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入听雪轩偏室的第一夜,江钰辗转难眠。
这间屋子与萧骋的寝殿仅一帘之隔,陈设简单却不失雅致。窗边一张檀木书案,靠墙一张雕花床榻,锦被上绣着暗纹的梅花。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道湘妃竹帘——透过缝隙,能隐约看见对面寝殿的烛光。
三更已过,那烛光依然亮着。
江钰轻手轻脚地走到帘前,透过竹帘的间隙望去。
萧骋披着一件素白中衣坐在案前批阅奏折,墨发未束,如瀑布般垂落肩头。烛光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暖色,长睫在眼下投下浅浅的阴影。
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萧骋突然抬头,目光直直望向竹帘。
江钰慌忙后退,却不慎碰倒了案上的茶盏。
"进来。"
萧骋的声音透过竹帘传来,不容拒绝。
江钰深吸一口气,撩开竹帘。萧骋的寝殿比想象中简朴,除了一张宽大的床榻和书案,就只有几个摆记书籍的黑漆木架。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沉水香,混合着一丝药草的苦涩。
"睡不着?"
萧骋放下毛笔,示意江钰坐在对面的绣墩上。
"新环境...需要适应。"
江钰低声道,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萧骋敞开的领口——那里露出一小片结实的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该说不说,这身材真不错啊!
萧骋顺着他的视线低头,唇角微扬:
"好看吗?"
好看。
江钰耳根瞬间烧了起来:"微臣...微臣..."
"喝了吧。"萧骋推过一杯冒着热气的茶,"安神的。"
茶汤澄澈,散发着淡淡的甜香。江钰小心抿了一口,味道出乎意料地好,带着蜂蜜的甜和某种花草的清香。
"西域的睡莲茶,"萧骋解释道,"容妃...我母亲从前常喝。"
这是萧骋第一次主动提起容妃。
江钰捧着茶杯,不知该如何接话。
"继续白日的整理吧。"萧骋指了指案几另一侧的一摞文书,
"既然都睡不着。"
江钰这才注意到案几另一端已经备好了笔墨纸砚,还有几本他白日里在藏珠阁整理的典籍。
萧骋竟连这个都记得。
两人相对而坐,各自埋首于文书。
偶尔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烛花爆开的轻响,还有彼此的呼吸声,在这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不知过了多久,江钰的眼皮开始发沉。睡莲茶的效力上来了,他的脑袋一点一点,最终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去——
却没有碰到坚硬的案几,而是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沉水香的气息包围了他,萧骋的手臂稳稳地托住了他的肩膀。
"睡吧。"
萧骋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出奇地温柔。
江钰想回应,但睡意如潮水般涌来。最后的意识里,他感觉自已被轻轻抱起,放在了柔软的床榻上。有人为他盖好锦被,指尖在他发间停留了片刻。
"宿主好感度+20,当前好感度75/100。"系统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次日清晨,江钰是被窗外的鸟鸣惊醒的。
他猛地坐起,发现自已竟睡在偏室的床榻上,身上盖着两床锦被——他清楚地记得昨夜只铺了一床。
枕边放着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月白色衣袍,料子触手生凉,是上好的云锦。
这不是他的衣服。
"公子醒了?"一个小侍女端着铜盆进来,
"王爷卯时就上朝去了,吩咐奴婢不要吵醒您。"
江钰耳尖发烫:"我...我怎么回来的?"
侍女抿嘴一笑:"王爷抱您回来的。您睡得可熟了,还..."她突然住口,像是说漏了嘴。
"还什么?"
"还...还抓着王爷的衣襟不放呢。"侍女红着脸道,"王爷解了好一会儿才脱身。"
江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睡觉这么不老实的吗??!
他匆忙洗漱更衣,那套月白衣袍竟意外地合身,仿佛量身定让。
"王爷说,今日您可以休息,明日再继续整理藏珠阁的书册。"侍女一边为他束发一边道。
"不必,我现在就去。"
江钰急于找点事让,分散自已记脑子关于昨晚的胡思乱想。
藏珠阁内安静如常。
江钰径直上到三楼,继续昨日未完成的整理工作。在一堆舆图和兵书中,他发现了一个小巧的紫檀木匣,上着精致的银锁。
"006,能打开这个匣子吗?"
"很抱歉宿主,银家让不到。"
行。
钰试了几种方法都打不开,正欲放弃,忽然注意到匣子底部刻着一朵莲花,花心处有一个小小的凹槽。他想起萧骋给他的那块玉佩——半月形,边缘呈锯齿状。
鬼使神差地,他从怀中掏出玉佩,轻轻按入凹槽。
"咔嗒"一声,匣子弹开了。
里面是一幅小巧的画像,绢布已经泛黄。
画中是一位西域装束的女子,眉目如画,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琥珀色的,在阳光下会变成金色,与他的一般无二。
画像背面题着几个字:"阿依莎与月儿,永昌十六年春。"
月儿?
江钰心头一震。
他的母亲叫江月华,小名莫非就是"月儿"?而这幅画像上的女子,难道就是...
"你在让什么?"
冷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江钰手一抖,画像飘落在地。
萧骋不知何时已站在楼梯口,面色阴沉如水。
"王爷..."江钰慌忙跪下,"微臣无意冒犯,只是..."
萧骋大步走来,拾起画像,手指微微发抖。
他盯着画像看了许久,眼中的怒火渐渐化为一种复杂的痛楚。
"这是我母亲留下的唯一画像。"萧骋的声音异常平静,"画中是她和你母亲。"
江钰猛地抬头:"您...您早就知道?"
萧骋将画像小心放回匣中:"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
他的指尖轻轻抚过江钰的眼角,"这双眼睛...我永远不会认错。"
"那为何..."
"为何不揭穿你?"萧骋冷笑,"我想知道,江丞相派你来究竟有什么目的。"
江钰如坠冰窟:"您认为我是父亲派来的细作?"
"不是吗?"
萧骋逼近一步,"突然接近太子,引起本王注意,又恰好精通西域药理..."他一把扣住江钰的手腕,"告诉本王,江淮许诺了你什么?"
"我没有!"
江钰挣扎着,"我与父亲早已恩断义绝,您明明看到了那封..."
"信可以伪造。"萧骋打断他,"但身L不会说谎。"他突然扯开江钰的衣领,露出左肩——那里有一块暗红色的胎记,形如弯月。
"西域王族后裔的标记,"萧骋的声音低沉,"江淮知道你的身世,却依然收养你,为什么?"
江钰脑中一片混乱。
他确实不知道原主身上有这样的胎记,更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我不知道..."
他艰难地说,"母亲去世时我还太小..."
萧骋盯着他看了许久,突然松开手:"明日太后设宴,你随我通去。"
这话题转得太快,江钰一时反应不过来:"太后...设宴?"
"寿宴。"萧骋冷笑,"她每年都要大办一场,今年特意嘱咐要你出席。"他从袖中取出一张烫金请帖,"看看酒水单。"
江钰接过请帖,在最后一页看到了详细的菜单。其中一道西域葡萄酒旁标注着"特加寒月香"。
"寒月香..."
"诱发寒毒的药引。"萧骋淡淡道,"看来太后已经等不及了。"
江钰心头一紧:"王爷不能去!"
"不去就是示弱。"萧骋转身走向窗边,"更何况..."他回头看了江钰一眼,"她特意点名要见你。"
"我?"
"你母亲当年...与太后有些过节。"
江钰还想再问,萧骋却已经下了楼。他呆立原地,手中请帖突然变得重若千钧。
当晚,萧骋回府比平日早。江钰正在偏室整理白日里发现的线索,忽听竹帘响动。
萧骋站在帘前,一身朝服还未换下,面色略显疲惫。他手里拿着一个小瓷瓶,递给江钰:"敷在太阳穴,能缓解头痛。"
江钰接过瓷瓶,指尖相触时,萧骋突然扣住他的手腕:"今日之事..."
"微臣明白。"江钰低声道,"不会泄露半分。"
萧骋摇摇头:"我不是要说这个。"他罕见地犹豫了一下,"你母亲...她是个善良的人。当年若非她相救,容妃活不到入宫。"
江钰惊讶地抬头。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
"明日宴会,"萧骋继续道,
"无论发生什么,跟紧我。"说完便转身离去,留下江钰一人站在渐浓的暮色中。
二更时分,江钰被一阵压抑的呻吟声惊醒。声音来自萧骋的寝殿,断断续续,像是极力忍耐着什么。
江钰掀被下床,撩开竹帘。萧骋蜷缩在床榻上,面色惨白,额上冷汗涔涔。寒毒又发作了,而且比上次更严重。
"王爷!"江钰冲到床前,发现萧骋手中紧握着那个雪莲膏的瓷瓶,但已经空了。
"来...来不及了..."萧骋咬牙道,"药...药效不够..."
江钰想起药典上的记载:寒毒入髓时,需以L温相助。他毫不犹豫地脱去外袍,钻进被褥,将萧骋冰冷的身L拥入怀中。
"你...!"萧骋瞳孔骤缩。
"别动。"江钰紧紧抱住他,"药典上说,寒毒发作时需保持L温。"
萧骋的身L起初僵硬如铁,但随着江钰的L温传递,渐渐放松下来。
他无意识地往热源贴近,额头抵在江钰的颈窝处,呼吸拂过江钰的锁骨。
"好暖..."萧骋喃喃道,声音虚弱得不像那个杀伐决断的摄政王。
江钰轻抚他的后背,像安抚一个孩子:"睡吧,我在这儿。"
萧骋的手突然抓住他的衣襟:"别...别离开..."
"我不会。"江钰承诺道,尽管知道萧骋可能听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萧骋的呼吸终于平稳下来。
江钰本想抽身离开,却被一只手臂牢牢箍住腰际。睡梦中的萧骋眉头微蹙,仿佛感应到他的意图,将他搂得更紧。
江钰无奈,只好保持这个姿势。萧骋的L温已经恢复正常,胸膛紧贴着他的后背,心跳声清晰可闻。
沉水香的气息环绕着他,莫名地令人安心。
"宿主好感度+15,当前好感度90/100。警告:好感度过高可能导致剧情偏离原设定。"系统的声音突然响起。
江钰没有回应。
此刻,他只想沉浸在这难得的亲近中,哪怕只是片刻。
窗外,一弯新月悄然升起,洒下清冷的光辉。
江钰望着那轮月亮,想起画像背面"阿依莎与月儿"的题字,想起自已肩上的月形胎记,还有萧骋说的"寒月香"。
一切似乎都有联系,却又像隔着一层薄纱,看不真切。
怀中的萧骋动了动,无意识地将脸埋进他的颈窝,唇瓣擦过他的皮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明日太后的寿宴,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江钰不敢深思。此刻,他只想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