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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后,我从一个辗转的旧相识那里听说,陈锋在老家因为赌博和打架斗殴,又进去了一次。
陈小宇跟着刻薄的后妈和年迈的爷爷奶奶,日子更艰难。
据说那孩子变得很凶,跟村里孩子打架下手极狠。
五年后,陈锋又出来了,但酗酒更凶,动不动就打老婆和孩子。
陈小宇已经长得很壮实,开始还手,父子俩经常打得头破血流,成了村里一景。
八年后,我看到了一则少年弑父的社会新闻。
因为长期受陈锋的家庭暴力,陈小宇的恶劣因子被激发得更厉害。
在陈小宇于力量上终于能战胜陈锋时,他拿锤子砸死了陈锋。
由于陈小宇还没成年,所以被送到专门的机构进行收容教养。
一年后,陈小宇从收|容所出来,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爷爷奶奶打了一顿。
村里无人敢惹陈小宇,他就是魔鬼一般的存在。
成年后,陈小宇因为故意杀人被判死刑。
被抓时,他还在对鲜血淋漓的被害者笑着拍照。
得知这些消息时,我没有震惊,没有悲伤,没有快意,甚至没有一丝涟漪。
那个曾在子|宫中与我血脉相连,曾让我倾尽所有温柔与耐心,也曾亲手将我推入地狱深渊的生命,如今彻底化为新闻里一个冰冷的名字和一桩令人唏嘘的暴力惨案。
我曾经以为,我心里那个巨大的空洞是失去孩子带来的孤独。
后来我明白,那其实是失去自我的深渊。
当我将自己的一切价值、意义和情感寄托都捆绑在母亲这个身份,尤其是捆绑在一个尚未出生的孩子身上时,我就迷失了自己。
一个生命无法承担填补另一个生命内在空洞的重任,无论这个生命是孩子还是伴侣。
期待孩子带来人生圆满,本身就是一种沉重的枷锁和不切实际的梦。
这十几年间,我专注自身的过程中,那个名为孤独的黑洞不知不觉消失了。
我多次回到曾经住过的孤儿院,尽己所能给孤儿院增添物资、改善条件。
我一有空就会给孤儿院的孩子读书,陪他们玩。
我又成了妈妈。
孤儿院的孩子们都叫我叶妈妈。
一个小姑娘凑到我跟前,眨着清澈的眼睛问我:叶妈妈,你在看什么呢
我把手机上关于陈小宇杀人被判死刑的消息关上,摸了摸小姑娘的头。
没什么,一则社会新闻而已。
我站起身,收拾好东西,笑着对小姑娘说:明天要上班,我下周再来看你。
老院长送我到孤儿院门口,唏嘘道:你父母曾联系过我,想把你认回去,你看......
我摇了摇头。
不用了,我不再需要‘亲人’了,我已经拥有了更多。
我不再需要谁来填满生活,因为我已将自己活成了一条奔涌的河流,流向属于自己的开阔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