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
“王老师!你怎么了!”
随着老王倒下,现场彻底陷入了一片混乱。
几个跟老王相熟的股民惊叫着围了上去,又是掐人中又是拍后背。
“快!快叫救护车!”
整个交易大厅,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变得比刚才还要嘈杂。
而更多的股民,则是用一种看怪物般的眼神,远远地看着张和。
恐惧,敬畏,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贪婪。
“小和,我们走!”
李景程最先反应过来,这里已经成了是非之地,绝不可久留。
就在此时,一个穿着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领着两个穿着制服的安保人员,挤开人群走了过来。
他先是看了一眼地上的老王,随即目光落在了张和拍在台子上的那张对赌协议上。
“我是本次对赌的公证律师。”
他推了推眼镜,公事公办地开口。
“王先坤先生在对赌前,已将名下房产证,以及二十万现金抵押在我处。”
“根据协议,张和获胜,赌约即刻生效。”
他说着,从身旁一个安保人员手中,接过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递了过来。
“这里是二十万现金,以及房产证原件,请您收好。”
老王那边跟过来的人,看到这一幕,眼睛都红了,想要上前说些什么,却被律师一个冰冷的眼神制止了。
白纸黑字,公证齐全,谁也无法抵赖。
张之平的大脑依旧是宕机状态,他呆呆地看着那个牛皮纸袋,不敢去接。
李景程深吸一口气,替姐夫接了过来,沉甸甸的,几乎让他一个趔趄。
“我们走!”
他一手护着心神恍惚的姐姐李素芳,一手拉着张和,另一只手紧紧抱着那个纸袋,低吼一声,像一头蛮牛般挤开了看热闹的人群。
救护车的呼啸声由远及近,与他们一家人离去的背影,交错而过。
坐上回家的那辆半旧的桑塔纳里,车厢内的气氛,压抑得可怕。
没有人说话。
李景程默默地开着车,后视镜里,他能看到姐夫和姐姐那失魂落魄的模样。
张之平死死地攥着那个装着二十万现金和房产证的帆布包,将其紧紧抱在怀里,仿佛那是全世界最重的东西。
他的手背上,一根根青筋因为过度用力而毕露,整个人都在微微地颤抖。
他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李素芳则一言不发,只是紧紧地,紧紧地抱着张和。
眼泪,顺着她那张蜡黄的脸颊,无声地流淌下来。
这泪水里,有死里逃生后的狂喜,有回想起来依旧心惊肉跳的后怕。
但更多的,是一种对自己儿子的,无法言喻的陌生感。
怀里的这个孩子,真的是她的儿子吗?
那个从小听话懂事,甚至有些内向的儿子,怎么会突然之间,变成了这样一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怪物”?
她感到恐惧,感到茫然。
一家人,就这么在诡异的沉默中,回到了那个位于老旧小区的家里。
当那个帆布包被打开。
当二十万现金,连同之前剩下的,总计数十万的钞票,和那本鲜红的房产证,被一同摆在客厅那张破旧的饭桌上时。
金钱带来的视觉冲击,远比在交易所里看到的数字,要猛烈一百倍!
红彤彤的钞票,堆成了一座小山。
那本房产证,更是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着每个人的眼睛。
张之平和李素芳,夫妻俩坐在桌边,像两个木偶,只是呆呆地看着,相顾无言。
他们这辈子,做梦都没想过,自己家里会突然出现这么一大笔钱。
这笔钱,足以改变他们家庭的命运。
但它的来历,太过惊心动魄,太过匪夷所思。
最终,还是张和,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站上椅子,小手一挥,先是从钱堆里,分出了厚厚的三十沓。
他将这三十万,推到了父母的面前。
“爸,妈。”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
“这三十万,我们明天就去医院,一分不少地交上去。”
“我们要给奶奶交最贵的手术费,请全上海最好的医生,用全世界最好的药!”
奶奶!
听到这个称呼,张之平和李素芳那空洞的眼神,才仿佛重新注入了灵魂。
对啊!
他们做这一切,是为了救老太太的命啊!
“对……对!给咱妈治病!”张之平激动得嘴唇都在哆嗦,连连点头。
李素芳的眼泪也再次涌了出来,这一次,是喜悦的泪水。
她摸着张和的头,哽咽道:“好……好孩子……多亏了你……”
看到父母终于恢复了正常,张和暗暗松了口气。
他指着桌上剩下的钱,和那本房产证,接着冷静地安排道:“爸,妈,舅舅。”
“奶奶的手术费解决了,但事情还没完。”
“剩下的这些钱,还有这套多出来的房子,我们必须尽快处理掉,把它们变成更安全的东西,因为……”
他深邃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忧虑。
因为他知道,这笔钱的来历太过惊人,必然会引来滔天的巨浪!
在1999年,一个八岁的孩子,一天之内,在股市里卷走五百多万!
这件事情,绝对不可能轻易了结!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
“铃铃铃!”
客厅角落里,那台老旧的红色座机电话,突然发出了一阵急促到刺耳的尖叫声!
在这安静的时刻,这铃声显得格外突兀,让所有人的心都猛地一跳!
李景程离得最近,他皱着眉头,走过去接起了电话。
“喂,你好,哪位?”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些什么。
李景程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了。
他挺直的腰板,下意识地站得更直,脸上那种属于警察的严肃表情,瞬间浮现。
“是……我明白……”
“好的,我知道了。”
他只说了这几句话,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挂掉电话。
李景程没有立刻转身,而是背对着家人,沉默了好几秒钟,像是在消化一个无比沉重的消息。
客厅里,张之平夫妇也感觉到了不对劲,脸上的喜悦慢慢凝固。
“景程,谁……谁打来的?”李素芳不安地问道。
李景程缓缓转过身。
他的脸上,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的目光,越过了自己的姐姐姐夫,直接落在了那个站在椅子上,一脸平静的八岁孩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