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七年质变
陈默总说我只会花钱。
他忘了当初是谁放弃投行offer支持他的事业。
七年主妇生涯,我成了他口中最昂贵的员工。
你那不是养我,是花钱雇我给你打工。我擦掉眼泪。
他冷笑:认清自己的位置就好。
离婚后,我重拾金融天赋。
三年后他公司融资酒会上,我作为最大天使投资人现身。
他惊愕地看着我:秦雅
我举杯微笑:陈总,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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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烫伤的心
指尖猛地一缩,尖锐的灼痛感瞬间刺穿朦胧的睡意,秦雅倒抽一口冷气,本能地甩开手。那件熨斗下刚刚还温顺服帖的丝光白衬衫,此刻在昂贵的实木熨衣板上扭曲着,袖口处烙下了一个焦黄丑陋的印记,像一块难以磨灭的伤疤,突兀地横亘在平整的布料上。淡淡的、令人不悦的焦糊气味,混着昂贵熨烫喷雾残留的柠檬草香,迅速在清晨微凉的空气里弥漫开来。
啧。
身后传来一声不耐烦的轻响,像一根冰冷的针,精准地刺破了房间里凝滞的尴尬。陈默站在衣帽间门口,高大的身影被身后更衣室柔和的灯光勾勒得有些模糊。他一手随意地拎着一条深蓝色斜纹领带,另一只手插在熨帖的深灰色西裤口袋里,眉头紧紧蹙着,目光锐利地钉在衬衫那个焦黄的污点上,仿佛那污点正玷污着他精心维护的完美世界。
又怎么了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晨起特有的微哑,却像浸透了冰碴子,每一个字都砸在秦雅紧绷的神经上,跟你说了多少次,真丝面料温度不能高,不能停在一个地方超过三秒。秦雅,这些基本常识,七年来你还没学会
秦雅下意识地把被烫到的手指蜷缩进掌心,那点微弱的刺痛被一种更深沉、更熟悉的钝痛覆盖。她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疲惫的阴影,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对不起…刚才有点晃神,没注意。
晃神陈默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那弧度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秦雅,我们谈谈。现在。
他不再看那件报废的衬衫,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脸上,带着一种审视的、评估的分量。那目光让秦雅感觉自己像是一件待价而沽、却又瑕疵明显的商品。她沉默地跟着他走出衣帽间,昂贵的羊绒地毯吸走了脚步声,只留下令人窒息的死寂。
客厅里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刚刚苏醒,晨曦给林立的高楼镀上了一层虚幻的金边。这个位于城市顶端的家,视野开阔得近乎傲慢,冰冷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反射着晨光,昂贵却毫无生气的现代艺术品点缀其间,一切都纤尘不染,完美得像一个巨大的、精心布置的样板间。秦雅却觉得冷,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让她下意识地环抱住了自己的手臂。
陈默在宽大的意大利皮质沙发里坐下,姿态舒展,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感。他端起佣人刚放在茶几上的黑咖啡,抿了一口,目光落在对面墙上挂着的、一幅价值不菲的抽象油画上,仿佛那扭曲的线条比眼前的人更有交流的价值。
下个月初,集团亚太区MD(董事总经理)的最终名单就要定了。他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商业事实,我的胜算很大,但…不是百分百。这个节骨眼上,不能出任何岔子,一丝一毫都不能有。
他的目光终于转向秦雅,锐利得如同手术刀:尤其是内部形象,家庭形象。董事会那帮老家伙,很看重这个。‘稳定的后方’,他顿了顿,嘴角又掠过一丝意义不明的微哂,是他们评估一个高管是否可靠的重要指标。
秦雅安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绞着睡袍柔软的腰带。那些昂贵的面料摩擦着指尖,带来一种奇异而空洞的安慰。她太熟悉这种开场白了,每一次,都伴随着某种不容拒绝的要求或提醒。
所以,陈默放下咖啡杯,杯底与大理石桌面碰撞,发出清脆又冰冷的一声响,下周末顾老先生的慈善晚宴,你必须出席。而且,他加重了语气,目光在她身上缓缓扫过,带着挑剔的意味,必须得体,完美。顾老在董事会影响力举足轻重,他的观感,至关重要。
秦雅的心一点点沉下去,那种场合,她经历过太多次。像一个精心打扮、笑容僵硬的提线木偶,穿着价值不菲却如同盔甲的礼服,站在陈默身边,扮演着他完美太太的角色。接受着各种或艳羡、或探究、或隐含轻蔑的目光洗礼。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真空里挣扎。
我知道。她低声应道,声音干涩。
知道就好。陈默似乎对她的顺从感到满意,身体微微后仰,靠进沙发柔软的靠背里,语气却带着一种施舍般的随意,需要添置什么,跟李秘书说。衣服,首饰…别太张扬,但要压得住场。顾太太她们几个,眼睛都毒得很。
他轻描淡写地说着,仿佛在吩咐佣人采购食材。秦雅看着他,看着这个自己爱了十年、用整个职业生涯去托举的男人。他英俊依旧,甚至比年轻时更添了几分成熟凌厉的魅力,可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却再也映不出她完整的影子。只有审视,只有评估,只有对她是否达标的考量。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猛地冲上鼻尖
,她想起七年前,也是在这个城市,她拿着两家顶级投行闪闪发光的Offer,意气风发。是他,是彼时刚刚崭露头角、却遭遇项目重大挫折的陈默,紧紧握着她的手,声音里带着罕见的脆弱和恳求:小雅,我需要你。帮我稳定后方,等我站稳脚跟,我们一起奋斗!
于是她放弃了,像扔掉一件旧衣服一样,轻松得连自己都惊讶。她以为那是爱情,是付出,是共同奔向未来的基石。
可七年后的今天,这基石变成了牢笼,她的付出,她的牺牲,在他口中,变成了什么
陈默似乎并未察觉她情绪的波动,或者说,他察觉了,但毫不在意。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根本无需整理的袖口,姿态优雅地准备结束这场清晨的训话。
对了,他像是忽然想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语气平淡无波,妈昨天来电话,说小睿这次幼儿园开放日又没家长去老师好像有点意见了。他微微侧头,目光居高临下地落在秦雅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你全职在家,时间自由,这种小事,理应处理妥当。别让外人觉得我们做家长的失职,影响不好。
小事…
秦雅猛地抬起头,看向陈默。
他正拿起公文包,动作流畅而干练,目光已经转向玄关处巨大的穿衣镜,确认着自己无可挑剔的形象。阳光透过落地窗,落在他价值不菲的定制西装上,折射出冰冷而锐利的光泽。
一股巨大的委屈和愤怒,如同沉寂许久的火山熔岩,轰然冲破了长久以来用隐忍和沉默筑起的堤坝。七年里积攒的无数个被忽视的瞬间、被轻描淡写带过的委屈、被理所当然视为理应处理妥当的付出,在这一刻汇聚成汹涌的洪流。
陈默,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自己都陌生的颤抖和力量,清晰地穿透了奢华客厅里冰冷的空气,在你眼里,我到底算什么
陈默的动作顿住了,停在镜子前,镜子里映出他英挺却略显错愕的侧脸。他大概没料到这只温顺的兔子,会突然露出牙齿。
嗯他转过身,眉头微蹙,带着被打扰的不悦,大清早的,又闹什么
闹秦雅重复着这个字,嘴角艰难地扯了一下,那弧度比哭还难看。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视线瞬间模糊。她用力吸了一口气,努力不让那咸涩的液体滚落,声音却不受控制地拔高,带着被长久压抑后爆发的嘶哑:你告诉我,我放弃工作,七年!七年!围着这个家转,围着你和孩子转!到头来,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就是个只会花你钱、还连件衬衫都熨不好的废物是不是连孩子幼儿园的活动去没去,都成了衡量我价值的标准成了你‘影响不好’的污点
她的质问像密集的冰雹,砸在陈默脸上。
他的错愕迅速被一种被冒犯的愠怒取代,英俊的脸上笼上一层寒霜。他几步走回沙发前,高大的身影带着压迫感。
价值陈默嗤笑一声,那笑声短促而尖利,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秦雅,我有没有说过,让你认清自己的位置你现在的价值,就是维持好这个家,扮演好陈太太的角色,确保我的后方稳固,让我没有后顾之忧地在外面打拼!这就是你存在的意义!
他盯着她蓄满泪水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冰冷,如同法官宣判:至于钱呵,你住的豪宅,开的车,身上穿的戴的,哪一样不是我挣来的哪一样不是我给你的你每天喝的那些贵得要死的咖啡,插的那些花,做的那些所谓‘精致’的下午茶,不都是靠我给你的钱你那不是叫我在养你,秦雅,那叫我在花钱雇你给我打工!明白吗你是这个家最昂贵的员工!
花钱雇我给你打工…
秦雅喃喃地重复着这七个字,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心尖最柔软的地方。眼前陈默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在泪光中扭曲、变形,最终定格成一幅冷酷而傲慢的讽刺画。
七年倾注的所有爱意、牺牲、幻想,在这一刻被这七个字彻底击得粉碎,连残渣都不剩。原来在他构建的世界里,她从未是并肩的爱人,甚至连平等的伴侣都不是。她只是一个被圈养在黄金笼子里、需要随时接受雇主考核的昂贵员工。
心口那片曾经为他炽热跳动的地方,像是被瞬间抽干了所有血液和温度,只留下一个巨大、冰冷、呼呼灌着寒风的空洞。那股撕心裂肺的剧痛,反而奇异地压过了汹涌的泪意。所有的委屈、不甘、愤怒,都在这彻骨的冰冷中沉淀下来,凝结成一块坚硬的、棱角分明的冰。
秦雅抬起手,不是去擦拭那摇摇欲坠的泪水,而是用力地、狠狠地用手背抹过眼睛。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决绝,仿佛要抹掉的不是泪水,而是过去七年蒙在眼前的痴心妄想。再抬起脸时,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睛,不再有丝毫的迷蒙和软弱,只剩下一种近乎透明的、冰冷的清醒。
她定定地看着陈默,看着他眼中尚未完全褪去的愠怒和理所当然的掌控感,忽然觉得这一切荒谬得可笑。
明白了。秦雅开口,声音异常的平稳,没有一丝波澜,像冰封的湖面,陈默,我明白了。
这过于平静的回应,反而让陈默微微一怔。他预想中的哭闹、歇斯底里,一样都没有出现。秦雅此刻的眼神,是他从未见过的陌生。那里面没有恨,没有怨,甚至没有愤怒,只有一片彻底的、令人心头发毛的死寂。
这死寂比任何哭喊都更让他感到不适,像一拳打进了棉花里,无处着力。他眉头拧得更紧,下意识地想用更严厉的话去打破这该死的平静,去重新掌控局面:你明白就好。认清现实,对你我都好。晚宴的事,别再搞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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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雅没有再看他,也没有再回应。她沉默地转过身,背脊挺得笔直,一步一步,走向卧室的方向。脚步落在光洁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轻微而坚定的回响。那背影,决绝得像一把出鞘的刀,割裂了身后那片精心营造的、令人窒息的完美。
她径直走进卧室,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那个冰冷的世界。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才感觉到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被抽空。她没有开灯,任由昏暗的光线笼罩着自己。目光落在梳妆台上,那里放着一个精致的首饰盒,里面是一条她昨天还在犹豫要不要为晚宴佩戴的钻石项链,是陈默去年生日时送的,价值足够支付一个普通家庭几年的开销。
昂贵,冰冷,如同一个华丽的枷锁。
她没有碰它,视线缓缓移开,落在了房间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旧纸箱上。那箱子被推到最角落,落满了灰尘。秦雅走过去,蹲下身,拂去箱盖上的浮尘,打开了它。一股陈旧纸张和淡淡樟脑丸的味道弥漫开来。
里面没有值钱的东西,一些褪色的旧书,几本厚厚的、边缘已经磨损的硬壳笔记本,还有几个蒙尘的奖杯和奖状。她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拂过一本墨绿色硬壳笔记本的封面。封面上烫金的字体有些黯淡,却依旧清晰:《金融衍生品定价模型与实务——秦雅》。旁边是一本《华尔街顶级投资案例分析》,书页的边缘已经翻得起了毛边。
她拿起一本红丝绒封面的获奖证书,轻轻打开。泛黄的纸张上,印着烫金的大学校徽和一行清晰的字迹:授予秦雅同学:全国大学生金融建模与量化投资大赛一等奖。
指尖抚过那行字,冰冷的纸张触感下,似乎还残留着当年颁奖典礼上聚光灯的温度,以及台下雷鸣般的掌声。那些被刻意遗忘的、属于秦雅而非陈太太的片段,带着鲜活的气息,猛地冲破了记忆的闸门。
她曾是那个在图书馆熬通宵只为论证一个模型参数的秦雅,是在模拟交易中让男生都佩服得五体投地的秦雅,是导师眼中前途无量的明日之星。那些被公式、数据和市场脉搏所激发的热情和敏锐,从未真正消失,只是被厚厚的灰尘和陈太太的身份深深掩埋。
箱底压着一叠打印稿
,是她七年前,在决定彻底放弃投行Offer、回归家庭前,熬了几个通宵为陈默当时焦头烂额的一个并购项目做的分析报告。她记得自己当时满怀希望地把这份凝聚了心血的报告发给他,得到的回复是什么
小雅,你的心意我领了,不过公司有专业的团队在做,你安心照顾好家里就行,别操心这些了。
那份报告,连同她试图在专业上靠近他、帮助他的卑微心意,就这样被轻飘飘地打发了回来,石沉大海。
秦雅的手指紧紧攥着那份打印稿的边缘,纸张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灰尘的味道,混合着指尖纸张陈旧的墨香,还有心底那片巨大空洞里呼啸的寒风,一起涌入肺腑。
再睁开眼时,昏暗的光线下,她的眼神锐利如刀锋,冰冷,却燃烧着一种沉寂了七年、足以焚毁一切的火焰。那是对过去的诀别,更是向未来发出的、无声而决绝的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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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最后的戏码
陈太太,您看这条Valentino的缎面鱼尾怎么样剪裁绝对衬您的气质,晚宴上绝对艳压群芳。
顶级造型工作室的VIP室内,首席造型师Lily笑容满面地拎起一条流光溢彩的香槟色礼服,小心翼翼地推荐着。
巨大的落地镜前,秦雅安静地坐着,身上已经换好了另一套备选的黑色Armani
Privé高定。简洁利落的线条勾勒出她依旧窈窕的身形,深沉的黑色衬得她肤色愈发白皙,却也透出一种拒人千里的冷感。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妆容精致无瑕,头发被一丝不苟地盘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优美的颈项。很美,像一个昂贵而易碎的瓷偶。
艳压群芳秦雅微微侧头,看着镜中Lily殷勤的笑脸,嘴角弯起一个极淡的、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Lily,你觉得陈太太今晚需要‘艳压’谁呢
Lily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一时语塞。
这位陈太太一向温婉,今天这语气…怎么透着点说不出的疏离和嘲讽
秦雅不再看她,目光重新落回镜中的自己。她抬手,指尖轻轻拂过颈间那条璀璨的钻石项链,冰冷的触感透过皮肤渗入骨髓。这是陈默让李秘书送来的最新款,价值连城,像一道华丽的枷锁,提醒着她今晚昂贵员工的职责。
就这件黑色的吧。她淡淡开口,声音平稳无波,首饰…戴他送的那套。
Lily如蒙大赦,连忙应声:好的好的!陈太太您眼光真好!黑色经典大气,配那套蓝宝石钻石,绝对压得住场!我这就给您整理发型!
造型团队重新围拢上来,带着一种近乎谄媚的谨慎。
秦雅闭上眼,任由那些带着馨香的手指在她发间穿梭。脑海里闪过的,却是昨夜陈默在书房打电话的声音,刻意压低,却清晰地透过门缝传来:
…放心,她知道轻重…这次MD的位置,我必须拿下…她呵,只要安分当好她的陈太太,别给我添乱就行…该给的面子,我都给足了…
安分、别添乱、给足面子。
每一个词,都精准地印证着昂贵员工的定位。
秦雅,她无声地对自己说,在心底那片冰封的荒原上,今晚,是最后一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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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决裂之夜
顾老的慈善晚宴设在城市地标性建筑顶层的全景宴会厅。巨大的水晶吊灯倾泻下璀璨的光华,将脚下玻璃幕墙外无边无际的城市夜景映衬得如同流动的星河。空气中浮动着名贵香水、雪茄和顶级香槟的气息,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低沉的爵士乐如同流淌的黄金,包裹着每一句精心修饰的寒暄和隐含机锋的谈笑。
秦雅挽着陈默的手臂,准时出现在入口。陈默一身剪裁完美的Brioni定制晚礼服,笑容得体,风度翩翩,瞬间吸引了场内不少目光。他微微侧首,在秦雅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语调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顾老夫妇在三点钟方向。微笑,自然点。
秦雅脸上立刻浮现出恰到好处的、温婉得体的微笑,如同戴上了一张无可挑剔的面具。她随着陈默的步伐,优雅地穿梭在人群之中,接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欣赏的、探究的、羡慕的,还有那些不易察觉的、属于同一个圈层太太们之间心照不宣的审视。
陈总,陈太太,晚上好!顾老先生精神矍铄,携着夫人迎了上来。顾太太保养得宜,笑容雍容,目光落在秦雅身上,带着惯有的、审视珠宝般的锐利。
顾老,顾太太,感谢邀请。陈默笑容满面,微微欠身,姿态放得恰到好处,内人一直非常仰慕顾太太在慈善事业上的建树,今天能来学习,是她的荣幸。他自然地侧身,将秦雅轻轻推向聚光灯的中心。
秦雅心领神会,上前一步,脸上是无可挑剔的敬仰笑容:顾太太您好,您主持的‘晨曦’儿童艺术基金项目,真正是泽被深远。我们小睿上次在基金会组织的画展上看到那些孩子的作品,回来念叨了好久呢。她的声音柔和悦耳,措辞得体,将一个关注慈善、教子有方的贤内助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顾太太脸上的笑容明显深了几分,显然很受用:陈太太太客气了。孩子有兴趣是好事,下次活动,一定带小睿来玩。她目光扫过秦雅颈间那套价值不菲的蓝宝石钻石首饰,又掠过她身上低调奢华的Armani
Privé,赞许地点点头,陈太太今晚真是光彩照人,这身搭配,品味不凡。
顾太太过奖了。秦雅微微垂眸,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羞涩,将功劳完美地推给身边人,都是默选的,他说要衬顾老这里的星光。
陈默适时地接过话头,与顾老聊起了近期一个热门的跨境并购案,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向了男人更感兴趣的商业领域。秦雅保持着温雅的微笑,安静地站在陈默身侧半步的位置,像一件精致完美的附属品。她的目光偶尔掠过会场,看到几位熟悉的太太团成员正聚在不远处,低声谈笑,目光时不时瞟向这边,带着心照不宣的意味。
其中一位是王太太,丈夫是陈默的竞争对手之一。她端着香槟杯,红唇微启,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附近的人听见:…所以说啊,这女人啊,嫁得好是本事,守得住才是能耐。你看陈太太,多厉害,家里家外一把抓,把陈总伺候得妥妥帖帖,难怪陈总事业蒸蒸日上…就是不知道,这‘伺候’的功夫,花了陈总多少‘薪水’哦…
周围响起几声压抑的、心领神会的轻笑。
那笑声像细小的针,扎在秦雅的耳膜上。她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甚至眼神都没有朝那边偏移一分,只是端着香槟杯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几分,冰凉的杯壁几乎要嵌进指腹。
陈默显然也听到了,他正与顾老谈笑风生的侧脸线条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但他掩饰得极好,很快又恢复了自如,只是与顾老碰杯时,力道似乎重了一分。
寒暄暂告一段落,顾老夫妇被其他宾客簇拥着离开。陈默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他拉着秦雅走到相对僻静一点的水吧台旁,背对着喧嚣的人群,周身的气压骤然降低。
刚才王太太的话,听到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压抑的怒火,眼神锐利如刀地刮过秦雅的脸。
秦雅平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不喜欢听这些,陈默的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带着一丝不耐和烦躁,但这就是这个圈子的现实!她们嚼舌根,无非是嫉妒!嫉妒你有个能挣钱、还愿意给你花钱的丈夫!嫉妒你陈太太的位置!
他靠近一步,几乎贴着她的耳边,温热的气息喷吐,话语却比冰锥更冷:秦雅,你最好给我记住,你能站在这里,穿着几十万的衣服,戴着几百万的珠宝,享受这些目光,是因为你是我陈默的太太!是因为我在外面拼死拼活地挣钱养着你!你那些所谓的‘委屈’、‘不被理解’,在这些实实在在的东西面前,算个屁!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依旧平静无波的脸,那平静似乎更加激怒了他,语气里的轻蔑和不耐达到了顶点:别总摆出一副全世界都欠了你的样子!认清现实!你那不是叫我在养你,懂吗那叫我在花钱雇你给我打工!给我维持好这个‘陈太太’的门面!这就是你的工作!今晚,别再给我出任何岔子!给我笑,笑得好看点!这是你分内的事!
花钱雇我给你打工…
这七个字,再次被他如此清晰、如此理直气壮、如此充满侮辱性地甩在她的脸上。
秦雅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因为愠怒而微微发红的英俊面庞,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掌控欲和对她不知感恩的厌烦。看着他西装革履下,那颗早已将她物化为昂贵资产的心。
周围觥筹交错的繁华喧嚣,头顶璀璨夺目的水晶灯光,脚下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在这一瞬间,都变成了模糊而扭曲的背景噪音。
心口那片巨大的、冰封的空洞,在这七个字的反复锤击下,终于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彻底的碎裂声。仿佛有什么东西,终于死透了。随之而来的,不是痛楚,而是一种奇异的、尘埃落定的轻松。
她甚至感觉不到愤怒了。只有一种彻底的、冰冷的了然。
一直紧绷的、维持着完美微笑面具的神经,倏然松开了。
秦雅忽然笑了。不是那种温婉得体的、属于陈太太的笑。而是一种极淡、极冷、甚至带着一丝奇异解脱感的笑。那笑容在她精致的妆容上绽开,却让近在咫尺的陈默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悸。
她抬起手,动作异常缓慢而清晰。不是去整理鬓发,也不是去擦拭可能并不存在的泪痕。她只是微微侧过头,目光平静地、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最后看了陈默一眼。那眼神里,没有了爱,没有了恨,没有了委屈,只剩下一种彻底的了悟和一种即将斩断一切的决然。
然后,她什么也没说。
没有预想中的哭诉、争吵、辩驳。她只是轻轻地、坚定地,将自己一直挽在陈默臂弯里的手,抽了出来。
丝绸手套滑过昂贵西装的袖口,发出细微的、如同告别般的沙沙声。
在陈默错愕、惊疑、继而转为难以置信的暴怒目光中,在周围一些宾客开始投来的、充满讶异和探究的视线里,秦雅挺直了背脊。她脸上那抹奇异的、冰冷的笑容甚至没有消失,反而加深了一点,带着一种凛然的、近乎悲壮的平静。
她不再看陈默一眼,也彻底无视了周围聚焦过来的目光。像一个终于卸下了沉重戏服、走下舞台的演员,她转过身,脊背挺得笔直如剑,高跟鞋踩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稳定、一声接着一声的叩响。
那叩响声,不疾不徐,穿透了宴会厅里逐渐响起的低语和爵士乐慵懒的旋律,如同一种宣告,一种无声而决绝的宣判。
她朝着那扇象征着浮华与虚妄的巨大宴会厅出口,一步一步,头也不回地走去。将那满场的星光、那价值连城的珠宝、那令人窒息的陈太太光环,以及身后那个男人瞬间变得铁青扭曲的脸和即将爆发的雷霆之怒,统统抛在了身后。
每一步落下,都像是踩碎了过往七年的幻梦。身后的喧嚣和那道几乎要将她后背灼穿的目光,都被那扇缓缓合拢的沉重门扉彻底隔绝。
走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吸走了所有声音,只剩下她自己清晰得有些过分的呼吸和心跳。秦雅没有回头,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径直走向电梯间。冰冷的金属电梯门映出她此刻的模样:妆容依旧精致,华服依旧闪耀,只是那双眼睛,像被冰水彻底洗过,沉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手机在精巧的手包里震动起来。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她直接按了关机键,屏幕彻底暗了下去。
电梯平稳下行,数字飞快地跳动着。失重的感觉传来,秦雅却觉得身体里某个沉重的部分,正在被一点点剥离。走出酒店金碧辉煌的大堂,夜风带着初秋的凉意扑面而来,吹散了身上沾染的香水与雪茄的混合气味。她深深吸了一口这清冽自由的空气,走到路边。
一辆黑色的网约车无声地滑停在她面前。司机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这位深夜独自离开顶级宴会、衣着华贵却神情冰冷的女士。
去枫林公寓。秦雅拉开车门坐进去,声音平静无波,报出了那个婚前购置、几乎已被遗忘的小公寓地址。
车子汇入城市的车流。窗外流光溢彩的霓虹飞速掠过,在秦雅沉静的侧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她没有看手机,没有流泪,只是安静地看着窗外飞逝的夜色。指尖无意识地抚摸着左手无名指根部,那里被钻戒长久覆盖留下的浅白色戒痕,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微泛白。
回到那间久无人居、落满灰尘的四十平米小公寓,秦雅做的第一件事,是反锁了门。然后,她走到狭小的浴室,拧开淋浴的冷水开关。冰冷刺骨的水流瞬间倾泻而下,将她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昂贵的礼服紧紧贴在身上,沉重而冰冷。她闭着眼,任由冷水冲刷,仿佛要洗掉这七年沾染的所有尘埃、所有屈辱、所有不属于秦雅的印记。
冰冷的水流中,身体在微微颤抖,心却前所未有地平静和坚定。
洗完澡,换上箱底翻出的、洗得发白的旧T恤和运动裤,秦雅坐在布满灰尘的小书桌前。她打开那台同样蒙尘的旧笔记本电脑,屏幕幽幽亮起。登录邮箱,手指在键盘上悬停了几秒,然后,坚定地敲下了一封新邮件。
收件人:陈默
主题:离婚协议
正文只有一行字,简洁,冰冷,毫无转圜余地:
协议已拟好,明日十点,西城律所,签字。
点击,发送。
做完这一切,她关掉电脑,走到唯一的小窗边。窗外是城市普通的居民楼灯火,远不如顶层的豪宅俯瞰全城那般壮阔,却带着一种真实而温暖的烟火气。
秦雅静静地站着,看着那片万家灯火。
身后,是刚刚被她亲手斩断的、金丝编织的牢笼。前方,是未知的、布满荆棘却也通往自由的荒野。
她知道自己一无所有了,除了这具被冷水冲刷得微微颤抖的身体,和一颗在废墟上重新开始跳动的心。但奇怪的是,她并不害怕。一种沉寂了太久的力量,正从那个被掏空又被冰封的地方,缓慢而坚定地复苏。
手机在寂静中再次疯狂震动起来,屏幕在黑暗中执着地亮起又熄灭,显示着同一个名字。秦雅没有回头,目光依旧沉静地落在窗外的灯火阑珊处。
直到那震动终于耗尽力气,彻底归于沉寂。
黑暗的房间里,只剩下她平稳的呼吸声。
新的纪元,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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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重逢之光
三年后。深城国际金融中心,118层。
云梭科技B轮融资成功庆功酒会正在寰宇之巅宴会厅举行。巨大的环形落地窗外,是这座超级都市最璀璨的夜景,整条蜿蜒的星河仿佛被踩在脚下。厅内,水晶灯的光芒与香槟塔折射的光晕交织,空气里浮动着成功的喜悦、资本的气息以及精心调制的鸡尾酒香。衣冠楚楚的投资人、意气风发的创业者、嗅觉敏锐的媒体人穿梭其中,低声谈笑间涌动着无形的财富暗流。
陈默端着香槟杯,站在人群相对核心的位置。他一身深色Brioni定制西装,身姿挺拔,脸上带着成功人士特有的、从容而略带矜持的笑容。作为云梭科技本轮融资的重要领投方启明资本的合伙人,他无疑是今晚的焦点之一。三年前,他如愿以偿地坐上了MD的位置,事业版图持续扩张,启明资本在他的主导下,接连投中了几家明星企业,风头正劲。
陈总,恭喜恭喜!云梭这一轮估值真是漂亮,启明眼光独到啊!一位相熟的券商老总满面红光地走过来碰杯。
张总过奖,是云梭团队确实过硬,我们只是顺势而为。陈默笑容得体,举杯轻抿一口,举手投足间是久居上位的自信。
陈总谦虚了!谁不知道您现在是投哪哪火下一轮有什么好项目,可别忘了提携老兄弟啊!另一位科技公司的CEO也凑了过来,语气热络。
陈默游刃有余地应酬着,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全场。这种掌控感,这种被簇拥、被仰视的感觉,正是他多年来孜孜以求的。他喜欢站在高处,喜欢一切尽在掌握。包括三年前那场婚姻的意外变故,虽然最初让他措手不及甚至暴怒,但如今看来,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没有牵绊,他反而能更专注于事业的攻城略地。秦雅那个名字和那段过往,早已被他尘封在记忆最不起眼的角落,如同处理掉一份不再有价值的过期合同。
各位尊敬的来宾,女士们,先生们!云梭科技年轻的CEO充满激情的声音通过麦克风响彻全场,非常感谢大家今晚莅临!云梭能走到今天,离不开所有合作伙伴的鼎力支持!尤其要隆重感谢我们B轮的最大支持者,也是给予我们初创期最关键天使投资的‘Qin
Capital’!
全场掌声雷动,灯光也随之聚焦到发言台。
CEO的声音更加激动:下面,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有请Qin
Capital的创始人、云梭科技的伯乐——秦雅女士!
秦雅两个字,如同两颗精准的子弹,毫无预兆地穿透喧嚣的掌声,狠狠击中了陈默的耳膜。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握着香槟杯的手指猛地收紧,冰凉的液体因为突如其来的力道微微晃荡,险些溅出。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怎么可能重名还是…
就在他大脑一片空白,无法做出任何反应的瞬间,宴会厅入口处,一道身影在聚光灯和全场目光的追随下,从容不迫地走了进来。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被按下了慢放键。
来人穿着一身剪裁堪称艺术品的象牙白斜肩礼服,流畅的线条勾勒出纤细而有力的身形,既不过分张扬,又气场十足。乌黑的秀发利落地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颈项,没有佩戴任何繁复的珠宝,只在耳垂点缀着两粒光华内敛的珍珠。她的妆容精致而干净,眉眼间褪去了曾经刻意维持的温婉柔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后的沉静、锐利,以及久经沙场磨砺出的、举重若轻的从容。
不是重名。
那张脸,即使隔了三年时光的打磨,即使气质已天翻地覆,陈默也绝不会认错。
是秦雅!
她脸上带着淡淡的、职业化的微笑,步履从容,如同走在自己的领地。每一步落下,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都清晰地叩在陈默骤然失序的心跳上。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在掠过他所在的方向时,没有丝毫停顿,仿佛他只是背景板中一个无关紧要的像素点。
她径直走向发言台,与热情洋溢的CEO握手,然后从容地接过了麦克风。
感谢李总,感谢云梭团队。她的声音透过顶级音响传遍全场,清晰、稳定、带着一种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力量,与陈默记忆中那个温软甚至带着怯懦的声音判若两人,三年前,我第一次看到云梭的技术demo和那份充满赤诚却略显稚嫩的商业计划书,打动我的,不仅是技术的潜力,更是这支团队眼里燃烧的火焰和解决问题的执着。Qin
Capital相信有梦想并愿意为之付出非凡努力的人。恭喜云梭,这只是开始。
她的发言简洁有力,没有多余的煽情,却字字落在关键处,引得台下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不少投资人低声交流着,目光中充满赞赏。
陈默僵在原地,像一尊被突然冻结的雕塑。手中的香槟杯冰冷刺骨,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部,又在瞬间褪去,留下一种失重的眩晕和刺骨的冰凉。周围那些刚才还对他热络恭维的声音,此刻仿佛都变成了模糊的噪音。他的目光死死钉在台上那个光芒四射的女人身上,试图从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上,找到一丝过去的痕迹,找到一丝能证明自己并非身处荒谬梦境的证据。
没有,只有一种脱胎换骨后的强大和从容。
那身象牙白的礼服,在璀璨灯光下散发着柔和却不容忽视的光泽,竟让他莫名地想起三年前那个慈善晚宴上,她最后离开时穿的那件黑色Armani
Privé…
一种被命运嘲弄的荒谬感,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惊愕和被彻底颠覆认知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秦雅简短有力的发言结束,在一片掌声中走下台。她没有走向核心的VIP区,而是端着侍者递来的香槟,姿态优雅地走向了靠近落地窗、相对安静的一隅。几位显然身份不低的投资人立刻主动迎了上去,与她低声交谈起来。她微微颔首,侧耳倾听,偶尔发表意见,姿态谦和却又带着一种主导话题的无形气场。
陈默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几乎是凭借着一种本能,拨开身前挡路的人,脚步有些虚浮地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他必须确认!必须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雅!他终于走到了她的面前,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完全失去了平日的沉稳。
正与秦雅交谈的几位男士被打断,有些诧异地看向这位突然闯入、神色明显不对的启明资本合伙人。
秦雅闻声,缓缓转过身,她的目光平静地落在陈默脸上,如同看着一个初次见面的、需要评估的商业对象。那眼神里没有惊讶,没有怨恨,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纯粹的、带着距离感的审视。那目光像一面冰冷的镜子,清晰地映照出陈默此刻的失态。
陈总她开口,声音平和,带着恰到好处的、对待商业伙伴的疏离客气,有事
这一声陈总,如同又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陈默心口。他所有的质问和惊愕,都在这无比自然又无比疏远的称呼里,被堵在了喉咙口。他张了张嘴,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遥远的脸,看着她眼中那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一时间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你…你怎么会…他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声音干涩得厉害,Qin
Capital…是你
他还是无法相信,那个需要他花钱雇来打工的前妻,会摇身一变成为掌控着数亿美金、能决定像云梭这种明星企业生死的神秘天使投资人!
秦雅看着他脸上混杂着震惊、困惑、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唇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那弧度极淡,转瞬即逝,快到让人以为是错觉。
是我。她回答得异常简洁,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随即,她微微侧首,对旁边一位助理模样的干练年轻女士示意了一下,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稳:Vivian,麻烦你跟进一下刚才和吴总谈的医疗AI基金细节,初步备忘录下班前发我。
好的,秦总。助理Vivian立刻应声,迅速记下。
秦雅这才重新将目光转向陈默,仿佛处理完一件微不足道的公事。她优雅地举起手中的香槟杯,杯壁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金光,脸上是无可挑剔的、属于投资人秦雅的标准社交微笑。
陈总,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背景的嘈杂,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从容,甚至一丝几不可闻的、释然的意味,好久不见。
那杯沿,在璀璨的灯光下,泛着冰冷而遥远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