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扇沉重的木门在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门外浓雾弥漫、鬼影憧憧的世界。
门轴转动时没有发出丝毫声响,仿佛被无形的手温柔地托着关闭。
门内的庭院,死寂得令人心悸。
青石板铺就的小径湿漉漉的,反射着惨淡的、不知从何处透下的微光。
小径两旁是枯败的草木,枝桠扭曲如鬼爪,叶片早已落尽,只剩下光秃秃的黑色枝条指向浓雾笼罩的天空,形态却异常整齐,如同被无形的剪刀精心修剪过。
浓得化不开的雾气在这里沉降、堆积,如同凝固的灰白色棉絮,视线只能勉强穿透几米远。
空气冰冷刺骨,带着浓郁的陈年香灰味、腐朽木料的气息和泥土深处渗透出来的、如同铁锈般的腥甜。
管家柒无声地落后我半步,那身漆黑的寿衣几乎与周围的阴影融为一体。
他青白僵硬的脸上,漆黑无光的眼珠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缓缓扫视着浓雾中若隐若现的庭院轮廓,每一丝细节都不放过。
他的姿态看似恭谨,但周身弥漫着一种如同绷紧弓弦般的警惕,仿佛随时能爆发出致命的攻击。
雇主,此间有异。
他金属摩擦般的声音压得极低,在绝对死寂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晰,守护灵虽退,怨念沉积如渊。小心脚下。
我微微点头,目光锐利如鹰隼,同样感知到这片祖宅庭院绝非善地。
那守护灵贪婪的谄媚之下,是沉淀了不知多少岁月的阴冷和诡谲。
脚下的青石板看似平整,但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踩在某种沉睡巨兽的皮肤上,能感受到一种微弱的、带着恶意的脉动。
循着记忆中和父亲描述过的模糊印象,我沿着小径向前。
浓雾在身前缓缓分开,又在身后悄然合拢。
小径的尽头,便是苏家祖宅的本体。一座在浓雾中沉默矗立的三进老宅。
青砖灰瓦,飞檐斗拱,岁月在其表面留下了深刻的蚀痕,许多砖瓦已经残破,爬满了深色的苔藓和枯死的藤蔓。
门窗紧闭,窗纸早已风化殆尽,只留下一个个黑黢黢的洞口,如同无数双空洞的眼睛,在浓雾中冷冷地注视着闯入者。
整座宅邸散发着一种腐朽、沉重、却又带着某种顽固生命力的矛盾气息。
宅邸正门紧闭,同样是厚重的木门,门环是两只造型更加古朴、带着狞厉之气的青铜兽首,兽瞳处镶嵌着两颗黯淡无光的墨绿色石头。
就在我们距离正门还有十步左右时——
沙沙…沙沙沙…
一阵极其轻微、如同无数细小的虫豸在枯叶上爬行的声音,从前方的石板地面下传来!
声音密集而粘腻,瞬间充斥了整个死寂的庭院!
管家柒猛地踏前一步,挡在我身前!
他漆黑的瞳孔骤然收缩,死死盯着前方地面!
只见小径尽头、祖宅正门前的青石板上,那些沉积了不知多少年的灰尘和湿滑的苔藓,如同被煮沸般蠕动起来!
紧接着,一缕缕粘稠的、散发着浓烈腥臭的墨绿色液体,如同无数条细小的毒蛇,从石板缝隙、苔藓深处、甚至墙壁的砖缝中钻涌而出!
这些墨绿色的粘液迅速汇聚、扭曲、凝结!
眨眼间,便在正门前那片不大的空地上,凝聚成十几个扭曲的、不成人形的东西!
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如同半融化的蜡像,勉强能看出四肢和头颅的轮廓。
通体由不断流淌、滴落的墨绿色粘液构成,表面鼓起一个个不断破裂又重生的脓包,脓包破裂时溅射出同样腥臭的液体。
它们的脸上,只有三个不断旋转的、深不见底的黑色旋涡,代替了眼睛和嘴巴的位置。
一股强烈的怨恨、痛苦和腐朽的气息,如同实质的冲击波,从这些粘液怪身上散发出来!
【秽泥怨傀】!
诡财系统的冰冷提示瞬间在脑中闪现:
【苏氏祖宅怨气沉积所化低阶守护体,无灵智,攻击一切非纯血或未获许可之活物。弱点:惧阳、惧净、惧极阴之物。】
这些秽泥怨傀甫一成型,那三个不断旋转的黑色旋涡便齐刷刷地盯住了我和管家柒!
没有嘶吼,没有咆哮,它们只是如同被无形丝线牵引的提线木偶,迈着僵硬而迅捷的步伐,拖着身后粘稠的墨绿色轨迹,无声地、带着浓烈的杀意,猛扑过来!速度极快!
十几道散发着恶臭的墨绿色身影,如同离弦之箭,瞬间跨越了十步的距离!
腥风扑面!
管家柒冷哼一声,那声音如同两块生铁狠狠刮擦!
他那只苍白的手闪电般抬起,五指张开,对着猛扑而来的秽泥怨傀群,凌空一抓!
嗡!
一股远比之前对付哭丧妇时更加强横、更加冰冷的无形力场骤然降临!
空气仿佛瞬间被冻结成坚冰!
冲在最前面的几个秽泥怨傀,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布满冰刺的墙壁!
噗!噗噗噗!
粘液飞溅!
它们的身体被无形的巨力狠狠挤压、撕裂、冻结!
墨绿色的粘液在半空中就凝结成了散发着寒气的冰渣,噼里啪啦地碎裂散落!
连它们体内那代表怨念核心的黑色旋涡,都在恐怖的极寒下瞬间凝固、崩解!
然而,管家柒的眉头却微微一蹙!
他那毫无波澜的脸上,第一次显露出一丝…厌恶
只见那些被冻结撕裂的秽泥怨傀,崩散的粘液冰渣并未彻底失去活性!
它们落在地上,如同拥有生命的墨绿色水银,竟蠕动着重新汇聚!
甚至吸收了旁边未被冻结的同伴滴落的粘液!
眨眼间,又有七八个新的、体型稍小但数量更多的秽泥怨傀重新凝聚成型!
而且,它们身上散发出的怨毒气息,似乎比之前更加强烈了几分!
杀不死!或者说,常规的物理攻击和能量冲击,对这种纯粹由怨念秽气凝聚的怪物效果极其有限!它们能不断再生、分裂!
剩下的秽泥怨傀,无视了同伴的死亡,更加凶猛地扑来!
墨绿色的粘液手臂如同鞭子般甩出,带着腐蚀空气的腥臭,直取管家柒和我!
管家柒周身弥漫的黑色丝线瞬间暴涨,如同无数条择人而噬的毒蛇,准备进行更彻底的绞杀。
但我知道,这样下去只会消耗他的力量,甚至可能引来庭院深处更恐怖的东西。
时间!
我需要的是时间!
秘宝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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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那些散发着浓烈怨毒、不断再生的墨绿色怪物,一个念头如同闪电划过脑海——它们怕什么
系统提示:惧阳、惧净、惧极阴之物!


此时此地,绝无可能。
极阴之物
我身上,最多的就是什么
冥币!
念头落定,没有丝毫犹豫!
我再次伸手入怀,这一次,直接掏出了厚厚一沓!
数十张枯黄的、印着天地银行和十亿面额的冥币!
如同握着一叠枯叶。
没有点燃!
没有吹气!
在管家柒略显诧异的目光中,在那些秽泥怨傀即将扑到眼前的刹那——
我手臂猛地一挥,如同天女散花!
唰!
数十张沉甸甸的冥币,带着破空之声,如同金色的枯叶蝶,瞬间激射而出!
精准地、覆盖性地,射向每一个猛扑而来的秽泥怨傀!
有的直接拍在它们粘稠的脸上,有的嵌入它们流淌的身体,有的则飘落在它们前进的路径上!
嗤嗤嗤嗤——!!!
仿佛烧红的烙铁按进了雪堆!
又如同浓硫酸泼洒在血肉之上!
当那些枯黄的冥币接触到秽泥怨傀身体的瞬间,剧烈的反应发生了!
墨绿色的粘液如同遇到了克星,疯狂地翻滚、沸腾、冒出大股大股浓烈的、散发着恶臭的黑烟!
冥币上的墨字——天地银行、冥府通宝、十亿以及那骷髅城池的图案,如同活了过来,散发出一种幽暗、冰冷、带着无上威严的光芒!
这光芒并不耀眼,却带着一种绝对的、不容亵渎的秩序之力!它如同无形的火焰,灼烧着秽泥怨傀体内最根本的怨念秽气!
呃啊——!!!
这一次,秽泥怨傀终于发出了声音!
那是无数怨魂被彻底净化、被强行拖入冥府秩序时发出的、混杂着痛苦、解脱和极度恐惧的凄厉尖啸!
不再是无声的扑杀!
它们的身体在冥币光芒的照射下,如同烈日下的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消融、蒸发!
那些旋转的黑色旋涡发出不甘的尖鸣,疯狂扭曲,试图抵抗那源自冥府通宝的无上威严,却如同螳臂当车,被那幽暗的光芒一寸寸碾碎、净化!
几秒钟!仅仅几秒钟!
气势汹汹扑来的十几个秽泥怨傀,连同地上那些试图重新汇聚的粘液冰渣,在数十张冥币散发的幽暗光芒笼罩下,如同被投入熔炉的蜡像,彻底融化、蒸发!
原地只留下一滩滩迅速干涸、失去所有活性的墨绿色污渍,以及空气中弥漫的、更加浓郁的焦糊恶臭!
庭院再次陷入死寂。只有那几十张散落在地上的冥币,依旧散发着幽幽的、令人心悸的微光。
诡财系统冰冷的提示如约而至:
【支付成功。净化‘秽泥怨傀’x17。扣除费用:170,0000元(冥府通宝)。账户余额:8,720,000,000元。】
一百七十万。
清场费。
我微微喘息,看着地上那些迅速失去光泽的冥币。
它们完成了使命,上面的墨迹似乎都黯淡了一些。
管家柒缓缓收回弥漫的黑色丝线,那双漆黑无光的眼珠扫过地上残留的污渍和冥币,又落到我脸上,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刚才的厌恶之色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
对更高效率手段的认可
障碍清除。
再无阻拦。
我迈步上前,踏过地上残留的污迹,径直走到祖宅紧闭的正门前。
门环上的青铜兽首冰冷刺骨。
我伸出手,这一次,没有遇到任何排斥。
指尖触碰到兽首冰冷的表面,用力一推。
嘎吱——
沉重而干涩的木轴转动声响起,带着积压了不知多少年的尘埃。
祖宅的正门,带着浓重的历史尘埃气息,缓缓向外敞开。
一股更加陈旧、更加阴冷、混杂着书卷霉味、尘埃和某种奇异香料残留的气息,扑面而来。
门内,并非想象中的漆黑一片。
借着庭院里惨淡的微光,勉强能看到门内是一个极其宽敞的厅堂。
厅堂的格局方正,地面铺着巨大的青石板,打磨得光滑,却布满岁月的痕迹。
高大的梁柱支撑着屋顶,上面似乎雕刻着繁复的图案,但隐没在深沉的黑暗里,看不真切。
厅堂深处,靠墙的位置,隐约可见一张巨大的、蒙着厚厚灰尘的供桌轮廓。
厅堂两侧,是通往内宅的月洞门,门内同样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整个空间异常空旷,死寂得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回音。
然而,就在这死寂之中,在厅堂最中央的位置,在那光滑的青石地板上——
一道身影,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不是活人。
甚至不是之前遇到的那种扭曲的怪物。
那是一尊…纸人。
它的高度几乎与真人无异,由某种坚韧而挺括的、泛着惨白光泽的厚纸扎成。
纸人的身形被塑造得十分匀称,穿着一身同样由纸糊成的、极其考究的…古代官袍
袍服的颜色是沉郁的靛蓝色,用金粉勾勒出繁复的云纹和仙鹤图案,细节精致得令人发指。
腰间束着一条纸质的玉带,上面还点缀着几颗用劣质玻璃珠模拟的宝石。
它的脸上,用浓墨重彩描绘出五官。
眉毛斜飞入鬓,眼睛狭长,眼珠是用两粒漆黑的、毫无光泽的圆形石头镶嵌而成。
鼻子高挺,嘴唇薄而紧抿,涂着鲜艳的朱砂红。
整张脸的表情,是一种凝固的、居高临下的威严和冷漠。
这纸人静静地站在那里,双手拢在宽大的纸袖之中,微微低垂着头,仿佛在沉思,又仿佛在假寐。
它周身没有任何活物的气息,也没有怨灵的阴冷感,只有一种纯粹的、属于死物的沉寂。
但它站在那里,却仿佛成了整个空旷厅堂的绝对中心,一种无形的、沉甸甸的威压,如同水银般弥漫在空气中,让踏入此间的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心生敬畏,甚至…恐惧。
它挡在通往内宅的必经之路上,如同一位沉默的守门人。
管家柒在我踏入厅堂的瞬间,便已如临大敌!
他那青白僵硬的脸上,肌肉绷紧到了极致,那双漆黑无光的眼珠死死锁定着厅堂中央的纸人,瞳孔深处第一次流露出一种极其强烈的、名为忌惮的情绪!
他周身弥漫的黑色丝线无声地翻涌、凝聚,比面对守护灵时更加凝练、更具攻击性!
他微微弓起身体,如同一头遇到天敌的猎豹,将我严密地护在身后!
雇主,小心!
管家柒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带着一丝金属摩擦的尖锐。
‘镇宅灵官’!
苏家以秘法点化供奉的护宅灵体!
非邪非祟,乃受香火敕封之灵!
其力…源自此宅之根本!
镇宅灵官
受香火敕封的灵体
不是怨灵,而是类似家神的存在
我心头一凛。
难怪管家柒如此忌惮!
对付邪祟怨灵,他或许有克制手段,但面对这种受家族世代供奉、与祖宅本源相连的正神。
他那源自冥府的力量,很可能不仅无效,甚至可能引发更强烈的反噬!
那纸人灵官依旧纹丝不动,如同真正的雕塑。
但它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沉甸甸的威压,却如同无形的潮水,随着我们的踏入,一波强过一波地涌来!
空气变得粘稠,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巨大的阻力。
它那双用漆黑石头镶嵌的眼睛,明明没有任何光泽,却让人感觉正被一双冰冷无情的目光穿透灵魂,审视着血脉的纯度、来意的善恶。
硬闯
看管家柒的反应,代价恐怕难以承受。
沟通
如何与一尊纸人沟通
我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这空旷死寂的厅堂,最终落在那张位于厅堂深处、蒙着厚厚灰尘的巨大供桌上。
供桌上方,墙壁上似乎挂着一幅巨大的、同样被灰尘覆盖的卷轴画像,看不清内容。
供桌之上,空无一物,只有厚厚的积灰。但在供桌前方,靠近地面的位置,摆放着一个同样落满灰尘的…蒲团
蒲团
跪拜
一个模糊的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香火敕封!
它力量的根源,是苏家的香火供奉!
那么,沟通的方式…
心念急转,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那沉甸甸的威压带来的不适感。
在管家柒极度警惕和不解的目光注视下,我没有试图靠近那尊纸人灵官,也没有走向供桌。
我再次伸出了手。
这一次,没有掏出厚厚一沓。
我的指尖,只夹着一张冥币。
天地银行。
十亿面额。
序列号:000016。
枯黄的纸页,在昏暗的光线下,那狰狞的墨字和骷髅城池图案,散发着幽幽的寒意。
然后,在管家柒骤然收缩的瞳孔注视下,在那尊纸人灵官无形威压如同山岳般笼罩过来的瞬间——
我没有点燃它,也没有将它掷出。
我做出了一个极其诡异、却又带着某种古老仪轨感的动作。
我双手恭敬地捧着这张枯黄的冥币,如同捧着一件稀世珍宝,然后,对着厅堂中央那尊散发着沉凝威压的纸人灵官,对着那空无一物、积满灰尘的巨大供桌,对着那幅隐藏在尘埃后的卷轴画像——
深深地,弯下了腰!
一个标准而庄重的——鞠躬!
动作缓慢,姿态虔诚。
仿佛在祭拜祖先,又仿佛在供奉神明。
就在我弯腰鞠躬,将那张十亿冥币呈向供桌和纸人灵官的刹那!
异变陡生!
嗡——!
整个祖宅厅堂,猛地一震!
地面上的积尘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掀起,形成一圈微小的气浪!
厅堂深处,那张巨大的供桌之上,厚厚的灰尘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瞬间拂去!
露出了下方光滑如镜、散发着温润光泽的深色木料!
更令人惊骇的是,供桌上方那幅被灰尘覆盖的巨大卷轴画像,竟无风自动,缓缓地、无声地向两侧展开了一小截!
展开的部分,露出画卷的一角。
那似乎描绘着一位身着帝王衮服、面容模糊不清、端坐于云端的身影,周身环绕着日月星辰,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统御诸天的威严气息!
仅仅只是画卷展开一角透出的气息,就让整个厅堂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而厅堂中央,那尊一直如同死物的纸人灵官,在画卷展开的瞬间,猛地抬起了它一直低垂的头颅!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枯枝折断的声响,从它自直的脖颈处传来!
它那张用浓墨重彩描绘的、威严冷漠的脸上,那双由漆黑石头镶嵌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
不是光芒。
而是两点极其深邃、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纯粹黑暗!
如同两个微型黑洞,镶嵌在惨白的纸脸上!
一股远比之前强烈百倍、如同实质般的恐怖威压,如同苏醒的远古巨兽,轰然降临!
整个厅堂的空气瞬间变得如同水银般沉重!
墙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灰尘簌簌落下!
管家柒闷哼一声,身体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猛地向后踉跄一步!
他周身弥漫的黑色丝线疯狂涌动,发出刺耳的尖啸,竭力抵抗着这源自祖宅本源、受画卷气息加持的恐怖威压!
他青白的脸上,第一次显露出吃力的神色!
那纸人灵官抬起的头颅,那双深不见底的黑洞之眼,精准地锁定了我!
更准确地说,是锁定在我双手恭敬捧起的那张枯黄的十亿冥币之上!
它那涂着鲜艳朱砂的、薄薄的纸质嘴唇,竟然极其细微地、如同抽搐般,向上扯动了一下!
一个极其沙哑、干涩、仿佛两块朽木摩擦、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威严的声音,直接在厅堂中、在所有人的灵魂深处响起:
【天…地…通…宝…】
【善…】
最后一个善字落下,那如同山岳般压在所有人身上的恐怖威压,如同退潮般瞬间消散!
厅堂内沉重的空气骤然一轻!
纸人灵官眼中那两点吞噬光线的纯粹黑暗,缓缓熄灭,重新变回毫无光泽的漆黑石头。
它那抬起的手臂,极其僵硬地、缓缓地抬了起来,拢在纸袖中的手伸出——那也是一只由纸糊成、涂着肉色颜料的手。
它的手,指向厅堂左侧的一个月洞门。
然后,它那僵硬的身体,竟然极其缓慢地向旁边横移了一步!
无声无息,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平移开。
它让开了通往左侧内宅的道路!
与此同时,我脑海中,诡财系统的提示冰冷闪过:
【支付成功。获得‘镇宅灵官’许可通行。扣除费用:1,000,000,000元(冥府通宝)。账户余额:7,720,000,000元。】
十亿。买一个侧身让路。
我缓缓直起身,看了一眼手中那张冥币。
它依旧枯黄,但上面的墨迹似乎更加深沉了一些。
再看向那尊重新垂下头颅、恢复成死物雕像般姿态的纸人灵官,以及它让开的那条通往左侧月洞门的幽深路径。
管家柒周身翻涌的黑色丝线缓缓平息,他站直身体,青白的脸上依旧凝重,但那份忌惮已转化为深深的戒备。他无声地跟在我身后,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那条被让出的通道。
没有犹豫。
我抬步,踏上了那张光滑的青石板地面,径直走向纸人灵官指向的、通往左侧内宅的月洞门。
就在我的身影即将没入月洞门后那片更加深邃的黑暗时,身后,那纸人灵官干枯朽木般的声音,再次在灵魂深处极其微弱地响起,带着一种难以捉摸的意味:
【宝…在…西…厢…静…室…】
声音袅袅消散。
我脚步未停,身影彻底融入月洞门后的黑暗之中。
管家柒如同最忠诚的阴影,紧随其后。
厅堂内,只剩下那尊垂首而立的纸人灵官,以及供桌上那幅展开了一角、透出无上威严的帝王画卷。
尘埃缓缓飘落,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威压从未存在过。
未完待续…
【第二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