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绝境逆袭
凌霄天域的下层工人许烟火为救重病母亲,被迫替黑帮改装穿透顶层防护网的无人机。
集团总裁祁云洲宣布全面自动化方案那天,她困在故障的维修通道命悬一线。
监控屏前,祁云洲破天荒派了救援机器人——只因她卡住的姿势像极了他童年火灾里消失的风筝。
烟火秀当晚,她突然调转枪头摧毁了黑帮指挥车。
黑帮点燃能源站泄愤时,祁云洲的穿梭机冲进烈焰:失控就杀了你!
2
深渊抉择
她却启动了整栋楼的风力系统:请风神帮我灭个火。
价值三千万星币的火烧云每天傍晚准时喂给凌霄天域的顶层食客时,下层的维修通道F-7区就准时滑入浓稠的、混合着金属锈蚀和循环废水气味的暗影里。空气黏重,每一次呼吸都像吸进半口铁渣。许烟火用沾满黑色油污的袖子蹭了下额角滚下的汗珠,身体紧贴着冰冷的合金管道壁,透过通道网格向下望。三百米深的垂直风井漆黑一片,像个随时准备吞噬猎物的喉咙口。这里是她搏命的地方,也是她唯一能搞到救母亲命的钱的夹缝。
她腕上的二手旧通讯环再次震动,是催命符。一条加密信息跳出来,来自代号鼠哥:货,明晚烟火前,老地方。再拖,你妈躺的地方就空。
指节用力收紧,掐得骨头隐隐生疼。她需要钱,很多钱,撑住那个躺在下层廉价治疗舱里一天天消瘦下去的母亲。而鼠哥背后那位面目模糊、却掌控着这片区域所有地下交易的高老大,开出了她能办到的唯一价码:改装十六架微型无人机,能在后天晚上集团最盛大的云巅烟火秀开幕穿透顶层临时防护网。用途不言而喻,制造混乱,乘火打劫。这是插翅也难飞出的死局,但她别无选择。她小心翼翼地拧开手边通风口一个不起眼的螺丝,把里面藏着的电路板和一小包纳米切割器零件换好,这是她上一次顺出来的实验室废弃料,价值够她妈用两天药。她干瘦却异常有力的手指在黑暗中精准地动作,这是她赖以为生又被逼犯罪的生存技能。
烟火一声忧虑的呼唤在通道下方带着回声响起。穿着洗得发白工装的邻居陈婶探着头,脸上皱纹里嵌满了忧心,听见响动了…没事吧你妈今天咳得又重了,说让你早点回。老人浑浊的眼睛看向通道上方那遥不可及的、已亮起奢华光芒的凌霄天域顶层,摇了摇头,天上放烟花,咱下面得拿命熬…烟火,高鹏那儿的水太浑,能别沾就别沾啊。
许烟火心头一紧,那点刚刚用技术盗窃带来的微薄安全感瞬间被陈婶话里的关心和她母亲病情的实感击碎。她深吸一口那污浊的空气,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带着金属通道特有的凉意:知道,陈婶,收完尾就回。
她知道那浑水不是想不沾就能避开的,那巨大的债务和悬在头顶的催命符像一张铁网,正一寸寸收紧。
第二天,灾难的种子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播撒开。巨大的全息公告牌在下层主要通道口冰冷地亮起——天际资本总裁祁云洲清晰冷漠的身影出现在上面,背景是他掌控一切的顶层总部。他那毫无温度的声音穿透了下层污浊的空气,每一个字都像砸在工人们心上的冰锥:…为优化运营效率,提升安全保障,即日起,凌霄天域主塔F、G、H区垂直维护系统进入全面自动化升级测试期。相关技术维护组将于本月底前完成最终解聘补偿事宜……
公告声调平稳地滚动播放,周围的空气却瞬间凝固了。死寂只维持了短短几秒,随即爆发出混杂着绝望怒吼和恐慌低泣的声浪。天杀的!自动化!我们一家老小喝西北风去啊!妈的,这是要赶尽杀绝!一张张因为常年不见日光而显得枯黄、皱纹深刻的脸庞瞬间涨红、扭曲,愤怒和恐惧如同实质的毒气在下层通道弥漫开来。有人抓起手边的锈蚀零件狠狠砸向那块播放着祁云洲冰冷面孔的全息牌,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许烟火的心,像被瞬间投入了三百米深的垂直风井,无止境地向下坠落、变冷。失业!意味着那点本就微薄、供血母亲治疗舱的救命钱,彻底断了来源!鼠哥给的那点改装费瞬间成了绝路上唯一的枯草。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比深井的黑暗还要沉重。高鹏的命令不再仅仅是一个可能的陷阱,此刻变成了一条沾着毒药的、通往悬崖边上的吊索——要么抓住它拼一线生机,要么现在就粉身碎骨。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手掌的茧里,沁出血痕,却感觉不到痛。
恐慌很快催化成了沸腾的愤怒。当解雇名单以更粗暴的滚动文字出现在公告牌一角时,绝望的火焰被点燃了。聚集的工人们如同决堤的洪流,咆哮着冲向通往中层、甚至是连接核心管道的唯一入口通道E-4区。我们要活路!!跟上面那些吸血鬼拼了!
铁器和身体撞击闸门的闷响、守卫发出的威慑性斥责和能量光束低沉的嗡鸣瞬间撕裂了空气。叫骂声、痛呼声、警报尖啸声搅拌在一起,刺得人耳膜生疼。空气里弥漫着臭氧的味道和铁锈般的血腥气。烟尘滚滚而起。
许烟火被人流裹挟着冲撞了几步,一个趔趄几乎摔倒,混乱中只看到几副沉重的磁力拘束镣铐粗暴地铐在几位领头工人的手腕上,能量光束在地面灼烧出焦黑的印记。一个熟悉的工人被打倒在地,额角流着血。浓烟刺激得她眼泪直流,肺部火烧火燎。
就在这片混乱的漩涡中心,她的通讯环再次尖锐地震动起来。高鹏那标志性阴冷的、带着黏滑质感的语音信息直接灌入她的耳蜗,背景音正是下层抗议的混乱:烟火秀,明晚八点整,东西到位。你的名字……在第一批解雇名单上很靠前啊,小姑娘。要是明晚我看不到表演(指无人机成功突入防护网),你和你妈……呵,提前退场。
最后一个尾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随即中断。
许烟火猛地闭上灼痛的眼睛,再睁开时,里面最后一丝犹豫的微光彻底熄灭了,只剩下孤注一掷的狠厉,像是被逼到绝境伤痕累累的母兽。她奋力推开混乱中挤到身边的人,在漫天烟尘和刺耳的警笛声中,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老地方——那个堆满废弃器材的7号下层中转库房冲去。她没有回头路。
3
生死线
第二天下午,离烟火秀开幕还有不到六小时。在F-7区,许烟火正在给一台巨型风力平衡器的核心散热扇更换过载感应线圈。汗水几乎模糊了她的视线。昨天夜里的地下改装消耗了她太多心神,手里这块崭新的合金感应线圈有些打滑。她烦躁地加大力气,脚下锈蚀严重的维修平台突然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咯吱——那根仅有的安全绳索锚点旁边的承重支架毫无征兆地彻底断裂!
她全身的重量瞬间失去了支撑,身体猛地向下急坠!左手下意识地死死扒住了维修平台边缘一块突起的锐利断茬,锋利的边缘瞬间切开手套,深深陷入掌心皮肉,温热粘稠的液体立刻涌出。右小腿则被一根尖锐弯曲的断筋紧紧勾住,剧痛让她眼前发黑。
呃啊——!
撕心裂肺的痛呼卡在喉咙里,她整个人被巨大的冲力狠狠掼在坚硬的垂直通道内壁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左臂和右腿钻心地疼,身体悬空,像被钉在深渊绝壁上的标本,脚下是三百米呼啸着上升气流的、深不见底的黑色风井,如同猛兽张开的巨口。每一次强劲的气流窜过都让她剧烈摇晃,左手掌心的伤口被摩擦得火辣辣。她死死咬住下唇,铁锈味和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才没让自己痛晕过去。
顶层,天际资本总部核心监控指挥中枢。
庞大的环状全息主屏分割出凌霄天域数十个关键区域的监控画面。空气里只有服务器散热风扇轻微而持续的低鸣。祁云洲站在指挥台前,深灰色的高定西装一丝不苟,每一道褶皱都透着冷硬的拒绝。他的目光像精密的扫描仪,逐一审视着每块屏幕,评估着所有影响这栋垂直城堡安全平稳运行的潜在风险。
E-4区骚乱已平息,十六个主要煽动者拘押。首席执行官助理艾伦的声音低沉平稳,毫无波澜,仿佛在汇报一组无关紧要的数据,三号平衡器的过载报告……他的话语突然一顿,目光投向其中一块不断跳动着故障警报红光的监控画面——F-7区。
祁云洲冰冷的目光瞬间被那一点突兀的警报吸引了。高清镜头冷酷地捕捉着那个被困在维修平台残骸边缘的渺小身影:女工身体扭曲地挂在那里,左臂死死抠着断茬,右腿勾着危险的钢筋,鲜红的血正顺着她的左腕和裤管渗出,滴落进下方深不可测的黑暗风井。每一次气流的冲击都让她像个破烂的玩偶般在空中无助摆动,仿佛下一阵风就能彻底将她卷走。
监控角度自上而下俯视,那纤细、被汗水浸透的身体绷得像一张绝望的弓,深色的工装在灰暗的维修通道背景下形成一个突兀的、挣扎着的几何图案。
那姿势…
祁云洲冷酷的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一个被时间尘封到几乎化为灰烬的画面,毫无预兆地撕裂了他精密如堡垒的记忆防线——浓烟滚滚的老宅废墟上空,一只残破的、绘着鸢尾花的风筝,被灼热的气流吹得高高荡起,翻卷着、挣扎着,最后被一根未断的、狰狞的钢筋狠狠撕裂一角…然后消失在一片吞噬性的火光浓烟里。那只风筝也曾这样倒悬着,绝望地翻滚…像祭坛上最后的祭品。
那感觉……是失重还是心口被硬生生剜去一块的冰冷陌生而尖锐的情绪如同一根冰锥,猝不及防地刺穿了他所有理性控制的冰层,带来一阵生理性的眩晕和反胃。
坐标F-7深层风井,祁云洲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那贯常的冰冷音色底下,艾伦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几乎无法辨别的金属刮擦般的异样音调,像喉咙被瞬间收紧,编号……DK-7,救援机器人,权限C级,立刻行动。
命令下达得依旧精准、简短、高效。
艾伦有一瞬间的错愕。DK系列是非关键救援辅助机器人,C级权限只能启动基础功能。F-7区那里根本不在预设的保护清单上!为一个底层维护工巨大的疑惑冲击着他的认知,但他训练有素的职业本能更快。他的手指已经在控制台上掠过,精准执行:DK-7救援单元激活,已锁定目标位,出发。
没有质疑。命令就是唯一的逻辑。机器人无声滑出充电舱,消失在专用的高速维护通道内。
下层,F-7区。
剧痛和失血让许烟火的意识在模糊的边缘漂移。视线开始涣散,三百米下的幽深风井仿佛散发着磁力,要将她拉下去彻底吞噬。就在力气即将耗尽,身体无可挽回地向下沉坠的那一瞬——
嗡…
一阵微弱但独特的引擎降噪气流的嗡鸣从斜上方响起。一台银灰色、仅有人胸腹大小的救援机器人,沿着维修平台后方的狭窄附属滑轨,以一种精确、平稳到近乎冷酷的姿态滑行而至。悬停在许烟火侧上方一米五的安全高度。
冰冷的机械音响起:检测目标生命体征:心跳过速、呼吸窘迫、肢体锐器贯穿伤。执行安全牵引操作。
三束高强度的牵引光束准确射出,一束束缚腰部,一束固定住她那被钢筋勾住的右腿,另一束则小心翼翼地覆盖住她那死死抠着断茬、血肉模糊的左手。一股柔和但不可抗拒的向上托力骤然作用在她全身,硬生生将她被钉在深渊边缘的身体拔了出来!
剧痛让她眼前发黑,几乎晕厥。但一股温热的暖流也同时顺着光束悄然注入她撕裂的掌心——生物凝胶瞬间覆盖创口,形成保护层,强效止血剂和急救兴奋剂成分直接作用于血管和神经末梢。短暂却足以维持生存的活力猛地涌入她几乎虚脱的身体。她重重地、安全地落回相对宽敞的维修主通道上,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咳得撕心裂肺,每一次呛咳都牵扯着全身的剧痛。
她艰难地撑开沉重的眼皮,视线聚焦在悬浮在面前、正缓缓收回牵引光束的银色DK-7机器人身上。
创…维…许烟火看清机器人胸口熟悉的集团徽记,混乱的大脑瞬间被更大的恐惧和难以置信攫住。祁云洲!他怎么可能知道!为什么!一个她随时准备牺牲性命去破坏他烟火盛宴的人,他居然会救她剧烈的疼痛、失血和这荒谬绝伦的反差冲击着她的神经,恐惧几乎压倒了获救的虚弱。他发现了什么这是猫捉老鼠的游戏吗冷汗浸透了她被撕破的工装背心。
机器人闪烁着绿色的待机指示灯,冰冷的机械音毫无情感地宣告:紧急救助完成。请原地等候后续处理。
它安静地悬浮着,像一件昂贵的、来自上界的裁决工具。
当艾伦带着一小队安全人员随后循着机器人轨迹抵达F-7区通道时,现场只剩下残破的维修平台、几滩未干的血迹、空气中淡淡的腥气和臭氧味,以及一个被遗留在现场、印着集团最高级别首席医疗室Logo的银质生物凝胶急救瓶。通道尽头,步履蹒跚的许烟火,已经在那台银色DK-7冰冷无声的注视下,扶着墙壁艰难离开。她的背影消失在通道拐角处,像一道伤痕,融入了下层永恒的阴翳。
4
风神降临
许烟火没有回家。她拖着浑身剧痛的身体,跌跌撞撞,回到了下层那个巨大的、堆满废弃设备的7号中转库房。角落的阴影里,装着十六架改装完毕的黑色微型无人机的特制硬箱冷冷地反射着微光,如同十六颗定时炸弹。高鹏的夺命威胁还在耳边回响。母亲的病容和陈婶担忧的脸在眼前交替浮现。祁云洲那冷漠的公告声和他派来的银色机器人则像一道挥之不去的鬼影……那个高高在上的神祇,那个冰冷的掌控者,他伸出的那只救援之手,带着毁灭性的困惑,像烙铁一样烫在她的心口。
剧痛和疲倦几乎要将她撕碎,她的背靠着冰冷刺骨的金属货架缓缓滑下,颓然坐倒在布满灰尘油污的地面。左手的止血凝胶紧紧包裹着,疼痛麻木却依然顽固地提醒着她深渊边缘的绝望。她抬起右手,看着那个被她改装过的廉价通讯环,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倒计时:01:32:45】。距离高鹏要求的表演开始,不足一小时零三十三分钟。
上层浮华的喧嚣隐隐透过厚重的合金结构传下来。一场由天际资本精心炮制、用以炫耀无上权柄的云巅烟火秀,即将开始吸食下层血肉为养料的奢华演出。而她,已被推上了祭台中央。手心残留的血痂和被撕裂的掌心都在叫嚣。没有退路,只剩铤而走险的末路狂奔。她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挣扎的空洞被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所取代,那是在绝望深渊中抓住任何一根稻草都能变成尖刀的孤狼眼神。
库房外,巨型垂直屏幕上已经开始播放预热宣传片——流光溢彩的烟花设计图在虚拟的顶层夜空中盛放,衣着光鲜的上层名流谈笑风生,背景音乐优雅而空洞。讽刺的是,宣传片的间隙,滚动的公共安全提示不断提醒下层居民:烟火秀期间,请勿在未授权区域聚集,请配合安保检查……确保人身安全。
字字句句,冰冷如刀。
时间一分一秒地逼近死线。
许烟火挣扎着爬起来,强行忽略周身骨骼肌肉的哀鸣。她拖过那只沉重的硬箱,打开,里面整齐排列的微型无人机闪烁着幽冷的指示灯。她又从旁边的废弃控制台上扯下几根长短不一的信号连接线,迅速缠绕在几个改装瓶大小的自制装置上。这些装置是她最后留下的后手,里面填充着特制的超强黏性纳米凝胶和浓烟致盲剂,是她背着高鹏,用实验室废弃料和自己残存的技术拼凑出来的最后筹码。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些,只是在纯粹的求生本能之外,昨夜混乱的街头、工友愤怒绝望的脸、以及那只银色机器人冰冷却救了她的光束……种种碎片混合成一种巨大的、令人窒息的不甘,驱动着她做出这看似愚蠢的行为。
她看了一眼屏幕倒计时。
【00:55:18】
手指在冰冷的通讯环上划过,迅速接入一条特定频段:鼠哥,‘鸟’准备好了。
她声音嘶哑,像砂纸摩擦,透着一股鱼死网破的狠戾,B点,七号管道口。
那里紧挨着能源核心的二级防护区外墙,地形复杂,监控临时布控有间隙。是高鹏约定接收无人机、指挥行动并让她临时现场待命监控的位置。她迅速收拾好硬箱和那几个自制的凝胶装置,如同即将奔赴战场的士兵,最后检查自己的装备。每一步都带着剧烈的疼痛,但肾上腺素压榨着身体的极限。推开沉重的废弃库房大门,融入下层那愈发压抑、警笛和上层喧嚣隐约交织的夜色中。
云巅之上,天际资本总部顶层边缘,巨大的观景平台已经被改造成奢华无比的表演场。流光溢彩的半透明力场穹顶隔绝了夜风,下方下层区域的暗淡灯光几乎被完全屏蔽。空气中流动着名贵香水、顶级雪茄和精酿气泡酒混合成的奢靡气息。衣着考究的上层精英们手持酒杯,言笑晏晏,等待盛大的烟花点亮属于他们的天空。
祁云洲站在指挥厅巨大的落地舷窗前,挺拔的身形像一杆标枪,完美融入这片浮华的背景,却又格格不入地透着一种冰冷的审视感。他身上手工定制的深灰色西装没有一丝褶皱,腕上的超薄终端投射出数道只有他自己可见的全息数据流,监控着烟火秀所有的系统参数和安保节点,确保这场宏大的表演以及背后集团绝对的控制意图万无一失。
所有空中安保编队就位。B区、C区下层安全闸提升至S级警戒。所有系统就绪,总裁。艾伦站在他侧后方一步的位置,平板地汇报。
祁云洲微微颔首,视线掠过下方那片被巨大建筑体遮挡的、几乎被遗忘的黑暗下层区,那片区域现在被标识为醒目的红色高风险区块。他冰封般的眼神没有丝毫波澜,像俯瞰一片无关紧要的死寂荒漠。那只在F-7区倒悬挣扎的身影在他脑海极深处一闪而过,带着掌心渗血的颜色和某种撕裂风筝的意象,随即被他意志力构筑的冰冷堤坝强行阻隔、压下。那只是一次效率至上的资源意外校准,一次规避潜在风险触发点的必要操作。仅此而已。他按下了终端上代表烟火倒计时的光钮。
【00:02:00】
绚丽的烟花光束骤然穿透夜空,炸开在力场穹顶之外!第一个巨大的数字焰火30点燃了全场热烈的欢呼和掌声!光流如同倾泻的彩色星河,将整个顶层照得亮如白昼,音乐也变得激昂澎湃。一场彻底的、隔绝了下层呻吟与黑暗的狂欢盛宴正式开始。
5
烈焰审判
下层,七号管道口巨大的废气阀平台。
这里是钢铁丛林扭曲的根部,巨大的金属管道如同交错的血管,散发着工业粗犷的腥热。下方不远处,是用于下层居民在大型活动期间聚集、观看投影屏幕的临时广场一角。此刻广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大多面黄肌瘦,穿着廉价的防护工装,仰头看着高空中那隔绝了他们世界的巨大烟花投影,眼神麻木又带着一丝卑微的向往。空气中漂浮着下层特有的潮气和管道废气的混合味道。
许烟火靠在冰冷粗糙的管道壁上,巨大的硬箱和特制凝胶装置放在脚边。她脸色苍白得可怕,额角冷汗不停地渗出,左臂的剧痛一阵阵地冲击着神经。她把通讯环设置为隐蔽接收模式,像一只高度警觉、又受伤不轻的夜行动物。
滋滋……烟火,鸟窝怎么样
鼠哥的声音在耳麦里响起,带着一种压抑的兴奋和金属摩擦般的嘶哑,背景是嘈杂的电子干扰音。
就位。许烟火的声音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很好!五分钟后,第一队鸟撞向防护网西侧A区!我要听个响儿!
鼠哥兴奋地命令道,你的活儿完事了!拿上你那份,滚!别碍事!
通讯瞬间切断。
许烟火的手指冰冷,紧紧攥住其中一个凝胶装置控制器。她的目光死死盯着前方三百米开外,广场边缘靠近一个巨大散热器组的死角——那里停着一辆被涂得花里胡哨、外部加装了信号增幅器的大型改装浮空车,几个黑影正钻进去。那是鼠哥的临时指挥部!
鼠哥狞笑着对着车内控制台上另一部通讯器吼道:疤鼠!带兄弟们盯紧东边仓库!等上面炸了锅,趁乱动手!肥肉有的是!
车内传出几声贪婪的低吼回应。
高空的第一个数字烟花29正灼灼燃烧。鼠哥对着身边一个小弟炫耀:瞧见没上面的神仙放烟花,咱们…点火!
疤鼠,一个脸上横着一道恐怖刀疤的矮壮汉子,带着几个眼神凶狠的打手,正推开人群,目标明确地冲向广场尽头一个标有危险!易爆物资转运暂存字样的合金隔离门。他们手里拿着切割器和显然是准备泼洒的助燃剂桶!
而疤鼠冲去的那个暂存点侧后方五十米,就是支撑着整个区域照明和临时投影的主能源箱!一旦那里被点燃,爆炸连锁加上疤鼠泼洒的助燃剂……后果不堪设想!下面挤满了茫然无措抬头看投影的下层居民!
鼠哥真正的计划是在核心防护区制造混乱不!是在用整个下层广场的平民和他们赖以生存的部分基础设施,当成人质和火海,来掩护他抢劫东边那个存放着准备替换给顶层使用的昂贵智能设备组件的仓库!
许烟火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猛地炸开,直冲天灵盖!她眼前瞬间闪过陈婶忧虑的脸,母亲在治疗舱里的气息,还有……昨天在混乱中被拘押带走的、满是血污的工友的脸!这些人在鼠哥眼里,命贱如草芥!
胃里一阵剧烈的、带着血腥味的翻搅。她几乎要呕吐出来!
嗡——!
头顶正上方,密集的微鸣声骤然响起!十几架经过许烟火精心改装的微型无人机像一群被激怒的、闪烁着微光的马蜂,从黑暗的角落突然腾空!精准地避开临时设置的空中障碍,携带着足以撕裂力场防护薄弱节点的纳米切割器,发出令人牙酸的高频啸音,义无反顾地撞向顶空那层隔绝了两个世界的西侧防护网边缘——高鹏计划中的引爆点!
嘭——!滋滋滋——!
刺眼的光芒和能量电弧在防护网上疯狂跳跃、炸开!如同被戳破的泡沫,西侧一小片防护力场瞬间明灭闪烁、崩塌!顶层现场指挥系统尖锐的警报声隔着厚厚的建筑结构都能隐约传来!现场的欢呼变成了混乱的惊呼!安保频道里充斥着急促的呼叫:西侧A点被突破!不明微型无人机攻击!立刻…
鼠哥在指挥车里发出夜枭般的狂笑,猛拍大腿:成了!疤鼠!动手!给我烧亮堂点!
疤鼠狞笑着,能量切割枪的光束已经烧红了那扇隔离门的电子锁!后面的人抡起铁桶就要砸开仓库厚重的合金闸门!更有人提着油桶,正疯狂泼洒在隔离门附近!
鼠哥……东门……东……许烟火艰难地喘着粗气,几乎是在耳麦里挤出嘶吼,声音充满了急迫和信号干扰的滋滋声。她需要一个借口,一个让鼠哥探头暴露的瞬间!同时,她的手指在箱子里摸到那个最大的凝胶装置触发器!
指挥车后部的车门猛地被推开一条缝!鼠哥那颗长着鹰钩鼻、眼神贪婪而凶狠的头颅探了出来,带着狂喜和对肥肉的急切,目光急切地扫向东面仓库方向!他以为许烟火是要汇报仓库守卫的位置!
就是现在!
——就是现在!!
许烟火用尽全身的力气和残存的意志嘶喊出声!那声音不仅仅是通过耳麦传到鼠哥那里,更像是她对自己灵魂发出的最后冲锋号令!
她的左手如同濒死的毒蛇猛地向前弹出,那个被用力掷出的凝胶装置在空中划过一道微弱的弧线!里面内置的微型矢量喷口短促喷射调整轨迹!在鼠哥刚刚意识到不对劲、惊恐抬头的一刹那,凝胶装置像精准打击的炮弹,不偏不倚地砸在他探出来的脑袋上!
啪唧!
一声令人极度不适的粘稠闷响!
那特殊配方的超强黏性纳米凝胶瞬间炸开!鼠哥的视线、鼻孔、嘴巴——整个头部被一层闪烁着诡异微光的、粘稠如胶水的粉色物质瞬间覆盖、包裹,并且以惊人的速度凝固、收缩硬化!将他剩下半截怎么了!的嘶吼彻底闷死在凝胶之中!整个人像是被一个巨大的粉色史莱姆头套困住,失去了所有的视觉、听觉和有效发声能力,只剩凝胶下传来沉闷、含混而极度惊恐绝望的呜呜声和猛烈撞在车门边的挣扎!
动作行云流水!许烟火甚至没有去看鼠哥被凝胶包裹挣扎的惨状!她那死死抠着管道壁边缘、指节发白的右手,在同一瞬间狠狠地、绝望地砸向了硬箱里一个独立的红色启动按钮——那是她对这十六架无人机预留的、唯一的后门——强制接收最高权限指令的物理接口!
吱——嘎——!
尖锐刺耳的干扰啸音瞬间撕裂了通讯频道!刚刚在顶空突破了一小块防护、尚未造成更大实质性破坏的那十六架无人机集体发生了可怕的抽搐!它们的姿态稳定系统仿佛瞬间被注入狂暴病毒!十六双闪着幽光的眼睛在同一刻锁定了三百米外、在黑暗中像灯塔一样闪烁着不祥信号增幅灯光的鼠哥指挥车!
轰轰轰轰轰——!!
一连串密集到令人头皮炸裂的小型爆裂声响彻了下层的广场!橘红色的爆炸光点在那辆指挥车的信号增幅器和车体要害部位猛烈炸开!车体瞬间被炸得面目全非,火光冲天!巨大的冲击波横扫而出,将靠得最近的下层人群掀翻好几个跟头!凄厉的尖叫如同被点燃的引信,瞬间点燃了广场所有的混乱和恐慌!
敌袭!是上层卫队!
鼠哥炸了!快跑啊!
人群中爆发哭喊!
疤鼠和那几个试图破门纵火的核心打手被这背后猛烈的爆炸冲击波掀飞出去,手里的工具撒了一地。疤鼠挣扎着爬起,脸被熏黑了一半,惊怒交加地看着指挥车冲天的火光和鼠哥那诡异的凝胶包裹头在车门口挣扎的恐怖景象!短暂的骇然之后,他那张被刀疤横贯的脸上爆发出极致的怨毒和疯狂!
妈的!臭婊子!!
疤鼠狂吼着,瞬间将矛头转向了那个管道口上的纤细身影!那女人就是背叛者!给老大报仇!毁了这里!一个也别想活!!
他已经彻底失去理智!他放弃了冲击智能组件仓库的原计划,抄起地上一个硕大的、还在猛烈燃烧的便携式能量熔割炬桶,像一头被戳瞎眼睛的蛮牛,咆哮着冲向了距离他最近的目标——那扇标有危险!易爆物资隔离门旁边的主能源箱!里面装着维系附近几个下层街区紧急照明和呼吸循环过滤的高压能量核心!
拦住他!
那不能碰!!
看清疤鼠动作的下层人群中爆发绝望的惊叫!人们慌乱地想要冲上去阻止!
但在疤鼠近乎疯狂的冲击路线前方,是刚刚被他们泼洒得到处都是的易燃助燃剂!一桶浓稠的合成助燃剂被他狠狠砸在主能源箱的巨大合金安全阀上!粘稠的液体四处飞溅流淌!
疤鼠赤红着眼睛,高高举起了手中那支还在发出刺耳嗡鸣、顶端喷射着恐怖高温蓝色火焰的能量熔割炬!
广场上的恐慌骤然升至顶点!刺鼻的燃料味道弥漫开来。一旦那恐怖的高温火焰点燃气雾和燃料,再引爆主能源箱……脚下这片下层区域的核心支撑点之一将化为一片彻底的火海!
疤鼠狂笑着,将喷射着毁灭蓝焰的熔割炬狠狠捅向正在泄漏燃料的阀门!
千钧一发!
许烟火的心跳几乎骤停!
就在这时——
呜——!!!
一道撕裂空气的、由引擎怒吼所汇聚成的恐怖声浪如同天神投下的雷霆,从极高的、烟花璀璨的顶层,以陨星坠地之势轰鸣而下!
是天际资本安保序列里速度最快、装甲最强、火力最猛的剃刀Ⅱ型高速穿梭机!它无视了一切安全规程和预定航路,像一道银灰色的死亡闪电,撞开虚浮的烟花流光,悍然冲破上层与下层之间那道无形的、代表阶级的巨大间隔线,朝着疤鼠和那正被燃料浸透的主能源箱所在的地面,决绝地俯冲!垂直冲来!
时间仿佛被瞬间冻结。
许烟火能看到那架剃刀表面急速掠过下层浑浊空气激起的摩擦辉光,能看到座舱内那张被操控台光芒映亮、每一个线条都紧绷到极致的侧脸——是祁云洲!他竟亲自来了!那双深冰般的眼眸死死锁定下方燃烧的火源和疯狂的疤鼠,瞳孔里倒映着跳跃的死神阴影。
穿梭机引擎以极限功率怒吼,强大的矢量喷口朝下喷出毁灭性的蓝白色光焰,如同悬停在半空的审判之剑,巨大的动能冲击波将地面的碎石和尘土猛地向四周推开!
疤鼠高举熔割炬的动作因这泰山压顶般的突然降临而迟滞了一瞬!
就在这零点几秒的间隙!穿梭机前部两门狰狞的自卫机炮炮口精准地转动!锁定!
砰砰砰砰砰——!!!
一连串密集如暴雨点地的高爆弹轰然而至!精准地覆盖了疤鼠的冲锋路线和那片危险的、被燃料浸润的阀门区域!弹着点如同跳舞的死神印章!
轰!轰!轰!
剧烈的爆炸火光瞬间将疤鼠的身影吞没!猛烈的冲击波将那具躯体狠狠炸飞出去,撞在后面的金属管道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再无声息。几发流弹更是直接掀翻了旁边散落的助燃剂空桶,火焰被强力的冲击波瞬间压制、吹散!
威胁疤鼠被清除!
但巨大的危险远未解除!
爆炸激起的冲击波和高温,以及那几发落点太近、威力惊人的炮弹,猛烈地冲击在那本就已经被燃料覆盖、结构在鼠哥先前破坏中就已脆弱的主能源箱安全阀上!
嗤——!!!
一声令人心脏骤停的、如同蒸汽火车泄压阀彻底崩开般的恐怖锐响!浓郁得如同墨绿色烟雾的、散发着刺鼻能量腥臭的气体——高纯度的压缩气态聚合裂解能量燃料——如同找到归宿的亡灵,从被几枚近距离爆炸的高爆弹崩开的巨大阀门裂缝中猛烈地、失控地喷涌出来!瞬间形成一股股急速扩散、肉眼可见的浓稠绿色烟雾,带着强烈刺激性和窒息感,贪婪地舔舐着周围的空气!而泄露点本身,由于金属摩擦和能量紊乱,已经迸发出几朵不稳定的电火花!一旦这浓稠的能量燃料气团被点燃爆炸…将彻底摧毁这片支撑下层数万人生存的核心节点!
危险警报变成了毁灭倒计时!刚刚被清除疤鼠带来短暂喘息的人群再次爆发更恐怖的尖叫,如同被丢进沸水里的蚂蚁,疯狂地推搡踩踏想要远离那致命的绿色烟雾!
穿梭机悬停在离地面仅二十米的低空,引擎的轰鸣在如此高度下震耳欲聋。浓绿的气雾和致命的电火花已经扩散到机腹下方!
祁云洲那张万年冰封的侧脸清晰地出现在座舱内,隔着高强度玻璃,许烟火甚至能看到他眼角肌肉因为死死咬紧牙关而绷出的凌厉线条。他看到了那片急速扩散的致命绿色海啸!穿梭机无法再用火力压制——任何一点火星都会带来毁灭!
你干了什么!他的声音,透过穿梭机外设的强定向扩音装置,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怒和一种强行压抑的、面临绝境野兽般的狠厉咆哮,穿透引擎的轰鸣和地面的混乱,像鞭子一样狠狠抽在艰难倚靠在管道上的许烟火耳膜上!那声音里有着不加掩饰的杀意:失控——就杀了你!
失控许烟火苍白如纸的脸上,那双眼睛却在巨大的绿色灾难和那架代表救赎与毁灭双重身份的银色穿梭机倒影中,燃烧起一种近乎殉道般的疯狂!
杀了她如果能用她的尸体阻止这场将吞噬数万人生存根基的爆炸,她不介意!
但,另一个更加强烈的、带着母亲和陈婶眼神烙印的念头在燃烧——不!她,许烟火,就算死,也要用自己的方式!用这双沾满机油和血污的手!用这被踩在泥泞里却从未真正熄灭的力量!
她猛地仰头!
浓稠的能量燃料气团如同妖魔吐出的瘴气,已经吞没了主能源箱本体,丝丝不稳定的电光在其边缘跳跃!蔓延的绿雾如同死亡的浪潮,扑向了最近一处下层紧急疏散用道的入口!人群推挤着在浓烟中窒息!死亡在倒计时!
……
她听到了风的呼啸,在下层巨大的垂直空间里无处不在的风!
一个绝对疯狂的计划像闪电劈入她的脑海!这是她唯一能抓住的稻草!也是她以底层之身向这冷酷秩序发出的最后咆哮!她干裂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
下一秒。
许烟火那只淌着血却无比坚定的左手,没有去管祁云洲毁灭性的威胁!她用尽最后的力量,猛地按住了管道壁上一个不起眼、却印着代表风力平衡核心——紧急手动调度标识的暗槽!
权限认证:维护工程师许烟火,工号DL-074!她嘶哑的声带爆发出惊人的音量,压过了混乱的哀鸣和引擎的咆哮!那不仅仅是对着冰冷的身份识别器,更是对着这栋冰冷巨塔中被遗忘的神灵所发出的命令!她的手指,在识别通过的微光闪过的刹那,如同在弹奏死亡进行曲的钢琴师,快如闪电地在紧急操作面板上划过一连串极限操作指令!
目标:垂直风井核心,F-7区域!极限功率!向量锁定泄露源!
嗡————!!!
一股沉闷得如同巨兽在地心深处发出哀鸣的恐怖颤音瞬间撼动了整个广场!整个下层空间的结构框架都在剧烈摇晃!
许烟火抬起头,望向头顶被绿色毒雾和那架悬空穿梭机占据的天空,眼中再无一丝恐惧。她用尽了全身力气和最后一丝骄傲,沙哑地向着那个冰冷的控制者,也向着这即将降临的风神,宣告:
请——风神帮我——灭个火!!!
指令发出!
命令被激活!
轰隆隆——!!!
比穿梭机引擎怒吼狂暴百倍的气流骤然形成!在泄露的主能源箱和那疯狂涌出的致命绿色燃料气团正下方,距离地面仅二十余米的垂直空间里!
大地……不,是整个巨大的楼层结构板地面,以泄露点为核心,猛烈地向上隆起!一道肉眼可见的巨大、混浊、裹挟着无数碎石尘土和废弃金属构件的垂直气柱——如同被镇压千年的风神之矛,从深层风井的咽喉处被拔地释放!以毁灭一切的狂暴姿态,自下而上,直刺天穹!瞬间狠狠地、精准地撞入了那团扩散的墨绿色能量气雾和那架低悬穿梭机的下方空域!
纯粹物理性的、无法想象的巨力!
如同无形的巨掌托天一击!
那浓稠致命的绿色燃料气团,被这自下而上、无与伦比的高速气流冲击猛地抬起!推着它向上,向上!
强大的风压强行压缩并改变了气体弥散的路径和方向!气雾的核心瞬间被冲击力强行聚拢、拉长!形成一条被气流裹挟、垂直向上的扭曲绿色长龙!而风暴的余波向四周猛烈地扩散开来,巨大的冲击力如同千吨铁锤狠狠砸在广场地面上!人群被吹得东倒西歪,纷纷摔倒!烟尘弥漫!
那架悬停在二十米低空、正准备作出最后避让或毁灭性决策的剃刀Ⅱ型穿梭机,首当其冲!
砰——哗啦!!!
狂暴的上升气流混合着浓稠燃料气团狠狠砸在穿梭机底部!强大的冲击力和燃料粘附的诡异效应瞬间作用于飞行控制系统!警报器尖锐的长鸣从驾驶舱内疯狂响起!祁云洲英俊的脸庞在失控下冲的瞬间撞击在面前的导航屏上,鲜血立刻蜿蜒而下!整个机体剧烈翻滚,像一片被狂风掀起的叶子,完全失控地被那股上升的恐怖气流裹挟着,翻滚着、旋转着,被直直地向上……推向更高层布满管道的结构!
惊变发生得太快!
从风起,到绿色气龙被强行卷上高空,再到那架象征着无上权柄的穿梭机被风神之拳狠狠击中、成为一片失控的废铁被卷入高空,这一切发生在短短三秒之内!
在顶层豪华烟火庆典现场震耳欲聋的欢呼和惊呼中。
在主屏幕刚刚切换到祁云洲穿梭机诡异低空悬停画面的惊愕瞬间。
在艾伦刚刚对着通讯器惊恐嘶吼总裁!!!的绝望尾音中——
那道被巨大风柱扭曲压缩、一路裹挟着墨绿色燃料气雾和无数破碎残骸的垂直气流长龙,终于咆哮着、不可阻挡地——撞开了烟火秀临时在顶楼边缘开启的表演通道!
宛如传说中灭世的恶龙降临!
在那隔绝一切的巨大力场穹顶之外!
在那流光溢彩、象征着盛世繁华的巨大数字焰火27尚未熄灭、正璀璨燃烧的中央——
那团被压缩、被加速、被赋予了毁灭性上升动能的墨绿色燃料气团核心——接触到了它最忠实的仆从——烟火表演场中维持绚丽火焰形态的高能热粒子流。
嗤……轰——!!!!!!!
一声混合着气体猛烈压缩点燃和能量核心彻底殉爆的、震动了整个凌霄天域垂直架构的毁灭性巨响!
一团远远超过任何精心设计效果的、混乱的、墨绿色混杂着猩红爆炎和银黑色金属碎屑的、毁灭之云!
在代表权柄与奢华的巨大数字27焰火的正中心!
轰然爆开!!!
毁灭的烈焰之花在所有人的视网膜上瞬间膨胀到极致!
顶层观景平台上,所有的欢声笑语、所有的优雅举杯、所有的浮华迷梦……在这朵象征着灾难与毁灭的花朵骤然绽放的刹那,化为一片死寂。玻璃酒杯清脆的炸裂声此起彼伏。尖叫,真正的、混杂着极致恐惧的尖叫终于迟来地刺破凝固的空气。巨大的力场穹顶在冲击波中剧烈闪烁明灭。
那巨大的、刚刚还在燃烧的数字27,被彻底撕裂、吞噬!
而在下层广场,在那风柱发源的、弥漫着呛人烟尘的角落。
耗尽所有意志和最后一丝力量的许烟火,背靠着冰冷扭曲的管道壁,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缓缓地、带着解脱和一丝茫然地滑落,最终昏死在地上。她苍白的脸上沾满血迹和污垢,像一个被丢弃在废墟角落的残破布娃娃。意识沉入黑暗前,最后看到的是爆炸的火光穿透厚厚建筑结构,短暂映亮这片遍布尘泥角落的橘红色光,和……那架被狂风裹挟着、失控撞向更高层建筑结构、最终在视野边缘爆出一小团火光的银灰色飞行物。
6
权柄封印
不知道过了多久。
也许只是短短几分钟,但对某些人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剧烈的疼痛、干渴到如同火烧的喉咙、以及周身骨头被拆开重装般的酸痛将许烟火从深沉的昏迷中强行拉扯回来。她艰难地睁开被血痂糊住一半的眼睛。
不是她熟悉的、那间弥漫着药味和潮湿空气的破旧小屋。
刺眼。
一片纯粹、柔和却足以让她久居黑暗的眼睛刺痛的光。
洁白。墙壁、天花板、仪器面板……触目所及全是冰冷的、不沾尘埃的白色。只有金属的光泽透出科技特有的冷硬。空气里有股淡淡的、消毒剂的陌生味道。
高级单人病房上层
这个认知让她寒毛倒竖,身体骤然绷紧,试图坐起来,却牵动了全身的伤口,剧痛让她闷哼出声。
别动。
一个低沉、冰冷依旧、却莫名带上了一丝沙砾磨过般暗哑疲惫的声音在床边响起。
许烟火悚然转头。
祁云洲就坐在病床边的一把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造型极简的黑色椅子上。
他依旧穿着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但领口解开了一粒扣子,露出同样微微解开的精致衬衣领口——这微小的不羁对许烟火眼中的神祇而言已是巨大的失格。更刺目的是他额角斜斜贴着一块同样雪白的医用敷料,边缘还隐隐渗出一点刺目的猩红。脸颊上一道明显的、尚未完全消肿的擦伤淤痕,从额角划到下颌附近。
他坐在那里,背脊依然挺直,但周身那份无懈可击的、掌握一切的冰冷气场仿佛被打破了一道巨大的裂隙。裂隙里透出的,是某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到极致的审视,以及一种……深刻到骨子里的困惑。他那双深冰般的眼睛,此刻正透过镜片(她注意到镜片也有一道不明显的裂痕),死死地锁在她身上,像是第一次真正看见这个来自底层的尘埃,目光复杂得如同风暴过后的混沌海面。
许烟火的心脏被狠狠攥紧,随即又被一股巨大荒谬和死里逃生的茫然感淹没。
他没有杀她。他还把她弄到了这顶级的病房里为什么
她艰难地吸了口气,口腔里满是干涸的血腥味。她试图开口,喉咙却像破风箱般只能发出嗬嗬的嘶哑气音。最终,在对方极富压迫感的注视下,她放弃了言语,只是用那双伤痕累累、却尚未熄灭的黑色眼睛,带着疑问、警惕和一种无声的倔强,回望着他。
对视在冰冷的病房里凝固。沉重的空气压得人喘不过气。远处隐约传来医院系统轻柔的播报。
足足过了十几秒,祁云洲才极其缓慢地动了动喉结。他没有回答任何问题,也没有继续无意义的对视。他微微侧身,从旁边嵌入墙壁的、散发着高级亚光白釉光泽的设备台上,拿起了一样东西。
那不是诊断书,不是治疗协议,也不是冰冷的镣铐。
那是一个只有巴掌大小的精致合金扁匣。表面光滑如镜,线条流畅冷峻,只在边缘镶嵌着细细一道代表天际资本身份象征的冰蓝色光带。它静静地躺在祁云洲骨节分明、同样带着一点新鲜擦伤痕迹的手掌里,显得无比沉重。
祁云洲修长的手指看似随意地在匣子表面某处按了一下。匣盖无声地滑开一道缝隙。
没有炫目的全息投影,没有繁琐的认证光幕。
只有一张纤薄、坚韧、材质特殊的卡片一角从缝隙里滑出。那卡片通体深蓝近黑,上面没有职称,没有部门代码,只有用简约却充满力量感的银色线条勾勒出的天际资本抽象徽记。在那个徽记的中央核心位置,却蚀刻着几个极小、却锐利如刀锋的晶元字迹:
内部安全顾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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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高信息豁免权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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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级
这张薄薄的卡片,像一个权柄的封印,从匣子的缝隙中隐隐透出冰冷的压力。
祁云洲的手指停在匣子上,没有将它完全打开,也没有递给许烟火。他只是将那张卡片上那行极小的A级字样短暂地暴露在病房明亮的光线下,让她足以看清。
你的‘风’……他开口了,声音里那暗哑的疲惫感更重,却奇异地被另一种难以捉摸的冷硬覆盖,如同冰层下缓慢滚动的岩浆,目光掠过窗外那片象征着云巅的、永不熄灭的城市光华,控制得……不错。
他的话语微妙地停顿了一下。冰冷的目光如同无形的探针,重新钉回她苍白的脸上,审视着她瞳孔中瞬间泛起的愕然波澜。
但下面那层……他那没拿匣子的手,微微抬起,带着一种奇异的僵硬和不习惯的姿态,食指朝着病房冰凉洁白的地面点了一下,维系它的平衡……
他的视线仿佛透过了厚厚的地板,看到了下层污浊的空气、扭曲的通道、挣扎的工人和轰鸣的风机核心。那双冰封的瞳孔深处,第一次,似乎闪过了一丝极为复杂、近乎挣扎的神色,但仅仅只是瞬息,便被惯常的坚硬外壳迅速封冻。
祁云洲微微抬了抬下巴,动作幅度极小,带着他那与生俱来的、哪怕重伤初醒也不曾放下的倨傲弧度,将后半句注定在两人之间投下巨大阴影的话,像最终的判决般冰冷掷出:
……依然需要专业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