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飘在自己的葬礼上,看着继母哭得撕心裂肺。
>晚晚啊,你怎么这么傻!她捶打着我父亲的胸口,都怪我没照顾好她!
>父亲搂着她安慰:不怪你,是这孩子自己抑郁想不开。
>我冷笑,他们当然不知道我能看见。
>那杯掺了慢性毒药的牛奶,正是继母每晚亲自端给我的。
>重生回死亡前三个月,我砸了牛奶杯:苏姨,这奶馊了。
>三个月后父亲生日宴,我放出继母下毒录像。
>看着记者们冲破保安防线,我对着脸色惨白的她微笑:
>苏姨,哭得真伤心啊,需要我帮您叫救护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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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像沉在深海底的碎片,冰冷、黑暗、沉重。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刺破了永恒的幽暗。我……好像浮了起来。轻飘飘的,没有一丝分量。视线所及,是熟悉又令人窒息的水晶吊灯,折射着冰冷的光,下面悬挂着一幅巨大的、刺目的黑白遗照。
照片里那张年轻却毫无生气的脸,是我自己。林晚。
我死了。
这个认知像冰锥,狠狠扎进我虚无的意识里。紧接着,潮水般的记忆碎片裹挟着尖锐的痛楚汹涌而来——刺鼻的消毒水味,仪器单调冰冷的滴答声,身体一点点衰竭、无法动弹的绝望,还有骨髓深处那啃噬般的、永无止境的剧痛。
灵堂布置得极尽奢华,白玫瑰堆叠如山,挽联上写着痛失爱女、芳华早逝。空气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百合香和虚伪。黑压压的人群,大多是父亲林国栋生意场上的伙伴,他们脸上挂着程式化的哀戚,低声交谈,眼神里却透着事不关己的疏离,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我的目光,或者说我仅存的感知,越过这些模糊的人影,死死钉在灵堂最前方那两个依偎在一起的身影上。
我的父亲林国栋,他穿着昂贵的黑色西装,身形依旧挺拔,但那张曾经在我幼时记忆里显得威严而可靠的脸,此刻笼罩着灰败的阴影。他紧紧抿着唇,眉头深锁,目光空洞地望着我的遗照,那里面盛满了疲惫和一种……被巨大麻烦缠身的沉重感。悲伤或许有吧,但被更深的忧虑掩盖了。我知道他在想什么,林氏的股价,因我的自杀而动荡,那些虎视眈眈的对手,还有随之而来的舆论风暴。
依偎在他怀里,哭得几乎要背过气去的,是我那年轻貌美的继母,苏婉。她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香奈儿套裙,衬得腰肢纤细,此刻却像被狂风暴雨摧折的柔弱花朵,紧紧抓着林国栋胸前的衣襟,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晚晚啊……我苦命的晚晚……她的哭嚎凄厉又绝望,瞬间压过了灵堂里所有的低语,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你怎么这么傻!有什么想不开的啊!都是苏姨不好……是苏姨没照顾好你……都怪我!都怪我啊!
她哭喊着,突然扬起手,发疯似的捶打着林国栋的胸口,力道不轻,发出沉闷的咚咚声。精心打理的发髻散落了几缕发丝,黏在满是泪痕的脸上,更添几分破碎的美感。国栋!你骂我!你打我吧!是我没看住她,让她……让她走了绝路啊!我的晚晚……
林国栋被她捶得后退了一小步,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随即用力抱紧她,声音沙哑低沉地安慰:别这样,小婉!别这样!怎么能怪你是这孩子自己……自己心里有结,太抑郁了……是她想不开,钻了牛角尖……
抑郁想不开钻牛角尖这几个轻飘飘的词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我虚无的身体里,激起一阵剧烈的、无声的震荡。一股冰冷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滔天恨意,猛地从我意识深处炸开!那恨意是如此强烈,几乎要冲破这无形的束缚,让我发出尖啸!
就是她!就是这个此刻哭得肝肠寸断的女人!
那些被刻意遗忘、被病痛折磨得模糊的记忆碎片,骤然变得无比清晰——无数个夜晚,苏婉那张温柔得能滴出水的笑脸,在昏暗的壁灯下靠近。她手中,永远端着一杯温热的牛奶,散发着诱人的香甜气息。
晚晚,睡前喝杯热牛奶,对睡眠好。她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瞧你最近脸色多差,苏姨心疼死了。
那时我天真地以为,那是迟来的、小心翼翼的母爱。我接过杯子,在她的注视下一饮而尽。那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短暂的暖意,却不知那是缓慢侵蚀生命的毒药!
她看着我喝下,眼神深处,不是温柔,而是冰冷的、猎物入笼的满意!那杯每晚由她亲手端来、亲手递到我唇边的牛奶里,掺了无色无味的慢性毒药!是她,用最温柔的方式,一点一点,日复一日地,将我推向地狱的深渊!
什么抑郁什么自杀全是他们精心编织、用来掩盖罪行的弥天大谎!
看着苏婉那张梨花带雨、写满无辜和悲痛的脸,看着她依偎在我父亲怀里寻求庇护的姿态,看着周围宾客投向她的同情和怜悯的目光……一股腥甜的铁锈味仿佛在虚无中弥漫开来。我看着这一切,灵魂深处只剩下尖锐的冷笑。
你们演吧,尽情地演吧!
你们以为这出戏天衣无缝你们以为我林晚死了,就真的化作尘埃,再也无法开口了吗
你们错了!
大错特错!
就在我恨意滔天,灵魂都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震颤的瞬间,灵堂门口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几个穿着深色西装、气质冷硬的男人簇拥着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那是个极其年轻的男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身材修长挺拔,穿着一身剪裁无比合体的纯黑色西装,衬得他肤色冷白。他的五官深邃立体,眉眼间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锐利和淡漠。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头发,是罕见的银白色,一丝不苟地梳向脑后,在灵堂惨白的光线下,泛着一种无机质的冷光,如同某种危险的金属。
他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到我的遗照前,脚步沉稳,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他的出现,像一块冰投入滚水,瞬间让原本被苏婉的哭嚎主导的灵堂气氛为之一凝。那些低语消失了,连苏婉的哭声都下意识地减弱了几分,抽噎着,惊疑不定地看向这个不速之客。
林国栋显然也认出了来人,脸上掠过一丝极深的忌惮和惊愕,他下意识地松开了抱着苏婉的手,微微挺直了背脊,试图找回一丝掌控感:傅……傅先生您怎么来了
被称作傅先生的白发青年没有回答。他站在我的遗照前,微微仰头,那双深邃得如同寒潭的眼睛,平静无波地凝视着照片里我的脸。那目光锐利得像手术刀,似乎要穿透相纸,直抵灵魂深处。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眼神里没有悲悯,没有惋惜,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审视。
几秒钟后,他微微偏过头,视线终于落在我父亲身上,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灵堂压抑的空气:林总节哀。
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听不出任何情绪。
随即,他的目光像精准的探照灯,扫过苏婉那张妆容精致却泪痕狼藉的脸。那眼神极快,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但我却捕捉到了——那里面没有一丝同情,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带着淡淡讥诮的冰冷。像在看一场蹩脚的马戏表演。
苏婉被他看得浑身一僵,连抽泣都忘了,下意识地往林国栋身后缩了缩,眼神里充满了慌乱。
白发青年没有再停留,也没有再看任何人。他微微颔首,算是尽了礼节,然后便在一众保镖无声的簇拥下,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开了灵堂。他的出现和离开,短暂得像一道无声的闪电,却留下了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威压和冰冷。
他是谁傅先生哪个傅家我飘荡的灵魂充满疑问。这个冷得像冰的男人,他看我的眼神……为什么如此奇怪他认识我还是仅仅对这场自杀的闹剧感到……有趣
没等我细想,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吸力猛地攫住了我!天旋地转,灵魂仿佛被投入了高速旋转的离心机,周围华丽的灵堂、虚伪的哭声、父亲灰败的脸、苏婉做作的悲恸……所有景象都扭曲、撕裂,被拖拽成模糊的光带。
意识在极致的撕扯和眩晕中,彻底沉入无边的黑暗深渊。
……
喉咙里像被塞满了滚烫的砂砾,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和浓重的铁锈味。身体沉重得像灌满了铅,每一寸骨骼、每一块肌肉都在叫嚣着被碾碎般的剧痛。耳边是尖锐的、持续不断的嗡鸣,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
我猛地睁开眼!
刺目的白光瞬间刺入瞳孔,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我本能地想抬手遮挡,手臂却沉重得不听使唤。
视线花了很久才艰难地聚焦。映入眼帘的,是熟悉到令人窒息的天花板——昂贵的水晶吊灯,繁复的欧式雕花。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属于这栋别墅特有的香氛气息,混合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消毒水味道
消毒水!
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瞬间劈开了混沌的意识!
我……没死
不!不对!那种身体被掏空、生机被一点点蚕食殆尽的绝望感,那冰冷的停尸床,那场虚伪的葬礼……都真实得刻骨铭心!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撞击着脆弱的肋骨,发出沉闷的声响。我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猛地侧过头。
床头柜上,电子闹钟猩红的数字,清晰地跳动着:
**04:15
AM**
**2023年7月10日**
七月十日!
这个日期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神经上!距离我前世在病床上停止呼吸,还有整整三个月!
我真的回来了!回到了死亡降临之前!
巨大的狂喜和更巨大的惊悸同时攥紧了我,几乎让我窒息。血液在血管里奔涌冲撞,带来一阵阵眩晕。我回来了!回到了苏婉的毒手之下,回到了这华丽的地狱牢笼!
就在这时,轻微的咔哒声从门外传来。是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我的身体瞬间绷紧,每一根神经都拉成了满弦的弓!
门被无声地推开一条缝隙。走廊昏暗的光线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带。一个纤细的身影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
是苏婉。
她穿着丝质的睡裙,长发披散着,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小心翼翼的专注。她手里端着一个白色的骨瓷杯,杯口袅袅升起温热的白色雾气。空气中,那熟悉的、甜腻的牛奶香气,丝丝缕缕地飘了过来。
就是这个味道!每晚准时出现的,死亡的邀请函!
我的胃部一阵剧烈的翻搅,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咙。恨意如同岩浆,在四肢百骸里奔流咆哮!就是这杯东西!就是这杯她亲手端来的关怀,日复一日地,将我拖入深渊!
苏婉的脚步很轻,几乎没有声音。她走到我的床边,微微俯身,脸上瞬间切换成那副标志性的、温柔得近乎虚假的担忧表情。壁灯柔和的光线下,她的眼神却像淬了冰的毒蛇。
晚晚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刻意的轻柔,像是怕惊扰了什么,醒了吗是不是又做噩梦了瞧你这一头的冷汗。
她伸出手,指尖带着凉意,似乎想抚上我的额头。
在她指尖即将触碰到我皮肤的刹那,我积聚了全身所有的力气——那是一个濒死之人、一个从地狱爬回来的厉鬼所能爆发的全部力量!
滚开!
一声嘶哑、破碎却充满戾气的低吼从我喉咙深处迸发出来!同时,我猛地抬起沉重如灌铅的手臂,用尽所有意志力,狠狠地、不顾一切地挥向那只端着牛奶杯的手!
啪嚓——!!!
清脆刺耳的碎裂声在寂静的卧室里轰然炸响!
那只精致的骨瓷杯脱手飞出,狠狠砸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瞬间粉身碎骨!温热的、泛着甜香的牛奶像一朵肮脏的白色花朵,在深色的地板上猛地溅开,流淌得到处都是。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苏婉脸上的温柔假面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玻璃,瞬间龟裂、崩塌!她保持着俯身的姿势,手臂僵在半空,眼睛难以置信地瞪大,瞳孔因极度的震惊而急剧收缩。那里面清晰地映着我此刻的模样——头发被冷汗黏在惨白的脸上,眼神却亮得惊人,像燃烧着两簇来自地狱的幽绿鬼火,凶狠、怨毒,死死地钉在她脸上!那绝不是她熟悉的、那个怯懦、沉默、任人摆布的透明人林晚!
一丝真正的、属于她本性的惊愕和慌乱,第一次毫无掩饰地掠过她的眼底。
卧室的门被猛地从外面推开,撞在墙上发出巨响。
怎么回事!林国栋穿着睡袍冲了进来,脸上带着被打扰的愠怒和不耐烦。当他的目光触及地上狼藉的碎片和奶渍,以及僵持在床边的我和苏婉时,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疙瘩。大半夜的,吵什么吵!苏婉,你在干什么
苏婉像是被这声质问惊醒,身体猛地一颤。她脸上的震惊和慌乱瞬间消失无踪,如同变脸般,迅速被一种饱含委屈、自责和无措的表情取代。她眼眶一红,泪水说来就来,盈满了眼眶。
国栋……她的声音带着哽咽,微微颤抖,充满了无辜和后怕,我……我就是看晚晚好像醒了,脸色特别差,怕她又像前几天那样难受得睡不着……想着热杯牛奶给她安神……她指着地上的狼藉,眼泪恰到好处地滑落,可……可我没想到晚晚反应这么大……她好像……好像吓着了突然就……她欲言又止,眼神怯怯地看向我,充满了不知所措和受伤。
她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把责任全推给了我,一个受惊过度、精神不稳定的病人。
林国栋的目光立刻转向我,那里面充满了审视和一种被打扰的、压抑的烦躁。林晚!你又闹什么脾气!你苏姨好心好意给你热牛奶,你不领情就算了,还摔杯子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疯疯癫癫的!他的语气严厉,带着毫不掩饰的斥责。
看着他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看着苏婉那炉火纯青的表演,看着林国栋那毫不迟疑的偏袒,一股冰冷的、尖锐的嘲讽感冲淡了沸腾的恨意。我扯了扯嘴角,牵动脸上僵硬的肌肉,发出嘶哑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水里捞出来的:
苏姨……不好意思。我的目光直直地迎上苏婉那双还在演戏的眼睛,声音不大,却清晰地敲在寂静的空气里,只是……那牛奶的味道……我故意停顿了一下,清晰地看到她瞳孔深处一丝难以察觉的紧绷。
……闻着好像有点馊了。
馊了两个字,我咬得格外清晰。
苏婉脸上的委屈瞬间凝固了一下,像是完美的画皮被戳破了一个小洞。她端着牛奶进来时那份笃定的、掌控一切的姿态,第一次出现了一丝裂痕。她看着我的眼神,不再是单纯的掌控和伪装,多了一丝惊疑不定的审视。
林国栋显然没听出这平静话语下的惊涛骇浪,他只觉得我在无理取闹,烦躁地挥挥手:胡说什么!牛奶是刚热的,怎么会馊!我看你就是不想喝!算了算了,大半夜的,都给我消停点!他嫌恶地看了一眼地上的狼藉,对着苏婉语气稍缓,小婉,你也别管她了,让她自己冷静冷静!明天让张妈收拾干净!真是晦气!
他说完,连看都懒得再看我一眼,转身就走,仿佛多待一秒都是污染。
苏婉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变了几变。委屈、担忧、一丝残留的惊疑,最终都化作了深深的、带着安抚意味的无奈。她轻轻叹了口气,看向我的眼神复杂难辨,声音依旧轻柔:晚晚……唉,你这孩子……是不是又做噩梦了吓坏了吧没事了没事了,苏姨在这里呢。她试图靠近一步。
出去。我闭上眼睛,将翻涌的恨意和冰冷的算计深深压回眼底,只留下无尽的疲惫和抗拒,我想一个人待着。声音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逐客令。
苏婉的脚步顿住了。她沉默了几秒,空气里弥漫着无声的较量。最终,她妥协般地轻声道:……好,那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一定要叫苏姨,知道吗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得如同深渊,然后才转身,轻手轻脚地带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有满地的牛奶残骸和刺鼻的甜腥味。
我缓缓睁开眼,盯着天花板上华丽的水晶吊灯。前世病床上冰冷的绝望、灵堂里虚伪的哭嚎、苏婉递来牛奶时眼底的冰冷算计……无数画面在眼前疯狂闪回、交织。
恨意如同淬毒的藤蔓,缠绕着心脏,带来尖锐的痛楚,却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清醒和力量。
苏婉,林国栋……你们的戏,该落幕了。
三个月。时间紧迫得像悬在头顶的铡刀。
第一步,活下去。必须立刻切断毒源!那杯牛奶是明面上的,暗地里呢水食物我房间里的任何入口前世我毫无防备,像个待宰的羔羊。这一世,每一个细节都是战场。
我撑着虚弱无力的身体,艰难地爬起来。地板上的牛奶痕迹已经变得粘稠,像一滩凝固的污血。我赤着脚,避开那些碎片和污渍,脚步虚浮地走向浴室。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流冲刷着手臂上因为刚才用力过猛而残留的、源自灵魂深处的颤抖。
镜子里映出一张脸。苍白得像纸,眼窝深陷,嘴唇干裂毫无血色。长期的抑郁和慢性中毒早已掏空了这具身体,瘦得颧骨突出,锁骨清晰可见,宽大的睡衣空荡荡地挂在身上,像一个随时会散架的骷髅。唯独那双眼睛,深陷在阴影里,此刻却燃烧着两簇幽暗冰冷的火焰,亮得惊人,充满了与这具病弱躯壳格格不入的、孤注一掷的决绝和狠戾。
这,就是林晚。一个从地狱爬回来的复仇者。
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无声地扯出一个冰冷而扭曲的弧度。活下去。不惜一切代价。
接下来的日子,我成了这栋别墅里最安静也最令人不安的幽灵。我以身体虚弱,需要静养为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几乎足不出户。对苏婉送来的任何食物和饮品,我都以没胃口、闻到味道就想吐为由,坚决拒绝。
起初,苏婉还端着温柔贤淑的面具,一日三餐准时敲门,带着精心准备的羹汤和温言软语。
晚晚,苏姨特意给你炖了燕窝,最是滋补,你多少喝一点
晚晚,看你这几天脸色更差了,苏姨心疼得不行。听话,吃点东西好不好
我隔着门板,听着她那仿佛浸了蜜糖的关切,胃里一阵阵翻江倒海。每次,我都用虚弱至极、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的声音回应:苏姨……谢谢……真的……一点都吃不下……闻到味道就……呕……
我甚至真的会发出几声干呕,逼真无比。
几次三番之后,苏婉的耐心似乎被消磨了。她的语气里开始带上不易察觉的焦躁和一丝被拒绝的恼怒。但她依旧坚持,仿佛不看着我吃下点什么,她寝食难安。
晚晚,你这样不吃不喝怎么行身体会垮掉的!苏姨知道你心里难受,但也不能这样糟蹋自己啊!你爸爸看了该多担心!她搬出了林国栋。
担心我心底冷笑。他担心的恐怕是林氏的股价和一个疯女儿带来的麻烦吧。
我……我想喝粥……
我抓住机会,声音细若游丝,只想喝点白粥……别的……都不行……
白粥。最干净,最难做手脚,也最容易监控。苏婉在门外沉默了几秒,才应道:……好,苏姨这就去给你煮。
没过多久,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被张妈送了进来。张妈是家里的老佣人,老实巴交,眼神里带着对我这个病弱大小姐真切的同情。我靠在床头,虚弱地对她扯出一个笑容:张妈……麻烦您了……能帮我……放在窗边的小桌子上吗我想……透透气……等凉一点再吃……
张妈连声答应,小心翼翼地把粥放下。我看着她离开,立刻起身。我没有去碰那碗粥,而是从床头柜深处摸出一个不起眼的小密封袋——这是我前几天借口网购点小东西让张妈帮我拿快递时混在里面的,一套简易的、一次性的食品安全检测试纸。
我屏住呼吸,用干净的勺子舀了一点粥水,滴在试纸上。等待的几秒钟,心跳如擂鼓。试纸的色块缓慢变化……最终,停留在安全的绿色区域。
我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暂时安全。但这不代表苏婉放弃了。她只是暂时找不到合适的、隐蔽的下手机会。我必须拥有自己的、绝对安全的食物来源。
钱。我需要钱。前世的我,像个不谙世事的金丝雀,所有的花销都仰仗林国栋那张额度有限的附属卡,每一笔消费苏婉都清清楚楚。这无异于自缚双手。
我打开手机银行APP,看着自己名下那个可怜巴巴的储蓄账户余额,只有五位数。杯水车薪。我的目光落在通讯录里一个尘封已久的名字上——沈清和。我的亲舅舅,母亲唯一的弟弟。因为当年强烈反对林国栋娶苏婉进门,两人闹得很僵,这些年几乎断了往来。
指尖悬在拨号键上,犹豫了很久。最终,我拨通了那个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一个带着浓浓睡意和几分警惕的男声传来:喂哪位
背景音有些嘈杂,像是在某个施工现场。
舅舅……
我开口,声音是刻意伪装的虚弱和哽咽,带着走投无路的无助,是我……晚晚……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有十秒钟,似乎被这个称呼惊到了。沈清和的声音清醒了许多,带着难以置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晚晚……林晚你怎么……
他似乎想说什么,又顿住了。
舅舅……
我的声音带上哭腔,断断续续,我……我好难受……我不知道该找谁……爸爸他……苏姨她……
我故意语焉不详,留下巨大的想象空间,将前世最后那段被病痛折磨的痛苦记忆融入声音里,我好像……快死了……真的……好难受……
你在胡说什么!
沈清和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震惊和怒意,到底怎么回事你在哪里林国栋那个混蛋对你做了什么那个姓苏的女人呢!
我……我在家……我……
我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要把肺咳出来,舅舅……别告诉爸爸……求你了……我只想……只想您帮我个忙……
我喘着气,艰难地说,我……我想吃点东西……外面买的……家里的……我……我害怕……
害怕
沈清和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一种压抑的愤怒和了然,晚晚,你老实告诉舅舅,是不是那个女人……
舅舅!
我带着哭腔打断他,充满哀求,求您了……别问……帮我……给我点钱……我自己去买……行吗我……我只有您了……
最后一句,是发自内心的绝望。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粗重的呼吸声传来,显示着沈清和内心剧烈的挣扎和愤怒。最终,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声音沙哑而疲惫:……账号给我。要多少
五万……不,十万……行吗
我小心翼翼地问。
……好。
沈清和没有犹豫,晚晚,听着,钱我马上转给你!你……照顾好自己!有任何事,立刻给我打电话!明白吗别怕!有舅舅在!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久违的、属于亲人的担当。
谢谢……舅舅……
泪水真的涌了上来,这次不是因为演戏。切断通话没多久,手机震动,银行到账信息显示:200,000.00元。比我要的多了一倍。
这笔钱,成了我活下去的救命稻草,也成了我复仇的第一笔弹药。我立刻注册了一个全新的、匿名的外卖平台账号,绑定了一张用假身份信息(感谢前世无聊时研究过的一些灰色地带知识)办理的虚拟银行卡。每一次点餐,我都选择不同的、评分极高的连锁品牌店,地址只填到别墅区外的快递柜。然后,我会在夜深人静时,裹上厚厚的外套,戴上帽子和口罩,像个真正的幽灵一样溜出去取餐。
食物安全的问题暂时缓解,但身体依旧是最大的软肋。前世被毒药侵蚀的底子太差,稍微动一动就头晕眼花,冷汗涔涔。复仇需要体力,需要一副至少能支撑我走到最后时刻的躯壳。
我开始在房间里进行最基础的锻炼。深蹲、靠墙静立、缓慢的伸展。每一次都累得眼前发黑,每一次肌肉都酸痛得如同撕裂。但我咬着牙,一遍又一遍。汗水浸透睡衣,在地板上留下深色的痕迹,那是生命挣扎求存的印记。
同时,我的网开始悄然撒开。前世死前那些模糊的记忆碎片——苏婉深夜在书房压低声音的电话,提到过那边、处理干净、老地方;她有一次不小心遗落在梳妆台上的、没有署名的黑色房卡;还有她那个总是神出鬼没、眼神阴鸷的表弟苏强……
我像一个最耐心的猎手,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我会在苏婉下楼时,无意地将水洒在走廊,然后笨拙地擦拭,借机观察她书房的门锁(普通的机械锁,并非高级电子锁)。我会在张妈打扫时,虚弱地请她帮忙开窗通风,目光却扫过苏婉梳妆台的每一个角落(没有发现那张黑色房卡)。我甚至开始在别墅周围散步,范围一点点扩大,留意着苏婉可能独自前往的方向和那些僻静的角落。
最重要的武器,是证据。我需要确凿的、能将苏婉钉死的证据。光靠我空口白牙的指控,在苏婉精湛的演技和林国栋的偏袒下,只会被当成抑郁症的臆想。
我翻出自己抽屉里那个几乎全新的旧手机,一个被淘汰的型号。我清空里面所有无关的东西,只保留最基础的功能。然后,我在网上匿名购买了几个微型的高清针孔摄像头和录音笔。收货地址,是一个离别墅区很远的、混乱的城中村快递驿站。
拿到设备的那天,我的手心全是汗。成败在此一举。
安装地点必须隐蔽且关键。苏婉的书房是核心,但风险太大。她的卧室更不可能。最终,我选择了两个地方:客厅那个巨大的、正对着主沙发的古董花瓶内部(那里视野极佳,可以覆盖客厅大部分区域,尤其是待客区);以及厨房通往小储物间的门框上方(一个死角,但能清晰捕捉到操作台和冰箱区域,尤其是夜晚的动静)。
安装过程紧张得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每一次微小的声响都让我心惊肉跳,生怕引来张妈或者突然回来的苏婉。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在地毯上。当最后一个摄像头在花瓶深处固定好,并通过旧手机APP看到清晰的客厅画面时,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长长地、无声地呼出一口气,后背的睡衣已被冷汗浸透。
猎网,已经布下。只等猎物入彀。
日子在表面的平静和暗地的汹涌中一天天滑过。我的身体在严格的自律(安全的食物、基础的锻炼)和巨大的精神压力下,奇迹般地有了一丝好转。虽然依旧苍白瘦削,但那种深入骨髓的虚弱感减轻了不少,眼神也褪去了最初的浑浊,变得越发沉静锐利,像淬过火的刀锋。
苏婉对我的态度变得越发微妙。她依旧维持着表面的关切,但眼神里的探究和隐隐的不安越来越浓。我持续拒绝她送来的食物,让她失去了最直接的投毒渠道。我深居简出的静养,让她摸不清我的底细。尤其是那次摔杯事件后,我眼中偶尔流露出的冰冷和疏离,让她本能地感到了威胁。
她开始更加频繁地试探。
晚晚,最近气色看着好多了呢。一次晚餐时(我只喝自己带来的瓶装水和吃密封包装的面包),她坐在我对面,笑容温婉,目光却像探照灯一样在我脸上逡巡,看来静养还是有效果的。要不要苏姨陪你出去走走老闷在屋子里也不好。
谢谢苏姨关心。我放下水瓶,拿起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优雅,眼神平静无波地迎上她的审视,外面空气不好,人多,我听着吵,头疼。
我轻轻揉了揉太阳穴,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些许不适。
林国栋皱了皱眉,放下刀叉,语气带着惯常的不耐烦:你苏姨说得对,总闷着像什么话!下周我生日宴,家里要来不少客人,你也出来露个面!别整天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晦气!
他用命令的口吻宣布,不容置疑。
生日宴我握着水瓶的手指微微一紧,指尖冰凉。前世,就是在这次生日宴后不久,我的病情急转直下,最终被宣告抑郁自杀。看来,时间线并没有因为我的重生而改变太多。苏婉……是打算在宴会上,或者宴会前后,给我致命一击吗
爸……
我垂下眼睫,掩去眸底的寒光,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虚弱和抗拒,我……我不舒服……能不能……
不能!林国栋粗暴地打断,脸色沉了下来,就这么定了!到时候收拾利索点,别给我丢人!他说完,不再看我,仿佛已经处理完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苏婉立刻打圆场,声音温柔似水:国栋,别这么说晚晚,她身体刚好一点……
她转向我,脸上堆满理解的笑容,晚晚,别怕,就是露个面,打个招呼就好。苏姨给你准备漂亮裙子,到时候你就在楼上休息室,不舒服了就上去,没人会打扰你,好不好
她的话语体贴入微,眼神却像淬了毒的钩子,牢牢锁住我的反应。
好。我抬起头,对她露出一个极其苍白、极其顺从的微笑,像一朵即将凋零的、无害的小白花,听苏姨的。
我的顺从似乎让她松了口气,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鱼儿,似乎还在她的网里。
然而,就在这看似平静的湖面下,我的网已经捕捉到了关键的涟漪。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手机监控APP的警报震动将我惊醒。我猛地抓起那个旧手机,屏幕幽光映亮我紧绷的脸。
客厅的画面里,苏婉没有开大灯,只借着窗外微弱的路灯光芒,像一道游移的阴影。她穿着睡袍,脚步放得极轻,径直走向客厅角落那个巨大的古董花瓶。她警惕地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迅速地从花瓶口伸手进去,似乎在摸索着什么!
我的心跳瞬间飙到了嗓子眼!她发现了摄像头暴露了
下一秒,她缩回手,手里赫然多了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U盘!她将U盘紧紧攥在手心,又警惕地环顾四周,才匆匆转身,快步走向书房的方向!
U盘!她果然有秘密!而且就藏在这个看似最危险、实则最安全的地方!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灯下黑!
我立刻切换到厨房储物间门框上那个摄像头的画面。视角有些偏,但能清晰地看到苏婉进入书房后,打开了书桌上的台灯。她背对着摄像头,操作着电脑。片刻后,她拿起手机,似乎在拨打电话。她的声音压得极低,监控的录音功能勉强捕捉到几个断续的词语:
……东西拿到了……不能再拖了……
……那边……催得紧……
林晚……那丫头……最近有点怪……
……必须……生日宴……解决掉……
……干净点……老地方……
解决掉三个字,如同冰锥,狠狠刺穿我的耳膜!生日宴!果然!苏婉已经等不及了!她要在父亲生日宴这个宾客云集、混乱又合理的场合,对我下手!制造一个完美的意外或者病发身亡!
一股冰冷的杀意瞬间席卷全身!我死死盯着屏幕上苏婉模糊的背影,指尖因为用力而深深掐进掌心。苏婉,你的死期,就定在生日宴了!
时间陡然变得粘稠而沉重,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距离林国栋的生日宴,只剩下最后三天。
苏婉的动作明显频繁起来。她不再试图靠近我送食物,反而刻意与我保持着一种安全的距离,但那眼神里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却越来越浓。她频繁地出入书房,打电话的时间越来越长,声音压得更低,神色也越发凝重。我通过监控看到她几次拿出那个U盘,插在电脑上,眉头紧锁地查看着什么。
那个老地方……她电话里反复提到的老地方是哪里这成了悬在我头顶的最后一柄利剑。不找到这个地方,不拿到更直接的证据,我的计划就存在巨大的变数。
我像一只绷紧到极限的弓弦,利用一切可能的空隙在别墅内外搜寻线索。我将注意力重点放在了苏婉那辆白色的保时捷Macan上。车,是她最可能独自行动的交通工具。
机会出现在生日宴前两天的一个下午。苏婉接了个电话,语气急促地跟林国栋说有个重要客户临时约见,匆匆拎着包出了门。透过二楼窗帘的缝隙,我看到她的车驶出别墅大门。
就是现在!
我飞快地下楼,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客厅里只有张妈在擦拭家具。我捂着肚子,眉头紧蹙,声音虚弱:张妈……我……我好像吃坏东西了……肚子好痛……您……您能帮我出去买点药吗就是上次那个……
张妈看我脸色煞白,额头冒汗(一半是急的,一半是用力憋的),立刻放下抹布,连声道:哎呀大小姐!我这就去!你等着啊!她匆匆解下围裙就往外跑。
确认张妈离开,我像一道影子般闪到玄关。苏婉的车钥匙通常就放在鞋柜上方的托盘里。果然!那串保时捷的钥匙静静地躺在那里!
我一把抓起钥匙,手心全是冷汗。时间紧迫!我冲出别墅,跑到车库,按下解锁键。白色的Macan车灯闪烁了一下。我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陌生的豪车气息扑面而来,带着苏婉身上惯用的那种香水味,让我一阵反胃。
启动,挂挡。我的驾照是前世考的,重生后这副身体还从未摸过方向盘,手都在抖。但我顾不上了。我将自己的旧手机放在支架上,打开导航地图,然后深吸一口气,凭着记忆,点开了车机系统里的历史目的地。
屏幕亮起,一长串地址列表跳了出来。我的目光如同鹰隼般快速扫过。大部分是商场、美容院、林氏集团……突然!一个地址吸引了我的注意,因为它出现的频率极高,而且时间大多在深夜或非工作时间!
**云栖酒店
-
地下停车场B区**
云栖酒店!城东那家以私密性著称的高端酒店!苏婉深夜频繁独自去酒店地下停车场做什么幽会不像,她电话里提到的是处理东西。交易极有可能!
我的心跳如擂鼓。就是这里!老地方!
就在这时,车外传来张妈隐约的呼唤声:大小姐药买回来了!
糟了!时间到了!
我手忙脚乱地退出导航页面,熄火,拔钥匙,推开车门,用最快的速度锁好车,然后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冲回别墅。刚在客厅沙发上气喘吁吁地坐下,摆出虚弱不堪的样子,张妈就拿着药进来了。
大小姐,药买来了,快吃……张妈看到我惨白的脸色(这次是真的跑岔气了),更加担忧。
谢谢……张妈……我接过药,手还在微微颤抖,一半是后怕,一半是巨大的、即将抓住猎物的兴奋。
云栖酒店……B区停车场……
最后的拼图,找到了。
时间终于走到了那一天。
林国栋的五十岁寿宴,定在自家别墅和花园举行。从下午开始,整个别墅区就笼罩在一种浮华的喧嚣中。巨大的充气拱门矗立在入口,红毯从大门一直铺到主宅。穿着统一制服的服务生穿梭忙碌,运送着昂贵的酒水和精致的餐点。园艺师们将本就修剪得一丝不苟的花木打理得更加光鲜亮丽。音响里播放着舒缓的古典乐,空气中混合着香槟、香水、鲜花的馥郁气息。
我的房间,成了这喧嚣漩涡中唯一的孤岛。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面渐次亮起的璀璨灯火和鼎沸的人声。我没有开灯,只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坐在梳妆台前。
镜子里的人,穿着一身苏婉精心为我准备的裙子——一条淡粉色的、缀满廉价蕾丝和水钻的公主裙,款式幼稚得可笑,颜色更是衬得我病容惨白。这身打扮,走出去只会像个不合时宜的小丑,完美符合他们为我设定的精神不稳定、上不得台面的透明人形象。
我冷冷地勾起唇角。苏婉,这就是你想让我扮演的角色一个在父亲寿宴上出丑、然后意外消失的可怜虫
我站起身,毫不犹豫地脱下那身可笑的粉红戏服,像丢弃垃圾一样扔在地上。打开衣柜深处,我拿出一个不起眼的纸袋。里面是我用沈清和给的钱,在商场快关门时买下的一条裙子——剪裁极简的黑色吊带长裙,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面料垂坠,带着冷冽的光泽。
换上黑裙,冰冷的丝绸贴在皮肤上,带来一种战甲般的触感。我坐到梳妆台前,打开那盒几乎全新的化妆品。粉底遮盖住过分的苍白,勾勒出脸部利落的线条。眼线笔在眼尾拉出锋利而冷艳的上扬弧度,深色的眼影晕染开,衬得那双眸子越发幽深,如同不见底的寒潭。唇膏选择了最浓郁的正红,点在唇上,像一抹凝固的血,惊心动魄。
镜中的少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苍白、瘦削,却像淬火黑刃般锋利、冰冷、燃烧着复仇火焰的女人。苍白的皮肤是画布,浓墨重彩的五官是武器,一袭黑裙是战袍。
外面花园里的喧闹声浪越来越高,宾客的谈笑声、酒杯碰撞声、乐队演奏的音乐交织在一起,如同盛宴的开场锣鼓。
我拿起那个旧手机,最后一次检查所有监控画面和录音文件。客厅花瓶视角完美覆盖主活动区,厨房的摄像头也正常工作。最关键的那段录音——苏婉在书房里提到生日宴解决掉、老地方、干净点的冰冷指令——如同毒蛇的信子,静静地躺在存储空间里。
最后,我的指尖停留在手机相册里一张刚刚接收到的、署名F的加密压缩文件上。里面是几份清晰的扫描件——苏婉近半年来,通过数个隐秘账户,向境外一个可疑医疗研究机构汇款的巨额流水记录。收款方的名字,赫然与某种罕见且致命的神经毒素的研发有关联!这是傅沉舟的人,在我匿名发出模糊线索后短短几天内,如同精准的手术刀般挖出的铁证!
傅沉舟……那个灵堂上白发如雪、眼神冰冷的男人。我的匿名邮件石沉大海,本以为赌输了。没想到,在生日宴前一天深夜,一个加密邮件悄然抵达,附件正是这份致命的证据,署名只有一个冷硬的字母:F。没有询问,没有条件,只有这无声却雷霆万钧的助力。
我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压下最后一丝悸动。将旧手机调成静音,藏进特制的、紧贴腰腹的隐形手机袋里。然后,我拿起桌上那个小小的、伪装成口红形状的高清录音笔,旋开盖子,确认指示灯正常闪烁,然后紧紧攥在手心。
指尖冰凉,掌心却一片滚烫。血液在血管里奔涌咆哮,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
时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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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房门,隔绝了房间的寂静。楼下宴会厅的喧嚣热浪和明亮灯光瞬间扑面而来,混合着香槟、香水、食物的复杂气息。我站在二楼环形走廊的阴影里,像一尊冰冷的雕塑,俯瞰着下方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名利场。
林国栋容光焕发,一身高级定制西装,端着酒杯,正被几个大腹便便的老总围在中间,红光满面地接受着恭维。苏婉依偎在他身边,一身酒红色的露背长裙,衬得肌肤胜雪,笑容温婉得体,八面玲珑地应酬着,俨然是今晚最耀眼的女主人。她的眼神流转,带着掌控全场的自信和得意。
没有人注意到二楼阴影里的我。
我沿着铺着厚地毯的旋转楼梯,一步一步走下去。高跟鞋踩在台阶上,发出轻微而沉稳的声响,却被淹没在鼎沸的人声里。直到我走下最后一级台阶,踏入宴会厅边缘的光晕之中。
如同一滴浓墨滴入绚烂的油彩。
离我最近的一个贵妇最先察觉,她端着酒杯,正与同伴谈笑,目光不经意地扫过,然后猛地定住,脸上的笑容僵住,眼中瞬间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艳和错愕。她的同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同样倒抽一口冷气,低呼被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仿佛连锁反应,以我为中心,小范围的寂静如同涟漪般迅速扩散开去。交谈声减弱,音乐似乎也变得遥远。越来越多的目光聚焦过来,带着同样的震惊、疑惑、探究。那些目光里有惊艳于这身极致黑与红带来的冲击力的,有认出我是谁后充满惊诧和不解的,更有纯粹看戏的玩味。
这突如其来的、诡异的安静终于引起了中心人物的注意。
林国栋疑惑地停下话头,皱着眉循着众人的视线望过来。当他看清站在光影交界处、那个一身肃杀黑衣、妆容冷艳逼人、眼神却如同寒冰的女人时,他脸上的志得意满瞬间凝固,随即被一种巨大的惊愕和一种被冒犯的愠怒取代。
林晚!他的声音因为震惊而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斥责,你……你这穿的是什么鬼样子!谁让你下来的!给我滚回房间去!他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苏婉,似乎想让她立刻把这个丢人现眼的女儿弄走。
苏婉的反应比他更快。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她眼底掠过一丝极其尖锐的、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恐慌!但仅仅是一刹那,那恐慌就被更深的、带着毒汁的愤怒和一种被挑战权威的狠戾淹没。她脸上的温婉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严厉的、仿佛母亲管教不听话女儿的痛心疾首。
她快步向我走来,酒红色的裙摆摇曳,姿态依旧优雅,但速度很快,带着一种急切的、想要立刻将我扑灭的压迫感。
晚晚!她的声音刻意拔高,充满了担忧和焦急,瞬间吸引了全场的注意,你怎么跑下来了不是让你好好在楼上休息吗你这孩子……穿成这样像什么话!快,听话,跟苏姨上去!她伸出手,保养得宜的指甲涂着鲜红的蔻丹,直直地抓向我的手腕,力道带着不容抗拒的强硬,眼神冰冷如刀,无声地传达着警告和威胁——立刻跟我走,否则让你好看!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我皮肤的瞬间,我动了。
不是后退,而是猛地抬起手臂!
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决绝的力量!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在骤然变得无比寂静的宴会厅里,如同惊雷般炸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苏婉整个人都被打懵了!她保持着伸手抓我的姿势,头被我打得偏向一边,精心盘起的发髻散落下来几缕。脸上那完美的、温婉的面具彻底碎裂,只剩下一个清晰无比、迅速红肿起来的五指印,火辣辣地烙印在她白皙的皮肤上!她捂着脸,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充满了极致的震惊、难以置信和被当众羞辱的狂怒!身体因为巨大的冲击和愤怒而剧烈地颤抖起来。
整个宴会厅落针可闻。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石破天惊的一幕惊呆了!酒杯僵在半空,笑容凝固在脸上,只剩下无数双瞪大的眼睛和倒吸冷气的声音。
林国栋更是如遭雷击,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随即化为暴怒的猪肝色。他猛地推开身边的人,几步冲了过来,指着我的鼻子,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调:林晚!你疯了!你敢打你苏姨!你这个逆女!反了天了!保安!保安呢!给我把这个疯子拖出去!
几个穿着黑西装的保安闻声从角落冲了过来,气势汹汹。
我无视冲过来的保安,更无视林国栋暴跳如雷的咆哮。我微微扬起下巴,冰冷的目光如同淬毒的箭矢,直直射向捂着脸、浑身发抖、眼神怨毒得几乎要喷火的苏婉。我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冰冷,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在死寂的宴会厅里清晰地回荡开:
苏姨,这一巴掌,是替我死去的母亲打的。打你鸠占鹊巢,不知廉耻。
话音刚落,我再次抬手!
啪!
第二记耳光,比第一下更狠、更重!狠狠地扇在苏婉另一边脸上!
苏婉被打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精心佩戴的钻石耳环都被打飞了出去,叮当一声掉在地上。两边的脸颊都高高肿起,对称的红指印刺目无比。她彻底失去了优雅,头发散乱,眼神涣散而惊恐,像是看到了真正的魔鬼。
全场一片死寂,只有粗重的呼吸声。
我收回手,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麻。我看着她,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到极致、也艳丽到极致的弧度,声音如同从九幽寒冰中捞出来,一字一顿,敲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这一巴掌,是替我自己打的。打你蛇蝎心肠,每晚给我端那杯……加了料的牛奶!
牛奶两个字,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
嗡——!
短暂的死寂后,巨大的哗然如同海啸般瞬间席卷了整个宴会厅!
什么牛奶!
下药!
天啊!苏婉不可能吧
林晚不是抑郁自杀的吗难道……
谋杀!
快拍!大新闻!绝对头条!
宾客们彻底炸开了锅!震惊、骇然、难以置信、兴奋、狂喜(记者们)……无数情绪交织,场面瞬间失控!闪光灯如同暴雨般疯狂亮起,咔嚓咔嚓的快门声连成一片,贪婪地捕捉着苏婉肿胀狼狈的脸、林国栋惊怒扭曲的表情,以及我如同复仇女神般冰冷肃杀的身影!
胡说八道!林晚!你疯了!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林国栋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指着我的手指都在剧烈颤抖,你这个孽障!你失心疯了!快!把她嘴给我堵上!拖出去!他歇斯底里地对着保安咆哮。
保安们也被这惊天指控震住了,一时竟有些迟疑。
苏婉终于从巨大的打击和恐慌中找回了一丝神智。她捂着脸,泪水瞬间决堤(这次不知道有几分真假),声音凄厉尖锐,充满了被污蔑的悲愤:晚晚!你……你怎么能这样血口喷人!我是你苏姨啊!我待你如亲生女儿!你……你竟然这样诬陷我!就因为……就因为我不让你爸爸给你买那辆跑车吗你的心怎么这么狠毒啊!她哭喊着,试图扑向林国栋寻求庇护,国栋!你要为我做主啊!晚晚她……她这是要逼死我啊!
她的表演依旧精湛,哭得肝肠寸断,将一个被继女诬陷的可怜继母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一些不明真相的宾客,尤其是那些本就对苏婉印象不错的太太们,脸上露出了动摇和同情的神色。
是啊,林晚以前是有点抑郁……
会不会是病情加重了
苏婉平时看着挺和善的……
时机到了!
就在质疑声开始冒头,苏婉的表演似乎要挽回一丝局面时,我猛地抬高了声音,那声音清越、冰冷,带着一种穿透所有嘈杂的力量:
诬陷血口喷人
我冷笑着,在无数道目光的聚焦下,在疯狂闪烁的镁光灯中,从容地、缓慢地,从腰间的隐形手机袋里,取出了那个旧手机。屏幕亮起,幽光照亮我冰冷的脸。
苏姨,你每晚十点,准时端给我的那杯牛奶,你敢不敢当着所有人的面,再喝一次我的目光如同冰锥,死死钉在苏婉瞬间惨白的脸上。
还有,
我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点几下,动作带着一种审判般的仪式感,你刚才说我是诬陷说我心狠毒辣
我抬起头,目光扫过全场震惊、屏息以待的宾客,扫过脸色惨白如鬼的苏婉,扫过惊怒交加、眼神深处却第一次掠过一丝真正恐惧的林国栋,最后,落回手机屏幕。
我的手指,带着决绝的力量,重重按下了播放键!
——东西拿到了……不能再拖了……
——那边……催得紧……
——林晚……那丫头……最近有点怪……
——必须……生日宴……解决掉……
——干净点……老地方……
苏婉那刻意压低、却依旧清晰可辨的、冰冷而充满杀意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瞬间从手机扩音器里传了出来,在死寂的宴会厅里轰然炸响!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凌,狠狠扎进所有人的耳膜!
轰——!!!
如果说刚才的耳光只是点燃了炸药桶的引线,那么这段录音,就是彻底引爆了核弹!
整个宴会厅彻底沸腾了!如同滚油泼进了冰水!尖叫、惊呼、难以置信的怒吼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
我的天!真的是她!
解决掉!她亲口说的!
生日宴!就是今天!她想干什么!
谋杀!这是赤裸裸的谋杀预谋!
快报警!抓住这个毒妇!
拍下来!快!都拍下来!
记者们彻底疯狂了!他们像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双眼赤红,扛着长枪短炮,不顾一切地冲破保安早已形同虚设的防线,拼命地向前挤,话筒和镜头几乎要怼到苏婉和林国栋的脸上!
苏女士!录音里是您的声音吗您解释一下‘解决掉’是什么意思
林总!您是否知情林晚小姐指控的投毒是否属实
请问‘老地方’是哪里您打算在今晚实施什么行动
苏女士!请您回答!……
尖锐刺耳的问题如同冰雹般砸向苏婉和林国栋。
苏婉在录音播放出来的瞬间,就如同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比身上的白色桌布还要惨白!她眼睛瞪得几乎要凸出来,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扩散。那两记耳光留下的红肿指印,在惨白的脸上显得更加狰狞。她像是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身体筛糠般抖得厉害,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精心维持了十几年的优雅面具彻底粉碎,只剩下赤裸裸的、无法掩饰的惊骇和绝望!
假的!这是假的!是伪造的!是合成!她突然爆发出凄厉的尖叫,像濒死的野兽,试图扑过来抢夺我的手机,林晚!你陷害我!你伪造录音!你这个魔鬼!!
然而她刚迈出一步,就被汹涌的记者人潮撞得一个趔趄,高跟鞋一歪,狼狈地摔倒在地!酒红色的昂贵礼服沾满了酒渍和灰尘,头发彻底散乱,像一个可悲又疯狂的弃妇。
林国栋则像一尊瞬间风化的石雕。他呆呆地站在原地,脸上的暴怒和斥责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茫然、震惊,以及……一丝被欺骗的、迟来的、却又不敢深想的惊惧。他看着地上尖叫哭嚎、状若疯魔的苏婉,又看看被记者簇拥着、如同复仇女神般冰冷的我,眼神剧烈地挣扎、动摇,仿佛他精心构筑的世界正在眼前轰然崩塌。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徒劳地发出嗬嗬的抽气声,脸色灰败得如同死人。手中的酒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昂贵的红酒如同鲜血般泼溅开来,染红了他锃亮的皮鞋。
一片极致的混乱和喧嚣中,我站在原地,一袭黑裙如同燃烧后冰冷的余烬。记者们疯狂推挤着,闪光灯几乎要将我的视网膜灼伤。透过人墙的缝隙,我的目光越过满地狼藉,越过崩溃尖叫的苏婉,越过失魂落魄的林国栋,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个站在宴会厅最边缘阴影里的身影。
傅沉舟。
他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依旧是一身纯黑西装,银白色的短发在混乱的光影中泛着冷冽的光泽。他没有上前,只是静静地站着,双手随意地插在西裤口袋里,姿态疏离。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隔着疯狂涌动的人潮,穿透喧嚣的声浪,平静无波地望向我。
没有赞许,没有惊讶,也没有丝毫波澜。仿佛眼前这场由我亲手掀起的、足以将林苏两家彻底摧毁的滔天巨浪,在他眼中也不过是池塘里泛起的一点微不足道的涟漪。那目光里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审视,像是在评估一件刚刚完成的作品。
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短暂得如同错觉。随即,他微微偏了下头,对着他身边那个如同影子般沉默的助理,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助理立刻点头,拿出手机快速操作。
然后,傅沉舟便收回了目光。他不再看我,不再看这场混乱的闹剧,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兴趣。他转身,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留恋。银白色的发丝在转身时划过一个冷硬的弧度。在一众保镖无声的簇拥下,他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穿过人群自动分开的缝隙,走向灯火辉煌的出口,身影很快融入外面更深沉的夜色里,消失不见。
如同一个冷漠的看客,曲终,人散。
他的出现和离开,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除了我。
心脏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随着他目光的离去,轻轻落下。一丝若有若无的、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怅然,转瞬即逝,被更汹涌的恨意和冰冷的快意淹没。
我的目光重新聚焦在眼前的一片狼藉。
保安们徒劳地试图维持秩序,却被亢奋的记者和愤怒的宾客冲击得七零八落。警笛声由远及近,尖锐地撕破了别墅区夜晚的宁静,红蓝色的警灯光芒在窗外疯狂闪烁。
苏婉瘫软在地上,被几个记者死死围住,话筒几乎塞进她嘴里。她眼神涣散,脸上涕泪横流,精心描绘的妆容糊成一团,昂贵的礼服被扯得凌乱不堪,哪里还有半分林太太的雍容华贵她像一只被剥光了所有华丽羽毛、暴露在聚光灯下瑟瑟发抖的秃鹫,只剩下丑陋和绝望。嘴里依旧无意识地喃喃着:假的……都是假的……她陷害我……
林国栋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背脊佝偻着。他看着苏婉的惨状,又看看被记者簇拥、眼神冰冷的我,脸上交织着惊怒、茫然、耻辱和一种大厦将倾的恐惧。几个警察分开人群,面容严肃地走向他和苏婉。
现场一片混乱,尖叫声、质问声、警笛声、快门声……汇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洪流。
我站在原地,如同一块冰冷的礁石,任由喧嚣的浪潮拍打。冷眼看着警察给失魂落魄的林国栋和尖叫挣扎的苏婉戴上手铐,冷眼看着他们被狼狈地带离这个曾象征着他们权力与奢华的舞台。苏婉在被押出大门的那一刻,似乎恢复了一丝神智,猛地回头,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如同淬毒的匕首,带着刻骨的怨毒和疯狂,死死地钉在我脸上!
我迎着她的目光,缓缓地,缓缓地,勾起唇角。那笑容在闪烁的警灯下,苍白、冰冷,带着一种大仇得报、玉石俱焚的残忍快意。
在一片混乱的喧嚣和刺眼的闪光灯中,我微微前倾身体,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所有嘈杂,精准地送入她耳中,如同恶魔的低语:
苏姨,
我的笑容加深,眼神却冷得如同万载寒冰,哭得真伤心啊。
我故意停顿了一下,欣赏着她眼中瞬间爆发的、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的怨毒,然后才慢条斯理地,用一种近乎天真的、充满关切的语气补上最后一句:
需要我帮您……
……叫救护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