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午夜惊魂
不要相信宿管
冰冷的蓝光刺破宿舍的黑暗,像手术台上的无影灯,无情地解剖着林默疲惫的神经。屏幕右下角的数字,01:47,如同刻在墓碑上的时间。赶完那份该死的实验报告,眼球干涩发胀,仿佛被塞进了两把灼热的沙砾。他用力捏了捏鼻梁,指尖触到的不是油腻,而是一层冰凉的薄汗。宿舍里死寂一片,只有对面床铺传来室友陈涛沉重、拉风箱般的鼾声,还有窗外不知疲倦的夏虫嘶鸣,那声音在绝对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如同某种未知生物的窃窃私语。空气闷热粘稠,沉甸甸地压在胸口,即使头顶那台老旧吊扇正徒劳地搅动着气流,发出嘎吱嘎吱的呻吟,也驱不散这午夜特有的、令人窒息的倦怠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
他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生理性的泪水模糊了视线。该睡了。鼠标指针颤巍巍地移向屏幕角落的邮箱图标,准备例行公事般地清理掉那些堆积如山的课程通知、社团广告和二手群里的垃圾信息。就在这时——
叮咚!
一声清脆到近乎刺耳的提示音猛地撕裂了寂静!声音不大,却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扎穿了林默混沌的睡意,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心脏毫无预兆地往下一沉,仿佛坠入冰窟。他下意识地看向陈涛的床铺——鼾声依旧,毫无变化。不是他的电脑。
2
血色邮件
他猛地扭头,目光死死锁在自己亮着的屏幕上。右下角,一个鲜红得如同刚刚凝固的血液的邮件图标,正疯狂地闪烁、跳动!像一颗濒死的心脏在做最后的挣扎。每一次闪烁,都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急促感,那红光映在他惨白的脸上,如同不祥的预兆。
发件人栏,赫然显示着:[管理员]。
林默的指尖悬停在冰冷的触控板上,细微的颤抖不受控制地传递过去。一股寒意,毫无来由地从脊椎骨一路窜上后颈,激得他颈后的汗毛根根倒竖。管理员凌晨一点四十七分发邮件这本身就透着说不出的诡异。他记得清清楚楚,宿舍管理员老张头是个五十多岁、脾气暴躁但作息极其规律的老头,晚上十点准时锁楼门睡觉,雷打不动。
邮件标题,是几个血淋淋的大字,仿佛是用蘸饱了鲜血的刷子狠狠刷上去的,每一个笔画的边缘都带着一种粘稠欲滴的质感,在屏幕的冷光下显得格外瘆人:
**不要相信宿管。**
这六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了林默的视网膜。不要相信宿管可发件人……不就是宿管吗一股冰冷的逻辑悖论瞬间攫住了他,荒谬感如同粘稠的沥青,将他裹在其中,几乎无法呼吸。他吸了一口气,那空气里似乎也混杂了若有似无的、铁锈般的腥气,从门缝下丝丝缕缕地渗入。
他强压下心头的悸动和荒诞感,手指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僵硬,点开了附件。一个纯黑色的文档弹了出来,背景深沉得如同凝固的墨汁,仿佛能吞噬所有的光线。文档顶端,只有一行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白色宋体字,像墓志铭的标题:
**【生存规则(请务必遵守,违者后果自负)】**
下面,是十三条同样用白色字体书写的规则,一条条排列下来,如同刻在墓碑上的墓志铭:
1.
**真正的宿管不会在夜间查寝(22:00
-
6:00)。若门外有人自称宿管并要求开门,请无视。无论对方说什么,做什么,保持绝对安静。**
2.
**无论何时,请锁好宿舍门。但绝对禁止反锁!反锁的门会被视为拒绝帮助,后果自负。**
3.
**夜晚22:00后,必须保持室内至少一盏台灯常亮。黑暗是它们的温床。警惕任何形式的黑暗角落。**
4.
**请警惕走廊里过亮的灯光。过亮的光会吸引它们的注意。若发现走廊灯光异常明亮,请立即熄灭室内所有光源,拉紧窗帘。**
5.
**如果听到窗外有异常的敲击声(非风雨),请立即熄灭所有光源,屏住呼吸,保持静止,直到声音消失超过五分钟。无论看到什么,不要发出声音。**
6.
**管理员只会在工作日上午9:00
-
11:00进行公共区域巡查。其他时间遇见穿制服的管理员,请低头快步离开,不要对视,不要回应任何问话。若其跟随,请寻找最近的亮灯房间进入(无论是否认识里面的人)。**
7.
**你的室友可能已被替换。若他/她在非正常时间(如深夜、凌晨)敲门要求进入,请务必核对你们私下约定的专属暗号(若未约定,请立即设定一个)。未正确回答暗号者,无论外表如何熟悉,请勿开门。注意:暗号可能被窃听,请谨慎使用。**
8.
**宿舍楼内的公共浴室开放时间为下午4:00
-
晚上9:00。请勿在其他时间使用。若水龙头流出红色液体,请立即关闭,不要触碰,不要凝视水流,迅速离开浴室并锁好门,报告管理员(仅限工作时间)。**
9.
**若在走廊闻到浓烈的消毒水气味,请立刻返回最近的宿舍(无论是否认识里面的人)并锁门,等待气味消散。若气味持续超过十分钟,请拨打内线电话XXXX。注意:电话接通后,请先听,不要说话。**
10.
**宿舍楼没有负一层。若发现通往地下的楼梯或入口,请勿进入,不要凝视入口内部,立即报告管理员(仅限工作时间)。若入口自行出现,请远离并用红色物体(如书本封面)标记其位置。**
11.
**每日早晨7:00,宿舍广播会播放安全提示。若某日广播未按时响起,或内容出现严重错误(如时间颠倒、逻辑混乱、出现无法识别的语言),请所有学生留在各自宿舍内,锁好门,熄灭所有非必要光源,等待进一步通知(广播恢复正常或管理员敲门告知)。**
12.
**如遇无法解决的紧急情况,可拨打宿舍楼总务处内线电话:XXXX。注意:电话可能占线或无人接听,请保持耐心。接通后,清晰说明情况,但不要透露你的具体门牌号。**
13.
**请熟读并理解《学生宿舍管理条例》第三章第四条。它是你最后的保障。**
3
规则陷阱
林默的目光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在一条条冰冷怪诞的规则上快速扫过,寒意顺着脊椎一路向下蔓延。锁门却不能反锁开灯却又警告灯光过亮会引来东西室友可能被替换他下意识地又瞥了一眼对面床上沉睡的陈涛,那张熟悉的脸在昏暗的台灯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甚至……有些陌生。荒谬感和冰冷的恐惧如同藤蔓,一点点缠绕上来,越收越紧。这些规则……它们本身就是互相撕咬、充满陷阱的怪物!
他的视线最终死死钉在了第一条上:真正的宿管不会在夜间查寝。
又跳回第七条关于被替换的室友和核对暗号的部分。这感觉,就像有人把一堆断裂的、边缘锋利的拼图强行塞进他脑子里,每一块都在试图割伤他。
笃、笃、笃。
三声清晰、平稳的敲门声,如同冰锥般刺穿了宿舍门外死一般的沉寂。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仿佛直接敲打在林默紧绷的神经末梢上,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
他全身的肌肉瞬间僵硬如铁,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手脚冰凉得失去知觉。
门外,一个中年男人低沉、平板、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响了起来,如同冰冷的机械合成音,每一个字都精准地透过薄薄的门板,钻进林默的耳朵,带着一种非人的质感:
查寝。开门。
查寝!
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疯狂地撞击着肋骨。他猛地扭头,惊恐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射向自己屏幕上那封依然亮着的邮件,血红的标题不要相信宿管像狞笑的鬼脸。
规则第一条,白纸黑字,冷得像冰:
**真正的宿管不会在夜间查寝(22:00
-
6:00)。**
现在,是凌晨一点四十七分!
门外那个声音,在自称宿管查寝!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冻得他牙齿都开始微微打颤。他几乎是凭着求生的本能,身体猛地从椅子上弹起,动作迅捷却僵硬得如同生锈的机器人。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刮擦出刺耳的噪音,在这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惊心动魄。
唔……
对面床铺的陈涛被这突如其来的噪音惊扰,发出一声模糊的咕哝,鼾声停顿了一下,翻了个身,脸转向墙壁,又沉沉睡去。林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死死盯着陈涛的后背,生怕他醒过来。室友沉睡的背影此刻带来一种莫名的、微弱的安心感,但随即又被更大的恐惧淹没——规则第七条,你的室友可能已被替换。
他不敢再想,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到门边。宿舍是老式的木头门,门板很薄,中间偏上的位置嵌着一只小小的、浑浊的猫眼。他背脊紧紧抵住冰冷的门板,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太阳穴突突地疼。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异常响亮。
门外,一片死寂。没有脚步声,没有呼吸声,仿佛刚才那三声敲门和冰冷的命令只是他过度紧张产生的幻觉。
幻觉吗那声音冰冷的质感,现在还残留在他耳膜上。
他强迫自己弯下腰,动作僵硬得像个提线木偶,右眼一点点凑近那只小小的猫眼。猫眼的视野狭窄、扭曲,带着特有的鱼眼变形。浑浊的镜片后面,是走廊的景象。
惨白的、过亮的顶灯灯光填满了猫眼的视野。那光刺得他眼睛生疼,规则第四条的文字瞬间在脑海里闪现:请警惕走廊里过亮的灯光。过亮的光会吸引它们的注意。
这光太亮了,亮得不正常,像手术室的无影灯,将走廊的每一粒尘埃都照得纤毫毕现,却反而透出一种令人心慌的空旷和死寂。
就在这片刺眼的白光中,一个身影静静地矗立在门外。
笔挺的、深蓝色的管理员制服,肩章和纽扣在过强的灯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如同金属铠甲。一个男人。他站得笔直,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脸孔微微低垂着,大部分隐没在制服帽檐投下的浓重阴影里,只能看到一个紧绷的下颌线条,和一小片异常苍白、毫无血色的皮肤,那皮肤光滑得如同……蜡像。
他的双手……垂在身体两侧,纹丝不动。手指细长,指甲修剪得很整齐,却透着一种不健康的青灰色。
林默的血液几乎要凝固。规则第一条在脑中疯狂尖啸:夜间查寝是假的!门外的东西是假的!无视它!
就在这时,那个低垂着头的身影,动了。
不是大幅度的动作。他只是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抬起了头。
林默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猫眼扭曲的视野里,那张抬起的脸……没有五官!
本该是眼睛、鼻子、嘴巴的地方,只有一片平滑的、如同劣质橡胶般的惨白皮肤!那脸正对着猫眼,仿佛隔着门板,精准地凝视着他!一种被非人存在锁定的恐怖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住他的心脏。
一股无法形容的、源于本能的巨大恐惧如同冰水,瞬间淹没了林默的头顶。他猛地向后弹开,背脊重重撞在门后的铁质床架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钻心的疼痛从脊椎传来,他却浑然不觉。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粗粝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
唔……林默大半夜的……搞什么鬼
陈涛终于被这连续的噪音彻底惊醒,带着浓重的睡意和不耐烦,含糊地嘟囔着,睡眼惺忪地撑起上半身,迷茫地望向门边,谁敲门啊
林默背靠着冰冷的铁床架,大口喘着粗气,冷汗浸透了单薄的T恤,粘腻地贴在皮肤上。他惊恐的目光死死锁在宿舍门上,仿佛那薄薄的门板随时会被外面的东西撕碎。听到陈涛的声音,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猛地转过头,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调,嘶哑得不成样子:
4
暗号危机
陈涛!暗号!快……快说暗号!
啊
陈涛彻底懵了,睡意被林默脸上那活见鬼般的表情吓得无影无踪。他揉了揉眼睛,一脸茫然和莫名其妙,暗号什么暗号林默你他妈睡懵了吧做噩梦了
他掀开被子,一只脚踩在冰凉的梯子上就要下来,是不是喝多了外面到底谁啊
别下来!
林默几乎是尖叫出声,声音尖锐得划破了空气。他指着门,手指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门外……门外有东西!不是宿管!规则……规则说你可能被替换了!快说暗号!不然别过来!
他想起了规则第七条的后半句警告——暗号可能被窃听!但现在,他别无选择!
陈涛的动作僵在了梯子上,半只脚悬空,脸上的表情从茫然迅速转为惊愕,最后定格为一种被冒犯的恼怒:林默!你他妈有病吧!什么替换什么狗屁规则老子打游戏到一点才睡,困得要死,谁有功夫跟你玩间谍游戏!我看你是看恐怖片看傻了!
他烦躁地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彻底失去了耐心,冲着门口方向提高了嗓门,外面谁啊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了
门外的死寂,被陈涛的喊声打破了。
没有任何回应。没有脚步声,没有解释。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沉重地压在门板上,压得林默几乎喘不过气。猫眼里那片过亮的光依旧惨白,那个无面的身影似乎……离门更近了一点
陈涛的怒火似乎被这沉默点燃了,他骂骂咧咧地就要从梯子上完全下来:妈的,哑巴了装神弄鬼!老子倒要看看是哪个孙子……
等等!
林默的声音带着一种绝望的尖锐,他猛地想起了规则第七条的后半句——若未约定,请立即设定一个!快!现在约定!就现在!你说上半句,我对下半句!快啊!
他的大脑在恐惧中疯狂运转,试图抓住一个能验证的东西,……天王盖地虎
他下意识喊出了他们以前打游戏时随口胡诌的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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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涛被他这副歇斯底里的样子彻底弄懵了,站在梯子上,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他,又气又无奈:天王盖地虎林默,你他妈真疯了宝塔镇河妖行了吧!满意了吧!够不够傻逼!
他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显然觉得林默的行为荒谬绝伦。
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对上了!
一股巨大的、劫后余生般的松懈感瞬间冲垮了林默紧绷的神经,他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完全浸透,冰凉一片。他大口地喘着气,看向陈涛的目光充满了歉意和后怕:对……对不起,陈涛,我……我收到个邮件,太邪门了……我以为……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陈涛脸上的表情,变了。
刚才的恼怒和看傻子的神情,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抹去。他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弧度,那笑容僵硬、平板,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仿佛是用刻刀在他苍白的脸上硬生生凿出来的。眼神里所有的情绪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空洞的、深不见底的漆黑,直勾勾地钉在林默脸上,如同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那笑容,让林默刚刚落回胸腔的心脏,再次被一只冰手狠狠攫住,提到了喉咙口。
哦邮件
陈涛开口了,声音还是那个声音,但语调却变得异常平直、缓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金属摩擦感,什么邮件啊,林默给我……看看
他一边用这种毫无起伏的腔调说着,一边动作僵硬地、一格一格地,从梯子上爬了下来。双脚落在地面,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他没有走向自己的桌子,也没有再看向门口,而是像一具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一步一步,朝着林默……或者说,朝着林默放在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僵硬地挪动过来。他的关节似乎不太灵活,每一步都带着一种轻微的、令人牙酸的滞涩感。
他的眼睛,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林默的脸。那漆黑的瞳孔深处,仿佛有某种粘稠冰冷的东西在缓缓蠕动。
不……不要过来!
林默的恐惧瞬间攀升到了顶点,刚刚放下的心再次被撕得粉碎。他猛地后退,脊背再次撞到冰冷的铁床架,退无可退。他指着陈涛,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你不是陈涛!你回答暗号了!但……但你的脸……你的样子!
他想起了规则第七条的关键:**无论外表如何熟悉**!外表熟悉,但内在已经完全不对了!
脸
假陈涛的嘴角咧得更开了,那个笑容几乎要撕裂他的脸颊,露出里面非人的东西。他的脚步没有停,继续逼近,手臂以一种不自然的、关节反向扭曲的角度抬起,枯瘦、苍白的手指直直指向林默的电脑屏幕,邮件……给我看……现在……
一股浓烈的消毒水气味,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比之前在走廊里闻到的更加刺鼻、更加粘稠,带着一种……腐败的甜腥像停尸间里混合了廉价香精的味道。
就在这时——
笃、笃、笃。
敲门声,再次响起!依旧是三下,节奏、力度,和刚才一模一样!冰冷、平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门外,那个毫无感情的、如同电子合成般的声音,再次穿透门板:
查寝。开门。
林默如遭雷击,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他惊恐的目光在步步逼近的假陈涛和那扇薄薄的、仿佛随时会被敲碎的门板之间疯狂游移。
一个在门里,笑容诡异,步步紧逼,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一个在门外,没有面孔,冰冷催促,带来破门的威胁。
规则第一条和第七条,如同两条冰冷的毒蛇,死死缠绕住他的心脏,互相撕咬。门外的是假的宿管!可门里这个……这个能对上暗号却绝对不是陈涛的东西,又是什么!
他该怎么办开门面对那个没有脸的宿管还是留在这里,面对这个正在逼近的、笑容越来越大的室友无论选择哪一个,似乎都是死路!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背靠着冰冷的铁床架,身体因为极度的恐惧而筛糠般抖动着,牙齿不受控制地上下磕碰,发出咯咯的轻响。汗水沿着额角滑落,流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视野一片模糊。混乱矛盾的规则碎片在脑中疯狂搅动:锁门!不能反锁!开灯!警惕灯光!公共浴室!红色液体……报告管理员工作时间现在不是工作时间!总务处电话!规则第十二条!内线XXXX!
仿佛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他几乎是凭着本能,身体爆发出最后一点力气,猛地向侧面一扑!目标不是门,也不是步步紧逼的假陈涛,而是自己书桌上那个老旧的、布满划痕的固定电话座机!
假陈涛僵硬的动作似乎顿了一瞬,那双空洞漆黑的眼珠随着林默的动作极其缓慢地转动,如同生锈的轴承。门外的砸门声更加急促、狂暴,如同密集的冰雹砸落。
嘭!嘭!嘭!开门!
林默扑到桌边,冰冷的塑料电话外壳硌得他生疼。他一把抓起沉重的听筒,手指因为剧烈的颤抖,几乎无法准确地按在那些小小的圆形按键上。总务处内线号码!规则第十二条!XXXX!那四个数字如同烧红的烙铁印在他的脑海里。规则第九条补充:电话接通后,请先听,不要说话!
他哆嗦着,用尽全身力气,一个键、一个键地按了下去。每一个按键发出的嘟声,在狂暴的砸门声和身后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中,都显得无比微弱,如同垂死的呻吟。
嘟……嘟……嘟……
听筒里传来单调、漫长的忙音。每一声嘟都像一记重锤,敲打在他濒临崩溃的神经上。快接!快接啊!他绝望地祈祷着。
邮件……要看……
假陈涛那平板、毫无起伏的声音在身后极近的地方响起。一股冰冷的气息,带着浓烈的消毒水和腐败甜腥味,喷在林默的后颈上。他甚至能感觉到那僵硬的身体散发出的寒意,正透过薄薄的T恤渗入他的皮肤。那只枯瘦的手,离他的肩膀只有几厘米!
他不敢回头!全身的肌肉绷紧到了极限,冷汗如浆。
嘟……嘟……咔哒。
忙音,突兀地中断了!
林默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通了!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强迫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只把耳朵紧紧贴在听筒上。
然而,听筒里传来的,并非预想中总务处值班人员的声音。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粘稠的、仿佛无数气泡在浓稠泥浆中破裂的声响。
咕噜……咕噜噜……
像是溺水者在深潭底部的最后挣扎,又像是什么巨大而湿滑的器官在缓慢地蠕动、挤压。声音低沉、粘腻,透过听筒的薄膜,清晰地、带着电流杂音,钻进林默的耳道深处,带来一种生理性的恶心和恐惧。
紧接着,这令人作呕的粘稠声响中,极其突兀地,夹杂进了一个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仿佛被什么东西捂住口鼻的女声抽泣:
呜……呜呜……跑……快跑……别信……电话……是陷阱……它们在……
那声音充满了无边的恐惧和绝望,细若游丝,却又清晰地烙印在听觉神经上,如同濒死者的呓语。
滋啦——!
一声尖锐到极致的电流爆音猛地炸响!如同烧红的钢针刺穿了耳膜!
啊!
林默惨叫一声,剧痛从耳朵直冲大脑,手一松,沉重的听筒哐当一声砸落在桌面上,又弹跳了一下,连着电话线垂挂下来,在半空中微微晃荡。
听筒垂落处,那小小的出音孔里,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正如同一条蜿蜒的小蛇,缓缓地、一滴滴地渗出,滴落在桌面上积起的一小滩水渍里。那水渍,迅速被染成一片污浊的、令人心悸的暗红。浓烈的消毒水混合着铁锈般的血腥味,瞬间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浓郁得令人窒息。
规则第八条:若水龙头流出红色液体……报告管理员……
可现在……电话听筒里……流出了血!电话是陷阱!那女声的警告是真的!
林默的大脑一片空白,被那声电流爆音、女声的警告和眼前的景象彻底震懵,耳朵里嗡嗡作响,只剩下尖锐的耳鸣。规则第十二条,所谓的紧急求助,竟然是一条通向更恐怖深渊的通道!
邮件。
假陈涛那平板的声音,如同跗骨之蛆,紧贴着他僵硬的脊背响起,冰冷的、带着浓烈消毒水味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一只冰冷、僵硬得如同铁钳般的手,猛地搭在了他剧烈颤抖的肩膀上!那力道大得惊人,仿佛要捏碎他的骨头,指尖带着一种非人的寒意!
啊——!
林默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尖叫,那是恐惧冲破极限的本能反应。他猛地扭身,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挣!肩膀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但他竟然真的挣脱了那只冰冷的手!那触感,冰冷、滑腻,不像是人类的手!
他踉跄着后退,撞翻了椅子,后背重重地撞在冰冷的墙壁上,震得五脏六腑都移位了。他惊恐地抬头,瞳孔因极度的恐惧而缩成针尖——
假陈涛就站在他刚才的位置,那只抓空的手还僵硬地悬在半空中。但他并没有立刻追击,那张惨白的、带着诡异笑容的脸,正缓缓地、一点点地转向书桌的方向,转向那台亮着幽幽蓝光的笔记本电脑屏幕。
屏幕上,那封血红的邮件标题——不要相信宿管——像一只狞笑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邮件……
假陈涛的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他僵硬地抬起另一只手,枯瘦、苍白的手指,缓慢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执着,伸向林默的电脑键盘。目标直指——删除键!
嘭!嘭!嘭!嘭!
门外的砸击声骤然升级!不再是拳头,而是像用沉重的钝器在疯狂撞击!整扇老旧的木门都在剧烈地震颤、呻吟,门框周围的墙皮大块大块地剥落,簌簌掉在地上。锁舌在锁扣里疯狂跳动,发出咔哒咔哒的脆响,随时可能崩断!
门板在狂暴的撞击下向内凸起,形成一个可怕的弧度,木纤维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仿佛外面是一头发狂的巨兽,下一秒就要破门而入!猫眼处那片刺眼的白光,因为门板的变形而扭曲晃动。
腹背受敌!退无可退!规则陷阱环环相扣!
极致的恐惧如同海啸,瞬间冲垮了林默最后一丝理智的堤坝。他的目光在疯狂砸响的门板、伸向键盘的枯手、听筒滴落的暗红液体之间绝望地扫视,混乱矛盾的规则碎片在脑中疯狂搅动、互相湮灭。锁门不能反锁!开灯灯光会吸引它们!公共浴室红色液体……报告管理员电话是陷阱!总务处是陷阱!室友是假的!
没有一条路是生路!全是死胡同!他被困在了规则的迷宫里,每一个出口都通向更深的恐怖!
就在这意识即将被黑暗吞噬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如同垂死挣扎的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猛地瞥见了屏幕上那十三条规则的最后一条——那条他之前完全忽略、觉得最无用的、像例行公事般的一句话:
5
生死抉择
**13.
请熟读并理解《学生宿舍管理条例》第三章第四条。**
《学生宿舍管理条例》!那本厚厚的、发下来就被所有人垫了桌脚或者塞进柜子最底层的砖头书!它的第三章第四条是什么!是什么!规则强调了它是最后的保障!
求生的本能如同回光返照般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他猛地转身,不顾身后伸来的枯手和门外震耳欲聋的砸门声,扑向自己床铺下方那个塞满了杂物的储物柜!柜门被粗暴地拉开,里面塞满了过季的衣服、废弃的课本、落满灰尘的杂物。他如同疯了一般,双手在里面疯狂地扒拉着!灰尘扬起,呛得他剧烈咳嗽,眼睛刺痛。
在哪里!那本该死的蓝皮册子!他记得大一发下来时,自己随手就塞进了柜子最底层!
邮件……
假陈涛的手,终于触碰到了冰冷的键盘边缘。他僵硬的手指,开始以一个极其怪异的、仿佛不属于人类的姿势,缓缓地、一下下地,敲击着键盘上的Delete键。
屏幕上,那封血红的邮件标题,开始闪烁!一个个字符,随着那缓慢而坚定的敲击,开始……向后删除!
不要相信宿管……
相字消失了!
宿字消失了!
管字消失了!
血红的标题,正在被一点点抹去!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橡皮擦,正在擦除这唯一的、指向性的警告!只剩下不要两个字,在屏幕上微弱地闪烁,如同风中残烛。
找到了!
林默发出一声嘶哑的、如同野兽般的低吼!他终于从一堆旧书的最底层,抽出了那本蒙着厚厚灰尘、边角卷起的深蓝色封皮册子——《学生宿舍管理条例》!封面上印着褪色的校徽,如同一个古老的封印。
他颤抖着,用沾满灰尘的手,发疯似的翻动着沉重而脆弱的书页!纸张哗啦啦作响,如同死神的催命符。灰尘弥漫,让他咳嗽得更厉害。
第三章!宿舍安全与应急管理!
第四条!第四条在哪里!
他的手指在发黄的纸页上飞快地划过,灰尘簌簌落下。目光如同扫描仪,在密密麻麻的铅字中疯狂搜寻!跳过前言,跳过总则,跳过防火防盗……找到了!第三章!第四条!
嘭——!!!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木头撕裂声,宿舍门中央,靠近锁舌的位置,猛地向内爆开一个巨大的豁口!碎裂的木屑如同子弹般四溅飞射!一只包裹在深蓝色制服袖子里的手,从那破洞中伸了进来!那只手异常苍白,皮肤紧绷得如同蜡像,五指张开,指甲呈现出一种不祥的青灰色,正疯狂地、徒劳地在豁口内侧抓挠着,试图撕开更大的缺口!那指甲刮擦木头的声音,尖锐刺耳!
门板剧烈地摇晃,裂缝如同蛛网般蔓延,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分崩离析!猫眼彻底被震掉了,只留下一个空洞的小孔,外面过亮的光线如同探照灯般射入!
邮件……
假陈涛的删除键,已经敲到了标题的最后。血红的不要相信宿管六个字,只剩下了开头一个孤零零的不字,在屏幕上微弱地闪烁,如同风中残烛。他的手指,悬停在删除键上方,即将落下那抹除一切的最后一下!他的头,以一个完全违背生理结构的角度,旋转了180度,那张惨白诡异的笑脸,正对着林默,空洞的眼睛里充满了非人的恶意。
林默的手指,终于死死地按在了书页的某一行!
《学生宿舍管理条例》第三章第四条!
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住,死死钉在那行印刷体的文字上。那一瞬间,他脸上的表情凝固了,瞳孔先是骤然放大到极致,随即猛地收缩!那不是看到生路的狂喜,而是……一种更加彻骨的、混合着荒谬、绝望和一丝难以置信的冰冷!仿佛所有的希望都被这句话瞬间冻结、粉碎!
那行字是:
**在极端紧急情况下(如火灾、严重暴力事件),为保障学生人身安全,宿舍管理员有权在非工作时间破门而入,实施必要救助。学生应予以配合,切勿反锁房门阻碍救援。(参见附录:紧急情况认定标准)。**
配合救助破门而入
规则第一条:夜间查寝是假的!无视它!
规则第二条:不能反锁!
而条例第四条……却在鼓励开门配合管理员!
到底哪一条是真的!哪一条是陷阱!这个极端紧急情况指的是什么是门外的管理员,还是门内的室友或者……是他林默本身!
就在他因为这致命的矛盾而思维几乎停滞的瞬间——
滋……滋啦啦……
头顶那盏发出过亮惨白光芒的顶灯,毫无预兆地开始疯狂闪烁!明灭不定!频率快得如同垂死者的痉挛!整个房间在刺眼的白光与吞噬一切的黑暗之间疯狂切换!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电流过载的滋滋声!
在剧烈闪烁、忽明忽灭的惨白灯光下,林默清晰地看到——
门板上那个被破开的豁口处,那只疯狂抓挠的青灰色手爪后面,那顶深蓝色的管理员帽子下,那片本该是面孔的惨白橡胶皮肤上,一条细长、深红的缝隙,正如同缓缓睁开的、充满恶意的眼睛般,无声地……向上弯起。
那是一个……无声的、裂至耳根的……巨大笑容。在闪烁的光线下,那笑容仿佛在跳动、在扩大。
同时,借着这疯狂闪烁的光线,林默眼角的余光瞥见,自己手中那本摊开的《学生宿舍管理条例》第三章第四条的下方,附录部分似乎……有些异样
附录的标题是:**紧急情况认定标准(内部参考,非公开)**。
而在严重暴力事件的条目旁边,似乎用某种暗红色的、像是干涸血迹的笔迹,潦草地、歪歪扭扭地添加了一行小字。那字迹在闪烁的灯光下若隐若现,如同鬼魅的低语:
**……包括且不限于:认知污染达到Ⅲ级(表现为对《规则》及《条例》产生不可逆的混淆与怀疑)……**
认知污染Ⅲ级混淆与怀疑
林默只觉得一股寒气瞬间冻结了他的骨髓。他现在……不正是处于对规则和条例极度混淆、怀疑的状态吗!这内部参考的添加注释……是在暗示他……他自己已经成为了紧急情况的一部分!他就是那个需要被破门救助的目标!
嗬……嗬……
假陈涛的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如同漏风般的嘶鸣,他那悬停在删除键上的手指,带着一种审判般的决绝,终于重重地落了下去!
屏幕上,那最后一点代表警告的不字,瞬间消失!整个邮件标题,被彻底抹除!屏幕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只剩下电脑电源灯微弱的绿光,如同墓地的磷火。
不——!
林默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不是因为标题消失,而是因为那附录上的注释,将他推向了更深的绝境!
砰!!!
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沉重、都要恐怖的巨响!
宿舍门,在假陈涛按下删除键的同一瞬间,在门外那持续不断的狂暴撞击下,终于彻底破碎了!
不是锁被撞开,而是整扇脆弱的木门,从中间被一股无法想象的巨力硬生生轰开!碎裂的木块如同爆炸的弹片般向室内激射!烟尘弥漫!
过亮的、惨白的走廊灯光,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整个宿舍,将一切染上一种病态的、毫无生机的颜色。
在弥漫的烟尘和刺眼的光线中,一个高大的、穿着笔挺深蓝色管理员制服的身影,跨过了门框的残骸,踏入了宿舍。他的脸,依旧隐没在帽檐的阴影下,只有那个裂至耳根的、无声的巨大笑容,在强光下清晰可见,如同刻在脸上的永恒诅咒。
而林默的身后,那个顶着陈涛面孔的东西,也停止了删除的动作,缓缓地、僵硬地转过身,与门口那无面的管理员,形成了前后夹击之势。两张脸,一张惨白诡异带着僵硬笑容,一张隐藏在阴影中裂开无声巨笑,都看向了瘫坐在墙角、手中紧攥着那本深蓝色条例、脸上只剩下无边恐惧和彻底茫然的林默。
规则第一条规则第二条条例第四条附录注释
到底……该相信什么他……还是他自己吗
闪烁的顶灯在这一刻,发出最后一声刺耳的滋啦爆响,彻底熄灭。
宿舍,陷入一片绝对的黑暗。只有门外走廊那过亮的光,从破碎的门洞斜射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惨白的光带,如同通往地狱的入口。
黑暗中,响起了两个声音,重叠在一起,冰冷、粘腻,带着非人的回响:
认知污染……确认……
救助……开始……
林默蜷缩在冰冷的墙角,背靠着坚硬的墙壁,手中那本沉重的《学生宿舍管理条例》像烧红的烙铁般烫手,又像唯一能抓住的浮木。破碎的门洞外,那过亮的走廊灯光像舞台追光灯,将门口那个穿着深蓝色制服的高大身影轮廓勾勒得无比清晰,也将其身后深邃走廊的黑暗衬得更加浓重。帽檐下的阴影里,那个裂至耳根的无声笑容,仿佛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的、令人心悸的红光。
身后,那股浓烈的消毒水混合腐败甜腥的气味如同实质的触手,缠绕上来。假陈涛僵硬的身影在黑暗中轮廓模糊,只有那双空洞漆黑的眼睛,似乎能穿透黑暗,死死地钉在他的后脑勺上。
救助……开始……
重叠的、冰冷粘腻的声音在绝对黑暗中回荡,分不清是来自门外还是身后,又或者……是从他手中的条例书里渗出来的那声音带着一种非人的回响,钻进耳膜,直抵大脑深处,让他头痛欲裂。
认知污染……Ⅲ级……不可逆的混淆与怀疑……林默的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思维像一团被猫抓乱的毛线。规则说管理员夜间查寝是假的,条例却说管理员有权破门救助。规则说不能反锁门,条例也强调切勿反锁阻碍救援。规则警告不要相信宿管,而条例却要求学生配合管理员的救助……附录上那行血字注释,更是将他直接打成了需要被处理的紧急情况!
他到底该怎么做开门迎接那个裂嘴的管理员还是信任身后这个能对上暗号却绝对不是人的室友或者……他谁都不该信包括他自己
嗬……
身后传来假陈涛喉咙里发出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吸气声。接着,是僵硬关节摩擦的咔哒声。他在移动!朝着林默的方向!
不能再待在这里!林默的求生本能压倒了恐惧带来的麻痹。必须离开这个被夹击的绝境!他的目光在黑暗中疯狂扫视,适应了黑暗后,勉强能分辨出家具的轮廓。门被堵死,唯一的出口是……窗户!
规则第五条:听到窗外异常敲击声要熄灯屏息!但现在……顾不上了!
他猛地将手中沉重的《条例》朝着假陈涛发出声音的方向狠狠砸去!同时身体如同离弦之箭,朝着记忆中窗户的位置,手脚并用地扑了过去!
砰!
书本砸中了什么东西,发出一声闷响,伴随着假陈涛一声含混的、不似人类的低吼。
林默顾不上回头,他扑到窗边,冰冷的铝合金窗框硌得他生疼。他摸索着找到插销,双手因为极度的紧张和恐惧而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那小小的金属栓。
吱呀——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响起!插销被他用蛮力硬生生拉开!
拦住他!
门口,那个冰冷粘腻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金属摩擦般的尖锐。林默眼角的余光瞥见,门口那个高大的蓝色身影,动了!正以一种与其体型不相符的、近乎瞬移般的速度,朝着他扑来!那裂开的笑容在黑暗中急速逼近!
林默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推开窗户!
哗啦——!
一股冰冷、带着浓重露水气息的夜风猛地灌了进来,吹得他一个激灵。窗外,是熟悉的宿舍楼背面,几棵高大的梧桐树在夜色中投下婆娑的、如同鬼爪般的影子,楼下是水泥地面和稀疏的草坪。
这里是……三楼!
跳下去不死也残!
就在他犹豫的千分之一秒,一只冰冷、滑腻如同蛇皮的手,猛地抓住了他推窗的手腕!力量大得惊人!是假陈涛!他追上来了!
同时,一股令人作呕的、混合着铁锈和消毒水的腥风从身后袭来——那个裂嘴的管理员也到了!
腹背受敌!绝境!
呃啊——!
林默发出绝望的嘶吼,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猛地将身体向窗外探去,同时用另一只手肘狠狠向后撞击!他只想挣脱!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咔嚓!
一声脆响,伴随着假陈涛一声尖锐的、不似人声的痛呼!林默感觉手肘似乎撞碎了什么东西,抓住他手腕的力道瞬间一松!
就是现在!
他没有任何思考的时间,身体借着前冲的惯性,整个人翻出了窗外!冰冷的夜风瞬间包裹了他,失重的感觉攫住了心脏!
噗通!
一声沉闷的巨响。
预想中坚硬的水泥地面撞击并没有传来。他摔进了一片……茂密的、带着湿冷露水的灌木丛中!尖锐的枝叶划破了他的衣服和皮肤,带来火辣辣的刺痛,但也极大地缓冲了下坠的力道。他摔得七荤八素,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但似乎……骨头没断
他挣扎着抬起头,看向自己坠落的窗口。
三楼的窗口,两个身影挤在那里。假陈涛捂着扭曲变形、仿佛被砸扁了一块的鼻子(刚才那声脆响的来源),那双空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楼下,充满了怨毒。而在他旁边,那个穿着深蓝色制服的无面管理员,帽檐下的阴影里,那个裂开的巨大笑容,似乎……更大了。他的一只手,正缓缓地、如同擦拭玻璃上的雾气般,抹过窗台上林默翻越时留下的血迹。
林默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从灌木丛中钻出来,顾不上全身的疼痛,拔腿就跑!目标——宿舍楼大门!规则说管理员只会在白天巡查,现在外面应该是安全的!他需要离开这栋该死的楼!
宿舍楼后墙根下异常安静,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和慌乱的脚步声在回荡。他绕到宿舍楼侧面,远远地,看到了那扇巨大的、平时夜里会上锁的玻璃门。
门……是开着的!
一股浓烈的、刺鼻的消毒水气味,如同有形的墙壁,扑面而来!正是规则第九条警告的气味!
林默的脚步猛地刹住,心脏再次沉入谷底。规则第九条:若在走廊闻到浓烈的消毒水气味,请立刻返回最近的宿舍(无论是否认识里面的人)并锁门,等待气味消散。若气味持续超过十分钟,请拨打内线电话XXXX(注意:电话接通后,请先听,不要说话)。
可是……他现在在楼外!而且,那扇开着的玻璃门内,走廊的灯光……亮得吓人!惨白一片,正是规则第四条警告的过亮的光!
怎么办进去气味和灯光都是规则警告的危险信号!不进去留在外面规则第五条只提到窗外敲击声,对身处楼外的情况只字未提!他暴露在空旷的夜色中,是否更危险
他绝望地环顾四周。宿舍楼如同一个巨大的、沉默的怪兽匍匐在黑暗中,每一扇窗户都黑洞洞的,仿佛无数只窥视的眼睛。远处,通往教学区和校门的路灯稀疏昏暗,在浓重的夜色中显得遥不可及。更远处,似乎有模糊的人影在晃动,看不真切。
就在这时——
嗒……嗒……嗒……
一种轻微的、如同湿漉漉的脚掌拍打在地面的声音,从宿舍楼另一侧的阴影里传来,越来越近。
林默全身的汗毛瞬间炸起!他猛地扭头看去——
只见一个模糊的、四肢着地的轮廓,正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如同蜘蛛般的姿态,从楼角的阴影里缓缓爬出。它的动作僵硬而迅捷,在昏暗的光线下,只能看到它身上似乎……穿着破烂的、沾满污渍的睡衣它的头以一个诡异的角度低垂着,长长的、湿漉漉的头发拖在地上。
规则没有提到这种东西!但它散发出的恶意和危险气息,比门内的管理员和室友更加原始、更加令人心悸!
前有消毒水气味和过亮灯光的门厅,侧有这未知的爬行怪物!林默几乎窒息!他下意识地后退,后背抵住了冰冷的宿舍楼外墙。
嗒……嗒……
那爬行的声音越来越近,伴随着一种低沉的、如同野兽般的呜咽。
跑!必须跑!无论去哪里!
林默不再犹豫,猛地朝着远离宿舍楼的方向——那片稀疏昏暗的路灯方向——发足狂奔!他将速度提升到极限,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他不敢回头,只听到身后那嗒嗒的爬行声似乎停顿了一下,随即以一种更快的速度追了上来!
夜风在耳边呼啸,两旁的宿舍楼窗户如同死寂的眼睛飞速掠过。他冲过一个拐角,前方是连接另一栋宿舍楼的风雨长廊。长廊的入口黑漆漆的,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就在他即将冲入长廊的瞬间——
滋……各位同学……早上好……
一阵刺耳的电流杂音后,宿舍楼顶的广播喇叭,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声音扭曲、失真,像是坏掉的磁带在播放。
现在是凌晨!规则第十一条:每日早晨7:00,宿舍广播会播放安全提示。若某日广播未按时响起,或内容出现严重错误……如时间颠倒……
广播里的声音继续着,断断续续,夹杂着诡异的杂音和……某种尖锐的、非人的笑声背景音
……现在是……凌晨……两点……十五分……安全提示……请所有同学……留在……宿舍……锁好门……熄灯……等待……滋啦……咯咯咯……美味的……混淆……
时间颠倒!逻辑混乱!无法识别的语言(美味的混淆)!规则第十一条的触发条件全部满足!
林默的脚步如同被钉在了地上!广播在命令所有人留在宿舍锁门熄灯!可他现在……就在外面!而且,身后还有东西在追!
他绝望地看向风雨长廊的深处,那黑暗仿佛有生命般在蠕动。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追来的方向,那个四肢着地的黑影已经逼近拐角,湿漉漉的头发拖行的声音清晰可闻。
回宿舍宿舍门破了,里面有两个怪物!留在这里广播的警告和身后的追兵!进入黑暗的长廊规则警告黑暗是温床!
6
绝境迷途
他彻底迷失了。规则的冲突在此刻达到了顶点,每一条似乎都在将他推向不同的、但同样致命的深渊。他站在原地,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孤舟,被恐惧和混乱彻底吞噬。手中的《学生宿舍管理条例》早已在逃跑中丢失,那最后一点可能的指引也消失了。
嗒嗒嗒……
那湿漉漉的爬行声已经到了身后几米处!他甚至能闻到一股浓烈的、如同腐烂水草般的腥臭!
广播里那扭曲的声音还在断断续续地重复着:……锁好门……熄灯……等待……滋啦……认知……清晰……咯咯……
清晰林默的脑中一片混沌。他唯一清晰的,只有那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彻底的无助。
就在那腥臭的气息几乎喷到他后颈,那湿漉漉的头发仿佛要缠上他脚踝的瞬间——
啪嗒。
一声轻微的、如同开关被按下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风雨长廊入口处,一盏昏黄的、老旧的壁灯,突兀地……亮了起来。
那光线极其微弱,只能照亮灯下很小一圈范围,在无边的黑暗中,如同一豆摇曳的烛火。
昏黄的光晕下,长廊入口内侧的墙壁上,似乎贴着一张纸一张……被撕掉了一半的、边缘参差不齐的纸
林默的目光,如同被那微弱的灯光吸引,下意识地聚焦过去。
那残破的纸张上,用粗黑的马克笔写着几行字,字迹潦草而急促,仿佛是在极度恐慌中写下的:
**【快看!补充规则!它们篡改了原来的!**
**1.
灯光!任何灯光!(除了广播室的红灯)都是它们的陷阱!熄掉!快熄掉!**
**2.
气味是路标!消毒水指向安全屋!腐臭味指向…(字迹被撕掉)**
**3.
别信广播!它在撒谎!它在找我们!**
**4.
条例是毒药!烧掉它!**
**5.
去地下!只有那里…(剩余部分被彻底撕毁)】**
灯光是陷阱要熄灯可规则第三条要求必须开灯!气味是路标消毒水指向安全屋规则第九条却说闻到消毒水要躲进最近的宿舍!广播在撒谎条例是毒药去地下规则第十条明令禁止进入地下!
这张残破纸条上的补充规则,与他记忆中的所有规则以及那本《条例》,都发生了根本性的、致命的冲突!它彻底颠覆了之前的一切认知!
昏黄摇曳的灯光下,林默呆立当场,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他感觉自己大脑里所有关于规则的理解和逻辑,在这一刻被彻底搅碎、焚烧殆尽,只剩下无尽的混沌和尖锐的耳鸣。他该相信什么哪一条规则才是真的还是说……所有的规则,包括这张纸条,都是巨大谎言的一部分
身后,那湿漉漉的爬行声和令人窒息的腐臭,已经近在咫尺!那昏黄的壁灯,在墙壁上投下一个扭曲拉长的、四肢着地的恐怖影子,正缓缓地、无声地……笼罩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