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敲打与安抚并存,既承认了花无眠的功劳,又将一切归功于虚无缥缈的福气,顺便还敲打了她。
花无眠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她接过锦盒,嘴里甜甜地说道:“谢谢祖母!”
她这副孩子模样,让老太妃准备好的一肚子教训都堵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的只能干脆闭嘴。
张婉婷看着那对玉镯,眼中的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那对手镯她见过,是老太妃最珍爱的陪嫁之物,平日里自己撒娇讨要多次都未曾得到,如今竟轻易地赏给了一个傻子!
凭什么!
嫉妒冲昏了头脑,她再也维持不住温婉的假面,一句话直接脱口而出:“太妃娘娘,此事会不会有些蹊跷?婉婷听闻,有些邪门歪道之术,也能使草木异常生长,但终究不是正途。万一……这是什么妖术,引来祸患可如何是好?”
这话一出,饭厅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
妖术二字,何其歹毒!这不啻于直接指着花无眠的鼻子骂她是妖女!
老太妃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握着龙头拐杖的手收紧了几分,眼神锐利地看向张婉婷。
她可以不喜花无眠,但绝不容许外人如此污蔑孟家的王妃,尤其是在古树复苏这等祥瑞之事上。
花无眠像是没听懂妖术是什么意思,依旧低头欣赏着自己的新手镯,只是眼中泛起一丝冷意。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声轻微声响传来:“啪。”
孟煜城将手中的象牙筷轻轻搁在了白瓷筷枕上,动作不重,却让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去。
他甚至没有多给张婉婷一个眼神,只是一字一句道:“张小姐,慎言。”
他那双墨色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温度,“我们孟家的祥瑞还轮不到外人置喙。再有下次,休怪本王不念旧情。”
短短两句话,没有怒吼,没有斥责,却带着一种隐形的压迫感。
张婉婷被孟煜城的目光彻底震慑住了,不愧曾是大昭明朝一顶一的大将军,那种在战场上杀伐决断惯了的威势,让人感到浑身发冷。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她慌忙起身,语无伦次地想要解释。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煜城哥哥,我只是担心……”
张婉婷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够了。”老太妃冷冷打断她,“今日乏了,你先回去吧。”
逐客令下得毫不留情,张婉婷的脸彻底挂不住了,她屈辱地咬着下唇,含着眼泪行了个礼后狼狈地转身快步离去。
……
深夜,煜亲王府。
孟煜城毫无睡意。
他靠在窗边,任由晚风吹动他肩头上的发丝。
脑海中满是自己刚娶过门冲喜的傻子王妃。
一个傻子如何制造一场奇迹?这两者之间,到底存在着怎样荒谬的联系?
他越想,心头的疑云便越是浓重。
巧合?福气?他不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身为曾经执掌千军万马的大将军,他只信自己亲眼所见,亲手所证。
“影一。”他对着空无一人的角落冷冷地开口。
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单膝跪地,头颅深埋。
“王爷。”
“今日下午,王妃在老宅后院,都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一字不差地,说给本王听。”孟煜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切。
暗卫影一不敢有丝毫隐瞒,将下午的所见所闻如实禀报:“回王爷,王妃娘娘……先是绕着古树走了一圈,然后……然后拍了拍树干,嘴里嘀咕着你病得好重,别怕,我来帮你之类的话。”
这些行为,确实符合一个脑子不灵光的痴傻女子的举动。
孟煜城的眉头皱得更深。
影一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该不该说,最终还是决定如实上报:“之后,王妃娘娘对着一根树枝,吹了口气。就在那一刹那……属下……属下或许是眼花了,似乎看到一抹极淡的金光,一闪而逝,快得……快得像是萤火,又像是错觉。”
金光?!
这两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孟煜城的心湖中炸开滔天巨浪!
他猛地转身,一双利眼死死地盯着影一,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凌厉骇人。
“你确定?”
“属下不敢确定,”或许是感受到孟煜城身上气场的变化,影一吓得声音有些发颤,“那光芒实在太快,也太微弱,若非属下一直盯着,绝无可能察觉。或许……真的是属下看错了。”
孟煜城沉默了。
他知道,影一是王府最顶尖的暗卫,眼力远超常人,他说看见了,那便绝不可能是空穴来风。
吹一口气,便有金光闪过,让快枯死的古树长出新芽……
那个在他面前只会吃、只会发呆、只会说胡话的女人……
这一切,串联起来,指向了一个让他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可能。
他那个冲喜王妃,那个被全京城嘲笑的傻子,根本就不是表面看上去那般简单!
她到底是谁?嫁入王府究竟有何目的?
孟煜城挥了挥手,示意影一退下。
书房内重归寂静,他心中的波澜却久久无法平息。
与此同时,在暗夜中京城下正悄然酝酿着一场风暴。
古树复苏的消息不知道让老宅中哪个下人传了出去,一夜之间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原本嘲笑煜王府绝嗣、讥讽花家嫁女守活寡的流言瞬间被这桩奇闻异事所取代。
“听说了吗?煜王府那棵御赐的千年古树,活了!”
“真的假的?那树不是早就被花木圣手断定快死了吗?”
“千真万确!就是新王妃嫁过去当天,树就发芽了!都说她是福星下凡呢!没想到冲喜真的管用啊!”
孟家的耻辱竟因此事而消解了大半,花无眠还被人添油加醋的传成了什么福星下凡。
张府之内,张婉婷听着侍女带回来的消息,气得将手中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
“福星?我呸!”她面容扭曲,再无半分平日的温婉贤淑,“一个傻子,不过是走了狗屎运,竟还真被他们当成宝了!”
贴身侍女小心翼翼地收拾着地上的碎片,低声道:“小姐息怒。如今外头都这么传,对您……对您不利啊。”
“我当然知道!”张婉停喘着粗气,急的在房中来回踱步,眼中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