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穿越后和上一世的未婚夫相遇了。
我抛下前程,背叛师父,毅然决然地选择和他在一起。
直到成亲仪式前一月。
他抱着另一个女子,旁若无人地调笑。
而我看自己被他划破,满是伤口的双手,突然觉得很没有意思。
1
听说顾珒回来,我欣喜非常,抱着才绣好的香囊一路小跑。
没想到。
看到的竟是这一幕。
早早挂上红色喜庆装饰的床榻上,面容娇弱的女子,正被他紧紧抱在怀中。
不过是喂一口汤药,他也要细细吹上几下,再轻柔托着的下巴,低声哄着让她张嘴。
我攥紧手里的香囊。
指腹被针扎出血洞的手指阵阵生疼。
正要离开这院子。
身后有什么被撞倒的声音。
手腕被抓住,顾珒的眼神有些闪烁,来多久了,怎么不让下人通报一声。
之前我随意进出整个顾府,也不曾被交代进他的院子需要通报啊。
没多久。我牵强地笑笑。
他注意我手里的淡青色香囊,满脸惊喜,不愧是你啊江拾念,我说想要个有大熊猫的香囊,你还真的绣出来了。
撇脚的针线,被夸得天花乱坠。
他搂着我的腰,边说边将我带回我住的偏院。
可惜还不等他坐下再敷衍我些许时间,府里的管家跑来,凑到他耳边低声两句。
顾珒面色一凝,急匆匆就要走。
到了门口,他又想起什么,停下脚步,歉意看向我解释道:突然有些急事要处理,晚饭不用等我,你先自己吃着吧。
他临走前叮嘱婢女,去给未来少夫人炖碗血燕,才小半月未见,都瘦了。
正巧进屋的小玥听见。
顿时捂住嘴,笑吟吟地说:顾珒哥对念念姐真好。
是吗......
我低头,看着那只掉落地上,没有被发现和捡起的香囊。
如果我的听力再差点,就好了。
那样,我就不会听到下人对他说的那句:玉儿姑娘不愿意吃晚膳,说是这儿太陌生,让她害怕。
2
第二日的早饭过后,我还是没有见到顾珒。
婢女之间聊的八卦倒是相继传入我耳中。
那从歹人手里救下的玉儿姑娘,受了惊,一刻也离不得顾珒。于是顾大公子亲自照顾,照顾了整整一夜。
我在收拾晒好的药材时,顾珒扶着她来了。
江姐姐好。黎玉颤颤巍巍就要弯腰。
膝盖都没低半点,就被顾珒强硬阻止,不用行礼,我们这儿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何况你又不是什么下人。
黎玉怯怯地,还要说什么。
人被顾珒牵到了不日前,他专门给我打造的摇椅。
阿念。
顾珒远远地喊了我一声,没有察觉我的失神。
他叹着气抱怨,这里的大夫太差劲了。玉儿吃了这么久的药也不见好转,你出生药谷,上一世又是医生,帮她看看呗。
我的视线扫过黎玉。
她攥着顾珒指尖,而顾珒自以为没人能看见地,偷偷挠了挠她手心。
像是他们之间的某种默契,黎玉被逗笑了,终于咬着嘴唇朝我伸出手腕,有劳江姐姐。
我敛眸,实话实说:脉象虚浮,但并没有大碍。
吃饭按时且足量,平日喝些温补的汤药就行。
黎玉听完,红着脸捶了下顾珒的胸口,娇嗔道:这下信了吧我真的只是有点儿头晕而已,看你紧张得非要为我四处寻医。
是是是,我这还不是关心则乱
顾珒佯装恼怒捏黎玉鼻尖,一时忘了我也在场。
嬉笑打闹半天,他终于察觉了我的失神。
顾珒将我带到一旁,回过头看见黎玉抿唇看着,又将我再带远了一些。
他站在假山后,轻轻地抱住我,黎玉刚丧父丧母又体弱多病,我同情她才对她多加照顾,你不是小气的人,应该可以理解吧
3
我的鼻尖就抵在他的肩膀,闻到了他衣衫上沾的脂粉味。
硬生生忍住作呕的冲动,那她什么时候离开
顾珒的身体僵了一下,他缓缓握住我的肩膀,等她养好了病,我就送她走,好不好
好还是不好。
我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了。
顾珒尽心尽力地照顾着黎玉,忙得连我想和他商讨婚礼具体事宜的时间都没有。
还早,黎玉身子弱,目前受不得太大的情绪波动。
一次又一次,得到的还是这句话。
我很想问他,黎玉的身子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好
如果迟迟好不了呢
念念姐,大事不好了!
小玥气喘吁吁,那个叫黎玉的,刚喝完汤药,吐血了!
我刚跨过门槛,杯子擦脸而过,砸在墙后。
顾珒咬着牙,怒声质问:江拾念,为什么汤药里会有鸩花
鸩花
我惊诧,看向床榻上面色苍白的女人。
黎玉挣扎撑起身,顾大哥.......
上一秒正要大发雷霆的人,下一秒眼神心疼,你好好躺着不要乱动。
黎玉依偎在顾珒怀里,不要怪江姐姐,她一定只是太累了,才会弄错了药材。
你胡说八道!小玥为我抱不平,念念姐从未试过认错药材,她......
闭嘴!顾珒厉声打断。
我直直看着顾珒,你也认为是我做的
他偏开视线,没说话,却也已经足够。
我自嘲地笑笑,攥起手指,知道了,我会在三日内找到解药。
拾念。
顾珒追出屋外,我既然答应过你,那正妻之位就一定是属于你的,你又何必下毒逼走黎玉。
他为我将翘起的发丝,勾回到耳后,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解药。
而后体贴地安慰我:等你找到解药回来,再去给玉儿道个歉。她向来善解人意,她会原谅你的。
我明明在看他,却看不清他的脸,视线渐渐模糊,那等她的毒解了,你会送她离开吗
顾珒厌烦地避开视线,人命关天,找到解药再说吧!
他满脸怒意,甩手而去。
我牵着马,一步一步地往大门走去。
手中那枚送出去又被遗忘的香囊。虽然已经努力洗干净,但上边留下了好些印子,连流苏也变得松散凌乱。
轻轻一抛。
香囊落入池塘。
沉下去,不见了踪影。
我叹息,始终还是不一样了啊......
4
鸩花解药其中的一味药材,生长在悬崖之上。
牵了马匹出顾府后,我没有去云崖台,而是沿着反方向的路快马加鞭。
入了林子后,一路弯弯绕绕。
看似凌乱,实则每一个岔路该怎么选择,早已烂熟于心。
最后如拨开云雾般,我停在了一座山谷前。
芸师姐!门被打开,一人兴奋地抱住了我,你终于要回来了吗我就说外边不好玩吧。
燕婉宁只给我一天的时间,来不及寒暄,我摸出一把出城前买的糖糕塞给他,你偷偷帮师姐一个忙,别告诉师父。
他抱着糖糕懵懵懂懂地点头,转身一溜烟跑没了影。
焦急等了好一阵,再见他出来,我忙迎上前去,找到了吗
他憋起嘴,没有......自师姐你离开后,你的房门就被师父上了锁,我不知道钥匙放在哪儿。
我黯然地扯了扯嘴角,安慰道:不要紧,拿不到就算了。
只能去云崖台了。得趁太阳落下前赶回云崖台,可能还有希望。
比起得到解毒的草药,我相信一心折磨我的黎玉更希望得到的是我摔落悬崖的消息。但小玥在她手上,我不能拿小玥的性命作赌。
我当即翻身上马,却见胖师弟追了上来,师姐,等等我,你不要这匣子了吗
什么
匣子啊。胖师弟献宝地递来,师兄见我在你屋前晃悠,问我在干什么,我记得你叮嘱过不能同旁人讲,但师兄说他不是旁人。
我打开匣子,松一口气,替我给匀昕道声多谢。
赶回顾府,想将解药交给顾珒。
出来的却只有一个长着山羊胡子的男人。
他接过解药,闻了闻,什么也没说,转身便又进了屋子。
站在门外等了一会儿,恍惚发现,之前准备婚宴往门庭上挂着的红灯笼全被撤下,换回了平日那些。
我无声地勾勾嘴角,早有心理准备了,倒也不觉得疑惑。
只是不知怎么,下人们来去匆匆,偏不见往日最爱黏着我叽叽喳喳的小玥那丫头。
我正要找人。
没想到一个婢女端着一只沾满了鲜红的空碗。
我拽住对方,忍着反胃的冲动问道:这什么味道,之前碗里装的是什么
婢女神色战战兢兢,血......
我震惊,血
对方缩着脖颈点点头,公子为以防万一,张贴悬赏找了好些医士来给玉儿姑娘解毒。可来的医士个个都摇头表示无计可施。只有一个老先生,提出了与人换血的法子。
换血我睁大双眼,顾珒能同意
公子本是不答应的,可玉儿姑娘第二日就开始总说疼,吃了好些方子都不起作用......
简直疯了!
里面的人竟然还在取血。
他们围在一起,有不忍心的,摇头感叹:真可怜,取了这么多碗。小小的一个丫头,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了。
要不是她识时务,恐怕还会被公子打断了腿,挑去手筋。
我的心咯噔一跳,一股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猛地拨开众人。
瘦小的小玥被绑在地上,满脸泪水。
看见是我,她被取下口中抹布的第一句就是:念念姐,我好害怕。
我搓热手心,想要焐暖她冰冷的小脸,别怕,姐姐来了。
然而,还没完全解开绳子。
里屋的门吱呀一下被甩开。
顾珒怒气冲冲,你们干什么吃的,取个血怎么这么久。
看见我在,他的目光闪烁一瞬。
但很快又恢复平静,少夫人一路辛苦,扶她回偏院去休息。
5
我挣脱婢女们伸来的手。
攥住顾珒的衣襟质问:为什么
他们这个时代的人不懂就算了,可你是知道的,你知道他们这样方式的换血根本行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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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珒有些不耐烦,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办法,存在即有它存在的道理,行不行得通的,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
我觉得不可理喻,又无法和顾珒分辨个清楚。
身心疲惫,浓烈的无力感,直压得我喘不过气,已经有解药了,你把小玥还给我,我要带她走......
不行。
顾珒说:大夫说了,换血一旦开始就不能停下,现在就还差两碗而已。
一只碗就那么大。
而且别说两碗,就是再多半碗,那也会要了小玥的命!
我张了张嘴,这是什么破邪术!你让我进去看是怎么回事,一定还有更好的方法。
没能跑出两步,我整个人被扯了回来。
顾珒啧声:你也不看看你这一身的泥巴,冒冒失失闯进去,污染了空气又要害玉儿生病难受。
那嫌弃的打量眼神,绞得我的心脏一阵钝痛。
可我无暇顾及,如果非要换血,府上有这么多的人,你大可以让他们一人献一点。
那不行。大夫说了,要像小玥,常年窝在草药堆里,吃草药长大,这样的血液才是最好的。
我难以置信,小玥才十岁,她的身体受不了这样的伤害,她会死的,这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不过区区一个药童罢了,你要是喜欢,我再找十个八个长得像的送给你。
......我想要大口呼吸,却喘不上气。
再像有什么用,就算长得一模一样,那也不是我的小玥了。
顾珒捧着我的脸,想给我拭去眼角的湿润。
朦胧的视野里,记忆中像阳光温暖耀眼的男人,渐渐陌生,面部扭曲变形得像个恶魔。
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那个看到流浪小猫都会偷偷抹眼泪的顾珒,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我踉跄着后退两步,双手冰冷颤抖,不......
江拾念,你听话点。
他无奈:别耽误了大夫救治。
顾珒说着,给了下人们一个眼神。
他们收到命令,拿着刀,抓起小玥布满刀口的手臂。
不可以!
我红着眼眶尖叫,你们不能动小玥。
没人听我的,他们就像一条条冷血的狗,只听主子的话。
顾珒的铁手扣住我,就要将我带离屋子。
我被门槛绊倒,跌在地上。
掌心被石子磨破,火辣辣地疼,疼得让人窒息。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不等顾珒扶我起来。
我拧身,慌张扯住他的衣裳下摆,用我的,我和小玥是一样的,小玥吃的草药我也有吃。放过小玥好不好,你用我的血吧。
顾珒听了,当即拧紧眉头,江拾念你别......
里头传来几声轻咳,他脸色一变,推开我跑了过去。
黎玉含着一口哭腔,细声细气地,顾郎,玉儿不过是一个卑微的野丫头,如何配用江姐姐的血。这段时日有顾郎的陪伴,玉儿已经很满足了。
然后我听到顾珒说:小傻瓜,不许你自轻自贱。
只是要她一点血,又不是要她的心脏,哪有什么配不配的。
6
利刃划破手腕的时候,顾珒紧紧地抱着我。
我们离得很近,近得能清晰闻到他身上属于另一个女人的,我一直都不喜欢的浓郁熏香。
刚哄完屋里的女人,又来装模作样哄我。
别怕。顾珒的手掌轻轻拍着我的后背。
他瞪着下刀的人,沉声警告道:动作轻点,少夫人最怕疼了。
我木讷看着阴沉沉的窗外,突然很想笑。
割开皮肉划破血管,都是会疼的,还分什么轻重。
里屋谁摔碎了瓷碗。
顾珒猛地起身,撞得刀子一歪。
本就深的伤口更深了,我倒抽一口气,疼到冒着冷汗浑身发抖。
但顾珒没听见。
一眼也没有看我,径直就要往黎玉的方向走,不是吩咐过你们,玉儿吃药的时候喊我吗要是烫伤了她,你们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疼痛到极点,剩下的就只有麻木。
两世轰轰烈烈的求婚,不过梦一场。
或许,是时候该结束了。
顾珒。我看着他的背影,喊住了他。
我们成亲一事,不如......
就此作罢四个字还没说出口。
顾珒没有回头,只重重地咳了一声打断,现在够乱了,不是适合成亲的时候。
你下毒,玉儿倒自责愧疚得要命,成天怀疑自己做错了什么才会让你这么厌恶她。
顾珒深吸一口气,顿了顿又说:婚期我已经交代延后,你最近也不要出现在玉儿面前了,以免刺激到她。
顾珒进屋后和黎玉的轻语,敲击着我的耳膜。
那个给黎玉治病的赵大夫,捏着山羊胡子走出来,摇头晃脑感叹,顾公子和玉儿姑娘,当真是伉俪情深啊。
他看到我,夺过下人的刀子,重重划下一道,没用的奴才,取个血都这样婆婆妈妈,老夫还等着回去吃饭呢!
血液落入碗中,滴答滴答,盖过了所有的声音。
冰冷一点一点埋没手臂,往上爬,直直填满整颗心脏。
7
漫长的黑暗中,我被谁抱起。
滴答的滴水声不再。
宽厚的怀抱,没有作呕的熏香,只有清冽熟悉的药草味道。
我听到他长长地叹息一声,不过三年未见,竟然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再有意识时。
枕边趴着一个人。
一个男人。
红纹黑底的发带束着发丝,一身的衣裳也是乌压压的黑色,衬得那脖颈的皮肤白皙到略显阴森。
是谁
我确定,他不是顾珒。
察觉我醒来,对方动了动手臂,缓缓抬起脑袋。
一双漂亮的桃花眼,覆着层尚未彻底清醒的懒倦。
醒了他朝我伸手。
我警惕地想躲,但浑身没有力气,就连想问他是谁也喉咙沙哑到发不出声音。
微凉的掌心,贴在我额头。
他转身去倒了杯水,送到我嘴边。
我依旧戒备,不愿意喝。
直到他抿了抿唇,眼神幽怨,果然三年不见,阿姐就已经完全把我给忘记了......
要说这世上谁会叫我阿姐。
恐怕就只有林匀昕这嫌师姐不够亲密的家伙了。
可是。
当年比我矮一个头,成日黏在我身后阿姐阿姐叫唤的小胖子,现在竟然已经长成......
阿姐要这样看我多久
两片鸦羽一般的眼睫轻轻扇动,林匀昕耳尖上不易察觉的浅淡绯色。
想当初,我还踹过他的屁股。
还逼有洁癖的他去钻狗洞给我偷师父养的草药。
看他两眼怎么了。
但被他这么一说。
我竟然莫名地,也觉得有点脸颊发烫。
视线匆匆忙忙移到角落。
突然想起什么。
小玥......
她好的很,你别着急。
林匀昕再一次托着我的后腰,将杯子递来,阿姐昏睡了一天一夜,先喝些水润润。
浅淡却沉稳的语气,格外能安抚情绪。
我就着他的手,抿了几口,你怎么会在这儿
8
林匀昕闻言,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阿姐倒是狠心,离开后行踪不明,一次也没回来就算了,连成亲这样的大事都......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
其实决定要与顾珒成亲的时候,我不是没有想过给药谷送去帖子。
可当年离开,与师父闹得不愉快。
实在是没好意思。
门被打开,娇小俏皮的身影进了屋。
小玥抱着食盒,脸色虽然苍白,但好在没有伤及根本。
她跑到我边上眼眶湿润,念念姐,你总算醒啦,吓死小玥了。
林匀昕长腿一拦,挡住了小玥。
我扯了扯嘴角,有点无奈。
这小子,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霸道地不喜欢任何人与我亲近,不论男女。
小玥苦着一张脸,想抱怨,但不敢。
因为林匀昕是救命恩人,而坏人另有其人。多亏了匀昕哥哥。那坏大夫取了念念姐好多的血,害念念姐昏了过去,怎么喊都喊不醒。
黎玉一会儿头疼,一会儿胃不舒服,顾珒寸步不离守着她。
就连我昏迷这么久,他也没空来看一眼。
甚至小玥要去求顾珒请大夫,都被黎玉的婢女趾高气昂挡在门外,公子好不容易讲话本哄睡我家姑娘,你这贱丫头就跑来吵吵,赶紧的滚远些。
小玥怕我伤心,小心翼翼打量我神情。
林匀昕也垂眼看着我。
你没事就好。
我毫不在意,笑眯眯看向圆桌,好饿,带了什么吃的给我
小玥松一口气,忙一蹦一跳跑去打开食盒,匀昕哥哥说不能吃大荤大补的东西,亲自煮了这鸡丝粥,一直在锅里温着。
林匀昕耳侧一层薄红,却没有打断小玥叽里呱啦,只抬起手,咳了一声。
小玥已经学会看眼色办事,当即乖乖地把碗放到他手里。
林匀昕吹凉那勺粥,阿姐,小心烫。
9
也不知小玥几时同林匀忻说了要离开的事。
小玥很激动地来问我:念念姐,药谷真的有满山的蝴蝶还有五彩斑斓的小鱼儿吗匀昕哥哥说只要住在药谷,就每天都能看到!
她眨巴着眼睛,一个字没提能不能回去,却句句话都在说想去。
小玥......我很是尴尬,看向林匀昕。
结果林匀昕没什么波澜,仿佛他此次来顾府,本就是要带我回去似的,我还能骗你但你只能住山脚下那屋,因为阿姐隔壁那屋子是我的。
小玥能去药谷就行,无所谓住哪儿,她兴奋得直转圈。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就把事儿给定下了。
我竟是一句都插不上嘴。
但林匀昕想到什么,轻飘飘地说:回药谷的路颠簸,等过些时日再走。
小玥俨然成了小跟班,当即乖巧点点头,小玥一点儿也不着急,小玥等念念姐养好了身体带小玥去玩!
林匀昕嗤笑,将一只大桶甩小玥怀里,阿姐才没空陪你玩,去把烧好的热水打来。
并不习惯有人近身伺候,所以之前顾珒要给我安排婢女时我拒绝了。
如今我提不起力气,要想梳洗只能依靠旁人。
要不,还是让小玥来
我看着装满水的浴桶,满脸通红。
而林匀昕就站在距离我两步的地方,眼上绑着一条宽布条。也没好到哪儿去,喝醉了似地,连脖颈都铺洒着红色。
他扭头,背对我的方向,肩膀紧绷,小玥那细胳膊细腿的,能顶什么用。倘若阿姐头晕,她指定扶不住阿姐,还会连累阿姐摔倒。
我按了按眉心。
这些天的吃食全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林匀昕大少爷亲力亲为,想必顾府的婢女都忙着去服侍那黎玉了。
躺得难受,实在是很想洗澡。
我深吸一口气,忽略掉心脏跳动飞快的频率,把手放到林匀昕伸出来的掌心上,借着他的力扶稳,单手解开衣带。
刚刚好的水温,包裹着身体感觉整个人都舒展了。
我舒服得喟叹出声。
嘭——
边上的打水桶被撞倒。
林匀昕撑着膝盖,咳得指尖都是红的。
你没事吧我担忧,想给他拍拍后背。
怎料他恰好转身,张开的手就这么抵在了他的胸口。
结实的胸膛,剧烈起伏。
心跳扑通扑通,好快好快,像在手心上打鼓,震得手臂又痒又麻。
不由自主地,渐渐收拢了五指。
嗯。
手感极佳。
林匀昕僵住,我迟钝了两秒,才回过神发现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仓惶把脸埋进水里,一点都没有降温,反而感觉更烫了。
谁也不说话。
一个澡洗得格外久。
没想到真的就被林匀昕说中了,从桶里出来时,我眼前一黑,双腿发软控制不住地就要往前倒。
阿姐林匀昕听声辩位,一手将我捞进怀里,扯过毯子裹住我将我抱起。
眩晕感搅着大脑,我喘着气忍不住发抖。
没事了,再也不会让阿姐有事的,别怕。林匀昕收紧手臂,将像只炸毛的猫的我一点一点哄好。
才穿好里衣。
一婢女送了碗鹿茸汤过来,重重放在桌上,江姑娘,这是公子百忙之中吩咐下人熬煮的,赶紧过来吃了吧。
林匀昕扫了一眼,当着婢女的面,让小玥拿去浇花。
婢女跺跺脚,看那气冲冲的,肯定是去告状了。
不出所料,几日不见的顾珒,声音远远从院子外边传来,这地方的鹿茸有多难找你知不知道,大好的补品,怎么就......
顾珒进屋,目光一凝,你们在干什么,这个男人是谁!
我还有点晕乎,正躺在林匀昕的腿上。
握着帕子给我擦头发的林匀昕,慢条斯理抬起眼,却是看的我,显而易见的委屈,看来,阿姐是不曾向他提起过我
其实,有提起过。
在告诉顾珒,我穿越后都遇见过什么事的时候。
不过形容的林匀昕,自然是三年前记忆里的那个跟屁虫模样。
顾珒似乎猜出林匀昕是谁了。
他面色青黑,若是药谷想来参加我与拾念的喜宴,我顾府非常欢迎。但你已到弱冠的年纪不是当年的小屁孩,再这么不知男女有别,成天呆在拾念房中,小心日后被人非议你知三当三。
林匀昕停下手中动作,勾起嘴角,知三当三这一句话应该送给你顾公子才对。
顾珒皱眉,什么意思。
林匀昕冷冷地掀起眼帘,据我所知,顾府不曾给过我阿姐正式的三书六礼吧
你懂什么,那是因为我们那时代的人就不喜欢这么繁琐,而且江拾念她在这里又无父无母......
顾珒的话被打断。
一枚质地温润的玉佩从我领口滑出。
林匀昕轻笑着,捻其在指间摩挲,但三年前,我林家可是将传家玉佩以及整个药谷都当做聘礼,送给了阿姐。
10
没办法,谁让我上一世在医学方面就是个天才,如今到了这儿,更是。
拜师药谷谷主门下,得谷主青睐。
她原本是希望我教导林匀昕。奈何天资过人的林匀昕,不爱救人治病,偏偏爱各种毒草。
眼看药谷要变毒谷。
谷主来找我,你与匀昕相处许久,也知道他是个好孩子,别看他爱贫嘴,其实他早喜欢你到了骨子里,你若愿意嫁给他,他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小胖子躲在假山石后,探出一双初见雏形的桃花眼,紧紧巴巴地看着我。
但我想到了顾珒,摇摇头,当日就跑出了药谷。
谷主追到我,给了我一枚玉佩,为师许你三年时间考虑考虑,若你愿意回药谷,那这药谷,便是你的。
我以为师父不过是客气说说而已。
没想到,这玉佩还真是......
顾珒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他仰起下巴,那又怎么样,她爱的人是我,要嫁的人也是我。
哦林匀昕故作惊疑,原来阿姐没有告诉你,她要离开你回药谷了吗
顾珒一怔,江拾念,回药谷是什么意思这个婚你不结了
结婚
原来他还有打算和我结婚吗
不结了。我平静地说: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顾珒瞳孔颤动,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这么多年的恋爱,大大小小的吵架,我从没对他提过一次分手。
即使再生气,也会因为他哄一哄,就又和好如初。
那是我知道他爱我,而我也爱他。
但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顾珒盯着我,没有得我的解释。
别开玩笑了拾念。
我们好不容易在一起,你再耍性子也要有个度好吗
顾珒越说越不高兴。
直到小玥兔子一样蹦跶进屋,念念姐~马车来啦,我们快走吧!
11
顾珒恍惚,为什么没有提前和我商量,你现在就要走
我静静的没有否认。
就因为我最近照顾黎玉,忽视了你
难道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你吗我日夜操劳,还不是想帮你恕罪,好让她原谅你
顾珒嘶吼着,恼怒我的不体谅。
他丝毫没有怀疑过,那毒到底是谁下的。
可笑这么相爱多年的恋人,从不曾真正地懂我。
而我同样的,越来越看不清楚他。
我厌烦闭上眼。
林匀昕仔细给我系好披风,横抱起我,看狗似地看了顾珒一眼,阿姐找了三年,找的就是这样的东西
小玥跟在身后,嘟囔着附和:没错吧,我就说他像村口的那个撞了脑袋的二傻子......
两人的声量一点也不低,丝毫没有要避着人的意思。
顾珒握紧拳头,两眼发红,放下她。
江拾念是我的妻子,我看今日谁敢带她走!
林匀昕挑起眉尾,眼神冷厉,哦按顾公子的意思,顾府是要和我药谷宣战
药谷的方子,万金难求。
没人轻易敢得罪药谷,更别说只一方商贾,无官无爵的顾家。
林匀昕将我抱上马车时,就连沣城的城主都亲自带了护卫相送,回药谷的路途遥远,特安排了几个护卫护少谷主周全,还望少谷主不要推拒。
那声少谷主,看的是我。
有城主在,顾珒没敢大闹。
但他追出了城外,江拾念,不要走!
顾珒骑着马,拦在马车前边。
他打开抱着的箱子。
一张一张字画满满铺了一地。
从我能握笔的那天起,我就开始写你的名字,画记忆中的你,生怕自己会忘了你。你怀疑我什么都可以,但你不能怀疑我对你的爱。
拾念,你相信我,我爱的人至此至终都只有你一个。求你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不能没有你......
毫无隔音功能的马车。
一字一句,清晰传入耳中。
阿姐
林匀昕紧张看着沉思的我。
12
我面向前方,两眼放空。
半晌后,抬起手。
一枚子落在棋盘上,五颗连成了一条直线。
小玥手舞足蹈,哈哈哈,念念姐好厉害,匀昕哥哥你输啦。
林匀昕无奈,抿着唇将脸送到我跟前。
输的人要被画上一只乌龟。
我握笔,看着那张惊艳绝伦的脸,无处下手,也不忍心下手。
可墨汁滑出毛尖,滴在林匀昕的眼下。
小小的黑点,像颗痣。
如同被打上了某种记号,妖冶得过分。
我脑袋笃地一空,慌张想要给他擦干净,被他握住了手腕。
阿姐不惩罚我了林匀昕嗓音低哑。
凸起的漂亮喉结,滚动了一圈。
他仰视着,离我好近,近得我能在他眸中,看到脸颊透红的自己。
一阵风卷起车帘。
顾珒在马车外瞪大了双眼,跪坐在一堆纸张中,灰头土脸,失魂落魄,你明明说过,会爱我一辈子,永远不离开我的。
我叹息,看在从前的情分,我劝你一句,小心黎玉。
我就知道!
顾珒赌对了什么似地,高兴得莫名奇妙:你的心里还有我对不对如果你介意黎玉的存在,那我立刻把她送到庄子上,这样你看不到她,就不会心烦了。
......我额角一阵抽痛。
何必听他废话。林匀昕冷着脸,让护卫们轰人。
恰在这时候,一人狂奔而来,公子!
是顾府的管家,快些回去吧,玉儿姑娘查出有身孕啦!
什么顾珒倏地僵住。
他无措看向我,不是的,拾念你听我解释,那天她被歹人下了药,我也是事急从权。没告诉你只是因为我不知道要怎么和你开口,可之后我和她之间,真的再也没有什么了......
所谓的心里只有我一个人。
却是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已经和别的女人厮混在一起
曾真心爱过的男人,烂成了令人恶心的模样。我也以为我会生气,可是好像一点也没有。
我笑了笑,云淡风轻地对顾珒说:恭喜你啊。
13
出药谷为人诊脉,恰好在沣城附近。
我带的本是小玥一个,结果林匀昕说有东西要采买,愣是将小玥给赶了回去,自己倒牵了匹马跟在我后头。
离开沣城三月多,街上依旧和那会儿一样,看不出什么变化。
但有一件大事,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顾公子没能娶到江姑娘后已然有些魔怔,后来改娶妻子,还以为能就此好起来了。】
【岂料短短时日,一个顾家,竟是这般天翻地覆。】
黎玉遇上顾珒,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阴谋。
她根本不是什么柔柔弱弱的良家姑娘,而那山羊胡子更不是什么赵大夫。
黎玉是山羊胡子的继妹,一个好赌,一个贪得无厌。
【那日顾公子一看到黎赵两人在游船上厮混,当即疯了,抓着刀就狠狠刺了黎氏十几刀,一尸两命。】
【那赵氏倒是命长,与顾公子拉扯着跌下游船。他身上两个血窟窿都能游上岸,可怜顾公子,气急攻心溺死在了湖里。】
【不过好在,官兵抓了赵氏,不日后就要问斩。啧啧啧,恶有恶报啊......】
......
边上摊子的小糖人做得精致。
林匀昕斜身靠着柱子,对糖人没兴趣,对别的倒是有,阿姐这般波澜不惊,莫不是早就知道顾家会有这一变故
我哪有先知的本事。
也就看见黎玉和赵金对视时,总有种别扭怪异的感觉而已。
原来他们两人真就有一腿。
离开的那天,我提醒过顾珒了。
至于他到底有没有放在心上,有没有听,我管不着。
糖人各色各样。
我拿起其中一支桃花眼的糖人,往林匀昕脸上比划。
嗯,这张脸,果然是会让所有再漂亮的东西都黯然失色。
林匀昕咧嘴一笑,阿姐真厉害。
少来。我翻了个白眼,把那不要钱似地凑得极近的唇红齿白的一张脸推开。
装什么呢。
如果我没猜错,你下毒了吧
到了顾府没有第一时间带我走,反倒提出要逗留些时日。
即使没有顾府这出互相残杀,以林匀昕那看上去没心没肺,实则睚眦必报的性子,绝对不会给他们活路。
整个药谷,谁不知当年那句话:敢欺负我阿姐的,有本事先来尝尝小爷的毒!
林匀昕愣怔一瞬,转而笑眯眯把下巴枕在我肩上。
猫似地,乖巧得不能再乖巧,我哪儿能干做这般坏事,阿姐可不要胡说啊。
鼻息温热,拂起了耳侧的发丝,一阵又一阵,轻飘飘的却又撩得耳廓好痒。
我气恼偏头,险些亲到了林匀昕的脸。
想起某些画面,瞬间耳根发烫。
回过神来发现盯着他看了许久,而他也正看着我。
离得也太近了......
顿时手忙脚乱想着赶紧跑。
没料到刚转进巷子,林匀昕竟抓住我的手,将我牢牢锢在身前,阿姐,昨日不都才亲过了怎么还害羞啊。
你闭嘴......
好啊。林匀昕猝不及防俯身,托着我的后颈,将我吻得喘不过气。
这靠着大街,随时会有人进来。
我心脏扑通乱跳,脑袋嗡嗡作响,满脸通红,臭小子你干什么!
林匀昕意犹未尽地在我嘴角轻蹭,阿姐叫我闭嘴的意思,不是要我亲你吗
当然不是!
啊,这样啊......
林匀昕遗憾,抓着我的手,放到他腹上,那罚我给阿姐摸半个时辰腹肌好了
......我猛地推开他,蒙头蒙脑往前走。
走了一半,停住,恶狠狠瞪了眼林匀昕,还不赶紧的跟上,我今天要摸够一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