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晚,一个被房贷和KPI逼到悬崖边的社畜。
就在今天,经理把一沓比我命还厚的文件摔在我桌上,唾沫星子差点给我洗脸:林晚!今天不弄完,明天就给我滚蛋!
我盯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表格,胃里一阵抽搐。窗外的天阴沉得可怕,闷雷在云层里滚来滚去,像极了我此刻的心情。
操。
我低声骂了一句,抓起桌角冷透的咖啡猛灌一口。
下一秒,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天空,精准地劈中了我所在的这栋写字楼。
巨大的轰鸣声和强烈的灼痛感瞬间淹没了我。
意识消失前最后一个念头:妈的,加班费还没结……
再睁开眼,没有消毒水味,没有惨白的天花板。
入目所及,是粗壮得不像话的参天古木,枝叶虬结,遮天蔽日。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草木腥气和……某种难以形容的、野性的味道。
我躺在一堆柔软的、带着奇异香气的干草上。
醒了
一个低沉沙哑,带着点磨砂质感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我僵硬地转动脖子。
对上了一双竖瞳。
金黄色的,冰冷、锐利,镶嵌在一张轮廓深邃、英俊得近乎妖异的男性脸庞上。他穿着墨绿色的劲装,抱臂靠在一棵大树旁,额角几缕银白的碎发垂下来,整个人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
最要命的是,他头顶上,一对毛茸茸的、尖尖的白色耳朵,正随着他审视我的目光,微微抖动了一下。
我:……!
大脑一片空白。我用力眨了眨眼,又闭上,再睁开。
耳朵还在。竖瞳也在。
我……我在做梦
我声音干涩得厉害,喉咙像被砂纸磨过,还是……加班加出幻觉了
那男人嗤笑一声,直起身,缓步走过来。他很高,投下的阴影完全笼罩了我。一股无形的压迫感让我动弹不得。
梦
他蹲下身,那张俊脸凑近,竖瞳里清晰地映出我惊恐懵逼的脸,‘两脚兽’,欢迎来到苍莽山,妖界的地盘。
他伸出手指,冰凉的手指带着薄茧,戳了戳我的脸颊,力道不小。
啧,皮真薄,也没什么妖气。稀奇货。
妖……妖界!
信息量太大,我的CPU直接烧了。被雷劈没死,反而穿……越了还是穿到妖怪窝里!
我……我是人!活生生的人!
我试图挣扎,发现手脚发软,你们想干什么放我回去!
人
男人挑眉,那双金色的竖瞳里掠过一丝极其明显的、看稀有动物的兴味,传说中早八百年就灭绝了的‘两脚兽’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嘴角勾起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
省省力气吧。进了苍莽山,就别想出去了。至于你……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看着挺弱,也没什么用。先养着吧,当个……观赏宠物
说完,他转身,对着浓密的树林深处懒洋洋地喊了一嗓子:明澈,出来看看,我捡了个什么玩意儿。
观赏……宠物!
这四个字像一道惊雷,再次把我劈得外焦里嫩。我,林晚,二十七岁,背负三十年房贷的社畜,有朝一日,成了妖怪的……宠物!
树林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接着,是夺目的光华。
一个身影拨开枝叶走了出来。那一瞬间,周围的空气似乎都明亮了几分。
来人穿着一身极其华丽的孔雀蓝羽衣,衣料流光溢彩,行走间仿佛有星辰在其中流转。他面容精致得挑不出一丝瑕疵,眉眼昳丽,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矜贵和……显而易见的傲慢。
最显眼的,是他身后拖曳着的、长长的、绚烂无比的孔雀尾羽屏风,在略显昏暗的林间,散发着令人炫目的宝光。
他挑剔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像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
白黎,你爪子又痒了什么破烂都往山里捡。
他的声音清越,却带着浓浓的嫌弃,脏兮兮的,气息微弱,连化形小妖都不如。除了是只活的‘两脚兽’,还有什么看头
那个叫白黎的狼耳男人(我猜是狼,因为那耳朵)耸耸肩,一脸无所谓:稀罕呗。灭绝物种重现,不值当看一眼
明澈——这位孔雀男——用一根修长白皙的手指,隔空嫌弃地点了点我:看她这傻乎乎的样子,能听懂我们说话吗喂,‘两脚兽’,会叫吗叫两声听听。
我:……
一股邪火噌地窜上脑门。房贷!KPI!被雷劈!现在还要被一只花里胡哨的孔雀当猴耍!
叫个屁!
我猛地抬头,恶狠狠地瞪回去,用尽全身力气吼出声,老娘是人!有名字!叫林晚!你才傻乎乎!你全家都傻乎乎!花里胡哨的臭孔雀!
空气瞬间凝固了。
白黎那双金色的竖瞳猛地睁大,里面充满了纯粹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惊奇。他甚至还吹了声口哨。
明澈那张昳丽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来。华丽的尾羽唰地一下完全展开,根根翎羽竖起,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强大的妖气扑面而来,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卑、微、的、两、脚、兽!
他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裹着冰渣,你找死
完了。冲动了。社畜的怨气害死人啊!我吓得往后缩,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就在我以为下一秒就要被那漂亮的孔雀毛扎成筛子时,一道温和的力量突然插了进来,柔柔地化解了那迫人的威压。
一个穿着月白长袍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旁边。
来人面容温润如玉,气质清雅,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宁静感。他有一头柔软的浅褐色长发,发间……似乎有一对小巧的、鹿茸一样的角
好了,明澈,别吓着她。
他的声音温润如水,带着奇异的安抚力量,这位……林晚姑娘,受惊了。
他转向我,微微颔首,笑容温和无害:在下云岫。此处是苍莽山妖域腹地,你落入此地,也算缘分。白黎和明澈并无恶意,只是……嗯,性情率真了些。
性情率真我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一个把我当宠物,一个让我学狗叫,这叫率真这叫欠揍!
云岫看着我敢怒不敢言的表情,笑意加深:姑娘初来乍到,想必诸多不适。若不嫌弃,可随我去‘栖梧谷’暂住,那里清静些。
不行!
想得美!
白黎和明澈异口同声地反对。
白黎一个闪身挡在我前面,警惕地看着云岫:老鹿,少来这套!人是我捡的,归我管!我的山头够大,养个‘两脚兽’绰绰有余!
明澈也收起尾羽,冷哼一声,但眼神依旧黏在我身上,充满了探究和一种奇异的占有欲:栖梧谷你那破地方除了草就是树,有什么意思我‘栖霞峰’珍宝无数,灵泉氤氲,更适合……嗯,养这种稀罕物。
他顿了顿,勉强补充,至少环境好点。
云岫无奈地摇头,笑容依旧温和,但语气带着不容置疑:二位,林晚姑娘是人类,非我族类。骤然接触过于强烈的妖气或过于奢华的环境,于她并无益处。栖梧谷灵气温和,草木亲和,最适合她调养适应。
三个大妖,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我。
白黎的眼神:跟我走,有肉吃(可能我就是肉)。
明澈的眼神:跟我走,给你最好的(当金丝雀)。
云岫的眼神:跟我走,安全(像个疗养院)。
我弱小,可怜,又无助地蜷在干草堆里,感觉像砧板上的一块肉。
这他妈就是团宠开局就是地狱级修罗场!
最终,迫于三个大妖无声的威压和眼神厮杀,以及云岫那句让她自己选的公道话,我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谁的山头都不去!
我指着脚下这片相对平坦、靠近一条清澈小溪的林间空地,声音发颤但异常坚定:我……我就住这儿!自力更生!
三个大妖都愣了一下。
白黎皱眉:这里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
明澈一脸嫌弃:粗陋不堪!简直污了我的眼!
云岫倒是若有所思:此地确也清幽,只是……
我自己搭!
我豁出去了,社畜的求生(或者说求存)欲爆发,给我点时间,我能弄个窝出来!
至少这里看起来是三不管的交界地带,安全系数可能高点
白黎盯着我看了几秒,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白的尖牙:行!有骨气!我喜欢!
他大手一挥,这片地,我罩了!看谁敢动!
说完,还挑衅地瞥了明澈一眼。
明澈气得尾羽上的宝光都闪烁不定,最终冷哼一声:哼!不识抬举!随你!我倒要看看你这‘两脚兽’能折腾出什么花样!
说完,华丽的身影化作一道流光,消失不见。
云岫温和地笑了笑,递给我一个小巧的玉瓶:此乃‘清露’,可解乏祛尘,若有不适,可饮一滴。若有需要,随时可来栖梧谷寻我。
他也化作一道柔和的青光离开了。
只剩下白黎。他抱着胳膊,饶有兴致地看着我:真不跟我回去我那儿山洞宽敞暖和。
我坚定地摇头:谢谢,不用了。自力更生,丰衣足食。
主要是怕去了就真成宠物了。
行吧。
白黎也不勉强,丢下一句,有事嚎一嗓子,我听得见。
然后身形一晃,也消失在密林深处。
世界终于清静了。
我瘫坐在草地上,后背全是冷汗。环顾四周,参天古木,鸟鸣兽吼隐约可闻,空气清新得过分,也陌生得可怕。
房贷没了,KPI没了,但我好像掉进了一个更离谱的坑。
第一步,活下去。
搭房子谈何容易。
我试图像荒野求生那样找树枝,结果发现这里的树皮硬得像铁,藤蔓韧得像钢丝,我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掰不断一根细枝。
肚子饿得咕咕叫。我看到小溪里有鱼,欢快地游着,鳞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我撸起袖子准备叉鱼,结果刚靠近水边,一条尺长的鱼猛地跃出水面,尾巴带着水花,啪地一声狠狠抽在我脸上,火辣辣地疼,然后轻蔑地甩尾游走了。
我:……
更离谱的是,我想生火。找了半天,捡到两块看起来能打火的石头。我卖力地敲了半天,火星子没见着,其中一块石头突然咔嚓裂开一条缝,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冒出来:敲什么敲!烦死了!还让不让石头睡觉了!
我吓得把石头扔出老远。
妈的,这鬼地方,石头都成精了!
就在我饥肠辘辘,灰头土脸,绝望地坐在小溪边怀疑人生的时候,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蹭到了我脚边。
是一只……松鼠
但比普通的松鼠大一圈,皮毛是罕见的银灰色,蓬松的大尾巴尖上有一撮醒目的火红色绒毛。它抱着一个比它脑袋还大的、看起来像松塔但颜色金灿灿的果子,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我。
吱
它歪了歪脑袋。
我看着它怀里的果子,那诱人的果香一个劲儿往我鼻子里钻,肚子叫得更响了。
小……小家伙,
我咽了咽口水,尽量挤出和善(饿狼般)的笑容,你这个……果子,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能……分我一点吗
小松鼠眨巴眨巴眼,看看我,又看看自己怀里的金松塔,似乎在思考。然后,它伸出小爪子,用力掰下一小块金灿灿的果肉,小心翼翼地递到我面前。
吱吱!
它叫了两声,像是在说:给你!
我感动得差点哭出来。在这冷漠(对弱鸡人类而言)的妖界,终于感受到了第一丝温暖!还是来自一只小松鼠!
我接过那小块果肉,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
难以形容的美味瞬间在舌尖炸开!清甜、多汁、带着浓郁的灵气,一口下去,不仅饥饿感全消,连身上的疲惫和擦伤带来的隐隐作痛都减轻了不少!
太好吃了!
我由衷地赞叹,眼睛放光地看着小松鼠,谢谢你!你真是个好妖!
小松鼠似乎听懂了夸奖,高兴地抱着剩下的果子在地上打了个滚,蓬松的大尾巴摇得像朵花。
然而,乐极生悲。
就在我沉浸在果子的美味和小松鼠的善意中时,一道凌厉的破空声袭来!
嗖!
一支闪烁着幽绿寒光的短箭,擦着我的头皮飞过,哆地一声钉在了我身后的树干上,箭尾还在嗡嗡震颤。
哪来的小贼!敢偷吃我赤焰大王看中的‘金鳞果’!
一个尖利嚣张的声音响起。
我吓得魂飞魄散,抬头看去。
只见一个穿着花里胡哨皮甲、尖嘴猴腮、长着一对招风耳和一条细长尾巴的妖怪,带着几个同样歪瓜裂枣的小妖,气势汹汹地围了过来。为首那个,手里还拿着一把小巧的弓弩,刚才那支毒箭显然是他射的。
那只银灰色的小松鼠吓得浑身毛发炸起,吱地一声尖叫,抱着剩下的果子就想跑,却被一个小妖眼疾手快地堵住了去路。
赤……赤焰大王
我声音发颤,努力挡在小松鼠前面,误会!是……是这位松鼠朋友好心分给我的!我们没有偷!
分给你
那尖嘴妖怪(大概是只黄鼠狼)绿豆眼一瞪,叉腰怪笑,放屁!这‘金鳞果’十年才结一果,灵气充沛!这银线鼠偷了老子的果子,还敢分给外人我看你们就是一伙的!小的们,给我把果子和这两个小贼都抓起来!今晚加餐!
几个小妖狞笑着逼近,爪子闪着寒光。
小松鼠在我脚边瑟瑟发抖。我也浑身冰凉,绝望感再次攫住了我。刚穿越就要成为妖怪的晚餐这团宠剧本是不是拿错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嗷呜——!!!
一声震耳欲聋、充满暴戾气息的狼嚎,如同平地惊雷,猛地炸响在整片林地上空!
强大的妖气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带着冰冷刺骨的杀意。那几个小妖瞬间脸色惨白,腿一软,噗通噗通全跪倒在地,抖如筛糠。
为首那个赤焰大王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弓弩哐当掉在地上,结结巴巴地看向我身后:白……白黎大人!
我猛地回头。
只见白黎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一棵巨树的横枝上。他依旧抱着胳膊,姿态慵懒,但那双金色的竖瞳此刻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死死锁定在黄鼠狼精身上。周身弥漫的恐怖威压,让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赤焰
白黎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一样扎人,你的地盘,划到我‘啸月岭’脚下了我的‘人’,你也敢动
人字被他咬得极重。
不……不敢!白黎大人饶命!小的有眼无珠!小的不知道这位……这位是您的人!
赤焰大王吓得屁滚尿流,磕头如捣蒜,果子!果子孝敬您和这位大人!小的这就滚!这就滚!
他连滚带爬,抓起地上的弓弩,一脚踹起还在哆嗦的小妖:还不快滚!等死啊!
一群妖怪眨眼间跑得无影无踪,只留下那个被小松鼠掰开过的金鳞果孤零零躺在地上。
威压散去。
白黎轻巧地从树上跳下来,落地无声。他走到我面前,扫了一眼还缩在我脚边发抖的小松鼠,又看向惊魂未定的我,挑了挑眉。
啧,才离开一会儿,就差点被黄皮子当点心吃了
他弯腰捡起那个金鳞果,随手抛了抛,然后丢给我,拿着,压压惊。连只化形都没完全的小妖都打不过,出息。
我手忙脚乱地接住果子,又惊又怕又有点委屈:我……我是人!我又不会法术!
白黎哼了一声,没接话。他目光落在那只银灰色的小松鼠身上:银线鼠倒是少见。这小东西胆子不小,敢从赤焰眼皮底下偷金鳞果。
小松鼠似乎感觉到白黎没有恶意,慢慢停止了发抖,怯生生地抬头看着白黎,又看看我,小声地吱了一下。
白黎伸出大手,不是抓,而是……轻轻揉了揉小松鼠毛茸茸的脑袋。动作居然有点……笨拙的温和
行了,以后这片地儿,算你的了。跟着她,
他指了指我,饿不死你。
说完,他转身,摆了摆手,走了。再有人敢来,记得嚎。
高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林间。
我抱着金灿灿的果子,看着脚边依赖地蹭着我裤腿的小松鼠,又看看白黎消失的方向,心里五味杂陈。
被当成宠物圈地盘是不爽……但这种被大佬罩着的感觉……好像……还不赖
至少,暂时安全了。
我掰下一大块金鳞果肉递给小松鼠:喏,吃吧,刚才吓坏了吧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我叫林晚,你呢
小松鼠抱着果肉,欢快地啃起来,发出满足的吱吱声,大尾巴愉快地摇晃着。
行吧,穿越妖界第一天,收获:差点被当宠物,差点被当点心,收获大佬(疑似)庇护一次,金鳞果一枚,以及……一只毛茸茸的松鼠室友。
我给它起了个名字:毛豆。因为它尾巴尖那撮火红的毛,像颗熟透的小毛豆。
有了白黎那一声嚎的威慑,加上啸月岭的恶名(白黎的地盘),我这片小小的林间空地,暂时成了安全区。
毛豆成了我的生存小助手兼向导。这小家伙灵性极高,虽然还不能口吐人言,但能听懂大部分话,对周围环境也熟悉。
它带着我找到了一种口感像面包、饱腹感极强的褐色大蘑菇(它自己不吃,只看着我吃,确认没毒才放心);找到了一种叶子宽大柔软、自带驱虫效果的香蒲草,正好可以用来铺床;还找到了一种坚韧无比、却能被一种紫色甲虫分泌的液体软化处理的藤蔓,解决了我的建筑材料问题。
靠着毛豆的指点和我那点可怜的野外求生知识(主要靠回忆贝爷和德爷),几天后,一个歪歪扭扭、勉强能遮风挡雨的窝棚,总算在小溪边支棱起来了!
虽然丑得像被狗啃过,但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我差点热泪盈眶。这成就感,比搞定一百个报表还大!
就在我叉着腰,欣赏我的林间别墅时,头顶传来一声熟悉的、带着浓浓嫌弃的冷哼。
啧,这搭的是什么狗窝吗还是给狗住的窝
我一抬头。
明澈那华丽的身影不知何时悬停在半空,阳光透过枝叶落在他流光溢彩的羽衣和尾翎上,简直像个移动的霓虹灯牌,闪瞎人眼。他正用看垃圾的眼神,挑剔地打量着我那歪七扭八的小窝棚。
我瞬间炸毛:要你管!有本事你搭一个我看看!
这孔雀精,一天不找茬浑身难受是吧
哼,本君何须亲自动手
明澈傲然抬着下巴,羽扇(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同样华丽的孔雀翎羽扇)轻摇,如此粗陋之地,实在有碍观瞻。跟我回栖霞峰,给你个山洞都比这强百倍。
不去!
我斩钉截铁。金丝雀笼子再漂亮也是笼子。
明澈被我噎了一下,漂亮的脸上闪过一丝恼怒,但很快又被他压了下去。他扇子一挥,几个散发着温润光泽的玉盒和一个造型古朴的陶罐凭空出现,轻轻落在我面前。
不识好歹!拿着!
他语气硬邦邦的,这是‘玉髓糕’,吃了强身健体。罐子里是‘百花蜜’,兑水喝,能滋养你那脆弱不堪的凡人身体。省得你哪天被风吹跑了,白黎那蠢狼又来找本君晦气!
说完,不等我反应,他华丽的身影嗖地一下又消失了,留下原地几个玉盒和一个陶罐,还有空气里淡淡的、清雅的花香。
我:……
这别扭的孔雀精……是来送温暖的虽然态度依旧恶劣得像施舍。
我打开玉盒,里面是几块晶莹剔透、如同羊脂白玉般的糕点,散发着清甜诱人的香气。那罐百花蜜更是色泽金黄,粘稠剔透,一看就不是凡品。
毛豆吱吱叫着,小鼻子一耸一耸,馋得直流口水。
我叹了口气,掰了一小块玉髓糕递给它,自己也尝了一口。
入口即化!清甜不腻!一股温和的暖流瞬间流遍四肢百骸,连这几日搭窝棚积累的酸痛都减轻了大半!
好东西啊!
行吧,看在这些贡品的份上,暂时原谅那只嘴臭的孔雀了。
日子就这么磕磕绊绊地过了下去。
我的窝棚在毛豆的监工和我的不断修葺下,渐渐有了点家的样子。虽然依旧简陋,但能遮风挡雨,里面铺着厚厚的香蒲草,躺上去软软的,带着阳光和青草的味道。
白黎时不时会像幽灵一样突然出现。有时丢下一只被处理好的、不知名的野兽腿(烤熟了巨香无比);有时丢下一捧红艳艳、灵气四溢的浆果;更多时候是坐在我窝棚对面的大石头上,也不说话,就抱着胳膊,闭目养神,或者用他那双冰冷的金瞳扫视着周围,像在无声地宣告领地。
每当这时,毛豆就会吓得躲在我身后,只露出一个小脑袋偷看。而我,也从最初的战战兢兢,变得稍微习惯了一些。只要不惹他,这位狼大爷似乎就是个沉默寡言的……保镖
明澈来得没那么勤,但每次来都阵仗不小。不是嫌弃我的窝棚丑,就是嫌弃我穿得破(我的职业装早就破破烂烂了),然后丢下一些华而不实但确实好用或者好吃的东西:比如一块水火不侵、冬暖夏凉的鲛绡纱(被我当桌布兼床单了),一匣子能自动调节温度、自带清洁功能的暖玉珠(被我当枕头了),或者又一批更精致的糕点蜜饯。
他的态度依旧高傲别扭,但送东西的理由越来越敷衍,从省得你死了白黎找我麻烦到栖霞峰库房满了,清点出来的破烂,再到后来干脆什么都不说,丢下东西就走。
云岫是最温和也最规律的一个。他每隔几天就会来一次,带着他栖梧谷特产的灵茶、清露,或者一些安神养气的草药。他会坐在溪边,温声细语地给我讲一些妖界的常识,比如哪些植物可以碰,哪些地方有凶兽不能去,妖界的大致势力和规矩。他像一位耐心的老师,也像一个可靠的邻家大哥。
在他的科普下,我才知道,苍莽山妖域广袤无边,由几位实力强大的妖君共同管理。白黎是啸月岭的狼君,主杀伐,领地意识极强,凶名在外。明澈是栖霞峰的孔雀明王,华丽骄傲,领地内多珍宝奇观。云岫则是栖梧谷的鹿君,性情最温和,掌管草木生长和灵药,是妖界有名的和事佬兼大奶妈。
而我所在的这片林间空地,恰好位于三家势力范围的交汇点上,属于三不管但也三都管的微妙地带。难怪他们仨都往这儿凑。
我的存在,似乎成了三位妖君之间一种奇妙的平衡点,或者说……一个新鲜有趣的玩具
平静(相对)的日子被打破,源于一场意外。
那天,毛豆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拖回来一块黑漆漆、坑坑洼洼的石头,献宝似的拱到我面前。那石头看着不起眼,但入手极沉,还带着一种奇异的温热感。
这啥陨铁
我掂量着,职业病犯了,开始琢磨这玩意儿能干嘛。以前公司楼下有个手工锻造工作室,我偶尔会去围观解压。
想到我那把用普通石头打磨、切肉都费劲的石刀,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
毛豆,走!我们去找点‘紫晶虫’的汁液!
那种能软化藤蔓的紫色甲虫。
接下来的几天,我沉迷打铁。用紫晶虫汁液反复浸泡那块黑石头,让它变得稍微软一些,然后搬到溪边,找了块坚硬的大青石当砧板,又找了块趁手的硬石头当锤子。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
寂静的林间响起了有节奏的敲打声。
我挥汗如雨,把上辈子在健身房都没使出的力气都用上了。那块黑石头在我的王八锤法下,竟然真的慢慢变了形,虽然离一把刀的样子还很遥远。
这动静自然引来了围观群众。
白黎最先出现,抱着胳膊靠在一棵树上看,金色的竖瞳里满是不可思议:你在……锻器用凡人的力气锻‘黑曜铁’
他语气里充满了这女人脑子是不是被门夹了的疑惑。
要你管!锻炼身体不行啊!
我累得气喘吁吁,没好气地回了一句,继续埋头苦干。
后来明澈也来了,悬在半空,羽扇遮着半边脸,嫌弃得要命:吵死了!叮叮当当的!还有,你那姿势丑死了!毫无美感可言!简直是对锻造艺术的亵渎!
但说归说,他也没走,就那么悬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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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岫来得最晚,他蹲在溪边,用手指沾了点被我用废的、混杂着黑曜铁屑的紫晶虫汁液,仔细感受了一下,温润的脸上露出惊讶:林姑娘,你这方法……虽笨拙,却似乎歪打正着紫晶虫液与黑曜铁相融,竟能激发出些许地火之精的气息,虽微弱,但确在淬炼杂质。
我累得手臂发酸,听到这话,眼睛一亮:真的有用
云岫笑着点点头:大道至简,姑娘心思巧妙。
被专业人士(妖士)肯定了!我顿时干劲十足,抡锤子更有劲儿了!
几天后,一把乌漆嘛黑、形状扭曲、刃口也坑坑洼洼的……嗯,勉强称之为刀的东西,终于诞生了!丑是丑出了天际,但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对着藤蔓一砍——嚓!居然轻松斩断了!
成功了!!
我举着我的旷世神兵,激动得手舞足蹈。
毛豆在我脚边兴奋地蹦跶:吱吱吱!
白黎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伸手:给我看看。
我把刀递给他。他掂量了一下,又伸出指甲(那指甲看着比我的破刀锋利多了)在刀身上轻轻一弹。
铛……一声沉闷的回响。
白黎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还行。比想象的硬点。
这大概是他能给出的最高评价了。
哼,粗胚罢了。
明澈的声音从头顶飘来,带着一贯的嫌弃,但他华丽的尾羽却微微晃动着,显示出主人并非真的那么不屑一顾,离真正的妖兵差了十万八千里。
云岫则温和地笑着:第一次就能做到如此,已是难得。林姑娘若感兴趣,栖梧谷有一些基础的炼器玉简,或许对你有启发。
我看着手里这把丑丑的刀,又看看身边神态各异的三位大妖,心里第一次涌起一种奇异的满足感。不是被投喂,不是被庇护,而是靠自己的双手,在这陌生的妖界,创造出了一点属于自己的东西。
谢谢云岫大哥!玉简我要看!
我大声回答,笑容灿烂。
有了第一次成功的经验,我的胆子更大了点。
生存问题基本解决后,社畜骨子里搞点副业创收的DNA开始蠢蠢欲动。
某天,白黎又丢下一只巨大的、皮毛油光水滑的风羚兽腿。我看着那堆在一边、华丽厚实的皮毛,灵光一闪!
妖界的皮毛啊!这质感,这光泽!放以前的世界,绝对是顶级奢侈品原料!
毛豆!过来帮个忙!
我撸起袖子,开始了我的制皮大业。
没有专业工具,就用我自制的黑曜铁小刀一点点刮去残留的脂肪和筋膜,再用云岫给的、带有清洁和柔顺效果的草药汁液反复浸泡揉搓。
过程极其繁琐和耗费体力。好几次我都想放弃,但一想到这皮毛可能的价值(虽然妖界可能不流通人民币),就咬牙坚持了下来。
几天后,一块柔软、厚实、泛着淡淡青色光泽的风羚皮,终于处理好了!
摸着那顺滑的触感,我成就感爆棚。正好天气转凉,我比划着尺寸,用处理过的藤蔓当线,开始缝制我的第一件妖界高定——一件皮毛斗篷!
缝纫技术不存在的。全凭感觉和蛮力。针脚歪歪扭扭像蜈蚣爬,款式也极其简陋,就是一个带帽子的筒形。
当我终于把这件作品披在身上时,毛豆围着我转了好几圈,小眼睛亮晶晶的:吱吱!(好看!)
我自己也觉得暖和又舒服,得意地在窝棚前转了个圈。
噗嗤——
一声毫不掩饰的嘲笑声响起。
明澈不知何时又来了,正用羽扇半掩着嘴,肩膀一耸一耸,笑得花枝乱颤(字面意思,他的尾翎都在抖):哈哈哈哈!林晚!你……你这穿的是什么麻袋吗还是裹了块兽皮的木桩哈哈哈哈!丑死了!简直有辱斯文!
我恼羞成怒:你懂什么!这叫原始野性美!实用主义风格!
野性实用
明澈止住笑,漂亮的丹凤眼上下扫视着我,嫌弃地撇撇嘴,你这手艺,连我栖霞峰刚开智的小妖都不如!浪费了这么好的风羚皮!
他扇子一挥,一道柔和的光华笼罩在我身上。
我吓了一跳,以为他又要搞什么幺蛾子。但光芒散去,我低头一看——身上那件歪歪扭扭的皮毛斗篷,针脚竟然变得细密整齐,边缘被修剪得流畅服帖,帽子也变得更挺括有型,甚至还多了一圈同色系的皮毛滚边!整体瞬间从乞丐风提升到了低调奢华有内涵的档次!
这……
我摸着焕然一新的斗篷,震惊得说不出话。
哼,看在你眼光还行,选了这块皮的份上。
明澈抬着下巴,一脸快谢恩的表情,记住,就算披麻袋,也得披得优雅体面!别丢……咳,别丢妖界的脸!
说完,又嗖地消失了。
我摸着身上变得无比合身舒适的斗篷,看着明澈消失的方向,心情复杂。这只孔雀精……其实心没那么坏就是嘴太欠
这件斗篷很快引来了另一位顾客。
云岫来访时,看到我的新斗篷,眼睛一亮:林姑娘这斗篷……处理得甚好。风羚皮毛坚韧保暖,姑娘的手艺也越发精进了。
他温和地笑着,不知姑娘可还有多余的皮料栖梧谷冬日湿寒,我那里有几个体弱的小家伙……
有有有!
我立刻来了精神,翻出之前处理好的另一小块皮料,这块行吗给小家伙们做个护膝或者小坎肩应该够!
云岫接过皮料,仔细感受了一下,赞叹道:皮毛处理得如此柔顺干净,灵气也保存完好,姑娘真是心灵手巧。
他收下皮料,递给我一个玉瓶,这是谢礼,一些固本培元的丹药,于姑娘身体有益。
丹药!这可是好东西!
第一次,我用劳动(虽然是半吊子劳动)在妖界换到了报酬!虽然不是钱,但这代表着认可和价值!
后来,白黎看到我穿着斗篷在他面前晃悠时,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眼神在那顺滑的皮毛上多停留了两秒,淡淡地评价了一句:比之前那堆破布强点。
我自动翻译为:非常好!五星好评!
日子似乎真的在变好。
有三位妖君大佬罩着(虽然方式各异),有毛豆陪伴,我渐渐适应了妖界的生活节奏,甚至开始苦中作乐,用我那点可怜的现代知识捣鼓些小发明。
比如,用巨大的树叶和藤蔓做了个简易淋浴装置,引溪水洗澡(被明澈吐槽像猴子戏水,但转头就送了我一罐带着异香的、据说能滋养肌肤的凝香露)。
比如,用掏空的硬果壳和萤火虫(妖界的萤火虫亮度惊人),做了几盏夜灯,挂在窝棚里(白黎看到后,沉默地丢给我几颗能自行发光发热的暖玉珠,替换掉了那些一闪一闪可能吸引蚊虫的虫子)。
我还试图开垦一小块地,想种点菜。结果发现这里的土硬得像石头,种子撒下去毫无反应。云岫知道后,亲自过来,手指轻点地面,坚硬的土地瞬间变得松软肥沃,散发出勃勃生机。他还给了我几包据说生长周期短、口感好的灵蔬种子。
我的窝棚周围,渐渐有了点烟火气和小田园的味道。
三位大佬似乎也默认了这种相处模式。白黎依旧神出鬼没当保镖,明澈定期投喂(投喂物品逐渐从奢侈品转向更实用的生活用品),云岫则像个生活顾问和健康管理师。
毛豆成了这片领地的外交官,经常能叼回来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或者引来一些无害的、好奇的小妖远远张望。我的领地渐渐热闹起来。
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总有暗流。
妖界并非世外桃源。有妖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有争斗。
苍莽山妖域看似由几位妖君共同管理,实则内部势力盘根错节,暗流涌动。尤其是白黎所在的啸月岭,主杀伐,负责抵御外敌和处理内部严重冲突,仇家自然不少。
这天,白黎没有像往常一样神出鬼没,而是带着一身浓重的血腥气和凛冽的杀气,直接出现在我的窝棚前。
他银白色的发丝有些凌乱,墨绿色的劲装上沾染着大片深褐色的污迹(我猜是干涸的血),脸色比平时更加冷峻苍白,金色的竖瞳里压抑着风暴。他步履有些不稳,一手捂着腹部,指缝间有暗红的血渗出。
白黎!
我吓了一跳,手里的水瓢哐当掉在地上,你受伤了!
毛豆更是吓得吱溜一下钻进了窝棚深处。
白黎没说话,只是冷冷地扫了我一眼,那眼神锐利如刀,带着未散的戾气,吓得我后退了一步。他似乎想说什么,但身体晃了一下,靠着窝棚的柱子才勉强站稳,呼吸沉重。
回……回不去了。
他声音沙哑低沉,带着压抑的痛苦,有埋伏……在啸月岭外围。
他伤得很重!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强大如白黎如此狼狈!
我脑子嗡的一声,来不及多想,几乎是本能地冲上去扶住他:快进来!别站在外面!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高大的身躯拖进窝棚,让他躺在我的香蒲草床上。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看着他腹部的伤口还在不断渗血,我手都在抖。怎么办我不是医生!这里没有医院!
药……云岫!找云岫!
我猛地想起,转身就想往外跑。
别去!
白黎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金色的竖瞳紧盯着我,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外面……不安全。惊动……更多人。
他喘了口气,艰难地说:我怀里……有云岫给的……‘回春丹’。
我赶紧伸手去他怀里摸索,果然摸到一个温润的玉瓶。倒出一颗碧绿色、散发着浓郁生机的丹药,塞进他嘴里。
丹药入口,白黎的脸色似乎好了一点点,但伤口依旧在流血。
不行,光吃药不行,得止血包扎!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以前公司组织过急救培训,虽然只是皮毛,但现在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我冲出窝棚,跑到小溪边,把我最柔软的那块鲛绡纱(明澈给的桌布)浸透溪水,又跑回来。用我的黑曜铁小刀(再次感谢我的打铁事业),小心地割开他伤口周围被血浸透的衣物。
伤口很深,皮肉翻卷,看着狰狞可怖。我咬着牙,用湿透的鲛绡纱小心地清理伤口周围的污血。冰凉的溪水似乎让白黎稍微清醒了一些,他紧抿着唇,一声不吭,只有额角不断渗出的冷汗和微微颤抖的身体显示着他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清理完伤口,血还在慢慢渗出。我想起云岫给我的草药里,有一种凝血草。我翻出来,用石头捣碎,把墨绿色的草汁小心地敷在他的伤口上。
草汁接触到伤口,白黎的身体猛地绷紧,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忍一忍!马上就好!
我急得满头大汗,手忙脚乱地用撕成长条的、干净的香蒲草叶(用沸水煮过消毒)当作绷带,一圈一圈,用力地缠住他的伤口,希望能压迫止血。
我的包扎技术比我的缝纫技术还差,缠得乱七八糟,像个大粽子。
做完这一切,我瘫坐在旁边,浑身都被汗湿透了,手上也沾满了血污。
白黎闭着眼,呼吸依旧沉重,但似乎比刚才平稳了一些。回春丹的药力和凝血草开始发挥作用,渗血的速度明显减缓了。
窝棚里一片寂静,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和我的心跳声。
我看着眼前这个平日里强大冷酷、此刻却虚弱地躺在我床上的狼君,心情复杂到了极点。害怕,担忧,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为……为什么来我这里
我忍不住小声问。以他的能力,就算受伤,找个更安全隐秘的地方应该不难。
白黎没有睁眼,沉默了很久,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近。
只有一个字。
却像一颗小石子,轻轻投进了我的心湖,漾开一圈涟漪。
近因为离得近还是因为……这里是他潜意识里觉得可以暂时卸下防备的地方
我不敢深想。
白黎重伤在我这里的消息,不可能瞒太久。
最先赶到的是云岫。
他几乎是瞬移般出现在窝棚外,一向温润平和的脸上带着罕见的焦急。看到窝棚里浑身是血的白黎和我狼狈的样子,他眼神一凝,快步走了进来。
白黎!
他迅速蹲下身,手指搭在白黎腕脉上,柔和的白光自他指尖溢出,笼罩住白黎全身。
片刻后,他松了口气,看向我,眼神带着赞许和一丝后怕:林姑娘,多亏你及时处理!伤口虽深,但未伤及本源,回春丹和凝血草用得及时,止血包扎也……嗯,有效。
他看着那团乱七八糟的绷带,语气温和地肯定了我的急救措施。
云岫的到来让我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腿一软,差点坐地上。
云岫立刻扶住我,一股温和的力量涌入体内,驱散了疲惫和惊吓:姑娘也受惊了,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
他动作轻柔地解开我那粗糙的包扎,开始用精纯的草木灵力为白黎清洗伤口、祛除残留的异种妖力、促进愈合。柔和的白光下,那狰狞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拢、结痂。
专业的就是不一样!我松了口气,退到一边,这才感觉到自己浑身都在发抖。
没多久,一道华丽的身影裹挟着怒气冲了进来。
白黎!你这头蠢狼!又跟谁死磕去了!
明澈人未到声先至,华丽的羽衣都带着风。看到床上脸色苍白、但气息已经平稳下来的白黎,他骂骂咧咧的声音戛然而止,漂亮的丹凤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怎么回事
他转向云岫,语气急促。
云岫一边专注地治疗,一边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情况:……啸月岭外围遇伏,对方有备而来,用了‘蚀骨钉’,毒性猛烈。若非白黎底子厚,又及时得到林姑娘的救助,后果不堪设想。
蚀骨钉!
明澈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底寒光闪烁,好大的狗胆!敢在苍莽山用这种阴毒玩意儿!
他周身散发出冰冷的怒意,华丽的尾翎无风自动,宝光流转,带着肃杀之气。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我,落在我沾满血污的手和衣服上,眉头皱得死紧:你救的
我被他看得有点发毛,点点头。
明澈没再说话,只是盯着我看了好几秒,那眼神复杂极了,有嫌弃,有探究,还有一丝……别的什么然后他猛地别过脸,扇子唰地打开,烦躁地扇着风,语气依旧很冲:脏死了!还不快去洗干净!别在这碍眼!
我:……
行吧,还是那个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嘴臭孔雀。
我默默地退出去,到溪边清洗。冰冷的水流冲刷着手臂上的血污,也让我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些。
等我洗干净回来,窝棚里的气氛有些微妙。
白黎还在昏睡(云岫说需要深度休眠恢复),云岫守在旁边,持续输入温和的灵力滋养。
明澈则抱着胳膊,靠在对面的树干上,脸色依旧不好看,但身上的怒气似乎收敛了一些。他见我进来,目光立刻投向我,上下打量一番,确认我洗干净了,才几不可查地哼了一声,然后……他手指一弹。
一道柔和的霞光落在我身上。
我身上那件沾了血、又被我洗得皱巴巴的粗布衣服(之前用兽皮和藤蔓纤维混编的),瞬间变得干净、平整、焕然一新!甚至还隐隐流动着一层柔和的霞光,触感也变得更加舒适。
我惊讶地看着他。
明澈却扭过头,看着窝棚外,用羽扇半遮着脸,只留下一个线条优美的侧脸轮廓,语气硬邦邦的:看什么看!栖霞峰库房堆不下了,随便清出来的破烂布料!总比你身上那套树叶子强!
我低头看着身上这件破烂布料,霞光流转,轻薄柔软,穿在身上仿佛无物。这材质,放以前的世界,怕是皇室专供吧
再看看别扭的孔雀精,我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谢谢。
我轻声说。
明澈的身体似乎僵了一下,羽扇扇得更快了,没回头,只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哼。
云岫看着我们,温和地笑了笑,没说话。
窝棚里再次安静下来,只有白黎均匀的呼吸声和云岫治疗时散发的柔和光晕。
这一次意外,像一块投入水中的巨石,打破了表面维持的微妙平静。三位妖君之间的关系,以及和我这个两脚兽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
白黎在我那简陋的窝棚里养了三天伤。
这三天,成了我穿越以来最热闹也最水深火热的三天。
云岫几乎住在了这里,寸步不离地照看白黎,用精纯的草木灵力帮他祛毒疗伤,恢复元气。他温和依旧,但眉宇间带着一丝凝重,显然白黎遇袭的事情并不简单。
明澈来得更勤了,一天能跑八趟。每次来,要么是挑剔窝棚的环境(这地方能养伤灵气稀薄得可怜!),要么是嫌弃云岫的治疗进度(老鹿你行不行磨磨唧唧的!),要么就是对着昏迷的白黎冷嘲热讽(蠢狼!平时不是挺能打吗阴沟里翻船了吧!)。
但每一次,他都不会空手来。
第一次,丢下一堆灵气四溢、一看就非凡品的灵果灵药(栖霞峰后山自己长的,吃不完喂鸟了。)。
第二次,丢下一张光华流转、触手生温的玉床(库房角落翻出来的,占地方!),硬是塞进了我的窝棚,替换掉了我的香蒲草堆,让白黎躺了上去。
第三次,甚至丢下了一个小小的、不断散发着浓郁灵气的聚灵阵盘(试验品,失败了,没啥用,放着也是放着。),直接嵌在了窝棚顶上。
于是,我那原本简陋朴素的窝棚,在短短三天内,被明澈强行升级成了集顶级医疗(云岫)、豪华家居(玉床)、灵气SPA(聚灵阵)于一体的……妖界VIP疗养套房虽然风格依旧混搭得惨不忍睹。
我作为名义上的房东,只能默默围观这场由孔雀精主导的窝棚改造计划,顺便充当一下打杂小妹,帮云岫递递草药,给明澈倒杯用百花蜜冲的茶(被他嫌弃太甜)。
白黎在第三天傍晚终于醒了。
他睁开眼,金色的竖瞳先是有些迷茫,随即迅速恢复了锐利和清明。他撑着身体坐起来,动作还有些僵硬,但气色明显好了很多。
他第一眼看到的是守在旁边的云岫,微微颔首:老鹿,谢了。
然后目光扫过窝棚顶上那个闪闪发光的聚灵阵盘,再落到身下温润的玉床,最后定格在窝棚门口正指挥毛豆(毛豆居然不怕他了!)把一篮子灵果摆好的明澈身上。
白黎:……
明澈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身,羽扇轻摇,一脸快谢我的矜傲:看什么醒了就赶紧滚回你的狼窝去!别在这占地方!
白黎沉默了几秒,没理明澈的挑衅,反而看向站在一旁的我,声音还有些沙哑:……给你添麻烦了。
我连忙摆手:没没没!你没事就好!
麻烦是真麻烦,但看着他恢复,心里也松了口气。
白黎的目光在我身上那件霞光流转的新衣服上停留了一瞬,又看了看被改造得面目全非的窝棚,眼神有点复杂。
伏击我的是‘黑风洞’的余孽,勾结了山外的一些流寇。
白黎言简意赅地对云岫和明澈说,语气冰冷,他们知道我的巡守路线,用了‘蚀骨钉’和困阵。目标是我,但地点选在靠近此地,恐怕……
他没说完,但在场的都明白了。选择靠近这片三不管地带动手,或许是想嫁祸,或许是想试探,或许……也想把这片逐渐有了点人气的地方拖下水。
云岫眉头微蹙:黑风洞余孽竟还有漏网之鱼还勾结了外敌此事需得彻查。
明澈冷哼一声,华丽的尾羽泛起冷冽的宝光:查太便宜他们了!敢在苍莽山撒野,还敢动……
他顿了一下,瞥了我一眼,动我们罩着的……地方!找死!
我们罩着这四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带着一种奇异的强调。
白黎看了明澈一眼,没反驳,算是默认了。他活动了一下筋骨,骨骼发出轻微的噼啪声:伤好得差不多了。这笔账,我自己去算。
他站起身,那股久违的、带着血腥味的凛冽杀气又隐隐散发出来。
等等!
我下意识地喊出声。
三双眼睛同时看向我。
我有点紧张,但还是鼓起勇气:那个……白黎,你伤刚好,要不……再养两天或者……让云岫大哥和明澈跟你一起去
我总觉得那些偷袭的家伙阴险得很。
白黎还没说话,明澈先嗤笑一声:笑话!对付几只臭虫,还需要我们一起出手白黎虽然蠢,收拾那几个杂碎绰绰有余!
云岫也温和地劝道:林姑娘说得有理。白黎,你伤势初愈,不宜妄动干戈。黑风洞余孽勾结外敌,此事不小,需得从长计议,摸清底细,一网打尽方是上策。我已传讯给山中几位交好的妖君,共同商议此事。
白黎皱了皱眉,显然更倾向于立刻去报仇。但他看了看云岫,又看了看一脸担忧的我(主要是怕他伤没好透又出事,我这窝棚经不起折腾了),最终还是按捺住了杀意,冷冷地嗯了一声。
也好。先查清楚,斩草除根。
危机暂时解除。白黎留了下来,说要在我这里再静养几日,观察敌情(其实就是赖着不走了)。云岫也留下,美其名曰照看伤员。明澈……自然更不可能走,理由是监督老鹿的治疗效果,免得他偷懒。
于是,我那小小的窝棚,正式升级成了三位妖君的临时驻跸行宫。
拥挤程度可想而知。
白黎霸占了唯一的玉床(我毫无怨言,也不敢有)。云岫在角落铺了块蒲团打坐。明澈最夸张,直接幻化出一张华丽无比的软榻(自带顶棚和帷幔的那种!),硬是塞进了窝棚里仅剩的一点空间。
毛豆吓得直接搬到了窝棚顶上住。
我我在窝棚门口用香蒲草打了个地铺。
看着窝棚里三位风格迥异、气场强大、互相看不顺眼又不得不挤在一起的大佬,我躺在门口的地铺上,望着妖界璀璨的星河,心情无比沧桑。
这团宠的福气……是不是太大了点有点消受不起啊!
三位大佬挤在我这弹丸之地,日子过得那叫一个鸡飞狗跳。
白黎和明澈是天生的不对付,三句话不到就能呛起来。
蠢狼,你挡着我光了!(明澈嫌弃白黎坐在门口)
花孔雀,嫌挤滚回你的鸟窝去!(白黎反唇相讥)
你!粗鄙!野蛮!(明澈炸毛)
哼!(白黎不屑一顾)
云岫夹在中间,永远是那个和稀泥的:二位,消消气,地方是小了些,大家互相体谅……
我则缩在门口,努力降低存在感,偶尔充当一下茶水小妹(用百花蜜冲的顶级甘露),或者果盘侍者(摆上明澈带来的灵果),活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唯一的好处是,安全系数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方圆十里,别说心怀不轨的妖怪,连蚊子都不敢靠近了!毛豆在窝棚顶上睡得四仰八叉,无比安心。
在这种诡异又热闹的氛围中,我的人类身份,终究还是暴露了。
起因是我那部早就没电、被我当板砖用了好久的手机。
那天,我在小溪边洗我那件霞光流转的新衣服(虽然它自带清洁功能,但我总觉得洗洗更健康),手机不小心从口袋里滑了出来,噗通掉进了水里。
我赶紧捞起来,甩了甩水。屏幕依旧是黑的。
这黑疙瘩是什么你的武器
白黎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看着我的手机,金色的竖瞳里带着好奇。
呃……算是吧。
我含糊其辞,总不能说这是异世界的通讯娱乐工具吧
看着挺硬,能砸核桃吗
白黎伸手拿了过去,掂量了一下,然后……手指用力。
咔嚓!
一声轻微的脆响。
我:!!!
我的心在滴血!我的手机!我唯一来自原来世界的念想!虽然早就坏了,但也是我的宝贝啊!
白黎!你干嘛!
我尖叫着扑过去抢救。
白黎大概也没想到这黑疙瘩这么脆,愣了一下,手机掉在地上。屏幕……裂开了几道细纹。
就在这时,奇迹发生了。
或许是因为进了水,又或许是被白黎捏了一下接触不良的电池短暂回光返照。那裂开的屏幕,竟然顽强地、闪烁了几下,亮了起来!
虽然画面扭曲,布满雪花,但居然……开机了!
熟悉的开机音乐(虽然破音严重)在寂静的溪边响起!
我、白黎、还有闻声赶来的明澈和云岫,全都愣住了。
屏幕上,勉强显示出一张我穿越前在工位的自拍照——穿着职业装,戴着工牌,背景是格子间和电脑。
照片上的我,笑容疲惫,眼神空洞,脖子上挂着的工牌清晰可见:【XX科技
林晚
工号:007】
空气死一般寂静。
我僵硬地站在原地,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又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完了。
彻底暴露了。
白黎盯着屏幕上的照片,又看看我,眉头紧锁:这是……你那个地方……是什么
明澈凑近,漂亮的丹凤眼死死盯着屏幕上的格子间和电脑,一脸匪夷所思:这……这是何种洞府如此规整,却毫无美感!囚笼一般!
云岫则看着照片上我那麻木疲惫的神情,温润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怜悯:林姑娘……你来自……‘凡尘界’而且……似乎过得很辛苦
事已至此,再隐瞒也没有意义了。
我颓然地坐在地上,捡起那屏幕碎裂、还在顽强闪烁的手机,苦笑着点了点头:是。我不是什么远古遗留的‘两脚兽’。我来自另一个世界,一个叫‘地球’的地方。我们那里……没有妖怪,只有人。我就是个最普通的人,每天上班、加班,为了……嗯,一种叫‘钱’的东西活着,为了还一种叫‘房贷’的债,被一个叫‘经理’的妖怪……啊不是,是上司,压榨得喘不过气。
我指着照片上的工位,语气带着自嘲和穿越以来积压的委屈:看,这就是我战斗的地方。那天,我就是在这里加班,然后……被雷劈到你们这儿了。
我把穿越前的社畜生活,房贷的压力,职场的憋屈,一股脑地倒了出来。语言直白,充满怨念。
三位妖君都沉默了。
白黎看着照片,又看看我身上那件霞光流转的衣服,再看看身后我那歪歪扭扭的窝棚,眼神极其复杂。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抿紧了唇。
明澈收起了惯常的嫌弃和傲慢,眉头紧锁,指着照片上的电脑:此为何物法器为何要将自己困在这种……方方正正的石块里劳作毫无灵韵可言!
他显然无法理解格子间和电脑的存在。
云岫轻轻叹了口气,温声道:原来如此。难怪姑娘初来时,身上毫无妖气,却有如此重的疲惫与……烟火之气。凡尘生计,竟也如此艰难。
我抱着膝盖,看着彻底黑屏、再也无法亮起的手机,心里空落落的。最后一点与原来世界的联系,彻底断了。但奇怪的是,说出这一切后,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所以,我不是什么稀有宠物,也不是什么远古遗族。
我看着他们,坦然地说,我就是个倒霉的、被雷劈过来的普通人类,林晚。
身份暴露的冲击波,比我想象的要大。
三位妖君看我的眼神彻底变了。
不再是看稀罕宠物或有趣玩具的好奇,而是带着一种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有惊讶,有探究,有恍然,或许……还有一丝同情
白黎不再整天释放冷气当门神,反而变得有些沉默,偶尔看向我的目光,会带着一种……类似这弱鸡人类以前过得这么惨的费解他依旧会丢猎物过来,但动作似乎没那么随意了,还会别扭地问一句:这个……你们‘凡尘界’的人能吃吗(指着他刚丢下的、长相狰狞的巨蜥状生物)
明澈的毒舌攻击频率显著降低。他依旧会送东西来,但理由不再是库房堆不下或者破烂,而是变成了:栖霞峰新培育的灵果,尝尝
或者
这件羽衣轻便,适合……嗯,劳作(指着一件没有霞光、但同样精致舒适的素色衣裙)。有一次,他甚至别别扭扭地问:你们那个‘凡尘界’……也喜欢看尾巴(因为他发现我偶尔会偷瞄他那华丽的尾翎)
云岫则更像一个贴心的生活顾问和心理医生。他会带来更多关于凡尘界的书籍(妖界居然有记载!虽然很古老片面),耐心地听我讲现代社会的种种,从手机电脑到飞机高铁,从网购外卖到明星八卦。他听得非常认真,温润的眼中充满了纯粹的好奇和对知识的尊重。他也更关注我的精神状态,时不时开解我:林姑娘,既来之,则安之。此界虽异,未必不是新生。
我的小窝棚,似乎成了妖界大佬们了解异世界人类社会学的窗口。
而我的存在,也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渐渐扩散。
最先做出反应的是毛豆。这只小松鼠在得知我是来自异界的人类而非远古两脚兽后,非但没有疏远,反而更加粘我,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崇拜(),仿佛我是从神话里走出来的英雄。
接着,是那些被毛豆外交吸引来的、原本只敢远远观望的小妖们。它们的胆子似乎大了点,会在我整理菜地时,好奇地蹲在田埂边看;会在我用溪水洗衣服时,躲在石头后面偷瞄;甚至有一次,一只顶着蘑菇帽的小花妖,怯生生地放了一捧刚采的、带着露珠的野花在我窝棚门口,然后飞快地跑掉了。
三位妖君对此态度微妙。
白黎通常是冷着脸,扫视一圈,那些探头探脑的小妖们立刻作鸟兽散。但他并没有真正驱赶或伤害它们,更像是一种无声的警告:看可以,别捣乱。
明澈则是满脸嫌弃:聒噪!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小东西!
但下次来,他带来的华丽点心盒子里,总会多出几份精致小巧、明显更适合小妖口味的糕点,然后随手丢在窝棚外显眼的地方。
云岫最是温和,有时甚至会主动招呼那些胆大的小妖,分给它们一些温和的灵果,顺便温和地教导它们不要打扰我。
我的领地,人气(妖气)越来越旺。
身份暴露后,最大的变化,是我和三位妖君的关系。
不再是简单的庇护者与被庇护者,或者饲主与宠物。一种更平等、更复杂、也更微妙的联系在悄然滋生。
白黎依旧是行动派。他不再满足于丢猎物,开始用他那简单粗暴的方式帮我改善生活。
比如,他觉得小溪水流太小,洗东西不方便。第二天,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用蛮力(真的是用爪子和妖力硬劈!)把上游的河道拓宽、改道,让溪水直接在我窝棚旁边冲出一个清澈见底的小水潭!美其名曰:方便你取水。
结果水潭是有了,但水流太急,我差点被冲走。最后还是云岫赶来,用柔和的草木之力稳固了岸堤,移栽了水草,才让水潭变得安全又美观。
明澈则执着于提升我的生活品质和审美情趣。他无法容忍我的粗鄙。
他强行(真的是强行!)用幻术把我那歪七扭八的窝棚外观修饰得……嗯,像个童话故事里的森林小屋藤蔓自动编织成花纹,屋顶开满了不会凋谢的发光小花,门口甚至还长出了一个缠绕着花藤的秋千椅!
虽然依旧和周围的原始森林环境格格不入,但……确实漂亮了很多。他还试图教我妖界的雅乐,被我以五音不全严词拒绝后,一脸痛心疾首,仿佛我糟蹋了什么绝世瑰宝。
云岫是最润物细无声的那个。他尊重我的意愿,不强求改变,而是在我需要时提供恰到好处的帮助。
他帮我优化了菜地,布下了简单的聚灵小阵,让灵蔬长得又快又好;他给了我一些基础的、适合人类体质的吐纳法门,虽然不能让我修仙,但强身健体、延年益寿效果显著;他还经常带来一些记载着奇闻异事、风物志趣的玉简,成了我了解妖界的主要窗口。
我则投桃报李。
用现代知识帮云岫优化了一些草药的种植方法(比如轮作、嫁接的粗浅概念),让他惊为天人(虽然实验过程有点惨不忍睹)。
用有限的材料尝试给明澈做了一些异世界风格的小点心(比如用灵果做的水果挞,用蜂蜜坚果做的能量棒),虽然卖相堪忧,但那只傲娇孔雀嘴上嫌弃奇形怪状,身体却很诚实地全吃光了。
至于白黎……我实在想不出能帮他什么。他太强了。最后只能在他巡视领地回来时,递上一杯用百花蜜冲的温水(被他称为甜水),或者在他趴在那张玉床上假寐时,小心翼翼地……帮他梳理一下那看起来手感就很好的银色长发
第一次这么做的时候,我紧张得要死,生怕他一个不爽把我爪子拍飞。
结果白黎只是身体僵硬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极低的咕噜声(像大型猫科动物舒服时的呼噜),然后……就没然后了。他没反对,甚至微微偏了偏头,方便我动作。
于是,帮白黎梳头(主要是顺毛),成了我的一项日常工作。毛豆对此表示强烈羡慕,经常试图跳上来加入,被白黎一个眼神冻在原地。
日子就在这种琐碎、温馨又带着点小混乱中流淌。
直到苍莽山妖域一年一度的百妖集临近。
百妖集,是苍莽山妖域规模最大的交易和庆典集会。来自四面八方的妖怪们会聚集在指定的区域(通常是某个妖君领地的边缘开阔地),交换物资、展示力量、解决纷争,甚至相亲()。
今年的百妖集,轮到了在靠近云岫栖梧谷的一片广阔草甸举行。
消息传来,整个山林都躁动起来。连我窝棚附近那些小妖们都兴奋地议论纷纷,毛豆更是上蹿下跳,恨不得立刻飞过去。
云岫作为主办地之一的管理者,自然要提前去筹备。他温和地邀请我:林姑娘,百妖集热闹非凡,颇有趣味,你可愿随我去见识一番也正好散散心。
我还没回答,明澈的声音就插了进来,带着一贯的傲然:跟她去栖梧谷的摊子有什么意思尽是些花花草草!林晚,跟我去栖霞峰的展台!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奇珍异宝!保证让你这‘凡尘界’来的土包子大开眼界!
他华丽的羽扇指向我,一脸快谢恩的表情。
哼。
一声冷哼从玉床上传来。白黎不知何时睁开了眼,金色的竖瞳扫过明澈,带着不屑,花里胡哨。百妖集鱼龙混杂,她一个人类,跟着你这招摇的孔雀,是嫌不够显眼
他坐起身,看向我,语气不容置疑:跟我去啸月岭的驻地。安全。
我:……
熟悉的修罗场,虽迟但到。
三个大佬,三条路线。栖梧谷的花草博物展栖霞峰的珍宝奢侈品展还是啸月岭的……军事安全区
毛豆在我脚边急得团团转:吱吱吱!(它都想去!)
看着眼前三双等待我抉择的眼睛(白黎的冷然,明澈的期待,云岫的温和),我深吸一口气。
我……
我鼓起勇气,在三位妖君大佬的注视下,说出了我的决定。
百妖集当天,人(妖)山人海。
巨大的草甸被划分成不同的区域,旌旗招展(各种兽皮、羽毛、发光植物做的旗),妖气冲天。形形色色的妖怪摩肩接踵:有身高数丈、肌肉虬结的熊罴精扛着巨木走过;有身姿曼妙、拖着鱼尾的鲛人姑娘在临时水潭边嬉戏;有浑身长满眼睛的百目怪在摆摊卖眼药水();还有漂浮在空中、只有一团磷火的精怪在兜售鬼故事……
喧嚣声、叫卖声、兽吼禽鸣混杂在一起,热闹得让人(我)头晕目眩。
我紧紧跟在云岫身边,感觉自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眼睛都不够用了。明澈和白黎也来了,但并没有去他们自己的展区,而是不远不近地跟在我和云岫后面,一个摇着扇子一脸嫌弃地看着周围的粗鄙,一个抱着胳膊冷着脸释放着生人勿近的气场,自动清空周围三米。
有这三位大佬保驾护航,我们这一路走得异常顺畅,所到之处,群妖退避,行注目礼。那眼神,充满了敬畏、好奇以及……对我这个被三位妖君环绕的两脚兽的极度震惊和八卦。
压力山大!
云岫的栖梧谷展区布置得清雅别致,以各种灵植、草药、丹药为主,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药香。不少草木精怪和需要疗伤补药的妖怪在此流连。
明澈的栖霞峰展区则金光闪闪,珠光宝气。各种珍稀矿石、华丽法器、流光溢彩的织物摆满了展台,吸引了大批爱美(或者爱显摆)的妖怪,尤其是羽族和女妖们,尖叫声此起彼伏。
白黎的啸月岭驻地……嗯,就在草甸边缘,靠近森林的地方。没有展台,只有一群杀气腾腾、纪律严明的狼妖(以及其他猛兽化形的大妖)在巡逻、警戒,维持着整个百妖集外围的秩序。气氛肃杀,生妖勿近。
我跟着云岫在他的展区帮忙(主要是当吉祥物和好奇宝宝),见识了无数奇花异草,也听云岫温声讲解了许多草木知识。明澈耐着性子待了一会儿,就受不了这寡淡的氛围,摇着扇子溜达到他自己的珍宝展台去接受众妖的膜拜了。白黎则像一尊门神,一直杵在不远处,金色的竖瞳锐利地扫视着来往的妖怪。
就在我以为会平安无事地度过这个妖界一日游时,麻烦还是找上门了。
起因是我在一个卖特色小吃的摊子前,被一种散发着诱人甜香的、金黄色的蜜糖蜂巢糕吸引了。云岫被几位老友拉去叙话,白黎在不远处盯着一个行踪鬼祟的妖怪。
我掏出之前帮云岫处理草药换到的一小袋低级灵石(妖界通用货币),想买一块尝尝。
摊主是个獐头鼠目的鼠妖,绿豆眼滴溜溜地转。他接过灵石,切了一块糕给我,却在我伸手去接时,故意手一抖!
哎呀!
那块糕掉在了地上,沾满了尘土。
不好意思啊小娘子!
鼠妖假惺惺地道歉,绿豆眼里却闪着不怀好意的光,糕掉了,可小老儿的灵石……概不退还哦!
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遇到妖界版强买强卖+碰瓷了!
你!
我气得脸都红了,你明明是故意的!把灵石还我!
嘿!小娘子可别血口喷妖!
鼠妖嗓门拔高,尖利刺耳,大家评评理!她自己没接住,还想赖账欺负我们这些小本买卖是不是
他这一嗓子,立刻吸引了不少看热闹的妖怪围了过来,对着我指指点点。
咦这不是那个跟在鹿君身边的‘两脚兽’吗
就是她看着是挺弱的……
啧,连块糕都拿不稳
鼠老三,你又坑新来的
议论声纷纷。毛豆在我肩头气得吱吱叫,对着鼠妖龇牙。
那鼠妖(鼠老三)见有人围观,更加得意,叉着腰:听见没大家可都看着呢!要么,你再付一份钱,要么……嘿嘿,看小娘子细皮嫩肉的……
他绿豆眼里冒出淫邪的光,伸出爪子就想来摸我的脸。
我恶心得浑身汗毛倒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厉声道: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鼠老三狞笑着逼近。
就在他的爪子即将碰到我的瞬间!
一道冰冷刺骨、饱含杀意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钉在了鼠老三身上!
同时,一个冰冷得能冻结灵魂的声音在嘈杂的集市上空炸响:
你的爪子,不想要了
是白黎!他不知何时已如鬼魅般出现在我身侧,高大的身影将我完全挡在身后。金色的竖瞳锁定鼠老三,周身散发的恐怖威压如同万载寒冰,让整个嘈杂的展区瞬间死寂!温度骤降!
鼠老三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化为无边的恐惧。他伸出的爪子停在半空,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他认出了白黎,认出了那身标志性的墨绿劲装和银发金瞳!
白……白黎大人!
鼠老三魂飞魄散,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小妖有眼无珠!冒犯了您的人!饶命!饶命啊!
你的人
一个华丽的身影带着怒意翩然而至,正是闻讯赶来的明澈。他漂亮的脸上布满寒霜,华丽的尾羽根根竖起,宝光流转,带着凌厉的杀气,直指鼠老三,不长眼的狗东西!连我栖霞峰的贵客也敢动!
栖霞峰的贵客!
鼠老三彻底傻了,看看白黎,又看看明澈,再看看被他们护在身后的我,白眼一翻,差点当场晕厥。
这时,云岫也分开众妖走了过来,温润的脸上带着少有的严肃:鼠老三,百妖集规矩,公平交易,不得欺诈胁迫。你屡教不改,今日更是冲撞贵客。按律,当逐出集区,罚没所得,禁入三届。
鹿君饶命!狼君饶命!明王饶命啊!
鼠老三瘫在地上,涕泪横流,磕头不止,小的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白黎看都没看他一眼,只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强大的威压如同重锤,将鼠老三和他那几个想溜的同伙直接掀飞出去,化作几道流星,惨叫着消失在集市边缘。
处理完垃圾,白黎才低头看我,眉头紧锁:没事
明澈也收起杀气,羽扇轻摇,嫌弃地扫了一眼地上沾灰的蜂巢糕:啧,什么破烂玩意儿,也值得你馋回头让栖霞峰的厨子给你做一车!
他嘴上刻薄,眼神却在我身上扫了一圈,确认我完好无损。
云岫温和地递给我一个水囊:吓着了吧喝点清露压压惊。
我摇摇头,心有余悸,但更多的是被护短的暖意包围的安心感。没事,谢谢你们。
我小声说。
这场小小的风波,因为三位妖君的强势介入,瞬间平息。但造成的轰动效应却是巨大的。
整个百妖集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我们这里。
所有妖怪都看得清清楚楚:啸月岭那位以冷酷嗜杀闻名的狼君白黎,栖霞峰那位眼高于顶、华丽矜贵的孔雀明王明澈,还有栖梧谷那位素来温和却地位崇高的鹿君云岫——三位跺跺脚苍莽山都要抖三抖的大佬,竟然为了一个弱小的人类女子,同时出手!
那保护姿态,那紧张程度……
一时间,关于我的各种猜测和流言如同野火般在百妖集蔓延开来。什么妖君的秘密情人、远古大能转世、身怀异宝的奇人……版本越传越离谱。
我,林晚,一个平平无奇的人类社畜,在苍莽山妖域百妖集上,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彻底出名了。
百妖集风波后,我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最大的变化是——我好像真的成了团宠。
字面意义上的。
以前只是三位大佬罩着我这片地。现在,是整个苍莽山妖域都知道,啸月岭、栖霞峰、栖梧谷的三位妖君,共同护着一个叫林晚的人类女子。动她先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三位大佬塞牙缝的!
效果立竿见影。
我窝棚方圆几十里,成了妖界最和平安宁的模范社区。别说心怀不轨的大妖,连脾气暴躁喜欢打架斗殴的小妖们,都自觉地绕道走,生怕惊扰了我,引来灭顶之灾。
以前还需要白黎时不时释放杀气当门神,现在完全不需要了。大佬们的名头就是最好的护身符。
我的邻居们胆子也更大了。
毛豆俨然成了外交大臣,经常带着一群各种各样的小妖来找我玩。有顶着荷叶的青蛙精,有拖着发光尾巴的松鼠精(毛豆找到了同族!),有会唱歌的花精灵,还有害羞的、走路像飘的灯笼草精……
它们会送我新采的野果(虽然很多我都不敢吃),会帮我给菜地浇水(虽然经常浇过头),会在我做手工时围在旁边好奇地看(然后被明澈嫌弃地驱赶:离远点!毛手毛脚的,碰坏了东西你们赔得起吗)
我的窝棚,彻底成了妖怪托儿所兼人类文化交流中心。
三位大佬对此态度……嗯,依旧微妙。
白黎通常是皱着眉,看着一群小妖在我窝棚外叽叽喳喳,然后冷冷地哼一声,吓得小妖们瞬间安静如鸡。但过一会儿,吵闹声又会慢慢响起。他也不会真的做什么,只是偶尔会丢下一句:吵死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明澈依旧是嫌弃担当:乌烟瘴气!成何体统!
但他送来的华丽点心,总会莫名其妙地多出几大盒,而且口味明显是哄小孩的那种甜腻款,最后基本都进了这些小妖的肚子。
云岫则是最受欢迎的。他每次来,小妖们都会一拥而上(虽然不敢太靠近),眼巴巴地看着他。云岫总是温和地笑着,分给它们一些温和的灵果或者小丹药,像幼儿园老师发糖果。
而我,在彻底摆烂接受现实后,开始了我的妖界创业计划!
既然回不去了,那就好好活着!当个妖界小富婆也不错!
利用三位大佬提供的资源和我的现代知识(主要是刷短视频看来的各种生活小妙招和手工教程),我开始折腾。
我用云岫优化过的菜地出产的、灵气充沛的灵蔬,加上明澈赞助的顶级调料(据说是用凤凰口水浇灌的辣椒和龙涎香熏制的盐),尝试制作各种腌菜、泡菜、果酱。一开始味道一言难尽,但在云岫这位草木大师的指导和明澈这位毒舌美食评论家的鞭策(嫌弃)下,渐渐摸出了门道。做出来的灵蔬酱料,不仅味道独特,还蕴含温和灵气,成了抢手货!连白黎这种只爱吃肉的,都忍不住用我的魔鬼椒灵笋酱蘸烤肉吃。
我用白黎猎来的、那些皮毛华丽但肉质一般的妖兽皮毛(以前都浪费了),结合我半吊子的制皮和缝纫技术(在明澈时不时的艺术指导下),制作皮毛小毯子、坐垫、护腕、甚至……毛茸茸的玩偶(深受小妖们喜爱!)。这些带着狼君领地出品标签(白黎默认的)和栖霞峰设计感(明澈强行赋予的)的皮毛制品,在云岫帮我联络的小型交换会上,供不应求。
我还尝试用妖界特有的材料酿酒!用云岫栖梧谷的灵谷、加上百妖集上淘来的各种灵果、花蜜,结合我在网上看来的土法酿酒教程……虽然炸过几次坛子(被白黎嫌弃地收拾残局),熏晕过几只好奇的小妖(被明澈骂得狗血淋头),但在云岫的药理把控下,还真让我酿出了几种风味独特的果酒和米酒!清甜甘冽,带着花果香气,后劲还不小(白黎验证过,他喝了一坛子后,盯着月亮看了半宿,最后变成狼形绕着我的窝棚跑了三圈)。
我的小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换来的灵石和各种稀奇古怪的材料越来越多。我在窝棚旁边又搭了个更大的工作室兼仓库,生活充实又忙碌。
三位大佬也成了我产品的忠实用户(或受害者)。
云岫最喜欢我的灵果花酿,说温和滋养。
明澈一边嫌弃我做的皮毛玩偶毫无艺术价值,一边把他栖霞峰库房里囤积多年、用不上的华丽边角料都丢给了我当原材料。
白黎……他似乎对我的魔鬼椒系列情有独钟,每次来都要顺走几罐酱料,然后面不改色(真的不红!)地吃下沾满厚厚辣酱的烤肉。
日子,就在这种忙碌、充实、鸡飞狗跳又充满烟火气的氛围中,安稳地流淌。
直到那个星光格外璀璨的夜晚。
那天,我新酿的一批星辰醉(用夜光草和星灵果酿的,酒液在黑暗中会像星空一样闪烁)开坛了。
香气清冽悠远,带着梦幻般的星光。
我心情大好,邀请三位大佬(其实他们都在)和我的邻居小妖们一起品尝。
毛豆喝了一小杯果酒,醉得抱着自己的尾巴当枕头睡着了。其他小妖们也东倒西歪,窝棚外一片祥和(鼾声)。
云岫浅尝辄止,温润的脸上带着笑意,看着眼前的热闹景象。
明澈矜持地品着酒,看着酒杯里闪烁的星光,难得地没发表嫌弃言论,漂亮的侧脸在星光下显得柔和了些。
白黎则沉默地喝了不少,银色的发丝在夜风中微扬。
我也有点微醺,抱着膝盖坐在水潭边,看着水潭里倒映的璀璨星河和身边三位风格迥异却都强大无匹的妖君,一种奇异的、不真实的感觉涌上心头。
半年前,我还被房贷压得喘不过气,在格子间里加班到被雷劈。
现在,我却在妖界,有自己的小窝,有小生意,有一群妖怪朋友(),还有三位妖界大佬当……嗯,靠山兼合伙人
喂,
我借着酒意,胆子大了不少,转头看向身边的明澈,孔雀精,你为什么老给我送东西是不是……嗯
我促狭地朝他眨眨眼。
明澈身体一僵,耳根在星光下似乎有些泛红。他唰地打开羽扇,遮住半边脸,声音拔高,带着被戳穿的恼羞成怒:胡……胡说什么!本君那是……那是库房堆不下了!清库存!懂不懂!谁稀罕给你!
哦——
我拉长声音,故意点头,清库存啊……那栖霞峰库房可真大,清了半年还没清完
你!
明澈气得尾翎都竖起来了,宝光乱闪。
我哈哈大笑,又转向另一边闭目养神的白黎:还有你,白黎!你老来我这趴着干嘛啸月岭那么大不够你睡的是不是觉得我这小破窝棚特舒服还是……嗯
我学着他平时的样子挑了挑眉。
白黎睁开眼,金色的竖瞳在夜色中像融化的黄金,静静地看了我几秒,看得我有点发毛。就在我以为他要生气时,他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舒服。
他说。
我:……
这回答,让我后面调侃的话全卡壳了。
最后,我看向一直含笑看着我们的云岫:云岫大哥,你呢你对我这么好,是不是觉得我特可怜像捡了只流浪猫
云岫温和地笑了,他端起酒杯,看着杯中荡漾的星光,声音如同林间清风:林姑娘,你可知,妖界千万载,平静无波。你的到来,像一颗投入古潭的石子。
他看向我,温润的眼中映着星光和我:你带来了不同。你的世界,你的想法,你的……鲜活。让我们这些活了太久的老家伙,也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景,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温度。
他顿了顿,笑容更深了些:不是可怜。是欢喜。
明澈的扇子不摇了。白黎的目光也再次落在我身上。
夜风轻柔,带着草木的芬芳和酒香。水潭里的星光温柔地荡漾着。
我的心,被一种温暖而饱满的情绪涨得满满的。
原来,不是我单方面地依赖着他们的庇护。我的存在,我的不同,也像一束光,照进了他们漫长而强大的生命里。
我们彼此需要,彼此照亮。
百妖集的风波和那个星光璀璨的夜晚,像一道分水岭。
之后的日子,变得格外顺遂和……忙碌。
我的妖界小作坊规模不断扩大。灵蔬酱料、皮毛制品、还有我的招牌星辰醉,名气越来越大。不仅小妖们喜欢,连一些有头有脸的大妖,也会慕名(或者慕三位妖君的名)前来求购。
小小的窝棚和工作室显然不够用了。
在云岫的建议和白黎、明澈(主要是明澈)的赞助(提供地盘和部分华丽建材)下,我在小溪下游、靠近栖梧谷边缘、风景优美又相对开阔的地方,正式建立了一个小小的林晚工坊。
说是工坊,其实更像一个集生产、展示、休息于一体的综合小院。
主体建筑由云岫指挥草木精怪用坚韧的灵植藤蔓和温润的玉石(明澈友情提供)搭建而成,风格自然雅致,巧妙地融入山林。院子里有晒场、有窖藏酒的地窖、有专门的工作间,甚至还有一个小池塘(白黎顺便拓宽了溪流引过来的)。
毛豆成了工坊的首席吉祥物兼质检员(主要负责在成品上留下小牙印表示验收合格)。我的小妖朋友们也经常来帮忙,采果子、洗皮毛、打包发货,虽然经常帮倒忙,但热闹又欢乐。
三位大佬也各自在工坊里留下了专属区域。
白黎在院子角落的一块巨大青石上,留下了几道深深的爪痕——代表啸月岭罩着,闲妖免进。
明澈则用他华丽的尾翎在工坊的牌匾(一块天然形成的木化石)上,亲自绘制了流光溢彩的林晚工坊四个妖文大字——并强行赋予了栖霞峰艺术认证。
云岫则在工坊周围种下了一圈生机勃勃、自带防御和聚灵效果的灵植篱笆,还开辟了一小块药圃,方便我取用草药。
我的小日子越过越红火。灵石赚得盆满钵满(虽然妖界的购买力概念很模糊),生活富足安定。每天捣鼓新产品,和小妖们玩闹,跟三位大佬斗嘴(主要是和明澈),日子充实得飞起。
偶尔夜深人静,看着妖界与众不同的月亮,我也会想起那个车水马龙、压力山大的地球。但那份怀念里,不再有焦虑和恐惧,只剩下淡淡的乡愁。
这里,已经成了我的家。
这天,工坊里来了一位意外的客人。
是一位穿着素雅青衣、气质温婉端庄的女子。她身边跟着两个粉雕玉琢、头上长着小小鹿角的小童。
林晚姑娘,叨扰了。
女子声音柔和,带着笑意,我是青萝,云岫的……嗯,内子。常听他提起你,说你是位奇女子,今日特带孩子们来拜访,也来见识见识姑娘的‘星辰醉’。
我受宠若惊!云岫的妻子!还有孩子!我赶紧把人请进来,拿出最好的点心和星辰醉招待。
青萝夫人非常和善,两个小鹿童也乖巧可爱,对工坊里的一切都充满好奇,尤其是那些毛茸茸的皮毛玩偶,抱在手里就不撒手了。
我们相谈甚欢。青萝夫人温柔地询问我的生活,给我讲栖梧谷的趣事,还送了我几支栖梧谷特产的、能安神助眠的凝神香。
临走时,她看着工坊里三位大佬留下的痕迹,又看看我,抿嘴一笑,意有所指地说:林姑娘,这苍莽山,因你而生动了许多。我家那位,还有白黎、明澈那两个别扭的家伙,也多了不少‘人气’呢。挺好。
送走青萝夫人一家,我站在院子里,看着白黎的爪痕,明澈的牌匾,云岫的灵植篱笆,还有工坊里进进出出的小妖们,心里暖暖的。
毛豆跳到我肩上,吱吱地蹭着我的脸颊。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满小院,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工坊外的小路上,三个熟悉的身影正并肩走来。
左边是墨绿劲装、银发飞扬、步履沉稳的白黎,手里拎着一只刚猎到的、足够工坊吃三天的巨大兽腿。
中间是月白长袍、温润如玉的云岫,手里提着一个装满新鲜草药的药篓。
右边是华服羽衣、摇着孔雀翎羽扇、一脸老子天下第一帅的明澈,手里……居然也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八成又是栖霞峰的新点心)。
他们边走边说着什么,白黎冷着脸,明澈似乎在抬杠,云岫微笑着打圆场。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
看着他们走近,看着这安宁又充满烟火气的家园,我忽然觉得,半年前被雷劈的那一下……
真值。
什么房贷,什么KPI,什么社畜的忧伤……
都见鬼去吧!
老娘现在是妖界团宠,林·富婆·晚!
毛豆!
我拍了拍肩上的小松鼠,叉着腰,意气风发地宣布,今晚加餐!烤肉管够!星辰醉管饱!庆祝我们……嗯,庆祝今天天气真好!
吱——!!!
毛豆兴奋地举起小爪子。
夕阳的暖光里,三位妖君大佬已经走到了院门口。
白黎把兽腿往地上一丢,发出沉闷的响声。
明澈嫌弃地看了一眼兽腿,把食盒塞到我怀里:喏,新点心,比那血糊糊的玩意儿强百倍!
云岫温和地笑着,把药篓放在一旁:今日采了些清心的草药,给姑娘泡茶。
我抱着食盒,看着他们,笑容灿烂得如同妖界永不坠落的星辰。
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