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我变成了男友沈澈的猫。
他正抱着我,用我从未听过的温柔语气,
对电话那头说：
乖,过几天我就跟那个提款机摊牌,我的婚戒,只给你戴。
对了,顾晚生日送我的那块破表,你不是嫌它老气吗
我明天就卖了它,给你换最大的钻戒。拿她的钱,给你买戒指,想想是不是特刺激
听筒那个笑声,跟我闺蜜的声音很像。
我压住心里的震惊。
我和沈澈从大二开始在一起,到现在已经是第五年。
闺蜜林薇薇从初中就是好朋友,到现在已有十二年的友谊。
他俩竟然背着我搞在了一起。
01
背叛的礼物
我不动声色继续听着。
那块表,
是我用自己攒了三年的零花钱,
在他生日时送给他的惊喜。
他当时抱着我,眼眶泛红,说这是他收到过最珍贵的礼物。
原来,珍贵的礼物,
转手就可以变成讨好另一个女人的筹码。
我僵在他的怀里,爪子都忘了收。
沈澈毫无察觉,还在一下下顺着我的背毛。
他埋下头,滚烫的气息喷在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能听到的音量,轻蔑地哼笑。
顾晚啊……给点好脸色就晕头转向。
真是蠢得没救了。
林薇薇催促道,
那你可快点。
我一想到你每天还要对着那张脸演戏,就替你膈应。
膈应怎么会。
他继续向林薇薇炫耀：
顾家的千万投资案马上就到手了,等资金一到位,我就让她滚蛋。
她爸妈还真以为我是什么良配,蠢货一家。
沈澈低头,亲了亲我的额头,声音里满是嘲弄。
你知道吗,她今天还红着脸问我,我们三周年纪念日要送她什么惊喜。
我看着她那副蠢样子,差点没笑出声。
惊喜最大的惊喜就是让她从天堂滚回地狱。
我跟她在一起五年,她连我喜欢吃辣都不知道,还天天给我煲那些清淡的汤。
你说,这种连基本关心都做不到的女人,除了她家的钱,还有什么用纯粹就是一个自动提款机罢了。
我的大脑嗡地一声,一片空白。
我努力想发出人声,想挣脱他的怀抱,可喉咙里只有一声声呜咽。
我不是不知道他爱吃辣,
是在他胃出血住院时,医生千叮万嘱,要他饮食清淡。
那之后三年,我家的厨房,再也没出现过一根辣椒。
我为他的胃研究了上百道养生菜谱,笔记做得比毕业论文还认真。
原来我小心翼翼的守护,在他眼里,只是不懂他的证据。
我只是一个合格的,有钱的,愚蠢的提款机。
电话还在继续。
阿澈,明天顾晚不是约了我们一起吃饭,庆祝你们恋爱五周年吗你可别露馅了。
沈澈轻笑一声,语气里满是掌控一切的傲慢：
放心,我演了五年,不差这一天。倒是你,别看着我,眼睛里藏不住事。
才不会呢。看着她那个蠢样,我就觉得好笑。
一个被我们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大小姐,还以为你是真的爱她呢。
02
真相的刺痛
是啊,我就是那个最蠢的傻子。
我把他们当作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一个是挚爱,一个是知己。
我从未怀疑过他们。
甚至在不久前,我还因为沈澈工作出色,说服我爸将公司一个至关重要的海外新项目交给了他。那个项目,涉及的资金高达九位数。
年糕,爸爸明天带你去见一个漂亮阿姨好不好
沈澈挂了电话,将我举到眼前,用鼻尖顶了顶我的。
他抬起头。
你说,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顾晚这么好骗的女人呢
我稍微对她好一点,她就恨不得把心都掏给我。
不过也好,等这笔钱到手,我跟薇薇就再也不用偷偷见面了。
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背,像是在分享一个天大的秘密。
你说对不对,我的小年糕
这句话,是一记重锤,
把我五年来的自我感动,砸得粉碎。
三年。
我陪他从一穷二白,到西装革履。
我以为是爱情。
原来,只是他脚下一块好用的垫脚石。
真恶心。
我藏在肉垫里的锋利爪子,一根,一根,刺了出来。
对准他抚摸我的手腕,狠狠划了下去！
嘶——
一声压抑的痛呼,沈澈猛地抽回了手。
他低头看着手腕上迅速渗出细小血珠的三道划痕,
再抬眼看我时,眼里全是错愕和不耐烦。
小东西,发什么疯
他啧了一声,伸手想来抓我,又忌惮我亮出的爪子,动作顿在半空。
我冷冷与他对视,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他似乎失了兴致,烦躁地摆摆手,将我从他怀里推了下去。
算了,不跟你计较。
浴室传来水声,他在清洗伤口。
午夜十二点,我在自己的床上弹坐起来,浑身都是黏腻的冷汗。
脖颈后还残留着他手掌的温度。
刚才的一切,不是梦。
项目款、破表、自动提款机。
这些词语像烙铁,在我脑海里滋滋作响。
嗡嗡——
手机震动,是沈澈发来的微信。
晚晚,睡了吗我刚加完班,好累。明天五周年,你可不许迟到。
后面还跟着一个亲吻的表情。
看着那虚伪的文字,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加班他明明是在和林薇薇煲电话粥,商量着怎么掏空我家。
我死死攥着手机,指甲掐进掌心,疼痛让我保持清醒。
我回了一个好,晚安,然后放下手机,走进了衣帽间。
在首饰盒的角落里,我翻出了一个深蓝色的丝绒盒子。
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沈澈送我的求婚戒指。
一年前,他用这枚戒指单膝下跪,深情款款地对我说：顾晚,嫁给我。
当时的我,感动得泪流满面,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现在看来,那不过是他为了让我更信任他,演的一出戏罢了。
03
试衣间的丑态
第二天,我准时出现在餐厅。
落座后,我状似无意地提起,
阿澈,这块表你一直戴着,真好。我还以为你会嫌它款式旧了呢。
沈澈的笑容完美无瑕,
怎么会这是我的晚晚送的,是我最珍贵的宝贝。
他一边说,一边握住我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眼神里满是化不开的深情。
要不是昨晚我亲耳听见那番话,我恐怕又会沉溺在他编织的谎言里。
晚晚,阿澈！
林薇薇来了。
她走过来,自然地坐在我身边,挽住我的胳膊,亲昵地靠在我肩上。
哎呀,我不是来当电灯泡的吧看你们俩这腻歪劲儿。
她调侃着,眼神却不着痕迹地和对面的沈澈交换了一下。
那是一个只有他们才懂的眼神,充满了戏谑和嘲弄。
我压下心底翻涌的恨意,笑着捏了捏她的脸：
就你话多。快点菜吧,我饿了。
席间,他们一如既往地在我面前扮演着深情男友和仗义闺蜜的角色。
林薇薇很快提议去逛街。
她挽住我的手臂,亲密得像是好闺蜜。
而她口中眼光最好的沈澈,视线正从她的锁骨滑到胸口。
我倒想看看,这对狗男女,还能演到什么地步。
奢侈品店里,林薇薇像只花蝴蝶。
她拿起一条明黄色的露背连衣裙,在身前比划。
阿澈,你看这件怎么样
沈澈上前一步,手极其自然地扶上了她的腰。
颜色很衬你。
他的掌心贴着她腰间最细的地方,隔着薄薄的衣料传递温度。
我看着镜子里映出的三个人。
他们亲密无间。
我像个可笑的局外人。
林薇薇侧过头,冲我眨了眨眼,满是挑衅。
晚晚,我先进去试试,你和阿澈在外面等我哦。
她扭着腰,走进了最里面的试衣间。
沈澈坐立不安,眼神频频瞟向试衣间,像一只等待投喂的狗。
我站起身。
我去一下洗手间。
沈澈立刻点头,视线甚至没在我身上停留一秒。
去吧。
在拐角处,我停下脚步。
镜面墙壁上,清晰地映出沈澈鬼鬼祟祟溜进了林薇薇那个试衣间。
原来,他们连这点时间都等不及。
胃里那股恶心的感觉,再次翻涌上来。
我没有去洗手间。
我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地数了六十秒。
然后,我转身,一步一步,重新走回那间试衣间门口。
门虚掩着。
里面传来衣物摩擦的窸窣声,和压抑的喘息。
我没有敲门。
我抬手,用力将门推开。
砰的一声巨响。
里面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动作僵在最不堪的那一刻。
林薇薇衣衫不整地贴在沈澈怀里。
沈澈的手,正放在她不该被触碰的地方。
晚晚……
林薇薇尖叫着想推开沈澈。
沈澈的脸涨成了猪肝色,结结巴巴地解释。
不是……是薇薇她……她拉链卡住了,我帮她一下……
多么拙劣的借口。
我一句话都没说。
我只是举起手机,对着这幅肮脏的画面,按下了快门。
闪光灯亮起,刺得他们同时闭上了眼。
我走向惊魂未定的林薇薇。
直接给了林薇薇一巴掌。
04
清算的瞬间
林薇薇不可思议地捂住脸,你敢打我
沈澈把她护在身后拉到身后,激动着：顾晚,你发什么疯
我直视着他,也给他来了一巴掌,
在他惊愕的眼神中一字一顿道：
我不仅打她,还打你。
沈澈捂着脸,那张惯于伪装深情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龟裂的痕迹。
震惊,屈辱,然后是滔天的怒火。
顾晚！你是不是有病！
林薇薇从他背后探出半张脸。
晚晚,你别这样,我和阿澈真的没什么,你听我们解释。
解释
我看着他们,忽然觉得连多说一个字都是在浪费我自己的生命。
我没理会他们的叫嚣,只是低头,慢条斯理地将刚刚拍下的那张照片,点了保存。
然后,我抬起脸,冲他们晃了晃手机屏幕。
屏幕上,他们纠缠的丑态被定格得清清楚楚。
解释这个吗
解释你们在试衣间里,拉链卡住了需要脱光了才能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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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澈的脸色瞬间从猪肝色变成了惨白。
林薇薇的哭声也卡在了喉咙里。
沈澈,我们分手。
我说得平静又干脆,就像在陈述今天天气不错。
他大概没料到我会这么直接,愣了一下,随即冷笑起来。
分手顾晚,你别后悔。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离了我你……
嘘。
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打断他的狂言。
分手嘛,账总要算清楚的。
我的视线落在他左手手腕上。
你戴的这块表,是我去年生日送你的,百达翡丽,发票价二十三万七千。
我又扫了一眼他身上那件被抓得皱巴巴的衬衫。
你身上这套行头,从衬衫到皮鞋,上个月在香港给你置办的,一共十一万。
哦,对了,还有你现在开的那辆卡宴,车款一百六十八万,是我爸公司账户直接划的款。
我每说一句,沈澈的脸色就更难看一分。
林薇薇站在他身后,已经完全忘了哭泣,只有惊愕。
还有你那个半死不活的游戏工作室,第一笔五十万的启动资金,也是从我卡里转给你的吧
我算算啊……
我歪着头,做出认真计算的样子。
零头我就不要了,凑个整,二百五十万。你看,是现在转账,还是我给你打个欠条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奢侈品店里安静得能听见中央空调的出风声。
店员和其他顾客的视线,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我们身上。
沈澈的嘴唇哆嗦着,半天挤不出一句话。
他大概是想骂我,却又因为我的话太过精准而无法反驳。
最终,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顾晚,你非要这么羞辱我
羞辱
我笑了。
比起你们把我当傻子一样耍了这么久,这点钱算什么羞辱沈澈,这是你欠我的。
我跟你这么多年的感情……
闭嘴！
05
父亲的庇护
我厉声喝断他,别跟我提感情,你脏。
我转身走向导购台,拿起柜面上的便签本和笔。
不好意思,借用一下。
导购小姐姐显然被这出大戏惊呆了,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我刷刷几笔,在纸上写下清晰的几行字。
欠条。
今欠顾晚人民币贰佰伍拾万元整（￥2,500,000.00）,于一周内还清。
欠款人：
我把纸和笔一起推到沈澈面前,下巴朝着签名处扬了扬。
签吧。
他死死地盯着那张纸,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像是随时会气到爆炸。
顾晚,你别欺人太甚！
不签也行。
我收回手,好整以暇地把手机拿出来。
这张照片,还有我所有的银行转账记录。
我想,沈叔叔和沈阿姨,还有你工作室的那些投资人,应该会很感兴趣的。
我轻轻点着屏幕,仿佛下一秒就要群发出去。
你自己选。
这是最后通牒。
他要么现在,在这里,丢掉他一个人的脸。
要么明天,在整个圈子里,丢掉他们沈家和他自己的全部脸面。
沈澈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他一把夺过笔,力气大得几乎要将纸张戳穿。
在欠款人那一栏,他龙飞凤舞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签完,他将笔狠狠摔在地上。
我捡起那张轻飘飘却又分量十足的欠条,仔细吹了吹上面的墨迹,然后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包里。
谢谢。
我冲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转身,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家让我恶心反胃的店。
身后,是林薇薇压抑不住的哭声,和沈澈愤怒的喘息。
都与我无关了。
走出商场,外面的阳光刺得我眼睛有些发酸。
我没有哭。
我只是掏出手机,翻出那个熟悉的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接通了。
晚晚,逛完街了
是我爸温和的声音。
我的鼻子猛地一酸,之前强行压下去的所有委屈,瞬间翻涌上来。
但我忍住了。
爸。
我的声音有些哑,但很稳。
我跟沈澈,完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怎么回事他欺负你了
我爸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
嗯。
我只回了一个字。
好。
电话那头,我爸的声音斩钉截铁。
爸爸知道了。你什么都别管,也别怕,天塌下来有爸爸给你顶着。我现在就给沈家打电话,这个婚,我们退了！
06
短信的纠缠
两天后,我的银行账户收到了两笔大额转账。
一笔一百五十万,另一笔二十万。
备注是：沈澈还款。
还差八十万。
我并不着急。
我知道,这八十万,会像一把刀,架在他们那脆弱的爱情上。
果然,第三天晚上,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
我接了。
顾晚！你到底想怎么样你是不是要把我们往死里逼！
是林薇薇。
她的声音尖利又嘶哑,像是哭了很久。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我语气平淡。
钱钱钱！你就知道钱！你以为我们现在很好过吗
她在那头崩溃地大吼,
车卖了,表也卖了！阿澈现在什么都没了！我们只能挤在一个月三千块的出租屋里！你满意了吗
哦。我应了一声。
我的冷淡彻底激怒了她。
你这个毒妇！你就是见不得我们好！
阿澈根本就不爱你,他爱的是我！你凭什么这么对他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不过就是个提款机！现在阿澈不要你了,你就要他还钱！顾晚,你真恶毒！
听着她在电话那头无能的狂怒,我甚至想笑。
林薇薇,当初你们俩一边花着我的钱,一边在背后嘲笑我蠢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有今天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了。
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带着哭腔,换了一种语气。
晚晚,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你就真的这么狠心吗
阿澈他……他现在天天跟我吵架,他怪我,都怪我……
他说我那天不该去试那件裙子,他说要不是我,我们就不会被你发现。
他还说……还说我连个汤都不会煲,只会点外卖,把他胃都吃坏了。
她的哭诉断断续续,充满了委屈和指责。
我静静地听着。
原来,失去了我的金钱滤镜。
沈澈在她眼里,也不过是个会推卸责任、只会抱怨的窝囊废。
而她,也从他口中的解语花,变成了连汤都不会煲的麻烦。
真是绝配。
他昨天晚上喝多了,回来就跟我发脾气,把桌子都掀了。
晚晚,我害怕,你帮帮我好不好那八十万,你能不能……
不能。
我干脆地打断她,
一分都不能少。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然后拉黑。
世界清静了。
我靠在沙发上,看着窗外城市的璀璨灯火,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我以为事情会就此告一段落。
没想到,沈澈开始给我发短信。
用的是一个新的号码。
第一条是半夜两点发来的：
你煲的汤虽然淡出鸟,但至少喝了胃里舒服。现在天天吃外卖,胃又开始疼了。
我扫了一眼,删掉。
第二天,又来一条：
那个出租屋的床板太硬了,一整晚都睡不着。还是你家的床垫舒服。
我面无表情地删掉。
第三天：
林薇薇今天跟我大吵一架,嫌我没本事赚钱,让她过苦日子。
她根本就不懂,当初为了那个工作室我付出了多少。
只有你,当初才会无条件支持我。
我看着这条短信,冷笑出声。
无条件支持
那五十万,是我省吃俭用,从我妈给我的嫁妆钱里偷偷挪出来的。
当时,我只想着,这是他的梦想,我一定要帮他。
现在,倒成了他怀念我的理由。
他不是在怀念我。
他只是在怀念那个对他予取予求,把他当成全世界,可以让他肆意挥霍和索取的提款机。
他怀念的,是那个被他踩在脚下,还能为他奉上一切的,愚蠢的顾晚。
07
楼下的闹剧
接下来的几天,沈澈的短信越来越频繁。
他不再提林薇薇,而是开始回忆我们的过去。
记得吗,大三那年我们去爬山,你恐高,我背着你下来的。当时我觉得,这辈子就是你了。
我记得。
我记得我当时吓得腿软,更记得下山后,
他抱怨了整整一个星期,说腰酸背痛,让我给你捏了一个星期的肩。
你送我的第一份礼物,是个亲手织的围巾,虽然有点丑,但我戴了一整个冬天。
我当然记得。
那是我熬了好几个通宵织的,手上全是针眼。
可后来呢那条围巾,被林薇薇拿去给她家的狗当了窝垫。
你当时还笑着说,正好,废物利用。
这些被他拿来粉饰深情的回忆,每一件,都像一根针,提醒着我曾经有多么可笑。
我一条都没有回复。
直接拉黑了沈澈所有的新号码。
本以为能清静下来,没想到他找到了我住的公寓楼下。
是门禁对讲机里保安的声音,将我从刚买的香薰气味中拉回现实。
顾小姐,楼下有位姓沈的先生找您,他说……他是您未婚夫,有急事。
保安的语气有些迟疑。
我走到落地窗前,撩开纱帘的一角。
楼下大门外,一道身影格外扎眼。
是沈澈。
几天不见,他身上那股精心打理的精英派头荡然无存。
衬衫是皱的,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头发也乱糟糟的,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颓唐和狼狈。
他显然也看见了我,眼睛骤然一亮,开始冲着我的方向用力挥手。
我松开纱帘,拿起对讲机,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我不认识他,让他走。
好的,顾小姐。
我以为他会就此离开。
可我刚给自己倒了杯水,楼下就传来一阵喧哗。
我再次走到窗边。
沈澈被两个保安拦在门外,正激动地比划着什么,声音大到我所在的二十三楼都能隐约听见。
他似乎在争辩,在嘶吼,见保安不为所动,他忽然做了一个我没想到的动作。
他双膝一软,噗通一声,当着来来往往的邻居和保安的面,跪下了。
坚硬的水泥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仰起头,用一种悲痛欲绝的表情,朝着我公寓的方向大喊,
晚晚,我知道你在看！你下来见我一面好不好！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重新开始！
周围有人停下了脚步,对着他指指点点。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场滑稽的独角戏。
他见我没反应,开始加重筹码,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晚晚,你忘了我们第一次约会吗在学校的湖边,你说冷,我把外套脱下来给你,自己冻得直哆嗦。
我记得。
我记得那天你根本不是怕我冷,
是你自己穿了件新买的名牌外套,迫不及待想在我面前炫耀。
后来我把外套还给你,上面不小心沾了一点冰淇淋,
你回家后还跟林薇薇打电话抱怨,说我邋遢,弄脏了你的宝贝衣服。
这些,他大概都忘了。
或者说,在他编造的深情剧本里,这些细节不配存在。
还有我们养的第一只猫,就是年糕！
它刚来的时候生病了,我们两个抱着它跑了半个城区的宠物医院,你哭得眼睛都肿了,是我抱着你说,别怕,有我呢。
年糕生病
是我一个人请了三天假,不眠不休地守在宠物医院。
而他,当时正用我给他买新手机的钱,带着林薇薇在隔壁城市看演唱会。
他甚至连年糕生病的日子都记错了。
08
欠条的终结
他还在声嘶力竭地表演着。
晚晚,那八十万我一定会还给你！我已经在拼命赚钱了,你不要因为钱就不要我了行不行
林薇薇那边我已经跟她说清楚了,我爱的人一直是你,跟她只是玩玩而已！
这句话,他喊得尤其大声。
像是说给我听,又像是说给周围那些看热闹的人听。
他试图将我塑造成一个因为金钱和嫉妒,就无情抛弃他的恶毒女人。
而他,只是一个犯了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的可怜人。
真恶心。
他编造的每一句回忆,
都像是在我心上那道已经愈合的伤疤上,又重新划了一刀,然后撒上盐。
我转身离开窗边,不再看他。
我走进书房,从抽屉里翻出了那张被我小心收好的欠条。
我拿出手机,对着欠条拍了一张清晰的照片。
然后,我找到了一个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接通得很快。
喂哪位
一个听起来有些苍老和疲惫的女人声音。
是沈澈的妈妈,沈阿姨。
沈阿姨,我是顾晚。
电话那头沉默了。
我能想象到她此刻的尴尬和局促。
我没给她说话的机会,继续平静地开口,
沈澈现在在我家楼下跪着,又哭又喊,说我为了八十万块钱逼他,说他跟林薇薇只是玩玩,让我原谅他。
阿姨,我爸妈从小教育我,做人要体面。但现在,你儿子把我们两家最后的这点体面,都丢在地上踩。
我……沈阿姨的声音发抖。
我这里有他亲手签的欠条,白纸黑字,写着他欠我二百五十万。他现在还了多少,还欠多少,一清二楚。
我不管他跟林薇薇是玩玩还是真爱,那都是他的事。但欠我的钱,必须还。
他现在这副样子,不仅骚扰到我的正常生活,也让周围的邻居看尽了笑话。
您如果还想要沈家的脸面,就请您亲自过来,把他领走。
否则,
我顿了顿,声音冷了下来,
我不介意把这张欠条,连同他今天在楼下表演的视频,一起发到网上去,让大家评评理。
说完,我便挂了电话。
我没有再去看楼下的闹剧。
我只是拿起手机,慢条斯理地,将那张欠条的照片,发给了沈澈的爸爸,他的几个姑姑伯伯,还有他工作室当初的几个投资人。
我一句话都没多说。
一张照片,已经足够。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楼下的喧哗声终于停了。
我走到窗边,看到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停在路边。
沈阿姨和沈叔叔从车上下来,一个拖,一个拽,
几乎是强行把还在地上撒泼的沈澈塞进了车里。
沈澈还在挣扎,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什么。
沈叔叔大概是气急了,反手就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世界,终于彻底清静了。
我拉上窗帘,将那场闹剧隔绝在外。
手机震了一下。
是我爸发来的消息。
干得漂亮,不愧是我女儿。
后面还跟了一个大拇指的表情。
我看着那几个字,一直强撑着的身体,忽然就松懈了下来。
我不是在为沈澈那样的渣滓难过。
我只是,在心疼那个曾经为了他,耗费了整整五年青春的,愚蠢的自己。
09
平静的重生
那场闹剧之后,我的生活彻底恢复了平静。
沈家大概是觉得颜面尽失,第二天一早,剩下的八十万就打到了我的卡上。
至此,钱货两清。
我拉黑了沈家所有人的联系方式,换了手机号,
全身心地投入到我爸公司的新项目里。
我爸看我斗志昂扬,大手一挥,直接给了我一个副总监的职位,
让我跟着公司的元老们从头学起。
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有时间去想那些糟心事。
关于沈澈和林薇薇的后续,我还是从别人口中听说的。
那天,我约了朋友陈曼做SPA。
你听说了吗
陈曼一边享受着技师的按摩,一边压低声音,八卦兮兮地凑过来。
林薇薇把沈澈剩下的钱全卷跑了,直接人间蒸发了。
我闭着眼,感受着精油的香气,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据说沈澈那八十万,是他爸妈卖了老家一套房,又跟亲戚借了一圈才凑齐的,本来是打算还了你的钱,剩下的就当他和林薇薇的过河钱。
陈曼啧啧称奇,
谁知道林薇薇更狠,拿到钱的第二天就消失了。电话不接,微信拉黑,连她爸妈都不知道她去了哪儿。
沈澈到处找她,都快疯了。
后来呢我随口问了一句。
后来发现在林薇薇的账号里,全是她在东南亚海岛度假的照片,身边还站着个肌肉猛男。定位天天换,巴厘岛,普吉岛,马尔代夫,潇洒着呢。
陈曼幸灾乐祸地笑起来,
你说好笑不好笑他俩当初信誓旦旦的爱情,原来也就值那一百多万。
林薇薇拿着从你前男友那骗来的钱,去找了新男友,这算不算是一种循环
我没有笑。
我只是觉得,无比的讽刺。
他们曾嘲笑我是提款机。
原来在林薇薇眼里,沈澈又何尝不是她奔向更好生活的踏板。
狗咬狗,一嘴毛。
烂人自有烂人磨。
对了,
陈曼又想起什么,
沈澈现在好像在一家小公司当销售,底薪三千,天天跑业务,累得跟狗一样。前几天我还在路上见过他,挤在地铁里,一身廉价西装,头发油得能炒菜了。
她顿了顿,小心翼翼地看我。
晚晚,你不觉得解气吗
我睁开眼,平静地看着天花板上繁复的水晶灯。
解气
谈不上。
当一个人在你心里彻底死去,变成一粒无足轻重的尘埃时,
他的任何下场,都无法再在你心里激起一丝涟漪。
无论是风光还是落魄,都与我无关了。
没什么感觉。
我说的是实话。
10
最后的擦肩
又过了几个月,初冬。
我代表公司去参加一个艺术展的开幕酒会。
我爸说,要多出去见见世面,拓展人脉。
酒会很成功,我谈下了一个潜在的合作。
结束时,华灯初上,我婉拒了主办方安排的车辆,想自己走走。
晚风微凉,吹得人很舒服。
我裹紧了身上的羊绒大衣,沿着银杏落满地的街道慢慢走着。
就在街角的咖啡店门口,我停下脚步,想买一杯热拿铁暖暖手。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顾……晚
那声音,迟疑,沙哑,带着一丝不敢确信的卑微。
我端着咖啡,转过身。
是沈澈。
他站在离我三步远的地方,
身上是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夹克,脚上是一双看不出原色的运动鞋。
他瘦了很多,眼窝深陷,下巴上全是青灰的胡茬,
整个人都笼罩在一股挥之不去的疲惫和颓丧里。
他手里还提着一个印着XX保险的公文包,看起来刚结束一天的工作。
他看着我,或者说,
是看着我身上剪裁合体的大衣,手腕上那块我爸新送我的腕表,
还有我身后那家他以前连正眼都不会瞧的咖啡店。
他的表情很复杂,有震惊,有懊悔,
还有一种被现实狠狠抽了一耳光的狼狈。
他蠕动了一下嘴唇,似乎想上前一步。
晚晚,我……
我没有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
我甚至没有再看他第二眼。
我只是转回身,迈开脚步,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就像路过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一块路边的石头,一棵沉默的树。
他的存在,连让我步伐停顿一秒的资格都没有。
身后,似乎传来了他带着哭腔的呼喊。
但我没有回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