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玄幻小说 > 瑜伽群里的秘密 > 第一章

35岁生日那天,我被公司裁员了。
妻子苏雅的反应是摔门而去:我当初瞎了眼才嫁给你!
那晚她穿着新买的黑色紧身裙出门,说是去上瑜伽课。
可邻居告诉我,看见她上了一辆宝马X7。
我偶然加入一个瑜伽交流群,群里都在讨论一个身娇体软的女人。
直到看见群相册里那条熟悉的黑裙子和宝马车牌。
我默默记下车牌号,深夜去了地下车库。
那辆宝马安静地停在我的旧车旁,车窗上还映着我苍白绝望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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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岁生日这天,早上的阳光斜刺进窗户,晃得陈志远有些睁不开眼。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坐起身,宿醉带来的钝痛感还顽固地盘踞在颅腔深处。昨晚那场部门同事硬拉着他去的生日酒局,推杯换盏间,那些半真半假的恭维话和隐约流露出的同情,此刻回想起来都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粘腻感。他瞥了一眼身旁空着的枕头,苏雅显然又早早去了她那个宝贝瑜伽馆。空气里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她新换的昂贵香水味,甜腻得有些发齁。
洗漱完毕,陈志远套上那件穿了三年、领口微微磨损的藏青色衬衫,对着镜子里那张因长期熬夜和焦虑而显出疲态的脸,用力搓了搓。眼角的细纹似乎更深了,鬓角也悄然冒出了几根刺眼的白发。他深吸一口气,试图把胸腔里那股沉甸甸的浊气压下去,推门走进客厅。
女儿小雨正坐在餐桌前,小口小口吃着牛奶泡麦片,看见他,眼睛亮了一下:爸爸,生日快乐!声音清脆得像清晨的露珠。
陈志远心里一暖,走过去揉了揉女儿柔软的头发:谢谢小雨,快吃,别迟到了。目光扫过女儿摊开的作业本,上面几道题明显空着,他下意识地皱眉,昨天的数学题又不会了
小雨缩了缩脖子,小声嘟囔:妈妈说她回来晚,没空给我讲……
没事,晚上爸爸给你讲。陈志远压下心头的烦躁,尽量让语气显得温和。他匆匆给自己倒了杯隔夜的凉开水灌下去,冰凉的水流滑过喉咙,却浇不灭心头那点无名的焦灼。抓起公文包,他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弥漫着女儿奶香、妻子香水味和某种无形压力的家。
挤在早高峰沙丁鱼罐头般的地铁里,陈志远努力挺直腰背,试图找回一点华夏技术资深工程师的体面。十年了,从青涩的毕业生熬到如今的技术骨干,这栋位于城市CBD核心区的玻璃幕墙大厦承载了他整个职业生涯的汗水和……日渐沉重的疲惫。他熟稔地刷卡、穿过光可鉴人的大堂,走向自己位于研发部角落的工位。
工位附近的气氛有些异样。几个平时熟悉的同事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着什么,眼神飘忽,看到他进来,声音骤然压低,随即又故作自然地散开,投向他的目光复杂难辨,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陈志远心头猛地一沉,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
师傅……一个带着怯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是他的徒弟赵磊,刚毕业一年,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此刻却写满了局促不安。
陈志远放下公文包,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打开电脑:嗯小磊,有事
赵磊搓着手,眼神躲闪,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在耳语:师傅……那个……今年的裁员名单,刚刚……出来了。
陈志远敲击键盘的手指顿了一下,随即又继续,故作轻松:哦出就出呗,又不关咱的事,把手头的活干好就行。他点开邮箱,未读邮件的红色数字刺目地跳动着。
可是……名单里……赵磊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了,带着一种残忍的犹豫,……有你的名字。
敲击键盘的声音戛然而止。
办公室嗡嗡的背景音仿佛瞬间被抽离,只剩下一种令人耳鸣的死寂。陈志远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四肢百骸都僵住了。他盯着电脑屏幕上闪烁的光标,那点微光在视野里模糊、放大,又猛地收缩成一个尖锐的点,刺得他眼球生疼。
十年。整整十年。
他像一头不知疲倦的老黄牛,把最好的年华和几乎全部的心血都倾注在这家公司里。多少个通宵达旦的攻坚,多少份凝结着智慧和汗水的技术方案,多少回为了项目如期交付而熬红的双眼……这些画面在脑子里疯狂闪回,最终定格在顶头上司张振华那张总是挂着虚伪笑容的脸上。
不可能!这三个字像烧红的铁块,卡在他的喉咙里,灼痛,却发不出声音。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噪音,引得周围几个同事惊愕地抬头。陈志远顾不上这些,他像一头发怒的公牛,径直冲向走廊尽头那扇挂着总监办公室铭牌的厚重木门。
门被猛地推开,撞在门吸上发出一声闷响。
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后,张振华正悠闲地品着一杯茶,袅袅热气模糊了他镜片后的眼神。看到陈志远气势汹汹地闯进来,他脸上那惯常的、如同面具般的笑容纹丝不动,甚至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哟,志远这么早,有事
王总!陈志远的声音因为极力压制怒火而显得有些嘶哑,你这是什么意思他指着门外,胸膛剧烈起伏,裁员名单我
张振华放下茶杯,慢悠悠地站起身,脸上那点惊讶迅速切换成一种老谋深算的为难。他绕过办公桌,走到陈志远身边,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力道,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将他按在旁边的真皮沙发上。
志远啊,张振华叹了口气,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推心置腹,你来公司,快十年了吧他踱回自己的老板椅坐下,双手交叉搁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一副掏心窝子的模样,这十年,你对公司的贡献,我张振华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啊!
陈志远绷紧了下颌线,一言不发,冷冷地盯着他,想看看这头老狐狸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张振华避开他锐利的目光,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装模作样地翻了翻,眉头紧锁,仿佛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唉,可是……志远,你得理解,这是集团总部的决定,铁板钉钉!我这个总监,也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啊!他顿了顿,观察着陈志远的反应,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沉重起来,而且……上个月那个‘凌云’项目,最终验收出了那么大纰漏,导致公司直接损失三十多万!这个责任……集团那边总要有人担着不是虽说……咳,我知道你也尽力了。
张振华抬起眼,镜片后闪过一丝精明的光,语气又缓和下来,带着施舍般的关怀:不过你放心!念在你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该给你的赔偿,我都替你据理力争,向上面申请了!N+3!怎么样,老哥够意思吧
陈志远看着他脸上那副虚伪的、悲天悯人又暗含得意的表情,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什么狗屁集团决定!什么狗屁项目责任!分明是这老狐狸早就看他不顺眼,嫌他这个老资格不够驯服,碍了他提拔自己亲信的路!上个月那个项目的所谓纰漏,根本是张振华为了压缩成本,强行砍掉了他坚持要做的关键冗余测试环节导致的!如今,却成了他张振华清除异己、向集团邀功的完美借口!
一股巨大的屈辱和愤怒直冲头顶,烧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动作之大带倒了旁边的杂志架,哗啦一声散落一地。
张振华被他的动作惊得身体后仰了一下,脸上的关怀瞬间凝固,随即又堆起假笑:志远,冷静点……
够了!陈志远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锋,清晰地割裂了办公室里虚伪的空气。他死死盯着张振华那张保养得宜、此刻却显得无比恶心的脸,一字一句地说:张总监,这些年,承蒙‘关照’了!赔偿金,一分不少地打到我卡上。其他的话,不必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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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他不再看张振华那瞬间变得铁青又强压怒火的脸色,挺直了脊背,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这间充满了算计和恶臭的办公室,用力甩上了门。那一声巨响,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仿佛是他十年职场生涯一个充满讽刺的休止符。
走出公司那冰冷辉煌的玻璃大门,午后的阳光白花花地砸下来,刺得陈志远有些眩晕。刚才在张振华办公室里那股硬气支撑着他冲了出来,此刻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看着身边行色匆匆、为生计奔忙的人群,那股硬气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个干净,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洞和茫然。
三十五岁。失业。房贷。女儿的学费。苏雅那张写满不满的脸……无数沉重的字眼像冰冷的石块,一块块砸进他空荡荡的心湖,溅不起一丝涟漪,只有彻骨的寒意弥漫开来。
他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橱窗里昂贵的西装、餐厅里飘出的食物香气、咖啡馆门口依偎着说笑的情侣……这一切繁华都与他无关,甚至带着一种无声的嘲讽。他拐进一条僻静的小巷,在一家卖廉价盒饭的小店门口的长椅上坐下,看着对面斑驳的墙壁发呆。时间失去了意义,直到夕阳将高楼的影子拉得老长,暮色四合,街灯次第亮起,他才被胃里一阵强烈的饥饿感唤醒。
回家。这个念头让他心头一紧。怎么跟苏雅解释怎么面对她即将爆发的怒火和刻薄的指责陈志远只觉得头皮发麻。他在路边踟蹰了许久,最终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打车回到了熟悉的小区门口。
他没勇气立刻上楼面对那个即将爆发的火山口。小区对面那家老张记猪脚饭的招牌亮着温暖的橘黄色灯光。他走进去,点了一份最便宜的猪脚煲,食不知味地扒拉着。油腻的汤汁和软烂的猪脚堵在喉咙口,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如同他此刻的心情。邻桌一家三口的欢声笑语更是刺耳。
算了,实话实说吧。陈志远放下筷子,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某种决心,瞒也瞒不住,该来的总会来。他付了钱,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平静走出小店。
刚走到小区门口,一辆通体漆黑、线条嚣张霸气的宝马X7引擎轰鸣着,如同离弦之箭般从小区里猛地冲了出来,几乎是擦着他的衣角呼啸而过,卷起一阵呛人的尘土和热风。
操!开宝马了不起啊!赶着投胎吗陈志远被惊出一身冷汗,狼狈地后退几步站稳,冲着那迅速消失在街角、只剩下两个猩红尾灯的车影怒骂了一句。心头的憋闷和无处发泄的怒火仿佛找到了一个出口。
可骂完,一丝异样却浮上心头。那车……那流畅的轮廓,那独特的轮毂样式……怎么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熟悉感好像在哪里见过陈志远皱着眉,努力在混乱的记忆里搜寻,却像隔着一层浓雾,抓不住那个清晰的影像。也许是小区哪个邻居新换的车吧他甩甩头,把这点莫名的疑虑抛开,带着满身的疲惫和沉重的心理负担,走进了单元楼。
楼道里熟悉的消毒水味混合着各家各户飘出的饭菜香。他掏出钥匙,打开家门。
老婆,我回来了。他一边弯腰换鞋,一边习惯性地喊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讨好。
客厅里空无一人,静悄悄的,只有电视柜上的电子钟发出微弱的滴答声。这个点,苏雅应该在家准备晚饭才对。一种不好的预感悄然爬上心头。他放下公文包,走向主卧。
推开虚掩的房门,眼前的景象让他微微一怔。
苏雅背对着他,站在穿衣镜前,正有些慌乱地整理着身上那条崭新的黑色紧身连衣裙的裙摆。听到开门声,她猛地转过身,脸上带着一种被惊吓到的潮红,几缕湿漉漉的发丝贴在汗津津的额角和脖颈上,胸口还在微微起伏,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剧烈运动后的热度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
你……你干什么了怎么出这么多汗陈志远盯着她,眉头不自觉地锁紧。眼前的苏雅,状态明显不对。那件紧身裙将她的腰肢勾勒得盈盈一握,胸前的曲线也呼之欲出,与她平时在家穿着宽松运动服的模样判若两人。
苏雅飞快地用手背抹了一下额角的细汗,眼神闪烁,避开他的直视,语气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轻松,却又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哦,没什么,刚才……在房间里拍了几条新的瑜伽视频教程,动作有点大,累的。她说完,像是才反应过来,迅速转换话题,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质问,你今天怎么下班这么早
那张泛着红晕的脸上,表情有些僵硬,嘴角努力想向上弯起一个弧度,却显得有些勉强,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尴尬。空气里,那股甜腻的香水味似乎更浓了。
陈志远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骤然沉了下去。裁员带来的巨大冲击、被宝马车惊扰的余怒、眼前妻子这明显不对劲的状态和那句带着刺的疑问……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瞬间点燃了他压抑了一整天的火药桶。
我被辞退了。他盯着苏雅的眼睛,没有任何铺垫,没有任何修饰,开门见山,声音冷硬得像一块石头砸在地板上。
辞退苏雅脸上的那点红晕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苍白,随即,那苍白迅速被一种暴怒的潮红覆盖。她整个人像是被点燃的炮仗,瞬间炸了:辞退!陈志远!你怎么干什么都不行啊!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刺破房间的宁静:本来你那点破工资,供着房贷,养着孩子,日子已经紧巴巴的了!现在倒好,你连工作都丢了彻底失业了小雨马上就要升初中了,择校费、补习班、各种杂费,一笔接一笔,你告诉我钱从哪来天上掉下来吗你让我去哪找这么多钱指望你那点赔偿金能撑几天
苏雅越说越激动,胸口剧烈起伏,手指几乎要戳到陈志远的鼻尖,刻薄的话语如同冰雹般砸下来: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嫁给你这种没用的男人!十年了,还是个小小的技术组长!看看人家林浩,跟你一起进公司的,现在都当上副总了!你呢除了会对着电脑敲敲打打,你还会什么窝囊废!
那窝囊废三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陈志远的心脏。苏雅脸上毫不掩饰的鄙夷和愤怒,像刀子一样剐着他最后一点可怜的自尊。十年婚姻生活里积累的琐碎怨气、职场失意带来的巨大屈辱、此刻被最亲密的人兜头盖脸的痛骂和否定……所有的一切轰然爆发!
够了!陈志远猛地一声暴喝,声音震得房间嗡嗡作响。他脸色铁青,额角青筋暴跳,指着苏雅,手指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微微颤抖:苏雅!你他妈现在讲话怎么这么难听啊!你才赚了几天钱啊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摆不正自己的位置了你是我老婆!不是我陈志远的仇人!
他胸膛剧烈起伏,眼睛因为愤怒而布满血丝,死死瞪着苏雅。
苏雅被他突如其来的暴怒震得后退了半步,但随即,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也燃起了更盛的怒火。她毫不示弱地瞪回来,眼神冰冷,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决绝,仿佛在看一个彻底让她失望透顶的陌生人。
好!陈志远!你有种!苏雅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冷得像冰,我懒得跟你吵!她猛地抓起梳妆台上的名牌手包,肩膀狠狠撞开挡在门口、气得浑身发抖的陈志远,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卧室。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摔门声,如同惊雷般在陈志远耳边炸响,整个房子似乎都跟着抖了一下。巨大的声响过后,是死一般的寂静。那扇紧闭的房门,隔绝了妻子愤怒的背影,也仿佛隔绝了他熟悉的生活。
陈志远僵立在原地,像一尊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的石雕。耳边嗡嗡作响,苏雅那些刻毒的话语还在反复回荡,如同魔音穿脑。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阵尖锐的、真实的绞痛,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像被抽掉了骨头般,颓然地跌坐在冰凉的地板上。暮色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隙挤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冰冷的光斑,将他蜷缩的身影切割得支离破碎。空荡的房间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声和那摔门声留下的、令人窒息的回响。
那天之后,冷战像一层厚厚的、冰冷的霜,覆盖了整个家。
陈志远不是没试着低头。他主动做了几次饭,都是苏雅爱吃的菜。吃饭时,他小心翼翼地找话题,试图缓和气氛:今天……瑜伽馆人多吗或者小雨老师说最近她数学进步挺大的……
苏雅的反应是眼皮都不抬一下,仿佛他是空气,只是机械地扒拉着碗里的饭,然后一言不发地起身离开,留下他一个人对着几乎没动过的菜肴发呆。那冰冷的沉默比任何争吵都更伤人。
他也试过在苏雅敷面膜的时候,凑过去笨拙地道歉:那天……是我太冲动了,说话没过脑子……
苏雅会立刻转过脸,避开他的视线,拿起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发出哒哒的轻响,将他未说完的话和所有的示好都隔绝在无形的屏障之外。每一次尝试,都像一盆冷水浇在刚燃起的微弱火苗上,只换来更深的寒意和挫败感。
碰了几次结结实实的硬钉子后,陈志远那点残存的自尊和心气也被消磨殆尽了。算了,他疲惫地想,热脸贴冷屁股,何必呢他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一股脑儿地投入到了和好友林浩筹备新公司的事情上。
市场调研、技术方案可行性分析、寻找初期客户、没完没了的电话会议、修改到凌晨的PPT……创业初期的千头万绪像无数条鞭子,抽打着他高速运转。白天在外面奔波,晚上回来就一头扎进书房,对着电脑屏幕熬到深夜。他刻意忽略了客厅里苏雅越来越晚归的身影,忽略了女儿小雨偶尔欲言又止的眼神。
日子在这种压抑的忙碌中滑过了两个月。初夏的气息越来越浓,窗外的梧桐树叶子肥绿得发亮。
这天下午,一个潜在客户临时取消了会面。陈志远看着手机里林浩发来的正好歇一天的信息,心里忽然涌起一阵强烈的冲动。他破天荒地早早离开了那个租来的、堆满图纸和样品的狭小办公室。
路过市中心那家苏雅念叨过几次的精品店时,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导购小姐热情地介绍着当季新品,陈志远的目光在一排排精致的衣物和配饰间游移,最后落在一条款式简约却质感极好的真丝围巾上。柔和的烟粉色,他想,应该衬苏雅的肤色。他又去女儿最喜欢的蛋糕店,买了她心心念念的提拉米苏。拎着包装精美的礼物和蛋糕,陈志远心里难得地升起一丝微弱的期待,脚步也不由得轻快了些。
钥匙转动门锁,推开家门。客厅里,苏雅正背对着他站在玄关的落地镜前。
她显然已经精心打扮过。脸上妆容精致,睫毛刷得根根分明,唇色是时下流行的浆果红。身上穿着一件他从没见过的酒红色吊带连衣裙,丝绸面料泛着诱人的光泽,将她的肩颈线条和背部优美的曲线展露无遗,裙摆堪堪及膝,露出一双踩着细高跟鞋、线条漂亮的小腿。她正微微侧身,似乎在检查耳垂上那枚新添的、闪亮的碎钻耳钉。
听到开门声,苏雅转过头,看到是他,脸上掠过一丝极其短暂的惊讶,随即迅速恢复平静,甚至带着一种刻意的疏离。她没说话,只是弯腰提起放在脚边那只小巧的链条包。
老婆陈志远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他提着东西往前凑了一步,要出去还……还生我气呢他把装着围巾的礼袋往前递了递,试图挤出一点轻松的笑意,你看,我买了……
没生气。苏雅打断他,声音平淡得像白开水,听不出任何情绪。她动作利落地将一缕垂落的卷发别到耳后,露出那枚闪亮的耳钉,看也没看他手中的东西,刚好你回来了,省得我叫妈过来。你辅导小雨写作业吧,我有事出去一趟。语气是不容置疑的交代。
没等陈志远有任何回应,甚至没给他放下手中东西的时间,苏雅已经像一阵裹挟着香风的风,从他身边掠过。细高的鞋跟敲击着光洁的地砖,发出清脆而急促的哒、哒、哒声,径直走向门口。
砰。
又是一声关门响。比两个月前那一次轻得多,却更显决绝。
陈志远僵立在玄关,手里还提着那个突然变得无比沉重的礼袋和蛋糕盒。包装袋上精致的丝带垂落下来,轻轻晃动,像是在嘲笑他的自作多情。那声关门响如同一个休止符,彻底掐断了他心头那点刚刚燃起的、微弱的暖意。
他慢慢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目光追随着楼下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苏雅快步走出单元门,酒红色的裙摆在初夏微醺的风里摇曳生姿,像一朵盛放的、带着刺的玫瑰。她站在路边,低头看着手机,似乎在发送信息。昏黄的路灯光线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肢和优美的背部曲线,那身段,比两个月前似乎更加紧致、更具风情了。
陈志远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个背影上,心头翻涌的却不再是欣赏,而是一种混杂着刺痛、迷茫和强烈不安的冰冷审视。
从什么时候开始,苏雅的穿衣风格发生了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他的记忆里,婚后的苏雅,尤其是生了小雨之后,她的衣柜几乎被舒适宽松的运动服、棉质T恤和牛仔裤所统治。她总说,舒服自在最重要。可眼前这个穿着性感吊带裙、踩着细高跟、画着精致妆容的女人,与他记忆中的妻子判若两人。
爸爸……我饿了。女儿小雨带着睡意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
这声音像一根针,刺破了陈志远凝固的思绪。他猛地回过神来,惊觉自己已经在窗前站了许久。窗玻璃上,映出他自己模糊而苍白的脸,眼神空洞得吓人。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那股翻涌的苦涩,转身走向厨房,声音尽量放得平稳:小雨乖,爸爸这就做饭。
晚饭很简单,清炒时蔬,一盘番茄炒蛋。父女俩默默吃着。小雨偷偷抬眼看了爸爸好几次,欲言又止。饭后,陈志远坐在女儿的书桌旁,辅导她做数学作业。台灯的光线柔和地洒在作业本上。
爸爸……小雨忽然停下笔,抬起头,黑葡萄似的眼睛里盛满了不安,小嘴微微嘟着,你和妈妈……是不是要离婚了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陈志远心里猛地一揪,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他愕然地看着女儿:小雨,你怎么会这么想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可信,伸手想摸摸女儿的头,爸爸妈妈不会离婚的。我们只是……最近都太忙了,有点小矛盾。
小雨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她没有再追问,只是用铅笔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画着圈圈,小小的肩膀微微耷拉着,那若有所思的低落模样,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陈志远的心上。
此后的日子,陈志远的生活被强行按进了一个更加刻板的轨道。白天,他像上了发条的机器,疯狂扑在新公司的业务拓展上,用高强度的工作麻痹自己。晚上,他准时回家,系上围裙,变成围着灶台转的煮夫和辅导女儿功课的慈父。
而苏雅,则像一只被放飞的、色彩斑斓的蝴蝶。她出门的时间越来越早,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每一天,她都以一种近乎仪式感的隆重对待自己的妆容和衣着。有时是剪裁精良的连衣裙,有时是利落飒爽的套装,有时是带着异域风情的波西米亚长裙……唯一不变的,是那份精心雕琢的美丽和身上越来越浓郁的、价值不菲的香水味。
我去上瑜伽课。这成了她出门时永恒不变、也懒得再多解释一句的理由。语气平淡,眼神却总是不经意地掠过他,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审视和疏离。
陈志远沉默地听着,沉默地看着她描画精致的眉眼,沉默地看着她踩着各种漂亮的高跟鞋消失在门后。那扇门关上的瞬间,空气里残留的香水味仿佛都带着一种冰冷的嘲讽。
这真的是去练瑜伽吗哪个瑜伽馆需要会员每天如此盛装出席那精心描画的眼线,那特意搭配的耳饰,那摇曳生姿的步伐……这一切,分明更像是一场蓄谋已久、精心准备的约会。
怀疑像藤蔓,在他心底疯狂滋生缠绕,勒得他喘不过气。那个雨夜她异常的汗水和慌乱,那条刺眼的黑色紧身裙,小区门口差点撞上他的嚣张宝马X7,女儿敏感而担忧的疑问……无数细碎的片段在脑海里翻腾、碰撞,最终指向一个他不敢深想却又无法回避的可怕可能。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谈一谈。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无法按捺。陈志远决定,就在今晚。
傍晚,他特意推掉了一个不太重要的电话会议,提前回到那个安静得有些过分的家。钥匙刚插进锁孔,就听到里面传来苏雅轻快的哼歌声。他推开门。
苏雅正站在玄关的穿衣镜前,做最后的检查。今天又是一套新行头——一条米白色的V领针织连衣裙,质地柔软贴身,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曲线。颈间系着一条细细的、点缀着小颗珍珠的锁骨链。她微微侧头,往耳后和手腕喷着香水,空气里瞬间弥漫开一种清冽又带着诱惑的木质花香调。
听到开门声,她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从镜子里瞥了他一眼,眼神淡漠,随即又专注于自己的动作,仿佛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闯入者。她拿起梳妆台上那个小巧的菱格纹手包,利落地转身,看样子又要像往常一样,直接出门。
陈志远往前一步,身体微微挡住了通往大门的过道。他深吸一口气,胸腔里那颗心在肋骨下沉重地撞击着。他看着苏雅那张妆容无懈可击、此刻却显得异常疏离的脸,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干涩,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苏雅,等等。我们……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