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凡人,我误入仙尊禁地那夜纯属意外。
清晨摸到他枕边遗落的玉牌,刻着玄尘——修真界最尊贵的名号。
我连夜逃下凡间,五年后牵着儿子摆摊卖符咒。
娘亲,爹爹到底是谁呀儿子拽着我袖口问。恰逢仙门围剿魔修,剑气扫翻我的摊位。
我护住儿子脱口而出:玄尘仙尊的骨血也敢动
全场死寂,云端缓缓降下白衣胜雪的身影。
他剑尖挑起我下巴:本座倒不知,何时留了种。
验亲石爆出冲天金光时,我忽然大笑:
仙尊可知这孩子的骨血从何而来
正是您剖给我那颗金丹化的——用您半身修为养大的亲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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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得没完没了。
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石板上,溅起浑浊的水花,又迅速汇成一股股细流,沿着街边的沟渠,裹挟着烂菜叶和不知名的污秽,匆匆奔向低洼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腐气,混着泥土的腥味,沉沉地压在临河镇的上空。
林晚弓着腰,几乎是冲进那间低矮、光线昏沉的瓦房。里面的气味比外面更冲,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汗味、草药味,还有一种产妇特有的、带着绝望的腥甜气息。昏暗的油灯在墙角摇曳,将屋里几个忙碌的模糊人影投射在斑驳的墙上,如同鬼魅。
热水!干净的布!快!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嘶哑地喊着,声音带着一种见惯生死的疲惫。
林晚顾不得抹一把脸上的雨水,立刻扑到灶台边,抓起一个豁口的粗陶盆,从冒着热气的大锅里舀水。滚烫的水汽熏得她眼睛发涩。她端着水盆转身,目光掠过屋子中央那张简陋木板床上痛苦扭动的人影。产妇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惨白的脸上,眼睛半睁着,瞳孔涣散,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呻吟,每一次用力都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生命。
撑住!看见头了!再使把劲!接生婆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林晚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每一次产妇的抽搐都让她指尖发凉。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酸涩,把热水放在接生婆脚边,又迅速去翻找角落篾筐里相对干净的粗布。指尖触碰到那些粗粝的布料,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上一个产妇的血渍。这就是她五年来的日子,在凡人地界最底层,靠着一点祖传的草药方子和后来东拼西凑学来的接生手艺,在生与死的缝隙里挣命。
哇——!
一声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啼哭,像一道撕裂乌云的闪电,骤然刺破了屋内的压抑。
生了!
林晚猛地抬头,看到接生婆手里托着一个沾满血污、皱巴巴的小身体。那微弱却顽强的哭声,像是一股微弱却不可阻挡的生命之泉,瞬间冲散了满屋的阴霾和绝望。
是个带把儿的!接生婆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
林晚紧绷的肩膀骤然一松,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她快步上前,用温水浸湿布巾,小心翼翼地去擦拭那个小生命身上的血污。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仿佛在触碰什么易碎的珍宝。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木门被哐当一声撞开,冷风和更大的雨点灌了进来。
不好了!不好了!一个浑身湿透、脸色煞白的汉子冲进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河对岸!天上!有…有神仙在打架!那光…吓死人了!
屋内的喜悦气氛瞬间凝固。接生婆抱着孩子的手一僵,产妇虚弱的呻吟也停了,只剩下那新生儿还在无知无觉地啼哭。
神仙打架林晚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寒意顺着脊椎飞快地窜上来。她快步走到门边,推开一条缝隙向外望去。
昏暗的雨幕深处,河对岸那片平日里长满芦苇的荒滩上空,几道刺目的流光正在激烈地碰撞、绞杀!红的像血,白的如霜,青的似电,每一次撞击都爆发出沉闷的巨响,震得脚下的地面都在微微颤抖。狂暴的气流卷着雨水,形成一道道扭曲的水龙卷。隔着这么远,那森然的杀意和恐怖的威压,依旧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扎进每个人的骨髓里。那不是凡人能理解的争斗,那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力量,毁灭性的、不讲道理的力量。
魔气!好重的魔气!不知是谁惊恐地低喊了一声。
林晚猛地关上门,背死死抵在冰冷的门板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破肋骨。魔气仙门围剿这偏僻的临河镇,怎么会引来这种灾殃
娘亲一个带着浓浓睡意、奶声奶气的声音怯怯地响起。
林晚浑身一颤,猛地回头。只见角落里那张用木板临时搭起的小床上,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揉着眼睛坐起来。他约莫四五岁的模样,穿着洗得发白的旧棉布衫,头发有些乱蓬蓬的,小脸白皙精致,眉眼间依稀能看出几分不属于凡尘的清透,只是此刻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盛满了被惊醒的懵懂和不安。
念念。她的儿子,林念尘。一个名字里藏着刻骨怨念的孩子。
念念别怕。林晚几乎是扑过去的,一把将儿子小小的、温热的身子紧紧搂进怀里,用身体挡住门缝里透进来的、那些代表灾难的光影。她的声音极力放得轻柔,却抑制不住地带着一丝颤抖,娘亲在,没事的,不怕。
她抱着孩子,目光扫过屋内几张同样惊惶失措的脸,最后落在角落里那个被油布盖得严严实实的小竹筐上。那里面,是她熬了无数个通宵,用劣质朱砂和黄纸歪歪扭扭画出来的平安符、驱邪符。那是她打算明天一早,趁着天晴去镇口摆摊的指望。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她只想带着念念,在这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像尘埃一样活下去。可命运,似乎从五年前那个错误开始,就从未打算放过她。
*
*
*
雨势在清晨时分终于收敛了它的狂暴,转为缠绵的阴雨。天空依旧是铅灰色的,沉甸甸地压在头顶。临河镇狭窄的街道上,积水未退,浑浊的水洼映照着灰蒙蒙的天光。空气中那股血腥和草药味被雨水冲淡了些,却添了几分挥之不去的土腥和劫后余生的压抑。
林晚在街口最不起眼的角落支起了她的小摊。一块洗得发白的旧蓝布铺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上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几十张符箓。朱砂的色泽在阴雨天里显得有些黯淡,符文的笔画也远谈不上流畅优美,甚至透着股笨拙的生涩,一看就知是凡人手笔。旁边还散乱地堆着些晒干的、叫不出名字的寻常草药。
念念很乖,小小的身子裹在一件明显大了几号的旧棉袄里,蹲在摊子后面,小手托着下巴,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稀稀拉拉走过的行人。他安静得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只是偶尔轻轻咳两声,小脸上没什么血色。
娘亲,他忽然拽了拽林晚的衣角,声音软糯,带着孩童特有的执着,爹爹到底是谁呀他为什么不要我们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盛满了纯粹的困惑,像一把钝刀子,缓慢地割着林晚的心。
又来了。这个她逃避了五年,却始终绕不开的问题。林晚蹲下身,用冻得有些发红的手指理了理儿子额前柔软的碎发,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声音干涩:念念,爹爹…爹爹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他…很忙。
这个敷衍的答案显然无法满足孩子。念念的小嘴微微瘪了下去,大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汽,固执地看着她。林晚的心像被浸在苦水里,又涩又胀。她张了张嘴,那句他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几乎要冲口而出,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山崩地裂般的巨响硬生生掐断!
轰——!!!
仿佛九天惊雷在耳边炸开,又像整座山岳被硬生生撕裂!整个临河镇剧烈地摇晃起来!屋檐上的瓦片簌簌掉落,砸在地上碎裂成粉。街道两旁的房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墙皮簌簌剥落。
林晚脸色煞白,几乎是本能地扑向念念,用整个身体将他死死护在怀里,后背弓起,像一张拉满的弓,迎向那未知的恐怖冲击。
魔头!休想逃!
结阵!拦住他!
尖锐的啸叫声和威严的怒喝声撕破雨幕,从镇子东头那片荒滩的方向滚滚传来。紧接着,数道刺目的、蕴含着毁灭气息的流光,如同失控的流星般,朝着小镇的方向疯狂扫射!其中一道青白色的剑气,快如闪电,带着撕裂一切的锋锐,不偏不倚,正朝着林晚这个小小的角落悍然劈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拉长。
林晚瞳孔骤缩,视野里只剩下那道不断放大的、死亡的青白光芒!凛冽的剑气未至,那股恐怖的威压已经让她全身的血液都几乎冻结!她怀中紧紧护着的念念,小小的身体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威压而剧烈颤抖起来,小脸瞬间惨白如纸,喉咙里发出压抑的、痛苦的呜咽。
那是仙门的力量!是高高在上的、视凡人性命如草芥的力量!
五年前那刻骨的恐惧和屈辱,如同冰冷的毒蛇,在这一瞬间狠狠噬咬上她的心脏!那冰冷的玉牌触感,那幽昙花的冷香,那高高在上、睥睨一切的眼神……所有被刻意尘封的记忆碎片,裹挟着无尽的怨愤和绝望,轰然炸开!
玄尘仙尊的骨血也敢动——!!!
一声凄厉到几乎变调的尖啸,带着濒死野兽般的绝望和孤注一掷的疯狂,冲破林晚的喉咙,硬生生撕裂了那毁天灭地的剑气呼啸声!
声音尖利、嘶哑,甚至有些破音,却像一道无形的惊雷,猛地劈在了这片混乱的天地之间!
时间,仿佛真的停滞了。
那道即将把林晚母子连同整个摊位劈成齑粉的青白剑气,在距离她们头顶不足三尺之处,骤然僵住!像一条被无形之手扼住了七寸的毒蛇,发出不甘的嗡鸣,剑尖剧烈颤抖,却再也无法落下分毫。
肆虐的风雨声停了。远处房屋倒塌的轰鸣停了。连那些仙门弟子愤怒的吼叫和魔修疯狂的咆哮,都在这一刻诡异地消失了。
整个世界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林晚自己粗重、恐惧的喘息声,和怀中念念压抑的、细弱的呜咽,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格外清晰。
她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刚才那一声耗尽,腿一软,抱着孩子跌坐在冰冷的泥水里。蓝布上的符箓被溅起的泥点染污,草药散落一地。她抬起头,雨水顺着额发流进眼睛,又涩又痛。
无数道目光,从四面八方,如同实质的针,狠狠扎在她身上。
街角的阴影里,屋檐下幸存的镇民们,一个个面无人色,瞪大了惊恐的眼睛,像是看着一个突然闯入的、不知死活的疯子。
半空中,那些驾驭着法宝、周身流光溢彩的仙门弟子们,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他们脸上的愤怒、杀意、追击的急切,统统凝固,变成了极致的错愕和难以置信的茫然。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那个抱着孩子、坐在泥水里的狼狈妇人身上。
玄尘…仙尊
骨血
这几个字组合在一起,其荒谬的程度,远远超过了他们正在围剿的凶悍魔修!像是一盆冰水混着滚油,兜头浇下,浇得所有人神魂皆冒,大脑一片空白。
这凡妇…疯了不成竟敢攀扯那位九天之上、如皓月当空、清冷绝尘的玄尘仙尊!还说什么…骨血
荒谬!简直滑天下之大稽!这是对仙尊最不可饶恕的亵渎!
几个年长的仙门弟子眼中瞬间迸发出凌厉的杀意,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这妇人,必须立刻诛杀!以儆效尤!
然而,就在这死寂凝固、杀机即将爆发的临界点——
高远的天穹之上,那铅灰色的、厚重压抑的云层,无声无息地,缓缓向两边分开。
没有霞光万丈,没有瑞气千条。只有一片纯粹的、冰冷到极致的白。
一道身影,仿佛自亘古的冰川中走来,踏着无形的阶梯,自那分开的云端,缓缓降临。
白衣胜雪,不染纤尘。墨色的长发用一根最简单的玉簪束起,几缕发丝垂落额前,拂过线条完美却冰冷得不似活物的侧脸。他的身形挺拔如孤峰上的雪松,周身没有任何灵力光晕流转,却散发着一种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绝对威压。所过之处,连飘落的雨丝都凝滞在了半空,化作细碎的冰晶。
那双眼睛,终于缓缓垂下,落在了下方泥泞中那个渺小的、颤抖的身影上。眸色极淡,像是蒙着万年不化的寒冰,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漠然到极致的空寂。仿佛看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粒微尘,或是一只无意间闯入视野的蝼蚁。
时间,空间,连同所有人的呼吸心跳,在这一刻都彻底臣服于这降临的威仪之下。
方才还杀意腾腾的仙门弟子们,此刻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个个躬身垂首,姿态恭敬到了极点,连眼角的余光都不敢随意乱瞟。
玄尘仙尊!真的是那位传说中的存在!他竟然…真的降临了!
林晚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停止了跳动,随即又疯狂地、不顾一切地擂动起来,几乎要撞碎她的胸腔。冰冷的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混合着不知何时涌出的冷汗,带来一种粘腻的寒意。她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腥甜,才勉强遏制住牙齿打颤的冲动。怀里的念念似乎也被这恐怖到极致的威压彻底慑住,连呜咽都停了,小小的身体僵直着,只有微微的颤抖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
是他!
真的是他!那张脸,那身白衣,那冰冷到毫无人气的眼神……和五年前那个混乱绝望的夜晚,在她混沌意识里烙下的最后影像,分毫不差!
那如影随形的幽昙冷香,仿佛穿透了五年的时光和冰冷的雨幕,再次萦绕在她的鼻端,勾起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屈辱。
那冰冷的玉牌触感,仿佛还残留在指尖——玄尘。
云端的白衣身影动了。
没有多余的动作,他甚至没有真正落到地面,只是悬浮在离地丈许的半空。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随意地抬起,宽大的袍袖如流云般拂过。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甚至没有带起一丝风声。
林晚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沛然莫御的力量骤然降临!像一只无形的巨手,精准无比地攫住了她的下巴,冰冷而强硬地迫使她抬起了头,以一种极其屈辱的姿势,仰面迎向那双俯视众生的冰眸。
他的指尖并未真正触碰到她的皮肤,但那股力量带来的寒意,却比刀锋更甚,瞬间冻僵了她半边脸颊的肌肉。她被迫对上了那双眼睛。极淡的眸色,清晰地映照出她此刻的狼狈:湿透的头发黏在脸上,雨水和泥点混在一起,脸色惨白如鬼,嘴唇因为用力咬着而泛着青紫。唯独那双眼睛,在极致的恐惧深处,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孤注一掷的火焰。
本座倒不知,
清冷的声音响起,如同玉磬敲击在冰面上,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纯粹的漠然,何时留了种。
语调平直,毫无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琐事。那漠然的眼神扫过林晚惨白的脸,最后落在了她怀中那个小小的、因为极度恐惧而缩成一团的孩子身上。
目光停留了短短一瞬。那眼神里,没有探究,没有疑惑,只有一种审视物品般的冰冷评估。
验。
薄唇微启,只吐出一个字。简洁,冰冷,不容置疑。
随着他话音落下,侍立在他斜后方一位身着玄色道袍、气息渊深的老者立刻躬身领命:谨遵仙尊法旨!
老者手掌一翻,一块巴掌大小、通体莹白如玉、内里却仿佛流淌着丝丝缕缕金色血脉的奇石凭空出现。验亲石!修真界用以查验血脉亲缘的至宝!此物一出,真相立判!
老者神色肃穆,一步踏出,便已来到林晚面前。他没有看林晚一眼,目光直接锁定了她怀里的孩子。一股无形的力量拂过,念念小小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一颤,一滴殷红的血珠便从他纤细的指尖被无形之力逼出,悬于空中。
紧接着,老者指尖一弹,一道极细的、蕴含着精纯灵力的白光射向半空中的玄尘仙尊。
玄尘仙尊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那道白光在他身前尺许处,便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壁障,自行溃散,化作点点微芒。与此同时,一点微不可察、近乎透明的淡金色光点,仿佛受到某种牵引,自他指尖无声无息地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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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临河镇,死寂得可怕。所有目光都死死盯着那滴悬浮的殷红血珠,和那点淡得几乎看不见的金色光点。空气凝固得如同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仙门弟子们屏息凝神,等待着那必然的结果——这凡妇谎言被戳穿、魂飞魄散的瞬间。镇民们则惊恐地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
老者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神情庄严肃穆。那滴属于念念的殷红血珠,与那点属于玄尘仙尊的淡金光点,在无形力量的牵引下,缓缓地、缓缓地,朝着悬浮在空中的莹白玉石靠拢……
十寸…五寸…一寸…
就在那血珠与金点即将接触到验亲石光滑表面的刹那——
嗡!!!
原本莹白温润的玉石,骤然爆发出万丈金光!那光芒纯粹、炽烈、堂皇正大,仿佛一颗小太阳在众人眼前轰然炸开!瞬间驱散了满天的阴霾和雨气,将整个临河镇映照得如同白昼!
金光冲天而起,直贯云霄,甚至在九天之上搅动风云!
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宏大而神圣的共鸣之力,如同无形的潮汐,以验亲石为中心,轰然扩散开来!所有身具灵力的修士,无论是那些仙门弟子,还是悬于半空的玄尘仙尊,体内的灵力都在这一刻不受控制地微微震颤、共鸣!仿佛在向这新生的、却无比尊贵的血脉源头致以最本能的臣服!
啊!
我的灵力!
惊呼声此起彼伏。
这…这不可能!
负责验看的老者首当其冲,被那冲天的金光和强大的共鸣之力逼得连退数步,脸上血色尽褪,眼睛瞪得滚圆,写满了极致的骇然和无法置信!他手中的法诀早已溃散,嘴唇哆嗦着,死死盯着那依旧光芒万丈的验亲石,仿佛看到了世间最不可能发生的奇迹!
仙门弟子们更是如同被集体扼住了喉咙,所有的表情都凝固在脸上,只剩下极致的震惊和茫然。那冲天的金光像是一记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在他们脸上!血脉共鸣之力冲击着他们的道心,让他们几乎站立不稳!
骨血…竟是真的!这凡妇的孩子…真的是玄尘仙尊的血脉!
这荒谬绝伦的事情,竟然…是真的!
死寂,比之前更沉重、更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了全场。只剩下那验亲石依旧在疯狂地喷薄着神圣的金光,无声地宣告着一个足以颠覆所有人认知的事实。
林晚也被那骤然爆发的金光刺得闭上了眼,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当金光稍敛,她睁开被泪水模糊的双眼,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半空中那道如冰雕般的身影。
玄尘仙尊依旧悬在那里。白衣如雪,纤尘不染。
但林晚看到了!
他那双万年冰封、漠然空寂的眼底,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了一丝裂痕!一丝名为错愕的涟漪,在那片亘古的寒冰之下骤然荡开!虽然只有短短一瞬,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但林晚捕捉到了!
他那永远稳如磐石、仿佛执掌天地规则的手,那拢在宽大袖袍中的、修长如玉的右手,此刻正极其轻微地颤抖着!幅度很小,却真实存在!仿佛有什么东西,第一次脱离了他那绝对掌控的轨迹!
他周身那完美无瑕、隔绝一切尘世气息的冰冷气场,也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紊乱!几缕墨色的发丝,竟挣脱了玉簪的束缚,被无形的气流拂动,在他冰冷的颊边轻轻飘荡。
他…动摇了!
林晚的心,在这一刻,被一种混合着巨大悲愤和扭曲快意的洪流狠狠冲击!五年来的隐忍、恐惧、屈辱、独自养育孩子的艰辛、看着孩子因体弱而咳血的痛苦……所有的情绪,如同被压抑到极致的火山,终于找到了那个唯一的宣泄口!
她猛地推开护着她的无形力量,抱着念念,摇摇晃晃地从泥水里站了起来。她站得并不稳,身体还在因为刚才的惊吓和此刻汹涌的情绪而微微发抖。湿透的衣衫紧贴在身上,头发凌乱地粘在脸上,形容狼狈不堪。
可她仰起头,看向半空中那个依旧高高在上、却第一次显露出裂痕的身影,脸上却骤然绽放出一个笑容。
那笑容,扭曲、癫狂,带着一种近乎毁灭的、玉石俱焚的痛快!像是浸透了毒汁的花朵,在绝望的泥沼中盛放!
哈哈…哈哈哈!
嘶哑的笑声从她喉咙里冲出来,开始压抑,随即越来越大,越来越尖锐,最后变成了近乎疯狂的、歇斯底里的大笑!笑声在死寂的街道上回荡,刺耳得令人心悸,盖过了雨声,也盖过了那验亲石依旧残留的金光嗡鸣!
所有凝固的目光,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疯狂笑声狠狠拽住,惊疑不定地聚焦在她身上。
玄尘仙尊那微微紊乱的气息似乎瞬间平复,冰封的眼底那丝裂痕消失无踪,重新变得深不见底。他微微垂眸,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冰锥,锁定了下方那个狂笑不止的狼狈妇人。
林晚的笑声戛然而止,如同被利刃切断。她猛地收声,脸上那扭曲的笑容却并未散去,反而透出一种极致的、令人心寒的怨毒和嘲弄。她死死盯着那双俯视她的冰眸,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迸出来,带着血淋淋的恨意和一种报复性的快感:
仙尊——
可知这孩子的骨血…从何而来!
她故意停顿,看着那双冰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地碎裂。她抱着念念的手臂收得更紧,仿佛抱着她唯一的武器,唯一的救赎,也是唯一的诅咒。她猛地抬手指向半空中的白衣身影,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划破苍穹:
正是您当年剖给我那颗金丹化的——!
用您半身修为养大的亲儿子——!!!
轰——!!!
最后两个字落下,如同九天之上砸下的灭世神雷,在每一个人的神魂深处轰然炸响!
剖丹金丹玄尘仙尊的金丹!
半身修为!
亲儿子!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所有听闻者的心头!砸得他们头晕目眩,神魂剧震!这已经不是荒谬,这简直是颠覆了天地法则、超出了所有人理解范畴的惊世秘闻!
玄尘仙尊那完美无瑕、仿佛亘古不变的冰冷面容,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崩裂!
那双冰封万载的眸子里,空寂的寒冰轰然碎裂!第一次,清晰地映照出了名为震骇的情绪!如同平静的冰湖被投入了万钧巨石,掀起了滔天巨浪!那是一种认知被彻底颠覆、某种绝对掌控被无情撕碎的极致冲击!
他拢在袖中的右手猛地攥紧!骨节发出清晰的、令人牙酸的咔声!仿佛要捏碎什么无形的存在!
一声极其细微、却清晰得如同在每个人耳边响起的碎裂声。
玄尘仙尊左手拇指上,那枚通体温润、流淌着淡淡灵光、象征着无上尊贵与力量的羊脂玉扳指,竟应声裂开了一道细微却狰狞的缝隙!
缝隙迅速蔓延,如同蛛网。
那枚承载着无尽尊荣的玉扳指,在他指间无声地碎裂开来,化作几点黯淡的玉屑,混合着冰冷的雨水,悄然坠落凡尘,没入泥泞。
林晚最后看了一眼那张失去冰封面具、只剩下极致震骇的脸,心中再无半分波澜,只余一片冰冷的灰烬。她猛地转身,用尽全身力气,将怀中瑟瑟发抖、却睁着懵懂大眼睛望着这一切的念念死死按在自己肩头,不让他再看那云端一眼。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她脸上的泥污,也冲刷着那扭曲笑容褪去后留下的麻木和空洞。她迈开脚步,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进泥水里,每一步都异常沉重,却又异常坚定。湿透的粗布衣衫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她单薄却挺得笔直的脊背。她抱着她的孩子,她的半条命,她的全部世界,一步一步,朝着那死寂街道的另一头走去。
冰冷的雨丝抽打在脸上,麻木的钝痛。泥水灌进破旧的布鞋,黏腻冰冷。怀里的念念似乎终于从巨大的惊吓和威压中缓过一丝神,小脑袋埋在她颈窝里,发出小兽般细微的呜咽,滚烫的眼泪濡湿了她冰凉的皮肤。
身后,是凝固的仙门,是碎裂的玉扳指,是云端那道第一次显露出裂痕、带着震骇目光的身影。
身前,是空寂的、被雨水泡发的街道,通向未知的、依旧艰难的前路。
仙骨还您,
她抱着孩子,没有回头,声音不高,甚至有些沙哑,却清晰地穿透了雨幕,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狠狠钉入身后那片死寂,从此两清。
话音落下,她瘦削的身影抱着孩子,彻底融入了前方灰蒙蒙的雨雾之中。
冰冷的雨水砸在青石板上,溅起浑浊的水花。林晚抱着念念,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泥泞里,每一步都灌满了铅。她走得很快,几乎是踉跄着向前冲,后背挺得笔直,像一张拉满后即将崩断的弓。湿透的粗布衣衫紧贴着她单薄的身体,勾勒出嶙峋的肩胛骨。颈窝里,念念滚烫的眼泪混着雨水,灼得她皮肤生疼,那细微的呜咽如同小兽濒死的哀鸣,一下下凿着她的心。
身后那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沉重的威压并未因她的离开而消散,反而如影随形,沉甸甸地压在她每一寸神经末梢上。她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惊骇的、探究的、贪婪的、冰冷的,如同实质的芒刺,穿透雨幕,死死钉在她和念念身上。
仙骨还您,从此两清。
那八个字是她最后一点力气榨出的冰渣,是划破虚空的利刃。她不知道身后那人听见没有,也不在乎。她只想带着她的念念,离开这噩梦之地,越远越好。
然而,就在她即将拐入一条更狭窄、堆满杂物的巷子,试图用阴影遮蔽身影的刹那——
一股无法形容的、沛然莫御的力量骤然降临!
不是攻击,没有杀意,却比任何攻击都更令人绝望。它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瞬间凝固了方圆十丈内的空间!飘落的雨丝悬停在半空,溅起的泥水凝成了浑浊的琥珀,连巷口一只受惊老鼠窜逃的姿态都被彻底定格。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林晚的身体瞬间僵直,如同被投入了万载玄冰之中。血液冻结,呼吸停滞,连眼珠都无法转动分毫。只有意识还在疯狂地尖叫、挣扎,却撼动不了那禁锢分毫。
怀里的念念,那细微的呜咽也消失了,小小的身体被无形的力量包裹,陷入了绝对的静止。
一股清冷到极致、带着幽昙花般气息的微风拂过。
林晚僵硬地、极其缓慢地转动着眼珠,视野的余光艰难地捕捉到一片不染尘埃的雪白衣角,出现在她身侧前方。
玄尘仙尊。
他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站在了那里。依旧是那副俯瞰众生的姿态,仿佛方才那碎裂的扳指、眼底的震骇都只是旁人的错觉。铅灰色的天幕下,他周身散发着一种沉寂到可怕的气息,比之前纯粹的冰冷更令人心悸。
他没有看林晚,那双重新冰封、深不见底的眸子,如同两泓冻结的寒潭,正一瞬不瞬地落在她怀中那个小小的身体上。
那目光,不再是之前的漠然审视。那是一种极其专注的、仿佛要穿透皮肉、看透灵魂本质的探究。带着一种审视奇物、评估价值的冰冷锐利,又混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强行压抑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
他缓缓抬起右手。那只曾执掌乾坤、翻云覆雨的手,此刻修长的手指微微屈起,隔空对着念念的方向。指尖萦绕着一缕极其细微、淡得几乎看不见的金芒,与他自身的灵力截然不同,带着一种微弱却异常熟悉的……同源气息。
那是念念体内,属于他的金丹,在共鸣。
林晚的瞳孔因极致的恐惧和愤怒而骤然收缩!她明白了!他要带走念念!他要夺走她用命换来的、唯一的骨血!
不——!!!
一声凄厉到撕心裂肺的尖啸,如同濒死的母兽最后的哀嚎,竟奇迹般地冲破了那凝固空间的恐怖禁锢,从她喉咙深处迸发出来!带着血沫,带着刻骨的绝望!
几乎在她嘶喊出声的同时,玄尘仙尊那隔空虚点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
林晚只觉得怀里的念念猛地一轻!那股包裹着孩子的无形力量骤然收紧!紧接着,一股无法抗拒的、庞大到令人绝望的吸力传来!
念念!
林晚目眦欲裂,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双臂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死死箍住怀中的孩子!指甲深深陷入自己手臂的皮肉,鲜血混着雨水涌出!她不能放手!死也不能!
然而,凡人的力量在仙神面前,渺小得如同尘埃。
那无形的力量只是微微一震。
嗤啦一声轻响,念念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棉袄,竟在肩头处被硬生生撕裂!林晚只觉得双臂剧震,一股无法抗衡的巨力狠狠撞在胸口,喉头一甜,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向后倒飞出去!
砰!
她重重摔在冰冷湿滑的青石板上,泥水四溅。剧痛瞬间席卷全身,骨头仿佛都散了架。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呕出一口血沫,眼前阵阵发黑。
就在她倒飞出去的瞬间,那个小小的身影,被那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包裹着,轻飘飘地脱离了母亲的怀抱,悬浮在了半空,离玄尘仙尊不过三尺之遥。
娘亲——!!!
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终于从念念口中爆发出来。巨大的恐惧和突然的分离,彻底击垮了这个早慧却体弱的孩子。他小小的身体在空中徒劳地挣扎着,朝着林晚摔倒的方向拼命伸出手,小脸因为极致的惊恐和悲伤而扭曲,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混合着冰冷的雨水。
念念!我的孩子!
林晚不顾一切地往前爬,泥水浸透了她的衣衫,手掌被粗糙的石板磨破,鲜血淋漓。她眼中只剩下那个被强行剥离的孩子,世界一片血红。
玄尘仙尊微微蹙眉,似乎对那尖锐刺耳的哭喊声感到一丝不悦。他并未低头看林晚一眼,目光依旧锁定在悬浮于面前、哭得浑身抽搐的小小身影上。
他伸出右手,那骨节分明的、曾剖开她丹田取出金丹的手指,缓缓地、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精准,朝着念念纤细脆弱的脖颈探去。指尖萦绕的淡金光芒微微闪烁。
他要做什么扼杀还是……
林晚的心瞬间沉入无底冰窟!
不!不要碰他!玄尘!你这个畜生!把他还给我——!!!
她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泣血的绝望。
就在玄尘仙尊的指尖即将触及念念皮肤的刹那——
异变陡生!
悬浮在半空、哭得几乎背过气去的念念,小小的身体猛地一颤!紧接着,一股微弱却无比纯粹、带着堂皇正大意味的淡金色光晕,毫无征兆地自他心口的位置骤然爆发出来!
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尊贵和生命力,瞬间驱散了周围阴冷的雨气!
玄尘仙尊探出的手指,在距离念念脖颈肌肤毫厘之处,硬生生顿住!
他那万年冰封、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了一丝名为惊疑的波澜!那光晕……那感觉……与他自身的灵力同源,却又截然不同!更纯粹,更……稚嫩而蓬勃!仿佛一颗被强行催发的种子,在绝境中爆发出最原始的生命力量!
更让他心神微震的是,随着那淡金光晕的出现,一股源自他神魂最深处的、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悸动,如同沉睡的火山被唤醒了一缕火苗,轰然冲撞着他千年稳固的道心!
那是血脉的共鸣!比验亲石更直接,更猛烈!
就在他心神这微不可察的动摇间隙——
放肆!
魔头休走!
数道饱含怒意的厉喝和尖锐的破空之声从远处疾速逼近!
是方才被那惊天变故震慑住的仙门弟子!此刻,他们终于从那血脉共鸣的冲击中勉强回神,看到魔修余孽正欲借机遁逃,也看到了玄尘仙尊似乎被那凡妇之子身上异象所扰!为首的那名玄袍老者眼中厉色一闪,毫不犹豫地催动法宝,数道凌厉的剑光如同索命毒蛇,撕裂雨幕,竟是不分敌我,悍然朝着林晚和半空中悬浮的念念同时绞杀而来!其势狠绝,显然是打着宁可错杀、也绝不留后患的主意!
玄尘仙尊的眉头瞬间拧紧,冰封的眼底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混合着被打扰的不悦和某种更复杂情绪的波动。他看也未看那些袭来的剑光,只是拢在袖中的左手极其随意地朝那个方向拂了一下。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
那几道足以开山裂石的凌厉剑光,在距离他身侧丈许之处,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叹息之墙,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便无声无息地湮灭、溃散,化作点点灵光消散在雨幕中。
出手的玄袍老者如遭重击,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踉跄后退数步,看向玄尘仙尊的目光充满了骇然与不解。
然而,就是这拂袖化解攻击的、极其短暂的一瞬分神!
林晚!那个摔在泥水里、浑身是血、看似再无反抗之力的凡人女子,眼中骤然爆发出一种近乎燃烧生命的疯狂光芒!她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猛地从泥水中弹起,如同扑火的飞蛾,不顾一切地扑向悬浮在半空、被淡金光晕笼罩的念念!
她的目标,不是攻击玄尘仙尊,而是——
念念!
她嘶喊着,染血的手掌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决绝,狠狠拍向念念心口那团正在逸散的淡金光晕!动作快得超乎想象!
玄尘仙尊瞳孔骤然收缩!他从未想过,这个蝼蚁般的凡人,竟敢在他面前,对他刚刚确认的、蕴含着惊天秘密的东西出手!哪怕这举动看起来更像是……一种自毁
尔敢!
一声冰冷到极致的低喝,蕴含着足以冻结神魂的怒意!玄尘仙尊一直拢在袖中的左手终于闪电般探出!不再是隔空虚点,而是带着实质的、令人窒息的威压,直接抓向林晚的脖颈!要将她这只胆大包天的蝼蚁彻底碾碎!
他的动作快如鬼魅,后发先至!
林晚甚至能感觉到那冰冷指尖触及自己脖颈皮肤的寒意,死亡的气息瞬间扼住了她的咽喉!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噗!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得如同在每个人耳边响起的闷响。
林晚拍向念念心口的手掌并未真正落实。在距离念念心口还有寸许距离时,她染血的手掌猛地顿住,五指张开,掌心向上,做出一个极其怪异的、如同献祭般的托举动作!
随着这个动作,一股无形却异常强大的吸力,竟从她掌心骤然爆发!
念念心口那团因恐惧和血脉爆发而逸散的淡金色光晕,如同受到最本源的召唤,猛地一滞,随即化作一道细流,疯狂地朝着林晚的掌心涌去!
呃啊——!
念念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短促尖叫,小小的身体剧烈抽搐了一下,心口的光晕瞬间黯淡下去,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连哭声都微弱了下去,仿佛生命之火被强行抽离!
与此同时——
嗡!!!
一股远比念念身上更加纯粹、更加磅礴、带着堂皇正大与毁灭气息的金色光芒,猛然从林晚的丹田位置爆发出来!那光芒璀璨夺目,如同实质的烈阳,瞬间将她整个人吞没!一股难以想象的、狂暴的威压如同海啸般以她为中心轰然炸开!
这威压,霸道、凌厉、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漠然!与玄尘仙尊的力量同源,却又截然不同!少了那份万年冰封的沉寂,多了几分……属于林晚的、被压抑了五年的、玉石俱焚的疯狂恨意!
轰隆——!!!
以林晚为中心,方圆数十丈内的青石板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轰然碎裂、塌陷!泥水被狂暴的气流卷起,形成浑浊的巨浪向四周狂涌!离得稍近的几间本就摇摇欲坠的房屋,如同纸糊般瞬间垮塌,烟尘混合着雨水冲天而起!
噗——!
啊——!
猝不及防的仙门弟子们首当其冲,如同被无形的巨浪拍中,修为稍弱的直接口喷鲜血倒飞出去,法宝灵光瞬间黯淡!就连那玄袍老者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源自仙尊金丹的狂暴威压震得气血翻腾,连退数步,脸上血色尽失,眼中充满了极致的骇然!
金丹之力!她…她竟能动用仙尊的金丹!
有人失声尖叫,声音因恐惧而扭曲。
玄尘仙尊那抓向林晚脖颈的手,在这股骤然爆发的、源自他自身半身修为的狂暴力量冲击下,硬生生被阻隔在林晚身前三尺之外!他那只足以捏碎星辰的手,此刻竟微微颤抖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那双冰封的眼眸,第一次清晰地映照出震惊之外的情绪——难以置信!
这蝼蚁般的凡人女子!这被他剖丹后本该如同废人般苟延残喘的容器!她怎么可能!她怎么敢!她怎么能引动、甚至短暂驾驭这颗属于他的、蕴含着无上伟力的金丹!
而且,那光芒中蕴含的、属于她的疯狂恨意,如同最污秽的诅咒,狠狠玷污了他那纯粹无瑕的力量本源!
就在这狂暴金光爆发的中心,林晚的身体如同一个即将碎裂的瓷器,皮肤寸寸龟裂,渗出细密的血珠,又被瞬间蒸腾成血雾!她七窍流血,面目狰狞如同厉鬼,唯有那双眼睛,燃烧着熊熊烈焰,死死盯着咫尺之遥、第一次因她而显出震惊之色的玄尘仙尊!
她的嘴唇翕动着,无声地开合,每一个口型都带着血沫:
仙骨还您!
那狂暴的金光如同昙花一现,在爆发出毁灭性的力量后,便如同退潮般迅速黯淡、收敛,最终化作点点微弱的金芒,重新没入林晚龟裂的丹田。狂暴的威压骤然消失,只留下满地狼藉、倒塌的房屋、重伤呻吟的仙门弟子,以及一片比之前更加死寂、更加令人窒息的恐怖氛围。
林晚的身体晃了晃,如同被抽干了所有骨头,软软地向后倒去。鲜血从她口鼻、耳中不断涌出,染红了身下的泥泞。她的意识在迅速沉沦,眼前阵阵发黑,唯有最后一丝执念支撑着她,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半空中那个小小的身影。
念念身上的淡金光晕早已消失殆尽,悬浮的力量也消失了。他小小的身体如同断翅的蝴蝶,直直地从半空坠落下来!
念念……
林晚的嘴唇无声地蠕动,眼中是灭顶的绝望。
就在念念即将摔入下方废墟泥泞的瞬间——
一只修长、冰冷的手,倏然伸出,极其精准地托住了那小小的、失去意识的身体。
玄尘仙尊。
他依旧悬浮在半空,白衣依旧不染尘埃,只是那托住孩子的手,极其稳定,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僵硬。他低垂着眼睑,看着臂弯中这个气息微弱、小脸灰败、心口再无一丝光晕的孩子。
那万年冰封的面容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裂痕。不是愤怒,不是杀意,而是一种……空前的、超出了他所有认知和掌控的……茫然。
他缓缓抬起头,冰封的目光穿透弥漫的烟尘和冰冷的雨幕,落在了下方泥泞血泊中那个濒死的女子身上。
她的眼睛还睁着,死死地、空洞地望着他臂弯里的孩子。那眼神里,没有了恨,没有了疯狂,只剩下一种被彻底碾碎后的、无边无际的绝望和死寂。鲜血在她身下洇开,像一朵在泥泞中凋零的、凄艳的花。
玄尘仙尊的指尖,无意识地收拢了一下,似乎想抓住什么,却只触碰到孩子冰凉柔软的布料。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临河镇的废墟,也冲刷着云端那尊第一次显露出裂痕的神祇。他臂弯里抱着一个气息奄奄的孩子,脚下是一个因他而濒死的女人。烟尘弥漫,死寂无声。
冰冷的雨水,混着烟尘和血腥气,沉甸甸地砸在临河镇的废墟上。断壁残垣间,呻吟声微弱,幸存的镇民早已在仙魔斗法的余波中逃散无踪,只留下满地狼藉和死寂。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块。
玄尘仙尊悬立于半空,铅灰色的天幕沉沉压在他肩头。雨水在他身周自动滑开,纤尘不染的白衣是这片污浊天地间唯一的异色,却冷得像一块亘古不化的寒冰。他微微垂首,臂弯里托着那个气息奄奄、小脸灰败的孩子。
念念的身体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又重逾千钧,沉沉压在他那条曾执掌乾坤、翻云覆雨的手臂上。那点微弱的呼吸拂过他的衣袖,带着孩童特有的温软,却脆弱得仿佛下一瞬就会彻底断绝。玄尘的目光落在孩子心口——方才那昙花一现的、源于他自身金丹却又带着蓬勃生命力的淡金光晕,此刻已彻底熄灭,只余下一片冰冷的死寂。那源自神魂最深处的血脉悸动,在金丹之力被强行抽离反噬后,也变得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
他千年稳固的道心,如同被投入了一颗滚烫烙铁的无波古井,骤然翻腾起从未有过的混乱涟漪。一种极其陌生的、名为无措的情绪,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攫住了他。这感觉,比方才那凡妇引动金丹、爆发出的毁灭力量更让他心神动摇。
他缓缓抬起视线,冰封的目光穿透迷蒙的雨幕,落在下方那片泥泞血泊之中。
林晚躺在那里。
像一具被彻底撕碎后丢弃的破败人偶。粗布衣衫被血和泥浸透,紧贴在嶙峋的躯体上,勾勒出支离破碎的轮廓。雨水冲刷着她脸上的血污,露出青白如死的底色。她的眼睛还睁着,空洞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又仿佛穿透了虚空,死死钉在他臂弯里的念念身上。那里面没有恨,没有疯狂,只剩下一种被彻底碾碎、掏空后的无边绝望,比死亡本身更令人心悸。鲜血还在从她口鼻、耳中,以及皮肤龟裂的无数细小伤口里缓慢渗出,在她身下洇开一片越来越大的、暗红的沼泽。
仙骨还您。
从此两清。
那八个字,带着血沫的铁锈腥气,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再次在他识海中轰然炸响,反复回荡,震得他神魂深处那丝被强行压下的茫然剧烈翻腾。她做到了。以一种决绝到粉碎自身的方式,将他强行给予、又强行夺走的东西,以一种玉石俱焚的姿态,狠狠砸回他脸上。
呃……一声极其微弱、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呻吟,从臂弯里传来。
玄尘仙尊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他低下头。
念念小小的眉头痛苦地蹙紧,灰败的小脸上浮现出不正常的潮红,呼吸骤然变得急促而艰难,每一次吸气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发出破风箱般嗬嗬的声响。心口那点微弱的生命之火,在金丹之力被强行抽离的反噬下,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熄灭!
一股极其细微、却尖锐如冰锥的刺痛,毫无征兆地刺穿了玄尘千年冰封的心脏!那痛楚并非源于肉体,而是源自那丝微弱的血脉共鸣被强行撕裂的瞬间!比当年剖丹之痛,更添了一种无法言喻的、空落落的悸动。
他拢在袖中的左手,那只曾捏碎玉扳指的手,第一次不受控制地、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指尖传来一种虚无的触感,仿佛想抓住什么,却只触碰到冰冷的空气和怀中孩子滚烫的额头。
就在这时,一道玄色身影小心翼翼地靠近,正是之前负责验亲的老者。他脸色依旧苍白,气息不稳,看向玄尘臂弯里孩子的目光充满了极致的复杂——惊惧、难以置信,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
仙尊,老者躬身,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刻意的恭敬,此子……身负仙尊血脉,更与仙尊金丹同源,其价值……不可估量!然其母……他瞥了一眼下方血泊中气息奄奄的林晚,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此妇妖异,竟能引动仙尊金丹之力,其心可诛!且已油尽灯枯,留之无益,反是祸患!不若……
他做了一个极其隐晦的手势,意思不言而喻——趁此机会,彻底抹杀林晚,带走孩子。
玄尘仙尊没有动,甚至没有看他一眼。他的目光依旧落在臂弯里气息越来越微弱的念念身上,那孩子痛苦挣扎的小小模样,和下方血泊中那双空洞绝望的眼睛,在他冰封的眼底交织、重叠。
留之无益祸患
老者的话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此刻混乱的心绪。一抹森然的杀意,如同极地寒风,瞬间在他眸底凝聚。这蝼蚁般的凡妇,胆敢亵渎他的力量,胆敢以这种方式归还,更胆敢……将这蕴含着惊天秘密的东西置于如此险境!她确实该死!千刀万剐亦不为过!
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霜,瞬间弥漫开来,连落下的雨丝都凝成了冰晶。下方的林晚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空洞的眼珠极其艰难地转动了一下,对上了玄尘那双凝聚着无边寒意的眸子。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死灰般的平静,仿佛早已在等待这一刻。
玄尘仙尊那托着念念的右手,指尖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一缕凝练到极致的冰寒灵力,无声无息地在他指间汇聚,只需轻轻一弹,便能将下方那具残破的躯体连同神魂彻底冻结、湮灭,抹去这最后一点麻烦。
就在那缕杀意即将破指而出的刹那——
呜……娘……痛……臂弯里,念念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带着泣音的呓语,小小的身体痛苦地蜷缩起来,滚烫的额头无意识地蹭了蹭玄尘冰冷的衣袖。
那点微弱的触碰,像是一颗火星,骤然落入了玄尘识海中那翻腾的混乱冰湖!
轰!
一股远比之前验亲石爆发时更猛烈、更直接、更不容抗拒的血脉悸动,如同沉睡的远古巨兽被彻底激怒,带着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撕心裂肺的悲鸣,狠狠撞向玄尘千年稳固的道心壁垒!
噗!
玄尘仙尊猛地一震!喉头一甜,一丝极淡的金色血液,竟不受控制地自他紧抿的唇角缓缓溢出!那并非受伤,而是道心被血脉之力强行撼动、气机紊乱的反噬!
他眼中那凝聚的、足以冻结神魂的杀意,在这源自自身血脉的悲鸣冲击下,如同烈日下的薄冰,骤然崩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剧震!
这痛……这源于血脉深处、因母体濒死而传递过来的、撕心裂肺的痛楚……竟能直接撼动他的道基!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臂弯里这个小小生命的痛苦。那痛苦,仿佛直接烙印在他的神魂之上!
仙尊!老者察觉到玄尘气息的剧烈波动和那丝溢出的淡金血液,骇然失色,以为仙尊是被那凡妇最后的手段所伤,眼中杀机更盛,上前一步急声道:此妇留不得!请仙尊……
滚。
一个冰冷的字眼,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寒风,骤然打断了老者的话。
声音不高,却蕴含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恐怖威压和……一丝极力压抑却依旧泄露出来的、极其陌生的烦躁!
老者浑身剧震,如遭雷击,后面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踉跄着连退数步,再不敢发一言,惊骇欲绝地低下头。
玄尘仙尊缓缓抬手,用指腹极其僵硬地抹去唇角那丝碍眼的淡金。他的目光,终于从臂弯里痛苦抽搐的孩子身上移开,再次落回下方血泊中的林晚。
这一次,那冰封的眼底,翻涌的不再是纯粹的杀意或漠然。
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连他自己都无法厘清的漩涡。有被蝼蚁亵渎力量的滔天震怒,有道心被撼动的惊疑不定,有对这超出掌控局面的本能排斥,但更深层的……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那血脉悲鸣强行撕开的缝隙里,泄露出的……一丝极淡极淡的茫然,甚至是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因那孩子痛苦而产生的细微焦灼
他看到了林晚那双死寂的眼睛里,最后映出的,依旧是他臂弯里念念痛苦的模样。那眼神,像一把最钝的刀子,缓慢地切割着他此刻混乱的心绪。
杀了她
易如反掌。
可杀了她……臂弯里这个与他血脉相连、此刻生命之火正因失去母体联系和金丹反噬而急速黯淡的孩子……会如何那源自血脉的悲鸣,是否会变成彻底撕裂他道基的毁灭冲击
这个念头如同毒藤般缠绕上来。
玄尘仙尊那万年冰封、完美无瑕的面容上,第一次清晰地出现了一丝裂痕。眉头紧锁,薄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他托着念念的手臂,无意识地收得更紧了些,仿佛要抓住这唯一能让他此刻混乱心神找到一丝支点的东西。
下方的林晚,似乎耗尽了最后一点生命力,那双死死盯着念念的空洞眼眸,终于缓缓地、极其不甘地阖上了。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残留着一丝游息。
雨,下得更大了。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废墟,冲刷着血泊,也冲刷着云端那尊第一次显露出人之裂痕的神祇。
他站在那里,白衣胜雪,纤尘不染。
臂弯里抱着一个气息奄奄、与他血脉相连的孩子。
脚下是一个因他而濒死、让他杀意滔天却又投鼠忌器的女人。
烟尘弥漫,死寂无声。
时间仿佛凝固在这冰冷的雨幕里。玄尘仙尊如同亘古矗立的冰雕,唯有那双深不见底的冰眸深处,翻涌着前所未有的风暴。杀意与某种难以名状的滞涩感激烈地绞杀、碰撞。
最终,那翻腾的杀意如同退潮般,被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沉寂缓缓压下。他周身的威压并未减弱,反而凝练得如同实质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整片废墟之上。
他不再看下方血泊中的林晚一眼,仿佛那只是一块碍眼的污迹。
目光重新落回臂弯中气息越发微弱、小脸灰败的念念身上。那源自血脉的悲鸣和悸动,随着林晚生机的流逝,并未减弱,反而变得愈发尖锐、绝望,如同濒死的哀嚎,持续不断地冲击着他冰封的道心壁垒。
一丝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烦躁,掠过他眼底。
他缓缓抬起那只曾欲碾碎林晚脖颈的左手。指尖不再是凝聚杀意的冰寒,而是萦绕起一缕极其精纯、温润的淡金色光晕。那光芒蕴含着磅礴的生命本源之力,柔和得与他周身冰冷的气质格格不入。
指尖悬停在念念心口上方寸许。
玄尘仙尊的指尖微微一顿,那双冰封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其短暂的挣扎。这精纯的本源之力,是他修为根基所化,用来温养这凡胎肉体、源自他血脉的东西,是莫大的浪费,甚至可能沾染凡尘因果。
然而,臂弯里那越来越微弱的呼吸和愈发尖锐的血脉悲鸣,如同无形的锁链,勒紧了他的神魂。
他不再犹豫。
指尖轻轻落下,隔着衣料,点在那微弱起伏的心口。
嗡——
温润如春水的淡金光晕,如同活物般,丝丝缕缕地没入念念小小的身体。那灰败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急促艰难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悠长,紧蹙的眉头也缓缓舒展开来。孩子紧贴着他冰冷衣袖的滚烫额头,温度也渐渐降了下来,恢复了一种温软的触感。
那源自血脉的尖锐悲鸣,如同被安抚的幼兽,终于缓缓平息下去,只剩下一种微弱却平稳的、如同溪流般的共鸣感。
玄尘仙尊维持着这个姿势,源源不断地将自身精纯的本源之力渡入孩子体内,修复着那被金丹反噬几乎摧毁的脆弱根基。他的面容依旧冰冷,看不出丝毫情绪,唯有那持续输出的本源之力,无声地诉说着某种不容置疑的选择。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念念的呼吸彻底平稳,小脸上甚至恢复了一丝淡淡的红晕,陷入了安稳的沉睡。玄尘仙尊才缓缓收回了手指。指尖萦绕的淡金光晕散去。
他低头,看着臂弯里这个沉沉睡去、眉宇间依稀带着几分他轮廓的孩子。那平稳的呼吸拂过他的衣袖,带来一种奇异的、温热的痒意。
一种极其陌生的、空落落的感觉,伴随着那平稳的血脉共鸣,悄然弥漫在他心间。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强行剥离,又有什么沉重的东西,被不容拒绝地塞了进来。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下方那片被雨水冲刷、依旧残留着大片暗红血迹的泥泞之地。
那里,空无一人。
只有一滩被雨水不断稀释的暗红,和几片被踩踏进泥里的、染血的粗布碎片。
那个叫林晚的女人,消失了。
如同她突兀地闯入他的世界,留下一地狼藉和一个无法摆脱的麻烦后,又突兀地消失了。带着她仙骨还您,从此两清的决绝诅咒。
玄尘仙尊的眸色深了深,如同不见底的寒渊。一丝极淡的、说不清是愠怒还是其他什么的情绪,在眼底一闪而逝,快得抓不住痕迹。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片凡尘的废墟,这片带给他前所未有混乱和麻烦的泥沼之地。
宽大的雪白衣袖,无声拂过。
空间泛起水波般的涟漪。
下一瞬,铅灰色的天幕下,那抹不染尘埃的白,连同他臂弯里沉睡的孩子,如同水墨被抹去,彻底消失不见。
冰冷的雨,依旧不知疲倦地冲刷着临河镇的废墟。倒塌的房屋,碎裂的青石板,泥泞中暗红的血渍,还有空气中残留的、一丝若有若无的幽昙冷香,共同构成了一幅凄冷而荒诞的残局。
仿佛那撕裂凡尘的仙魔之战,那震骇人心的血脉真相,那玉石俱焚的仙骨归还,以及云端神祇第一次显露出的人性裂痕与被迫的选择,都只是这无尽雨幕中,一场短暂而残酷的幻梦。
只有废墟深处,某条被杂物半掩的、通往镇外荒山的小径泥泞里,几滴新鲜的血迹混入雨水,蜿蜒着指向远方未知的黑暗,证明着某个残破灵魂,正拖着将死之躯,爬向最后的、渺茫的余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