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举着直播杆对准海面漂浮的变异章鱼时,弹幕炸了：
【卧槽主播快跑！这玩意儿看着能吃人！】
【报警啊！海怪现世！】
直到我把那湿漉漉的海怪拖上岸,扒开缠满海藻的头套——
露出张苍白俊美、价值千亿的脸。
全网瘫痪,科技新贵顾屿深海变异表情包屠榜热搜。
为挽救形象,他裹着我的旧毯子扮落难程序员：小姐,能收留我几天吗
我信了,直到在他防水电脑里发现《汐岸计划》PPT：
目标：拆除礁石滩渔村,建设顶级度假村。
我拎起砍蛏刀抵住他咽喉：顾总,是你自己滚,还是我把你剁了喂潮间带
咸腥的海风像粗糙的砂纸,刮过林汐裸露在防晒服外的脸颊和手臂。她赤脚踩在退潮后裸露出来的、冰凉黏滑的礁石滩上,深一脚浅一脚,每一步都带着礁石区特有的谨慎。脚下是墨绿色的海藻、灰白的藤壶壳,还有来不及随潮水退去、被困在浅洼里徒劳挣扎的小鱼小蟹。远处,灰蓝色的海水翻滚着白沫,撞击着黝黑的礁石,发出沉闷而永恒的轰响。
这里是鹭洲岛东岸的礁石滩,地图上找不到名字的角落,却是林汐祖祖辈辈赖以生存,也是她此刻唯一的家园和战场。她调整了一下别在破旧遮阳帽檐上的运动相机,又举起手里那根缠着防水胶带的直播杆,将手机镜头对准了自己和身后那片广袤、苍凉又生机勃勃的潮间带。
家人们,下午好！‘赶海林小汐’上线！她对着镜头扬起一个元气满满的笑容,刻意忽略掉胃里因饥饿而产生的轻微抽搐,声音被海风吹得有些发飘,却努力保持着活力,今天潮水退得特别远,咱们的‘寻宝’范围大大增加！看！前面那片礁石区,平时都淹在水下的,今天可是大露脸！我敢打赌,下面藏着大货！
弹幕开始滚动起来,不算密集,但足够温暖：
【汐姐下午好！今天风浪有点大啊,注意安全！】
【哇！这礁石滩看着就带劲！汐姐冲鸭！】
【主播今天挖点啥蛏王大青蟹还是八爪鱼】
【祈祷汐姐爆护！多挖点好货给村里孩子筹学费！】
【守护最美礁石滩！打倒无良开发商！林小汐加油！】
看到最后几条弹幕,林汐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她将镜头转向远处海天相接的地方,那里,几艘不属于渔村的工程勘探船像不祥的幽灵,若隐若现。
谢谢‘礁石滩守护者007’、‘大海的小贝壳’！对,咱们今天的目标是——填满水桶,守护家园！林汐的声音拔高,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开发商看不上咱这穷地方咱就用这海里的馈赠,证明给所有人看,鹭洲岛的礁石滩,是宝藏,是根！不是他们想拆就能拆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翻动着脚下的礁石。潮湿的石块下,藏着另一个世界：惊慌失措的寄居蟹扛着螺壳飞速横移,肥硕的岩礁蟹挥舞着大螯试图恐吓,色彩斑斓的海葵随着水流轻轻摇曳。
看！开门红！林汐眼睛一亮,眼疾手快地从一块扁平礁石下的沙泥里抠出一个肥嘟嘟的猫眼螺,这家伙,够肥！清蒸一流！她将战利品举到镜头前,螺肉还在微微收缩,引得弹幕一阵想吃、主播手速666的刷屏。
收获的喜悦暂时冲淡了心头的阴霾。林汐将猫眼螺扔进腰间的塑料水桶,继续向前探索。她动作麻利,眼神锐利如鹰,对这片潮间带了如指掌。哪里蛏子洞密集,哪里青蟹爱打洞,哪里能摸到值钱的海参鲍鱼,她都一清二楚。这是爷爷用一辈子、爸爸用半条命教给她的生存技能,也是她现在唯一能握紧的武器。
家人们注意看这种小孔,她蹲下身,指着沙泥地上一个不起眼的8字形小孔,用特制的细长盐罐小心地往孔里撒了点盐,蛏子！这孔是它的呼吸孔,撒盐刺激它,它就会往上蹿！
果然,几秒钟后,一根粗壮的蛏子水管猛地从旁边的另一个孔里探了出来,紧接着,整个肥硕的蛏身也跟着往上拱！林汐眼疾手快,两指精准地捏住蛏壳根部,用力一提！
嚯！好家伙！这蛏王,够大！一只足有成人手掌长的金黄色竹蛏被完整地拔了出来,在阳光下扭动着肥厚的身体,带起泥点。弹幕瞬间被666、蛏王！、主播威武刷屏。
老铁们礼物刷起来！给咱渔村小学的孩子们加个鸡腿！林汐笑着将蛏王扔进水桶,水桶里已经铺了一层猫眼螺、几只花蛤和几个小海螺。
就在这时,运动相机的广角镜头边缘,捕捉到了远处海面一个不同寻常的动静。
【汐姐！十点钟方向！海里有东西！】
【卧槽！那是什么黑乎乎一团】
【看着像……废弃的渔网还是漂浮的垃圾】
【不对！它在动！好像……在挣扎】
林汐也注意到了弹幕的提醒,顺着镜头方向望去。距离岸边约百米的海面上,一个橄榄球大小、黑乎乎、布满凸起物的物体正在海浪中沉沉浮浮,似乎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以一种怪异的、痉挛般的姿态扭动着。阳光照在上面,某些凸起的部分反射出金属的冷光。
那东西……看着就不像海洋生物,也不像常见的漂浮物。一种莫名的诡异感爬上林汐心头。她下意识地将直播镜头推近,放大。
高清镜头下,那东西的细节更加清晰：覆盖着深色的、类似橡胶或特殊涂层的表面,布满了不规则的凸起和凹陷,一些地方还缠绕着墨绿色的海藻。最诡异的是,它似乎有肢体几条细长的、同样覆盖着深色材料的触手在海水里无意识地摆动、抽搐着,其中一条似乎被渔网残骸紧紧缠住,导致整个物体无法挣脱。
【我的妈呀！这什么鬼东西！】
【深海变异生物外星探测器】
【看着好恶心！像长满瘤子的章鱼！】
【汐姐快跑！感觉有危险！】
【报警！快报警！这玩意儿看着邪门！】
弹幕瞬间爆炸,恐惧和猎奇的氛围弥漫开来。直播间人数开始飙升,礼物也开始刷屏,但林汐此刻顾不上这些了。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那东西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似乎正在失去力气,缓缓下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攫住了她——不能让它就这么沉下去！不管它是什么！
家人们别慌！林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更多的是决断,不管它是什么,看着像是被困住了！我得过去看看！万一是遇险的人呢
她迅速扫视四周,目光锁定在不远处一块半浸在水中的巨大礁石旁。那里系着一条她爷爷留下的、饱经风霜的旧舢板。船很小,仅能容纳一两人,木头船身布满修补的痕迹,但结构还算结实。
等我！林汐对着镜头喊了一声,将直播杆插在旁边的礁石缝里固定好,确保镜头还能拍到海面方向。她顾不上脱鞋,趟着齐膝深、冰冷刺骨的海水,奋力冲向那条旧舢板。
海水阻力很大,脚下是湿滑的礁石和硌脚的海贝。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船边,解开缆绳,用尽全身力气将沉重的小船推离浅滩,然后翻身跳了上去。船身剧烈摇晃,咸涩的海水溅了她一身。她抓起船桨,凭着多年在海边生活的本能,奋力朝着那个诡异漂浮物的方向划去。
风浪似乎更大了些,小小的舢板在起伏的海浪中颠簸得像一片叶子。林汐咬紧牙关,手臂酸痛,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她离那个漂浮物越来越近,那怪异的形状在眼前放大,视觉冲击力更强,带来一种生理性的不适和恐惧。
【主播疯了！快回来啊！】
【为了流量不要命了那东西看着就邪性！】
【汐姐小心！注意安全！】
【镜头在晃！晕了晕了！但好刺激！】
弹幕彻底疯了,直播间人数呈几何级暴涨。
终于,舢板靠近了漂浮物。浓烈的海腥味和一种淡淡的、难以形容的金属与橡胶混合的异味扑面而来。林汐强忍着恶心和恐惧,将船桨伸过去,小心翼翼地试图拨开缠绕在触手上的渔网残骸。
就在船桨碰到那触手的瞬间——
触手猛地痉挛了一下！仿佛触电般！
林汐吓得差点把船桨扔出去！紧接着,那覆盖着深色涂层的头部位置,一块椭圆形的、类似观察窗的黑色罩子下面,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光闪烁了一下,随即彻底熄灭。
这东西……有反应是活物还是……机器
林汐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她深吸一口气,把心一横,将船桨卡在漂浮物和舢板之间,固定住它不下沉,然后小心翼翼地俯身,伸出手,试图去抓住它一个相对光滑的凸起部位。
入手是冰冷、坚硬、略带弹性的触感,绝对是人工材料！不是生物！
这个认知让她胆子大了些。她用力抓住那个凸起,使出吃奶的力气,试图将这个沉重的家伙拖上小船。
呃啊——！她低吼着,手臂肌肉贲张,额头青筋暴起。这东西比她想象中沉得多！小船剧烈摇晃,海水不断灌进来。好几次她都差点脱手,连人带船翻进海里。
【主播神力！】
【加油啊汐姐！】
【看得我手心冒汗！】
【快看！那‘头罩’好像松动了！】
经过一番惊心动魄的角力,林汐终于成功地将那个湿漉漉、沉甸甸的怪物拖上了狭小的舢板！小船吃水线瞬间下沉了一大截,海水几乎漫过船舷。她累得瘫坐在船尾,大口喘着粗气,浑身湿透,冰冷的海水贴在身上,冻得她牙齿打颤。
那怪物就躺在船中央,像一堆诡异的深海垃圾。近距离看,它的设计更加怪异,线条冷硬又带着某种流畅感,深色的涂层在海水的浸泡下显得有些斑驳,缠绕的海藻滴滴答答地淌着水。那个椭圆形的头罩果然歪斜了,露出一道缝隙。
林汐喘息稍定,强烈的好奇心和直播间几万双眼睛的注视,驱使着她伸出手。她的指尖带着试探,还有些颤抖,轻轻抠住了那道缝隙的边缘。
用力一掀！
覆盖着深色涂层的头罩被她整个掀开！
下一秒——
时间仿佛凝固了。
直播镜头清晰地捕捉到了舢板上的一切。
头罩下,不是什么章鱼脑袋,也不是冰冷的机械结构。
露出来的,是一张人脸！
一张年轻男人的脸。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紧闭着双眼,浓密的睫毛上挂着细小的水珠,薄唇紧抿,失去了血色。湿透的黑色短发凌乱地贴在饱满的额角和线条冷硬的下颌上。水珠顺着他高挺的鼻梁滑落,滴在船板上。
尽管双目紧闭,脸色惨白,这张脸依旧俊美得惊心动魄,带着一种超越性别的、近乎雕塑般的完美轮廓。只是此刻,这份完美被脆弱和濒临死亡的沉寂所笼罩。
【】
【人！是个人！】
【我的天！我看到了什么！】
【这脸……帅得有点不科学了吧】
【等等！这张脸……好眼熟！】
【卧槽！！！顾屿！！！是顾屿啊！！！深海科技的顾屿！！！】
【哪个顾屿】
【还能是哪个！身家千亿、科技新贵、全球钻石王老五排行榜前三那个顾屿啊！！！】
【顾屿他在自家潜艇里cos深海变异】
【救命！这什么魔幻剧情！】
弹幕在死寂了一秒后,如同被投入核弹,瞬间炸裂！服务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直播间卡顿、掉线,然后涌入更多闻风而来的吃瓜群众。无数问号和惊叹号淹没了屏幕。
林汐也彻底懵了！她像被施了定身咒,僵在船尾,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舢板上那张苍白俊美的脸,大脑一片空白。
顾……顾屿
那个经常出现在财经杂志封面、科技峰会头条、被誉为AI与深海探索领域点金手的亿万富翁顾屿他怎么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鹭洲岛的礁石滩还穿着这么一身……奇形怪状的潜水装备
就在她震惊得无以复加时,舢板上昏迷的男人,那浓密如鸦羽的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林汐的心猛地一跳！
他还活着！
这个认知瞬间冲散了所有的震惊和荒谬感,救人的本能占据了上风。她顾不上直播间已经彻底瘫痪的弹幕和疯狂涌入的人数,也顾不上思考顾屿为什么会在这里。她立刻俯身,探了探他的鼻息——微弱,但确实存在！又摸了摸他的颈动脉——跳动虽然缓慢微弱,但还在搏动！
坚持住！林汐对着昏迷的男人低喊了一声,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她迅速环顾四周,小船离岸边还有几十米距离,靠她划回去太慢,而且船里还灌了水,随时可能沉没！
她当机立断,抓起固定直播杆的手机——幸好刚才固定在礁石上了,镜头还对着这边。她对着镜头,用尽力气大喊：家人们！帮帮忙！打120！打110！报位置！鹭洲岛东岸礁石滩！有人溺水！急需救援！快！
喊完,她立刻将手机塞回防水袋,扔进小船。然后深吸一口气,抓住顾屿身上那件怪异潜水服（现在她知道是某种深海作业服了）的肩带,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沉重的身体往船边拖。她必须尽快把他弄上岸进行急救！
冰冷的海水再次浸透她的身体,拖拽一个昏迷的成年男人更是艰难无比。林汐咬着牙,额头青筋暴起,一步一步,在及腰深的海水里艰难跋涉,拖拽着身后毫无知觉的顾屿。海浪无情地拍打着他们,好几次她都被冲得站立不稳,又顽强地爬起来。
当林汐终于将顾屿拖上干燥的礁石滩时,她已经筋疲力尽,瘫倒在冰冷粗糙的石头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喉咙里全是咸腥味。顾屿就躺在她旁边,脸色依旧苍白如纸,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远处,已经隐约传来了警笛和救护车的声音。直播间的观众没有辜负她的呼喊。
救援人员很快赶到,专业而迅速地将昏迷的顾屿抬上担架,送上救护车。林汐作为第一发现者和施救者,也被要求一同前往医院配合调查。
离开前,她回头看了一眼自己那歪倒在礁石缝里的直播杆和手机。屏幕上,弹幕还在疯狂滚动,各种猜测、震惊、担忧的言论刷得飞起。而顾屿深海变异、渔村女钓到千亿总裁、魔幻赶海直播等词条,已经如同坐火箭般,强势屠榜了各大社交平台的热搜前三。
一场普通的赶海直播,以一种谁也无法预料的方式,彻底改变了林汐的生活轨迹,也将鹭洲岛这个默默无闻的渔村,推向了风口浪尖。
市第一医院,VIP病房外。
消毒水的味道浓得有些刺鼻。林汐坐在走廊冰冷的塑料椅上,身上还裹着护士好心给她的一条薄毯,头发半干不湿地贴在额角,脚上套着一次性拖鞋,露出被礁石划伤的脚踝。她看着自己沾着泥污和海藻的手,还有点回不过神。
警察刚刚给她做完笔录,详细询问了发现顾屿的经过。她如实回答了,包括直播的部分。警察的表情很严肃,显然顾屿的身份和遭遇让这件事变得极不寻常。他们收走了她直播用的手机作为证据,也暗示她近期可能需要随时配合调查。
走廊尽头传来急促而沉稳的脚步声。一个穿着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干练的年轻男人快步走来,身后跟着两个同样西装革履、神情紧张的助理模样的人。他步履生风,目标明确地走向顾屿的病房。
是顾屿的特助,周正。林汐在财经新闻里见过他。
周正经过林汐身边时,脚步微微一顿,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她狼狈的样子,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但并未停留,径直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
门关上的瞬间,林汐隐约听到里面传来低沉的交谈声和仪器规律的滴滴声。她松了口气,顾屿应该脱离危险了。
她靠在冰冷的椅背上,疲惫感如同潮水般袭来。今天发生的一切太过魔幻,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她现在只想回家,回到她那个虽然简陋但温暖的海边小屋,好好睡一觉。
正当她准备起身离开时,病房门再次打开了。
周正走了出来,脸上带着职业化的温和微笑,但眼神深处却有一丝凝重。他径直走到林汐面前。
林小姐,您好。我是顾总的助理,周正。他伸出手,态度客气有礼,非常感谢您今天救了顾总！医生说,如果不是您及时发现并进行了初步处理,后果不堪设想。
林汐有些局促地和他握了握手：不……不用谢,应该的。顾总他……没事了吧
顾总已经醒了,没有生命危险,但需要静养观察一段时间。周正推了推眼镜,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一丝恳切,林小姐,现在有个非常棘手的问题需要您的帮助。
林汐心里咯噔一下：什么
周正叹了口气,拿出自己的平板电脑,点开几个页面递给林汐。屏幕上赫然是各大社交平台的热搜榜,前面几条全是：
顾屿深海变异爆
渔村女钓到千亿总裁热
魔幻赶海直播惊现顾屿新
下面还有各种离谱的标题和网友P的表情包——顾屿被P上章鱼触手,配上文字我,顾屿,深海之主！；或者他被林汐拖上岸的截图,配上谢渔娘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否；还有更夸张的阴谋论,猜测顾屿在进行什么非法深海实验导致事故……
周正的声音充满无奈：林小姐,您也看到了。现在舆论已经完全失控。‘深海变异’、‘海怪’这些词条对顾总个人形象和深海科技的声誉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股价开盘就暴跌了百分之十五,还在持续下探。董事会那边已经快疯了。
林汐看着那些荒诞又铺天盖地的热搜和表情包,头皮一阵发麻。她完全能想象这对一个顶级科技公司掌舵人意味着什么。
那……我能做什么林汐不解。
周正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诚恳：林小姐,顾总需要一个绝对安静的环境休养,也需要时间来平息这场舆论风暴。但医院和酒店都不安全,记者和好事者无孔不入。我们了解到,您家在渔村,位置相对偏僻安静,而且……您对顾总有救命之恩。
他看着林汐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顾总的意思是,想以‘落难程序员’的身份,暂时借住在您家几天。对外就宣称是您救助的普通落水者,身份就是个小程序员,遭遇海难侥幸生还,需要地方养伤。这样既能避开媒体,也能慢慢淡化这次事件的负面影响。
啊！林汐彻底傻眼了,住……住我家程序员
对。周正点头,补充道,当然,不会让您白帮忙。顾总会支付您一笔非常可观的‘房租’和‘看护费’,足够解决您目前为渔村筹款的燃眉之急。而且,顾总承诺,在风波平息后,会以深海科技的名义,对鹭洲岛渔村进行一笔定向捐赠,用于改善基础设施和孩子们的教育。
钱！定向捐赠！这两个词精准地击中了林汐内心最柔软也最焦灼的地方。渔村小学的屋顶急需修缮,孩子们需要新的书本和校服,还有那些因为开发商征地而惶惶不安、失去生计的乡亲们……这笔钱,无疑是雪中送炭！
巨大的诱惑摆在眼前。只要收留这个落难程序员几天,就能换来渔村急需的资金和未来可能的支持……
可是……和一个陌生男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即使他是身价千亿的顾屿,即使他现在看起来虚弱无害……林汐心里本能地升起一丝警惕和抗拒。
周正似乎看出了她的犹豫,立刻递上一份打印好的协议：林小姐,这是初步的协议草案,您看看。关于顾总的安全、隐私,以及您能获得的报酬和捐赠细节,上面都有明确条款。我们绝对保证您的安全和权益不受任何侵犯。顾总现在身体虚弱,也绝不会给您带来任何麻烦。
林汐看着那份协议,又看了看周正诚恳（或者说无懈可击）的表情,再想想热搜上那些荒诞的标题和渔村乡亲们期盼的眼神……
挣扎了片刻,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接过协议：我……我需要考虑一下。协议我先看看。
当然可以。周正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您慢慢看。有任何疑问随时联系我。顾总……真的很需要您的帮助。
林汐捏着那份薄薄的协议,感觉重若千斤。她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是将渔村带向希望,还是引狼入室。
三天后。
海风带着特有的咸腥味,吹拂着鹭洲岛渔村低矮的房屋。林汐家的小院坐落在村子最东头,推开院门就能看到那片黝黑的礁石滩和辽阔的大海。院子不大,打扫得很干净,角落里堆放着渔网、浮漂和一些赶海工具。三间平房,白墙有些斑驳,但窗明几净。
此刻,林汐正有些局促地站在自己那间小小的、收拾得格外整洁的卧室门口。她的床上,此刻正躺着一个男人。
顾屿。
他换下了那身怪异的深海服,穿着周正送来的、质地柔软的灰色棉质家居服,靠坐在床头。脸色依旧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但精神明显好了很多。洗去了海藻和污泥的黑色短发清爽利落,露出饱满的额头和线条冷峻的眉眼。鼻梁高挺,薄唇微抿,即使穿着最普通的衣服,安静地坐在那里,也自带一种不容忽视的矜贵气场和疏离感。
他手里拿着一本书,但似乎并没有看进去,深邃的目光落在窗外,看着院子里那棵在风中摇曳的老榕树,眼神有些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顾先生,林汐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显得自然点,手里端着一碗刚熬好的、散发着浓郁鲜香的海鲜粥,吃点东西吧刚熬的,用的是今早赶海挖的蛤蜊和虾。
顾屿闻声转过头。他的目光落在林汐身上,平静无波,像深邃的寒潭,看不出太多情绪。他点了点头,声音因为虚弱而有些低沉沙哑,却依旧带着一种天生的冷质感：谢谢。麻烦你了,林小姐。
林汐将粥碗放在床边的小凳子上,自己也搬了个小马扎坐在离床稍远的地方。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一个是叱咤风云的科技帝国掌舵者,一个是挣扎在温饱线上的渔村孤女,因为一场离奇的海难被强行捆绑在同一个屋檐下。
顾屿拿起勺子,动作优雅地舀起一勺粥,吹了吹,送入口中。他吃东西很安静,几乎没有声音。海鲜粥的鲜美似乎让他苍白的脸上多了那么一丝极淡的暖意。
味道很好。他简短地评价了一句。
哦……哦,你喜欢就好。林汐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说,我们靠海吃海,也就这点东西拿得出手了。
顾屿没再说话,安静地吃着粥。房间里只剩下勺子偶尔碰到碗壁的轻微声响和海风穿过窗棂的呜咽。
林汐偷偷打量着他。近距离看,他的侧脸线条完美得无可挑剔,但眉宇间似乎总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疲惫和某种沉郁的东西。他不像新闻里看到的那个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科技骄子,倒更像一个背负着沉重秘密、被深海吞噬过又侥幸逃脱的迷途者。
那个……林汐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带着一丝好奇,顾先生,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穿着那身装备出现在我们这里她指了指窗外那片礁石滩。
顾屿握着勺子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抬起眼,深邃的目光看向林汐,那眼神锐利得像能穿透人心,让林汐心头一紧。
测试新设备。他言简意赅,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深海探测器。遭遇了不可预测的强洋流和机械故障,紧急上浮失败,逃生舱被卷到了这片海域。氧气系统出了问题,失去意识前,我启动了紧急求救信标,但显然……失效了。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林汐脸上,带着一丝复杂的探究,如果不是你,我现在应该已经喂鱼了。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滴水不漏。但林汐总觉得,他平静的语气下,似乎隐藏着更多的东西。那身装备看起来就不像是普通的深海探测器操作服。
哦……原来是这样。林汐压下心头的疑虑,没再追问。大佬的世界太复杂,她这种小虾米还是少知道为妙。
接下来的几天,顾屿这个落难程序员在林汐家住了下来。他异常安静,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那间小小的卧室里看书,或者对着他那台经过特殊防水处理、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笔记本电脑处理事情（林汐被告知那是他吃饭的家伙,不能离身）。他话很少,对林汐提供的简单饭菜从不挑剔,甚至偶尔会帮忙收拾一下碗筷（虽然动作生疏）。
林汐的生活也并没有太大改变。白天,她依旧会去赶海,只是不再开直播（周正强烈要求低调）。她把收获的海鲜一部分拿到镇上去卖,一部分留给顾屿和自己吃。顾屿的存在感很低,低到林汐有时会忘记家里还住着一个身价千亿的程序员。
然而,这种表面上的平静,在一个闷热的午后被打破了。
那天,林汐赶海回来,收获不错,拎着半桶蛏子和几只青蟹。她推开院门,看到顾屿正坐在院子里的老榕树下,对着他那台笔记本电脑,神情专注。海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画面竟有几分难得的安宁。
顾先生,我回来了。林汐招呼了一声,将水桶放在屋檐下,今天有蛏王,晚上加餐！
顾屿似乎被她的声音惊扰,从屏幕前抬起头,对她点了点头,眼神里似乎有一闪而过的……慌乱
林汐没太在意,准备去厨房收拾海鲜。经过顾屿身边时,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他的电脑屏幕。屏幕亮着,似乎是一个打开的PPT文件。
只一眼！
仅仅是一眼扫过的瞬间！
几个加粗放大的宋体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了她的视网膜！
《汐岸计划》
——鹭洲岛东岸（礁石滩区域）开发方案
林汐的脚步猛地钉在原地！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汐岸计划礁石滩开发
她猛地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顾屿！
顾屿显然也意识到她看到了！他脸色骤变,反应极快,啪地一声合上了笔记本电脑！动作带着一种被撞破秘密的狼狈和狠厉！
你看到了什么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瞬间带来强烈的压迫感,眼神锐利如刀,死死地盯着林汐,哪里还有半分虚弱和安静！那眼神冰冷、警惕,充满了上位者被冒犯的震怒和一种深不可测的危险！
林汐被他突然爆发的气势逼得后退了一步,心脏狂跳,但震惊过后,是无边的愤怒瞬间吞噬了她！
骗子！什么落难程序员！什么需要安静养伤！什么对渔村捐赠！全是谎言！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这个她好心收留的落难者,竟然就是那个要拆掉她家园、毁掉礁石滩的幕后黑手！《汐岸计划》！拆除礁石滩渔村,建设顶级度假村！
他电脑里的PPT,就是悬在渔村头顶的屠刀！
我看到了什么林汐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她猛地指向屋檐下,那里挂着她赶海用的、刀刃在阳光下闪着寒光的砍蛏刀！她的眼神像淬了火的冰,燃烧着被欺骗、被愚弄的滔天怒火和刻骨的恨意！
顾、总！她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吐出这两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千钧的重量和冰冷的嘲讽,我看到了一个狼心狗肺、恩将仇报的骗子！
她猛地冲过去,一把抄起那把沉甸甸、刀口锋利的砍蛏刀！刀柄粗糙的木质纹理硌着她的掌心,带来一种冰冷的、充满力量的触感。她转过身,将刀尖直直地指向几步之外、脸色铁青的顾屿！
刀刃在午后的阳光下,折射出刺目的、森冷的寒光,稳稳地停在距离顾屿咽喉不到一尺的地方！
海风似乎都凝滞了。院子里只剩下林汐粗重的喘息声和刀锋划破空气的微弱嗡鸣。
她死死地盯着顾屿那双深不见底、此刻翻涌着震惊、怒意和一丝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的眼睛,声音冰冷,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小院里：
顾总,是你自己滚出我家,滚出鹭洲岛……
还是我现在就把你剁了,扔进潮间带——喂、螃、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