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白露生凉,霜刃已寒
北境初春,雪未尽融,杏花却已悄然绽放。
傅府花园,少女正抱着一盏温茶,微微颤抖着双手。
阿辞,你慢些!
远处,一少年身着玄色锦袍,骑在雪白的骏马上,眉眼间带着少年人的张扬与意气风发。
他策马而来,薄唇勾起一抹笑意,笑声清润:霜儿,怕什么有我在。
他翻身下马,弯腰捧起她因寒冷而通红的手指,掌心的温度缓缓沁入指尖。
江南十里春风,不及你眉间朱砂一点红。
傅霜愣住,脸颊绯红,心头一阵悸动。
那一年,少年萧辞意气风发,许她一生一世的温柔。
三年后,镇北府寒风凛冽,雪落无声。
傅霜裹着一身素色披风,独自坐在偏僻小院的榻上。
她的指尖冰冷,盯着手中一枚玉佩,唇角微微颤抖。
这玉佩,是三年前萧辞赠她的定情之物。
待我归来,便让你做这天下最尊贵的女子。
可是如今,曾经日日在她耳边低语霜儿别怕的人,三日未踏入此院。
小姐……
门外,小怜端着药碗进来,眼圈通红。
殿下……又去了秦侧妃处。
傅霜指尖一抖,碗中药汤轻微荡漾。
小怜声音哽咽:您身子尚弱,孩子……得保住啊。
傅霜缓缓垂眸,手指覆在微微隆起的腹部上。
那一瞬,心头某处似被钝刀割裂开来。
夜半风雪愈急,院外忽然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萧辞推门而入,浑身寒气未散,眉眼冷厉如刀。
傅霜急忙起身,声音微颤:阿辞……
她还未开口,男人冷冷打断:傅家勾结北境匪军,粮草一案,不容再拖。
傅霜脸色骤然惨白,声音颤抖:可是裴戎已带兵剿匪,能否暂缓傅家的调令……
不能。
萧辞冷声道:国事为重,傅家再犯,满门处斩。
傅霜一阵恍惚,眼前浮现出少年郎曾牵着她手,眉眼带笑的模样。
霜儿,有我在,天塌下来也护你周全。
可如今,护她的少年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冷心的帝王。
那夜,傅霜独坐榻上,手中捧着素笺,泪水无声落下。
她指尖刺破,鲜血一点点渗出,写下一封血书:
傅家女傅霜,求一条活路。
窗外风雪呼啸,吹灭了案上的烛火。
傅霜缓缓抚上腹部,眼神一寸寸冷了下去。
阿辞,若我连这孩子都护不住,那便与你再无牵挂。
2
孤月入京,焚心断情
北境镇北府,小院里风雪肆虐。
傅霜瘦削的身影坐在榻上,手中紧握着那封沾满血迹的素笺。指尖因寒冷而微微发青,掌心里隐隐沁出血色。
小姐,您一夜未合眼。小怜轻声劝道,眼底尽是担忧,若再如此下去,孩子……
傅霜缓缓垂眸,抚上微微隆起的腹部,指尖微颤。
他是阿辞留给我的唯一东西,我不能倒下。
话虽如此,她的声音却轻得像风中残雪,几乎要被夜色吞没。
屋外风声愈烈,似有乌鸦盘旋,发出凄厉的鸣叫。
三日前,她派人连夜送出的血书,至今无半点回音。
小怜低声道:小姐,或许太子殿下……尚未收到。
傅霜眼底闪过一抹绝望。
她缓缓攥紧素笺,指甲刺破掌心,血滴顺着指缝落在袖口,殷红刺目。
他若真收到,怎会无动于衷……
是他要断我傅家的路,也是他要断我的路。
风雪中,她仿佛又听见了少年的声音——
霜儿,待我归来,便让你一生无忧,满京城皆唤你一声太子妃。
可如今,昔日誓言早已成空。
当夜,傅霜换上一件素白狐裘,裹着尚未显怀的身子,踏上归京的马车。
小怜满眼担忧:小姐,北境天寒地冻,您身体虚弱,怎可远行
傅霜淡淡一笑,眉眼间透着几分凄凉的坚韧:
留在镇北府,只会等死。
回京,或许还能搏一线生机。
马车辘辘而行,碾碎厚重积雪,风雪拍打在车厢上,发出凄厉的声响。
十日后,大雪封城,傅霜孤身立于皇城宫门外。
她一袭素白长裙,肩头积了厚厚一层雪,唇色因寒冷而泛紫,声音沙哑却透着不屈:
傅家女傅霜,求见太子殿下——
守门侍卫冷声呵斥:殿下近日公务繁忙,岂是你想见便能见的
傅霜缓缓跪下,纤细的身影在风雪中愈发渺小。
她的双膝早已被冰雪冻得失去知觉,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石砖上,血迹与雪水交融,顺着脸颊滑落。
阿辞……求你
殿下,傅小姐已跪在宫门外三日三夜。
御书房内,影卫低声禀报,声音透着一丝不安。
萧辞执笔的手微微一顿,墨迹在素白折扇上晕开,像极了血色浸透雪地的痕迹。
傅霜……
他喃喃念出这个名字,眼底闪过一瞬晦涩。
可转瞬,神情又冷了下来,声音低沉如霜:
她跪便跪着,若不想活,自取灭亡便是。
影卫面色一僵,低下头不敢再言。
第五日清晨,傅霜被侍卫强行拖入御书房。
她一身白衣早已被雪水浸透,面色惨白,双膝鲜血淋漓。
殿下……
她声音微颤,抬起那双早已哭肿的眼眸,倔强地望着高坐在案后的男人。
萧辞缓缓抬眸,目光落在她身上,冰冷得像是万年寒潭。
傅霜,你可知罪
傅霜心头一颤,指尖因用力而发白。
阿辞,傅家无罪!我腹中……是你的骨血,求你念在旧情上,放傅家一条生路。
旧情
萧辞冷笑一声,缓缓走下案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傅霜,你以为朕还会被你一声‘阿辞’所动
来人,传令下去——
傅家谋逆,全族问斩。
傅霜浑身一颤,整个人僵在原地,指尖死死抓住萧辞的衣袖,哭声哽咽:
萧辞——你说过江山万里不及我眉间朱砂……你怎忍心!
萧辞垂眸,眸色如夜:江山在手,朱砂自可再点。
傅霜仿佛被什么狠狠抽去魂魄,跌坐在冰冷石砖上,腹中一阵绞痛袭来。
萧辞转身离去,背影决绝而冷酷。
傅霜紧紧抱住腹部,泪水模糊了双眼。
阿辞……若有来世……
我再不求与你相见。
那一刻,北境的雪停了,唯有风声在宫殿之间呼啸,似在为她绝望的心哭泣。
3
焚心骨血,梦里朱砂
夜色如墨,冷宫中火光摇曳,空气中弥漫着焦木与血腥味。
傅霜瘫在冰冷的石砖上,白衣早已被血迹浸透,裙摆宛如盛开的朱砂花,凄艳无比。
阿辞……
她的声音轻得几不可闻,颤抖的手缓缓抚上微微隆起的小腹,眼底滑落一滴浑浊的泪。
救……我们的孩子……
突然,宫门砰地被人撞开,一道高大冷峻的身影冲入火光中。
傅霜——!!
萧辞疯了一般奔向她,将那副早已冰冷的身子抱入怀中。
朕来迟了……朕来迟了!
他颤抖的双手死死捂住她腹部的血口,眼底是彻底的慌乱与绝望。
太医!影卫!给朕滚进来——救她!
可傅霜只是缓缓睁开那双早已浑浊的眼,唇角微微翕动:
阿辞……你终于……抱我了……
话音刚落,纤细的手指缓缓垂下,气息全无。
不——!!
萧辞发出野兽般嘶吼,抱着她的身体摇晃,想唤醒那点逐渐冷去的温度。
霜儿,朕命你睁开眼睛——你听见没有!
是朕错了,朕不该怀疑你……你想要什么,朕都给你!
孩子……我们重新来……求你别丢下朕……
他的指尖微颤,泪水滴落在女子苍白的脸上,瞬间被炙热火光蒸发。
冷宫火海被扑灭后,萧辞亲自抱着傅霜回到寝殿,不允许任何人碰她的遗体。
退下——谁敢靠近,杀无赦!
殿内烛火明灭,男人跪在床前,指尖轻轻描摹她眉心的朱砂,声音低哑:
霜儿,别怕……朕在这。
三日三夜,他滴水未进,衣袍凌乱,眼眶血丝纵横,整个人如同失了魂魄。
第三夜,萧辞独自守着傅霜,手中酒壶倾倒,酒水洒了一地。
他已三日未合眼,眼底一片血红,疯魔地喃喃:
霜儿,你说过要一生一世……为何丢下朕
男人双手颤抖着伸向她,指尖一寸寸摩挲她冰冷的脸。
忽然间,他情绪失控,猛地将尸体紧紧抱在怀里,嘶声低吼:
醒来!你若不醒,朕便随你去!
力道失衡,傅霜的头颅重重磕在床榻边缘,血迹缓缓渗出。
阿辞……
一声轻若蚊呐的低语在他怀中响起,又迅速消失。
萧辞怔了怔,醉酒的他并未察觉,泪水又一次涌上眼眶。
殿外,神医跪在冰冷的石砖上,满头冷汗:
娘娘……还有一丝气息。
影卫沉声道:若再不救,必死无疑。
神医手指用力,迅速从药箱中取出一瓶乌色药液,低声道:
只能以假死之术保她性命,殿下误以为她死透,我们方能脱身。
烛火摇曳中,神医为傅霜灌下药液,随即用白布包裹全身,命影卫趁夜换上一具被火烧毁的宫女遗体。
当萧辞再次醒来,火葬台上烈焰翻滚,黑烟冲天而起。
霜儿——!!
他疯了一般冲上去,却被影卫死死拉住:
殿下,娘娘已成焦骨……
让她入土为安吧。
萧辞整个人呆立原地,眼底一点点被绝望吞噬。
是朕……亲手烧了她……
男人缓缓跪倒在地,指尖抓住地砖,鲜血顺着指缝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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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乾元殿夜夜香烛不灭,帝王疯魔一般低声喃喃:
若有来世,朕不要江山,不要权势……
只求唤你一声霜儿。
4
风雪藏刃,朱砂成灰
北境,山野医庐,风雪凛冽。
傅霜缓缓睁开眼,眼底一片茫然。屋内烛火摇曳,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药香。
姑娘,你终于醒了。
须发皆白的神医走来,眼中闪过一抹怜悯,低声道:
你命悬一线,能活下来已是奇迹。
傅霜微张唇瓣,声音微弱如风中雪:我……是谁
神医摇了摇头,叹息一声:你坠入火海、头部重伤,前尘尽失,也许是上天怜悯,让你忘了所有痛苦。
女子指尖轻微颤抖,眼神空洞,像一只刚破茧的蝶。
数月后,铜镜中,一张七分熟悉、三分陌生的脸映入眼帘。
眉心那点艳若朱砂的红痣已无影无踪,唇色因寒气而略显苍白,眼神却渐渐冷冽起来。
火焰毁了你原本的面貌,修复后容颜已有不同。
从今往后,便是新生。
女子抚上镜中的脸颊,眸底掠过一抹淡淡的阴影。
神医取来一碗药,神情沉重。
姑娘……你腹中的胎儿未能保住。
此劫已过,活着便是恩典。
女子愣了片刻,指尖缓缓覆上小腹。
一瞬间,像有什么东西从心头被生生剜去。
孩子……没了……
唇齿间溢出一抹苦笑,眼底的柔光逐渐冻结成寒冰。
第二年冬。
夜半,傅霜从梦中惊醒,冷汗湿透了衣衫。
火焰,哭喊,血腥味……还有那个转身离去的背影——
阿辞,救孩子……
傅霜,你休想再利用这孽种威胁朕!
一声冷斥,震得她心脏狠狠抽痛。
记忆像洪水般涌入脑海,她抱着头痛苦呻吟,泪水顺着脸颊滚落。
我……记起来了……
那一刻,她眼中的柔情彻底死去,只剩下冷冽杀意。
既然傅霜已死,那就换一张脸,回来取命。
此后两年,她不再温顺恬淡。
她跟随北境养父修习权谋、医毒、驭人之术;
暗中收拢北境重臣、培养势力,步步为营。
昔日那个为情委曲求全的女子,已彻底化作冷血的利刃。
京城,风雪初霁。
一辆雕花黑漆马车缓缓驶入宫门,马蹄声踏碎积雪。
车内,女子素白衣裙衬得她肤色更冷,指尖缓缓摩挲着一枚古玉。
那是火海中唯一带出的遗物。
傅霜已死。
黎霜归来,不为爱,只为血债。
唇角微微上扬,一抹冷笑若隐若现。
乾元殿内,灯火通明。
新封的黎侯义女,缓缓踏入殿中。
高坐龙椅上的帝王,指尖微颤,眼底翻涌着疯狂的执念与痛苦。
那张脸——七分熟悉,三分陌生,却让他呼吸一窒。
霜儿……
傅霜垂眸,冷声道:
陛下认错人了。
黎霜与您从无半分牵连。
萧辞死死盯着她,眸色阴沉:你敢说,眉心朱砂不是朕亲手点上的
女子神情淡漠,伸手抚上光洁的额头。
陛下多疑了。
黎霜眉心,并无朱砂。
夜半,乾元殿内烛火未灭。
萧辞独自坐在案前,指尖摩挲着一枚烧焦的玉佩。
是她……一定是她……
傅霜,就算你换了脸、忘了我,朕也要你留在身边。
哪怕是鬼,朕也要锁你一生。
5
凤阙锁魂,执念入骨
乾元殿,风雪扑面,内侍尖声高喝:
黎侯义女——黎霜觐见!
殿内百官闻声抬头。
素白宫装的女子缓缓走入,举止优雅,神情冷淡。
高坐龙椅上的帝王,在看见她的那一刻,指尖骤然收紧。
那张脸……熟悉得让他心颤,又陌生得让他疯魔。
霜儿……
低哑的呼唤从唇齿间溢出,像是三年来梦魇缠身的低语。
傅霜微微垂眸,声音如冰雪落地:
陛下认错人了。
黎霜,北境黎侯义女,与陛下素无瓜葛。
傅霜三年前已葬身火海,陛下又何必执念一场虚妄
萧辞死死盯着她,喉头微动,眼底翻涌着疯魔的暗潮。
不……
是你,一定是你!
纵使换了脸、断了记忆,你的气息,我怎会认错
傅霜眼神冷若寒潭,唇角勾起一抹淡笑。
陛下贵为天子,疑心如此之重,未免可笑。
一阵死寂后,萧辞猛地上前,长指覆上她的眉心。
眉心朱砂,可是被你洗去
傅霜淡淡抬手,握住他的手腕,声音平静得可怕:
陛下若真如此思念那位傅霜,不如修座佛堂祭奠亡人。
黎霜无福承受这等情深。
萧辞的胸口像被狠狠戳了一剑,指尖微微颤抖。
当夜,萧辞下旨:
黎霜暂居凤阙。
凤阙——曾经傅霜的宫殿,如今被他命人重修一新。
傅霜立于殿前,指尖缓缓抚过雕花朱门,眼底划过一丝冷意。
陛下,黎霜并非后宫妃嫔,不宜居凤阙。
你若不是她,为何要惧
萧辞一步步走近,阴影笼罩她纤细的身影,眼神疯魔。
傅霜,你可以恨朕、怨朕,但别想从朕身边逃开。
深夜,凤阙。
傅霜坐于案前,望着窗外灯火阑珊,眼神冰冷如霜雪。
傅霜已死。
黎霜活着,不为情爱,只为血债血偿。
她低声呢喃,唇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
北境的影卫首领踏雪而来,单膝跪地:
夫人,暗线已布好。
很好。
我要这乾元城,从根基开始腐烂。
另一边,乾元殿内。
萧辞手中紧握一枚烧焦的玉佩,指尖几乎刺破掌心。
傅霜……你恨也好,怨也罢,朕都认了。
可你别用这张陌生的脸,看我像个外人。
他猛然起身,打翻案上的酒壶,琥珀色的液体在地上四散开来。
你若不是她,朕便毁了这天下,逼你现身!
6
雪覆朱砂,疑心疯魔
夜风席卷大殿,烛火摇曳。
傅霜立在凤阙檐下,素白宫裙随风轻舞,眉心素净如初雪。
三年前火海焚身,她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若非当夜影卫拼死救出,将她带到北境,她早已化作一堆白骨。
傅姑娘,别怕,主子吩咐过,一定保你周全。
那夜,影卫的声音低沉而急促,托起她残破的身体奔向雪夜深处。
昏迷中,她隐约听见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救她。
从此她是黎霜——我黎行的义女。
三年后,她随黎侯入京。
黎侯义女——黎霜觐见。
乾元殿上,百官屏息。
萧辞在抬头看到她的那一刻,指尖骤然收紧。
那张脸陌生又熟悉,让他呼吸一窒。
傅霜
他喃喃低语,眼底闪过一抹疯狂的希冀。
傅霜淡淡垂眸,嗓音平静如水:
黎霜,黎侯义女,与陛下素无瓜葛。
傅霜三年前已葬身火海,陛下又何必执念一场虚妄
萧辞瞳孔微缩,心头仿佛被利刃剜过。
不是她……不是她……
可若不是,为何眉眼间,神情间,都这般相似
傅霜,朕要如何才能确定——你究竟是死了,还是在朕眼前苟活
深夜,萧辞命人彻查黎霜的身份。
启禀陛下,三年前凤阙火灾,傅姑娘尸骨未寻……
还查到,当夜有北境影卫秘密潜入,似乎将一名重伤女子带走。
北境黎侯府,极有可能便是庇护她的所在!
萧辞猛地攥紧桌案,琥珀色眸子中闪烁着猩红光芒。
好一个黎侯。
竟敢从朕手里夺人!
次日,萧辞下旨:
黎霜暂居凤阙,朕要亲自教养。
百官震惊,窃窃私语。
傅霜垂眸,掩下眼底一抹冷意。
当夜,凤阙门被推开。
萧辞疾步而入,目光死死锁在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上。
傅霜——
黎霜。她冷冷打断,神情淡漠:陛下若再出言无状,黎霜即刻请辞出宫。
萧辞脚步一顿,唇角微微颤抖。
若你不是傅霜,为何要惧朕近身
傅霜静静回视,冷声道:
陛下认错人了。
黎霜与陛下,素昧平生。
7
风雪义女,朱砂泣血
京城入冬,风雪弥漫。
凤阙内,傅霜素白宫裙立于窗前,指尖缓缓摩挲袖中暗藏的玉佩。
三年前的凤阙大火,她本以为自己与腹中骨肉早已葬于火海。
是那夜,影卫拼死将她从烈焰中拖出,雪夜奔逃时,耳边传来低沉冷峻的声音——
救她。
从今往后,她是黎霜——我黎行的义女。
黎行,北境黎侯,京城重臣忌惮三分的人物。
三年前,他正暗中筹谋北境商会,偶然救下傅霜。
当得知她是凤阙旧主时,他只淡淡开口:
傅霜已死,火海中重生的人,不能再柔弱。
若要复仇,先要活成一把刀。
傅霜虚弱地笑了,眼底浮现森冷的光:
黎霜谢过侯爷。
从此,她换了容颜、改了身份,随黎行蛰伏北境三年。
乾元殿内,百官屏息。
萧辞高坐龙椅,目光死死锁住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黎侯义女——黎霜。
宦官宣报的声音落下时,萧辞指尖骤然收紧。
那眉眼、那神情,像极了三年前葬身火海的女子。
傅霜……
他心头翻涌,却在下一刻看到女子眉心素净无痕——那抹朱砂早已消失。
不,不是她……她已死。
当夜,傅霜安居凤阙。
影卫余孽潜入京城的事,陛下查到几分了
她轻抚锦案,语气淡漠。
回小姐,已封锁消息。但陛下派了暗探监视凤阙。
傅霜垂眸,唇角微勾:
任由他探究——越探,越乱。
乾元殿,烛火通明。
萧辞独自斟酒,手中攥着一枚烧焦的玉佩,指尖微颤。
傅霜,若是你,为何戴着这张陌生的脸骗朕
若不是你,为何连陌生人都能勾起朕的执念
是、还是不是
酒盏碎裂,溅了他满手血丝。
傅霜,哪怕你换了脸,朕也要让你自己承认!
夜里,凤阙的门被人猛然推开。
萧辞大步走入,黑色龙袍随着风雪猎猎作响。
黎霜——你到底是谁
傅霜素白宫裙翻飞,缓缓转身,神情淡漠。
陛下多疑了。
黎霜,黎侯义女,与陛下素昧平生。
可你的眼神——
陛下不必妄想亡人归来。
啪——
一巴掌落在他脸上,力道狠厉。
黎霜不敢承受陛下的恩宠。
次日,朝堂上,黎行奏请:
北境商道频遭劫掠,微臣愿暂代陛下管理京中商会。
傅霜静静站在他身后,眼底浮现一抹冷光。
一步步削弱帝王之权,从商会开始。
萧辞高坐龙椅,玉玦在指间骤然碎裂。
黎霜、黎行——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8
凤阙冷月,锁魂入骨
凤阙深夜,宫灯半灭。
傅霜静坐在案前,手中茶盏微凉。窗外雪落如絮,映照她眉眼,冷得像一把未出鞘的刃。
小姐,陛下今晚可能会来。暗处,影卫低声提醒。
傅霜神情不动,指尖轻轻摩挲袖中藏着的玉佩,淡淡道:
让他来。
三年前,她差点死在凤阙大火中。那一夜的绝望与哭喊,像锋利的刀片刻在她的骨血里。
若不是影卫拼死救出她,若不是黎行雪夜策马而来,将她带入北境……
此刻,她已是一缕亡魂,而非今日站在凤阙的黎侯义女。
夜风卷起殿门,一抹高大的身影踏雪而入。
萧辞一袭黑袍,眉目阴沉,眸色深处带着疯狂。
傅霜——他的声音低哑,仿佛被烈酒浸透。
傅霜缓缓转身,素白宫裙随风轻动,眉心空无一物。
陛下认错人了。
她声音平静,却比寒风还凉。
不是傅霜,又怎会让我心痛
萧辞一步步逼近,手指颤抖着伸向她的脸。
陛下慎言。她侧头避开,目光疏冷如初雪。
北境,黎府密室。
侯爷,陛下开始对黎霜起疑。
早在预料之中。黎行放下茶盏,目光深沉:让他疑,让他乱,让他在疯魔中溃败。
属下犹豫片刻,低声问:侯爷,您……当初为何要救她
黎行指尖微动,冷声道:
因为这江山欠她一命。
因为若她真死了,傅霜也不会是傅霜。
乾元殿内,奏折翻飞,烛火摇曳。
黎侯,请让义女入宫,由朕亲自教养。
圣旨一下,满朝皆惊。
萧辞看似平静,实则眼底燃着一簇暗火。
黎霜,你要么是傅霜,要么便是朕的困笼之鸟。
当夜,凤阙门又被猛然推开。
萧辞气息急促,一把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力道重得几乎要捏碎。
傅霜,承认吧——你就是她!
傅霜眉心紧蹙,冷声道:
傅霜死了,陛下何苦痴执。
啪——
萧辞的手松开,她的冷漠像利刃,割裂他心头最后一丝侥幸。
傅霜,你若不是她——为何眼里那股恨意,比火还灼人
傅霜垂眸不语,掩下眸底的冷光。
影卫在殿外禀告:
小姐,南境粮道已断,京城商会动乱初成。
傅霜缓缓起身,望着窗外银白一片,唇角微微勾起。
很好。凤阙是困笼,也是刀锋。
让陛下先尝尝,何为动荡。
乾元殿,夜色如墨。
萧辞独饮烈酒,掌心紧攥着一枚朱砂玉佩,指尖已渗出血丝。
傅霜,不管你是死是活,都休想再逃……
哪怕你恨我,哪怕你要杀我——朕都要困你在身边!
9
凤阙杀局,血色缠魂
京城的雪下了整整三夜,宫墙积满了厚厚的白,安静得诡异。
傅霜立在凤阙檐下,素白宫裙随风猎猎作响,身后影卫低声禀告:
小姐,南境粮乱已起,陛下焦头烂额。
殿内所有眼线已控制,京中局势……只差最后一根引线。
傅霜指尖微微颤动,眸底翻涌着一抹冷意。
三年前,她曾在这宫墙下跪了整夜,恳求他救救她腹中的骨肉。
三年后,她站在同一个地方,已经不是那个哭得声嘶力竭的傅霜。
告诉黎侯,杀局可以开始收网了。
乾元殿内,萧辞神情阴鸷,双眼布满血丝。
南境粮道,北境商会……竟全都落在黎行手中
陛下——左右内侍跪地颤抖,黎侯只是为了救济百姓……
救济百姓萧辞冷笑,薄唇掀起一抹寒意,猛地一掌拍碎了龙案。
他敢用百姓做借口,行逼宫之实!
脑海中,黎霜那双冷漠的眼眸一闪而过。
那不是傅霜。
可偏偏,那样像。
像到连他的执念都被撕裂殆尽。
当夜,萧辞闯入凤阙,狂风卷起殿内的烛火。
傅霜转身,素白长裙被风雪衬得越发冷厉。
黎霜!
萧辞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力道重得近乎要嵌入骨髓。
傅霜!三年前你在火里也不过这副狠绝眼神——
傅霜神情未动,反倒抬眸,声音冷若寒刃:
陛下为何执念
傅霜已死,黎霜从未欠你。
啪——
萧辞甩手,像是被她的话狠狠击碎了最后一丝情绪,眼底闪过一抹猩红的疯狂。
傅霜,就算你换了脸换了魂,朕也认得你。
哪怕你要杀朕,朕也要困你在身边!
你要什么权江山还是……复仇
萧辞一步步逼近,气息灼热,眸中染满野兽般的危险光芒。
傅霜,告诉朕,若是你——为何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朕
傅霜后退一步,袖中的冷刃微微露出寒光。
陛下不必多问。
我这一生,只想取你性命。
乾元殿外,风雪卷起,一抹黑影飞速掠过宫墙。
影卫单膝跪地,低声道:
小姐,弑君杀局已布置妥当,凤阙今晚必乱。
傅霜唇角微勾,眼底一抹恨意翻涌:
很好——既然陛下偏要困我,那便让他困死在凤阙。
今夜,要么江山易主,要么血溅凤阙。
乾元殿内,萧辞气息急促,血红的眼眸死死盯着她。
傅霜,朕承认——三年前是朕负了你。
但朕悔了,疯了,你若要复仇,先杀了朕!
傅霜手中冷刃微颤,眼底泪光一闪而逝,终究还是一抹冷笑:
死太便宜你。
我要你看着你的江山毁在我手里,看着百姓怨声载道,看着权臣逼宫,看着你亲手葬送自己——
10
大结局1
凤阙。
夜色压得人喘不过气,黑云翻涌,像极了将崩塌的江山。
殿外百官跪满金阶,哭声震天动地。
陛下,北境兵临城下,江山危矣!
殿内,烈焰自宫灯燃起,浓烟滚滚,火舌在梁柱上肆意舔噬。
傅霜静静立于火光中,素白宫裙被鲜血染透,发丝凌乱,眸光冷得如同积雪。
萧辞,这场大火,是你欠我的。
萧辞一步步逼近,黑袍猎猎,满身血污,手中长剑滴落着殷红的血珠。
他死死盯着她,眸中盛着癫狂与执拗:
傅霜,朕负你……可哪怕负尽天下,朕也不许你离开!
你以为凤阙是你的牢笼傅霜冷笑一声,袖中短刃闪出寒光。
我傅霜今日便要你看着,这牢笼,连同江山,一并灰飞烟灭!
火焰映照两人狰狞的面庞。
殿外哭喊声、火焰爆裂声、兵刃交击声混作一团。
黎行满身伤痕冲入殿内,一刀挡住了萧辞逼近的脚步。
陛下,若要杀人,便先杀我!
萧辞猩红着眼,剑尖直指黎行,声音冷得像是从地狱里爬出的野兽:
黎行,你也敢碰朕的人
傅霜眼神冷冽如冰:陛下错了,我已不属于任何人。
傅霜——萧辞低吼,眸光癫狂:哪怕你成灰,朕也认得!
傅霜手中短刃一转,直刺向萧辞的心口,血溅在她的脸上。
萧辞猛然伸手,将她死死箍入怀中,低声呢喃:
傅霜,若有来世,朕再不负你。
傅霜泪水无声落下,眼神彻底冰冷:
我不要来世。
下一刻,凤阙轰然倒塌,火光吞没了两人的身影。
火焰吞没殿宇,浓烟呛得人无法呼吸。
傅霜手中短刃刺入萧辞胸膛,血溅了她一脸。
萧辞,从此两不相欠。
她想抽身离开,却猛然被一只大掌死死扣住。
傅霜!
萧辞声音嘶哑,眸色癫狂,胸口的血泊迅速蔓延,但手上的力气却像野兽一样死死不松。
哪怕死,也要困住你!
黎行带人闯入殿内,鲜血染红了北境大氅。
傅姑娘,随我走!
傅霜冷冷看着他,眼底闪过一丝动摇。
可下一瞬,萧辞一把将她扯回怀中,低吼道:
傅霜,你敢走——朕便屠尽北境三万里!
傅霜的心头狠狠一震。
她望着怀中浑身是血、气息凌乱的男人,喉头一阵涩痛。
萧辞,你究竟要我如何
要你留在朕身边——哪怕困你一生,哪怕你恨朕入骨!
火焰轰然崩塌,凤阙在两人周围碎裂,石梁坠落。
傅姑娘!黎行低吼,伸手想要拉她。
傅霜微微闭眼,终是被萧辞死死抱进怀里。
11
大结局2
三个月后,北境平定。
傅霜被软禁在凤阙新殿,每夜梦见火焰吞没一切。
放我走……
她低喃。
黑暗中,萧辞的声音冷冷传来:
傅霜,朕已经失去一次了,不会再让你离开。
萧辞推门而入,满身煞气:哪怕这江山崩塌,傅霜,你也只能留在朕身边。
傅霜抬眸,眼神冷漠至极。
这不是爱,是困兽。
困你也好——只要你在。
12
番外1
·
北境三年雪
凤阙火局后,傅霜被影卫拼死救出,昏迷十日。
她醒来时,正值北境雪封万里。
她已失去过往的记忆,眼神空洞。
姑娘,别怕,我是黎行。
男子蹲在她面前,身披黑色战袍,声音低沉克制:你若想忘了过去,便从此叫黎霜吧。
三年里,黎行将她留在黎侯府,教她兵法、权谋、用毒之术。
你要想活,就要变得比谁都狠。
夜里,傅霜常被梦魇惊醒,梦中总有一双猩红的眼死死锁住她,低喃着一个名字:
傅霜——
她哭着醒来,却已记不起是谁。
黎行站在门外,许久未进。
姑娘,记得,不管你去哪里,我都在。
傅霜冷声答:这世上,已无人值得我留念。
13
番外2
·
凤阙疯魔
凤阙火局后,萧辞被烧成重伤,昏迷三月。
醒来时,他的第一句话是:
傅霜呢
影卫跪地,声音哽咽:娘娘尸骨无存。
萧辞笑了,笑得癫狂。
傅霜,你真狠……
三年里,萧辞疯了,夜夜在凤阙废墟低喃:傅霜,哪怕成灰,朕也认得你。
直到北境传来消息——黎侯义女,眉眼似曾相识。
他指尖一颤,冷声道:
将黎霜带回京城——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乾元殿,傅霜被困于雕花金笼。
傅霜,朕早说过——哪怕这江山崩塌,也要困你一生。
傅霜闭上眼,泪水缓缓滑落。
萧辞,你根本不配说爱。
14
番外3
·
旧时雪落,深情难说
北境,漫天雪落。
黎行翻身下马,看着眼前那个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女子时,手指微微颤抖。
那张脸虽然被火焰烧毁了半边,但眉眼轮廓依稀与他记忆里的某人重叠。
是她吗……
三年前的初雪夜,他曾在南境营帐外偶遇一名少女。
她一袭红衣,舞剑如风雪,眉眼间盛满天真烂漫,曾笑问他:
黎将军,你若归来,会否带我一封雪书
南境兵乱,黎行奉命北征。
他本欲归来时,送她一封雪书。
可一场宫变,消息传来——
南宫傅氏满门抄斩,长女葬身火海。
那一刻,他紧握雪书的手,指尖生生渗出血来。
傅霜……
黎行轻轻为昏迷中的傅霜擦去血污。
姑娘,你不必记得我。你只需活下去。
三年来,他教她兵法权谋,看着她从失忆的无助少女,变成冷血狠绝的黎霜。
可夜深人静时,他却仍旧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夜:
黎将军,你若归来,可会记得我
北境雪落无声,黎行立于门外。
屋内,傅霜正执笔练字,眉目冷厉,已全无当年的少女气息。
傅姑娘,晚些便启程回京了。
她淡淡应了一声,未曾回头。
黎行却在心里低喃:
若有来世,我愿做那个先遇见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