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招月脚步一顿。
宋嬷嬷欲言又止,“难得回来一趟,那位到底是,您的生母……这么多年过去,当年那些事也无人会计较了,您不如……”
“以后吧。”
秦招月回眸,冲着宋嬷嬷笑了笑,“等尘埃落定,我再……”
后头的尾音淹没在雨声里,那道清瘦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长廊。
雨势太大,即便撑着伞也挡不住多少,等到上马车的时候,秦招月已经淋湿半边身子。
素心一边焦急地给她擦拭水珠,一边催促马夫,“快回府,夫人身子弱,得赶紧回去喝姜汤……”
“去镇国公府。”
素心错愕地看向已经闭目养神的秦招月,到了嘴边的话到底还是咽了进去。
等到镇国公府的时候,雨又大了几分。
偏生今天来得不巧,任凭素心怎么叫门,半天都没个人应。
秦招月抱着木匣子,被风吹得几乎站不住,摇摇晃晃地浑身发颤。
素心实在看不下去,忍不住出声劝道,“夫人,算了吧,约莫今日镇国公府有什么事情,咱们明日再来也是一样。”
秦招月摇了摇头。
本就纤细的身子,在风雨中宛如被捶打的落叶一般,却还是固执地捧着木匣,守在门口,等待着厚重的大门洞开。
她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
尽管这本小说烂尾,但作为攻略者,秦招月清楚记得,小说男主就是当今圣上!
人设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病娇男不说,更是深得作者喜欢的气运之子,所有他看不惯的,都不会有好下场。
即便大娘子和秦父做好了牺牲自己,挽救儿女的准备,也并不会止住皇帝的行动。
大姐姐,庶弟妹,秦府满门,乃至出嫁的自己,都躲不过圣上砍下那一刀。
况且,她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养育她长大的父亲,因着她无作为,而悲惨地离世。
哪怕赌一把……
“夫人,你脸色怎么这么白?!”
素心后知后觉发现了不对,外头风雨太大,角门的那点屋檐根本挡不住,秦招月浑身上下湿了个透,小脸苍白如纸。
素心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求求您了,夫人,要么您去马车里等吧,您身子真的撑不住了!”
秦招月缓慢地摇了摇头,想说自己不碍事,话未出口,只觉眼前一阵晕眩,竟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重重往后栽去!
“夫人!”
预想中地重重落地没有到来,秦招月落入了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
她勉力眨了眨眼,先看见的是遮天蔽日的大伞,伞下是少年眉目精致的俊脸。
“你没事吧?”
少年一身黑衣劲装,孔雀羽大氅外头,披着一身再普通不过的蓑衣,却衬得整个人说不出玉面阎罗,杀气凛然。
分明是,在战场上浴血厮杀才有的戾气。
沈聿!
秦招月努力晃了晃头,挣扎着想要起身,然而她在门口站了太久,狂风暴雨,刮得她浑身僵硬,竟是半天都动不了身子。
还是沈聿反应过来不对,低声在她耳边道:“冒犯了!”
下一瞬,一手扶着她的纤腰,握住她的臂膀,托着秦招月站起身。
“谢谢公子相助……”
刚刚站稳,秦招月便想退出沈聿怀抱,然而她身上哪还有半点力气,往后一退便是一个踉跄。
幸亏沈聿眼疾手快扶了一把,险些又要跌过去。
素心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一边扶过秦招月,一边连连对着沈聿道谢。
沈聿审视的眼神掠过主仆二人,落在镇国公紧闭的角门,垂眸问道:“二位来镇国公府,所为何事?”
素心刚想开口,就感到自己手背被一只冰凉的手心按住。
“要事。”
秦招月苍白着脸,淡笑道,“非镇国公府中人,请恕小女不敢随便告知,见谅。”
沈聿一挑眉,眼底染上了一丝兴味。
倒是他身后的小厮沉不住气,忍不住开口道,“没瞧见我们是要回府吗?不是镇国公府的人,还能是哪里人?”
秦招月抬眸,对上沈聿的视线,语气波澜不惊,“何人?”
“哎,你这姑娘怎么冥顽不灵……”
小厮有些急了,想要上前争论,却被沈聿抬手打断。
他那双潋滟一般的眸子凝在秦招月身上,半晌没有吭声。
眼前的女子,论美貌在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里,也算得上是顶尖。
浓艳到昳丽的五官,即便如今被大雨淋得披头散发,满身狼狈,都盖不住那份叫人惊叹的娇媚。
偏生气质又实在出尘,清瘦疏朗的身形,受尽风雨仍旧挺直的脊背,无端叫人生出一丝高岭之花,不可亵玩的意味。
“你连引人瞩目的筹码都未摆出来,就想试探我的底细。”
沈聿轻笑一声,“这可不是求人该有的态度。”
那笑只在唇角露出一瞬,半点未达眼底,又瞬间收了起来。
他侧眸朝着身后小厮吩咐,“江年,外头雨大,你亲自送这位小姐回去。”
俨然已是拒绝交谈的架势。
江年走到秦招月跟前,忍不住小声嘀咕一句。
“怎么就这么犟呢?从来只有我家少爷拿捏他人的份,你怎么敢试探他?”
又无奈叹了一口气,做了个请的手势,“姑娘,这边走吧!”
沈聿听见江年的嘀咕,却也未多话,抬腿正欲往镇国公府走去,身后忽然开口,生生顿住了脚步。
“戎夷落日孤鹰,草原烈马,晚风流萤,只有我一人还记得,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