨,更大了。世界,正在融化。而我们的逃亡,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