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净身出户的真相
老公让我签净身出户协议那天,小三的产检单从口袋里掉了出来。
我当场撕碎协议,指着她隆起的肚子冷笑:恭喜,六个月后你男人就成穷光蛋了。
所有人都笑我疯了。
三个月后,前夫和小三挺着肚子被查封豪宅。
他跪在泥泞里扯我衣角:你怎么会有证据……
2
撕碎协议的决裂
我碾碎烟蒂:孩子生下,你的牢也坐定了。
冰冷的实木桌面纹路硌着手心,透出一种与这奢华顶层公寓格格不入的凉意。那份自愿放弃婚后所有财产声明书的A4纸,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割裂了我视线里的光线,也割裂了我对这个叫陈哲的男人的最后一点认知。纸面正中,许然后面留出的空白,正张着嘴,无声地等待我签下自己的名字,吞掉十年婚姻,吞掉我为这个家耗尽心血换来的一切。
签了吧,许然。陈哲的声音从对面传来,疲惫里透着一种令人心寒的不容置喙。他甚至没看我,视线漫无目的地扫过窗外一线江景璀璨的灯火,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份无关紧要的报表。折腾对你没好处,闹开了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他今天格外烦躁,比平时更甚。大概是因为这份协议终于被摊到了明面上。过去几个月,他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身上总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甜腻香水味,我用过最贵的香水都不是这种调。争吵变得频繁,每次争执他眼里那份毫不掩饰的厌倦和冷漠,都像冰锥一样扎在我心上。直到上周,他把这份东西冷冷拍在我面前,逼我认清现实。
我指尖颤抖着,几乎拿不稳面前那支昂贵的钢笔。笔是结婚十周年我送他的限量版,笔身镶着乌木,握在手心本该是温润踏实的。此刻却只觉得沉重,沉重得几乎要把我的骨头压碎。脑子里嗡嗡作响,像是有一千只马蜂在疯狂撞击耳膜。十年。整整十年。从他一无所有跟着他创业,陪他啃面包住地下室,到如今坐拥这估值数亿的公司、这套俯瞰大半个城市的顶层豪宅……我付出的一切,青春,心血,甚至牺牲了生育的机会成全他的事业版图,最后就值这么几张轻飘飘的、榨干骨血的纸
我的沉默和身体的颤抖似乎被误解成了另一层含义。陈哲终于转过头,目光落在我脸上。那双曾经也盛满过热情和爱慕的眼睛,此刻却像是蒙了一层擦不亮的灰。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他试图缓和,语气却干涩如同念诵公文,但你放心,我会给你一笔安顿费,保证你以后衣食无忧……他说这话时,下意识地抬手,似乎想松一松束缚着脖颈的领带,另一只手习惯性地往西装外套口袋深处探去,大概是烟瘾犯了。
就在他伸向口袋的瞬间,身体一个小小的趔趄。动作幅度并不大,像是在光滑的地板上微微打滑了一下。伴随着这微小晃动,啪的一声轻响。一张带着折痕、明显被揉捏过多次的纸片,从他那件量身定制、价值不菲的西装内侧口袋滑落出来,仿佛一片枯叶般,飘飘荡荡,慢悠悠地,掉落在光滑冰冷如镜的大理石地砖上。
那纸片边缘微微卷起,一角印着某个熟悉的、本市最顶尖妇产医院的蓝色徽标。我的目光像被磁石牢牢吸住,精准地捕捉到了纸片下缘清晰的打印字体——产前检查报告单,姓名栏:苏薇薇。然后,我的视线猛地定格在报告单中央位置那几行刺眼的黑体字上:
孕周:28周+3天
胎儿发育情况:良好
预计分娩日期:××××年××月××日
轰——
脑海里那根绷紧到了极致、已经发出哀鸣的弦,彻底崩断了。时间凝固,周围的一切瞬间失声、失焦。昂贵的意大利沙发、流光溢彩的水晶吊灯、落地窗外那片价值连城的璀璨灯火……全都在刹那间褪去了所有颜色和意义,沦为一片模糊混沌的背景板。只有地板上那张薄薄的纸,带着恶魔的印记,散发着冰冷又灼热的死亡气息,狰狞地占据了我全部的视野和灵魂。
28周零3天算起来,正是陈哲开始夜不归宿、指责我多疑敏感的时期!我为了他的事业心,推迟了一次又一次的生育计划,熬成了别人眼中的高龄难孕。每一次希望落空的检查和诊疗,背后都是他看似体谅、实则日益累积的不耐烦。原来……原来在我因为一次医疗事故被宣告几乎不可能自然受孕、独自在医院走廊心如死灰的时候,他怀里搂着的,已经是这个苏薇薇了还如此迫不及待地,等不及我签下这吸血的卖身契,就要让那孩子名正言顺地来继承本属于我的一切
一股滚烫的血气猛然涌上喉咙,带着浓重的铁锈味,烧得我五脏六腑都在剧烈痉挛。痛!撕心裂肺的痛!但比剧痛更凶猛、更刺骨的,是从骨髓深处轰然爆发、瞬间席卷四肢百骸的滔天恨意!
所有的犹豫、颤抖、不甘,所有的委屈、恐惧和软弱,在这一刻被这股恨意烧成了灰烬。冰凉的指尖骤然变得滚烫而有力。我猛地伸出手,不是去拿起那份恶毒的净身出户协议,而是狠狠地、用尽全身力气抓住了那厚厚一叠纸的边缘!清脆刺耳的纸张撕裂声骤然响起!
刺啦——
刺啦——
刺啦——!
声音回荡在死寂空旷的客厅里,异常瘆人。我像是发了狂,机械地、一次接一次地撕扯着,雪白的纸片如同祭奠亡魂的冥纸,纷纷扬扬,在我身边凌乱飞散、跌落。
我的动作太过突兀剧烈,陈哲显然被吓了一跳,随即暴怒:许然!你他妈疯了!他猛地起身,椅腿刮擦地砖发出刺耳锐响,高大的身形立刻覆压过来,带着暴戾的气息,一把抓住了我撕扯纸张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骨头。
被他钳制的手腕传来钝痛,但我根本不在乎。另一只获得自由的手却在此刻,稳稳地、精准地指向了地面——那张静静躺在昂贵大理石上的产检单,尤其是报告单上那个清晰无比的孕周数字。
疯我猛地抬起头,迎上他怒不可遏的眼睛。脸颊上似乎有什么湿冷的液体滑过,但我没有抬手去擦,甚至连呼吸都带着冷笑的节奏。我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像淬了冰的刀锋,每一个字都带着剧毒的倒钩,精准地刺向他和他身后那个正在逐渐显形的、被骤然揭穿而脸色煞白的第三者苏薇薇:
陈哲,恭喜你啊。
我嘴角勾起一个极其扭曲的弧度,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死死地戳在苏薇薇那隔着宽松衣物已经明显能看出轮廓的小腹上,真是天大的喜讯。好好珍惜你们的孩子吧。毕竟……
我的话音一顿,视线从那个隆起的弧度缓缓上移,滑过苏薇薇惨白的脸和不知所措的眼,最终落回陈哲那张写满错愕和被冒犯的怒容上。冰冷的笑意在我脸上蔓延开,像一张绝望者带血的嘲讽面具:
——毕竟六个月后,你这位新科爸爸,就要彻底变成一个兜比脸还干净、一无所有的穷光蛋了!
时间仿佛被冻结了数秒。
陈哲的脸先是因暴怒涨红,肌肉扭曲,但在听清我后面那句赤裸裸的宣判后,那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涌上一种荒谬的苍白。他那双一直蕴藏着商人算计和冷漠的眼睛,第一次在我面前清晰地碎裂开一丝微不可察的慌乱。钳住我手腕的力道,无意识地松了一瞬。
苏薇薇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风暴吓得魂飞魄散,她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小腹,仿佛那是最后的护身符。刚才那点儿刻意营造的、未来女主人的优越感荡然无存,只剩下无助和惊恐。她的嘴唇哆嗦着,想要说什么为自己辩解的废话,却又被我这近乎咒诅的宣告惊得语无伦次,最终只是发出一声短促的、压抑的抽气:你……你胡说什么!
死寂。只有中央空调出风口微弱的风声,和地上那些碎纸片偶尔被气流掀动的细微窸窣。
哈……哈哈……
一声短促、僵硬,像是喉咙被堵住后挤出来的笑打破了沉默。是陈哲。他仿佛听到了本世纪最大的笑话,怒极反笑,那笑声里充满了被弱者不自量力挑战后的浓浓荒谬感和不屑。许然,你真是疯了!他甩开我的手腕,像是碰到了什么极脏的东西,后退一步,整理了一下被我弄皱的昂贵西装袖口,眼神里最后那点残存的耐心彻底消失,只剩下冰冷的残酷,一无所有让我变穷光蛋你这十年的安稳日子过太久了,脑子里进的水可以养鱼了是吧
他微微弯腰,捡起地上飘落的一小片纸屑,两根手指捻着,举到我眼前,如同展示一份耻辱的凭证,语气满是刻骨的轻蔑: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签了它,拿着我给你那几个‘安顿费’,滚得远远的!你还能落个体面!不签他啪地把那纸屑弹开,眼神像刀子一样剐过来,那就别怪我不念旧情!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身无分文、连本都赔光地滚蛋!
苏薇薇像是终于找到了主心骨,也找到了支撑她摇摇欲坠尊严的资本。她立刻挺直了背(尽管那动作在六神无主下显得有些滑稽),一只手依旧护着小腹,另一只手虚虚地拽住陈哲的胳膊,声音刻意拔高,带着虚张声势的尖利:就是!疯女人!阿哲的本事还用你质疑你自己生不出来,就见不得别人好!这房子、这公司、阿哲的一切,将来都是我孩子的!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放厥词!净身出户那是看在过去几年的份上给你的怜悯!别给脸不要脸!
她越说声音越大,仿佛要用这种方式驱散我冰冷预言带来的恐惧。阿哲!别理这疯子!我们走!让她自己在这里发神经!
陈哲胸膛起伏了几下,显然被我彻底的胡言乱语和苏薇薇的帮腔搅得烦躁到了极点。他最后瞪了我一眼,那眼神冷酷得像是在看一块路边的绊脚石。
我看你是魔怔了。他一把拽过地上那张产检单塞回口袋,仿佛那就是他胜利的旗帜和未来的全部希望。然后他毫不留恋地转身,几乎是推着苏薇薇的肩膀,声音冰渣一样砸落,律师明天会联系你处理干净最后的手续。这房子,以后别来了,晦气!你好自为之!
3
冷眼观背叛
沉重的实木大门被粗暴地摔上,发出砰一声巨响!那巨大的声响在整个空旷的顶层豪宅里久久回荡,震得墙壁似乎都在嗡嗡作响。
门板隔绝了他们,也隔绝了外面那个喧嚣的、虚假繁华的世界。室内瞬间只剩下死一样的寂静,与门外那虚假的繁华江景格格不入。光线似乎也被那道门瞬间抽走了大半,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流淌,如一条冰冷的星河,无声地注视着这华丽囚笼里发生的肮脏背叛和决裂。
刚才被愤怒和恨意强行支撑的身体,仿佛被瞬间抽掉了所有筋骨。尖锐的电话铃声突兀地炸响,打破了窒息的死寂,一声接一声,锲而不舍,在空旷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是陈哲的手机,他刚才走得急,落在了沙发扶手上。屏幕上跳跃的名字——王律师。
所有的伪装的坚强和冷静,在那摔门声的回响中彻底崩盘瓦解。我脱力般地,顺着光可鉴人的冰凉地砖,瘫软了下去。细碎的纸屑硌着皮肤,如同无数细密的芒刺。泪水失控地决堤,滚烫地汹涌而出,砸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晕开一个个深色的圆点。
身体蜷缩着,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深陷进自己的双臂。喉咙深处,发出破碎的、野兽受伤般压抑呜咽。十年……十年的夫妻……到头来,竟然如此不堪!为了一个怀着他孩子的年轻女人,他就能这样毫不犹豫、赤裸裸地要榨干我每一滴骨血,将我像块破抹布一样扫地出门!他的温柔,他的承诺,那些共同打拼的记忆……竟全是假象这栋用我们汗水浇灌起来的房子,此刻像个巨大的嘲讽牢笼。
恨意如同翻滚的岩浆,在冰冷的绝望之下疯狂涌动。要撕碎的不只是那份卖身契协议,更要撕碎他得意的算盘!陈哲最后那轻蔑的嘲讽和苏薇薇尖刻的帮腔,如同淬毒的钢针,深深扎进脑海。
让我身无分文赔光好自为之
我的哭声在愤怒的反刍中渐渐止歇,只剩下一阵冰冷过一阵的、断断续续的抽噎。指甲狠狠嵌入掌心,留下深深的月牙形血痕。剧痛刺激着濒临崩溃的神经。
不行。不能这样被他踩在脚下羞辱然后像垃圾一样被清理掉。
绝路我许然,从来不是只会哭泣的弱者。当年公司初创,被人设局逼债差点跳楼时,是我,连夜坐最廉价的绿皮火车横跨半个中国去找到那个失踪的合伙人,把他揪出来对质!是我,在债主带人砸了我们破办公点时挡在陈哲前面,脸上被碎玻璃划破差点破相!我为了支持他把事业做到这一步,错过了自己的最佳生育年龄,甚至因为一次疏忽导致的医疗事故被判了生育极难的刑期……
他陈哲和苏薇薇,还有那个律师,以为这就是终局认为我签下那份协议就是唯一的出路认为我只会认命他们……太不了解我了!
那通未接律师电话的提示音终于偃旗息鼓。客厅陷入一片更加凝重的死寂,只有我粗重压抑的呼吸声。一种近乎偏执的冷静,如同冰冷的潮水,慢慢吞噬了那灭顶的悲伤和愤怒,在心底最深处沉积下来,凝成黑色的、坚硬的礁石。
眼睛哭得干涩发痛,视线有些模糊。手指僵硬地摸索着。地上到处散落着被我撕碎的自愿放弃婚后所有财产声明书的纸屑。目光缓缓扫过,最终停留在一小片被扯破的碎片上。纸张边缘被撕裂,内容不完整,只残留着一行打印的铅字:
…资产保全…隐藏风险…
隐藏风险心脏毫无预兆地狠狠一跳!
这四个字,像一根带着细微电流的针,猛地刺穿了我被恨意填满的混沌思维!
一些尘封的记忆碎片,瞬间被点亮!
深夜。陈哲烂醉如泥地被司机送回来,嘴里含糊不清地咕哝着稳了…那块地…只要…签个字…谁也查不到…
当时我以为是某个棘手的项目,小心翼翼地把他安顿好。
他出差频繁时,书房的碎纸机总是在半夜运作,发出沉闷的嗡鸣,好几次持续一整夜。
他某次心情极好,指着电视新闻里某个因偷税漏税破产入狱的企业家,用一种带着微妙轻蔑和笃定的口吻说:蠢货。真要藏钱,有的是合法又查不出来的法子。手段太低级。
还有……还有一次,他公司那个负责财务、说话滴水不漏、但眼神总是飘忽游移的财务总监周锐。有次在公司尾牙晚宴散场后,他扶着同样醉醺醺的陈哲,两人在安全通道口低声争执了几句。断断续续几个词飘进离得不远的我的耳中:…新账户…打过去了…那边催…
…必须干净…海外…
当时的场景、陈哲含混不清的得意话语、财务总监周锐那精明的眼神和欲言又止的隐秘……在此刻,与隐藏风险这四个字轰然碰撞!一个极其大胆、近乎荒诞却又让人心颤的猜测,如同破土的毒藤,瞬间缠住了我的心脏!
陈哲…他那间我很少能进去的书房…那个总是半夜响起的碎纸机…那个被他视为心腹、手段却透着一股阴鸷劲的财务周锐……
难道……他早就预见到了可能出现的危机难道公司光鲜的表象之下,一直存在着巨大的亏空或者说……他一直在用各种见不得光的手段转移、隐匿资产而我这些年所知道的财产,所依赖的公司健康报表,只是一层精致的、被刻意打造的、随时可以崩塌的海市蜃楼!
这个猜测太疯狂了!疯狂到让人窒息!但此时此刻,在彻底绝望的深渊边上,它竟像一点幽微的磷火,散发着危险又诱人的光芒!一丝极其冰冷的、仿佛在黑暗中窥见猎物弱点的情绪,悄然爬上我的脊背,压制住了那灭顶的绝望。
我缓缓抬起手,抹了一把脸上早已冷却的泪水。指腹擦过眼角,留下一点干涩的刺痛。刚才的悲恸和混乱像是退潮的脏水,留下的是布满礁石与污泥的狰狞滩涂。
那个王律师的未接来电提示还在屏幕上阴魂不散地亮着。我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部,呛得喉头发紧,却又奇迹般地让纷乱的思绪瞬间清晰、冰冷、锋利起来。
不能坐以待毙。绝不!
一个巨大的、几乎赌上一切的念头,如同毒蛇出洞,露出了它森冷的獠牙。
我要……回去!回到那栋刚刚将我扫地出门的房子里去!在它真正变成苏薇薇的巢穴、在我被律师彻底扫地出门之前!
不是为了挽留,不是为了哀求。而是为了……寻找!
寻找任何可能存在的、足以将他们统统打入地狱的隐藏风险的证据!哪怕只是蛛丝马迹!
这个想法让我浑身的血液都微微发凉,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快意。身体因为过度紧绷和情绪的剧烈起伏仍在细微地颤抖,但我强迫自己撑着光滑冰冷的地板,一点点站了起来。膝盖传来一阵酸软的钝痛,但我咬紧牙关,忽略它。
4
冰水淬炼的复仇
脚边的碎纸屑像一片肮脏的雪。我踉跄着,走向玄关巨大的落地穿衣镜。镜面冰冷,清晰地映照出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女人:头发凌乱,双眼红肿像烂桃子,脸颊还带着泪痕和指痕印,嘴唇被自己咬得没有一丝血色。身上那套质地精良的家居服,此刻也因为之前的撕扯和瘫倒而变得皱皱巴巴,透着彻头彻尾的狼狈。
狼狈得……真像一只被主人赶出家门、无家可归的丧家之犬。
镜中的女人也冷冷地看着我。倏地,那女人的嘴角,极其缓慢地、用一种近乎冷酷的弧度,向上极其细微地牵动了一下。
——丧家之犬
——那就做一条能咬断主人喉咙的……疯狗吧。
我猛地转身,不再看镜子里的鬼样子。几步跨到洗手间巨大的按摩浴缸边沿。
白瓷冰冷。水龙头被猛地拧到最大!冰冷刺骨的冷水哗啦啦地倾泻而出,瞬间灌满了豪华的按摩浴缸。水汽迅速蒸腾,却又被冰冷的本质压制住,徒劳地弥漫着寒意。没有片刻犹豫,我的双手猛地插入那冰冷刺骨的水流中!刺骨的寒意如同针扎,瞬间穿透皮肉,直刺骨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瞬间暴起!
强烈的冷意刺激着感官,每一寸神经都在尖叫!我却死死咬着牙关,将那冻得发痛、指尖发白的双手捧起一大捧冷水,狠狠地、毫不留情地掼在自己脸上!
冰冷!窒息般的冰冷感瞬间覆盖了整张脸,刺得眼眶剧痛,头皮发麻!
呃……喉咙深处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痛哼,整个身体都因为这极端的刺激而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要再次跌倒。
不够!还远远不够!
我猛地弯下腰,将整张脸、整个头,狠狠地埋进那深而冰冷的浴缸水面之下!世界瞬间失声,只有水流沉闷的挤压感包裹着耳膜。冷水无孔不入,刺骨的凉意疯狂地钻进每一个毛孔!窒息感和冰冷感像两座沉重的大山,从上下两个方向狠狠夹击着濒临崩溃的神经!
几秒钟……或者十几秒时间失去了意义。
哗啦——!!!
我猛地抬起头,水花四溅!剧烈地咳嗽着,大口喘息着,喉管如同被砂纸磨过般灼痛。冰冷的液体顺着湿透的发丝、脸颊、脖颈疯狂地向下淌,浸透了我皱巴巴的家居服,紧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更深层的寒意。
但……那股几乎烧毁理智的灼热悲愤、以及那让人浑身发软的虚弱,竟然在这种极端的刺激下,真的被强行压了下去!镜子里那个一脸水珠的女人,脸是惨白的,嘴唇是青紫的,狼狈依旧。可那双眼睛,被冰水刺激得布满血丝,此刻却亮得惊人!一种近乎淬火的、偏执的冰冷亮光,取代了之前的悲伤和愤怒,沉在眼底,宛如寒潭底部的两簇鬼火。
不够。这样远远不够。
我的目光转向洗漱台旁边。那里放着一瓶开过的、年份不错的波尔多干红,旁边还有一个残留着一点红色汁液的高脚杯。是昨天陈哲回来签协议前,和苏薇薇提前庆祝时留下的痕迹吧现在,那红色的残酒映在我眼底,像凝固的血。
拿起酒瓶,入手沉重冰凉。我拧开瓶塞(发出啵的一声轻响,在这死寂的浴室格外清晰),瓶口对准自己张开的嘴。
不是喝。
深紫色的酒液被直接倾倒下来!如同血液般粘稠冰冷的液体冲刷过我的嘴唇、口腔。一丝被粗暴灌入的酒液呛进气管,引起一阵更猛烈的咳嗽,灼烧感直冲脑门。但我强行忍着,让那冰冷粘腻的液体流过我发热的喉咙,淋湿了胸前一片布料,留下深紫色的、如同伤痕般丑陋的污迹。强烈的单宁和酒精混合的味道弥漫开来,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腐败感。
不是为了消毒。更像是一种仪式。一种与过去十年的软弱、轻信、无用的付出彻底割裂的、近乎自残的祭祀!
放下空了大半的酒瓶,木质瓶身敲在大理石台面上发出咚的闷响。我看着镜中那个头发湿透滴着水珠、半边脸还粘着碎纸屑、胸前印着大片暗紫色酒渍、狼狈得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复仇恶鬼般的女人。
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力量,混合着酒精带来的微醺眩晕感和痛楚,在四肢百骸间横冲直撞。不再是绝望的黑暗,而是燃烧着业火的、能焚毁一切的焦土!
我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镜中那副非人的样子——狼狈是她的战甲,冷酷是她的武器。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
离开奢华的浴室,脚步落在地板上,发出微弱的脚步声,却带着一种被冰水浸透又被烈酒淬炼过的决绝。我走向玄关,目标明确:钥匙。
陈哲摔门离开时太匆忙,走得急,备用钥匙还挂在入口处的钥匙收纳盘里。银色的金属钥匙入手冰凉。捏紧它,指节再次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手机震了一下。屏幕亮起,锁屏界面出现一条新短信通知预览:
发件人:陈哲
内容:【明天上午十点,带律师去别墅清点东西办手续。希望识相点,别丢人现眼!】
呵,清点东西办手续
冰冷的火焰在眼底燃烧。我拉开厚重的隔音门,楼道里冰冷的空气涌进来。没有回头。
电梯下行。
5
夜幕下的决断
城市深夜的霓虹灯光芒从巨大的玻璃幕墙透进来,在我湿透、狼狈的身影上投下变幻不定的色彩,如同恶魔披上的华丽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