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商人
我是地下市场最昂贵的记忆商人。
某天神秘买家高价购买我封存的初恋记忆。
提取时发现这段记忆竟属于联邦首席科学官——内容是他用神经科技操控政要的绝密实验。
交易完成瞬间,实验室被武装分子包围:追踪信号源,清除所有知情者!
我笑着按下引爆器:猜猜谁才是商品
冰冷的雨水裹挟着霓虹的污浊色彩,无情地拍打着暗巷那扇锈迹斑斑的合金门。门内,悬浮的尘埃在昏黄顶灯的光束里缓慢旋转,如同垂死挣扎的微末生命。空气里混杂着廉价合成酒精刺鼻的气味、金属冷却液若有若无的腥气,还有一种更深沉、更令人不安的腐败甜腻——那是记忆过度抽取后,大脑组织悄然枯萎所散发出的、难以言喻的衰败气息。
我坐在角落阴影最浓重的卡座里,指间夹着一支电子烟,幽蓝的雾霭盘旋上升,模糊了我眼前的全息投影——那是我个人加密账户的界面,代表信用点的数字正以一种令人心悸的速度,不断跳动着缩小。每一秒的流逝,都像有一把无形的钝刀,在我紧绷的神经上狠狠刮擦。钱快没了。维持这个破旧据点运转的能源费用、过滤空气杂质的昂贵耗材、还有……老陈的药。
我的视线投向卡座另一端蜷缩在破旧合成纤维毯子里的身影。老陈,曾经地下市场里最顶尖的记忆剪辑师,指尖能像拨弄琴弦一样梳理最混乱的神经元回响。如今他像个被掏空的破布口袋,瘦骨嶙峋,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胸腔深处拉风箱般嘶哑艰难的喘息,毯子下偶尔泄露出的咳嗽声闷重得如同垂死野兽的呜咽。那场失败的大单子留下的,不仅是账户里的巨额债务,还有蚀骨般纠缠着他的神经毒素后遗症。特效抑制剂的价格,足以让任何一个稍有良知的人陷入绝望。
就在我几乎要被那串不断缩小的数字和角落里压抑的喘息彻底淹没时,手腕内侧的植入式通讯器猛地一震。不是常见的公共频道乱码广告,也不是催债的威胁信息。那是一串极度纯净、毫无冗余数据的指令流,瞬间绕开了我设置的所有常规防火墙,如同最冰冷精准的手术刀,直接切入了我的核心通讯协议。一个全息投影界面强制在我面前展开,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的黑色背景上,缓缓浮现出一个纯白的、简洁到冷酷的字母——ZERO。
李维。一个声音响起,完全由顶级音频合成器模拟,剔除了所有人性化的音调起伏,每一个音节都像用冰锥精确凿刻出来,提供你代号‘琥珀’的记忆封存体。完整、无损、未经任何剪辑。价格,空白授权,上限五千万信用点。
我的心脏骤然被一只无形冰冷的手攥紧,几乎停止了跳动。五千万!空白授权!这意味着对方拥有联邦一级以上权限,甚至可能是深网里那些只手遮天的庞然大物。足够我抹平所有债务,买下整个暗巷,让老陈用最顶级的医疗舱安度余生。狂喜如同电流瞬间窜遍全身,几乎要冲破喉咙。然而,极度的诱惑之下,是更深的寒意。琥珀……那段被我刻意尘封、锁死在记忆银行最深层加密区的数据碎片,关于那个笑容如初春融雪般短暂而干净的姑娘艾米丽,关于那个早已被时间冲刷得褪色模糊、却始终带着锐利痛楚的夏天……为什么会有人知道为什么会出这种天价
指尖的电子烟无声地燃尽,灼烫感传来。我强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疑问。在这个世界,好奇心是比贫穷更致命的毒药。
……确认权限。我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稳,带着一丝长期混迹底层的沙哑,‘琥珀’状态:封存,最高级别加密。提取需深度神经桥接,存在风险。价格接受。
风险自担。坐标传输。倒计时:72小时。声音毫无波澜。一个坐标点精准地投射在全息星图上,位置指向城市边缘一片早已废弃的、被辐射尘标记为深红禁区的旧工业区。界面瞬间消失,没有一丝痕迹,仿佛从未出现过。
我盯着手腕上通讯器残留的微光,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五千万的光环之下,是浓得化不开的阴影。巨大的诱惑与巨大的危险,同时降临。
地下深处,旧工业区腐朽的钢铁骨架如同巨兽的遗骸。我选择的临时据点位于一个半坍塌的巨型反应釜内部,厚重的铅合金内壁隔绝了大部分地表辐射和探测信号。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和微弱的臭氧气息。临时架设的神经提取设备发出低沉稳定的嗡鸣,幽蓝色的数据流在几块悬浮屏上瀑布般倾泻而下,映亮了我和老陈的脸。他裹着毯子,蜷缩在一张破旧的折叠椅上,眼睛却死死盯着主控屏上的数据流,浑浊的眸子里迸发出一种近乎贪婪的专注光芒,那是沉沦病痛已久的人突然抓住救命稻草的炽热。
李维……老陈的声音嘶哑,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和疲惫,信号……纯净得可怕!源点……联邦核心数据库……生物标记指向……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苍白的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好半天才缓过气,喘息着吐出那个令人窒息的词:……首席科学官,林振宇。
林振宇那个几乎成为联邦科技代名词、频繁出现在官方媒体上、温文儒雅、被誉为人类未来灯塔的男人艾米丽……那段被我珍视又痛苦封存的、属于我自身记忆碎片中的女孩……怎么会和他产生如此不可思议的交集荒谬感和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首席科学官的记忆碎片,被加密封存,以天价在地下市场求购这本身就是一颗足以炸翻整个联邦的超级炸弹!我下意识地看向角落里那个不起眼的黑色手提箱,里面静静躺着威力惊人的塑胶炸药和几枚高爆电浆手雷,这是暗巷商人最后的护身符。
老陈,停下!标记指向太明确,这是饵!我低吼,手指已经摸到了紧急中断的物理开关。
不!老陈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这是……钥匙!五千万……我的药……还有你欠的债……赌一把,李维!就赌这一次!他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颤抖着,却异常坚决地敲下了最后一个确认指令。主控屏上代表深度神经桥接的红色进度条,瞬间被汹涌的幽蓝数据洪流充满!
嗡——
强大的神经脉冲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太阳穴上。眼前的一切——冰冷的反应釜内壁、闪烁的屏幕、老陈枯槁焦虑的脸——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扭曲、荡漾,最终彻底破碎、消融。
视野被一片耀眼到令人晕眩的白色光芒取代。柔和、均匀,没有一丝阴影,却带着一种无菌实验室特有的冰冷感。空气里弥漫着消毒剂和某种精密电子元件散发的微弱臭氧味道。我(或者说,承载着这段记忆的我——林振宇的视角)站在一个巨大的单向玻璃观察窗前。窗内,是一个布置得极其温馨、甚至有些刻意的房间:原木色的书架,柔软的地毯,墙上挂着几幅拙朴的儿童画。房间中央,坐着一个穿着淡蓝色连衣裙的年轻女孩,背对着观察窗。她的背影纤细,乌黑的头发柔顺地披在肩上。仅仅是一个背影,却像一道闪电击穿了我意识的壁垒——艾米丽!绝对是她!那个早已模糊、却又深深刻在我灵魂深处的轮廓!
林博士一个温和但带着绝对掌控感的声音在我身边响起。视角微微转动,一个穿着考究深灰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站在旁边。他的面容我认得,是联邦能源委员会主席,常在新闻里露面的大人物。此刻,他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目光牢牢锁在观察窗内的女孩背影上。
请放松,主席先生。一个声音从我的喉咙里发出,平静、理性,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磁性。那是林振宇的声音,属于首席科学官的自信语调。‘朝露’项目已进入最终验证阶段。目标对象‘艾米丽’,经过十七个周期的深度神经塑型与情感锚定植入。她的认知、情感倾向,尤其是对特定‘触发点’——比如您精心设计的童年回忆场景——的反应,已被精准引导和固化。您所追求的‘绝对信任’与‘无条件影响力’,在神经层面,已经达成。
我(林振宇)抬起手,指向观察窗内。艾米丽似乎听到了什么,微微侧过脸,露出一小段白皙的脖颈和柔和的侧脸线条。她拿起旁边小桌上一个陈旧的、掉了漆的铁皮小风车玩具,那是能源主席童年珍视的物件。她的指尖温柔地抚摸着风车叶轮,脸上缓缓绽放出一个笑容。那个笑容……纯净、温暖,带着孩童般的依赖和全然的信任,足以融化任何坚冰。
然而,在这个林振宇的视角里,在那冰冷的白色光线笼罩下,这个笑容却呈现出一种截然不同的意味。它不再是记忆中那个夏天里,让我心跳失序、灵魂颤动的纯粹美好。它变成了一件精致的、冰冷的、在实验室无菌环境下被精心培育出来的武器!一件用来操控联邦最高权力阶层的、名为情感的神经武器!巨大的恶心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我的心脏,几乎让我窒息。我的初恋,我珍视的痛苦之源,竟然只是首席科学官实验记录里一个冰冷的代号——目标对象艾米丽!
视角再次转动。我看到自己(林振宇)的手,操作着旁边一个极其精密的神经信号监控终端。屏幕上不再是复杂的波形图,而是几行冰冷的、不断滚动的文字描述:
【目标对象:艾米丽】
【神经塑型周期:17/20】
【情感锚定强度:峰值稳定(对触发物‘童年风车’)】
【深层认知偏差植入:完成度98.7%(对特定个体:能源主席)】
【影响评估:高度服从,可引导决策倾向】
文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意识里。愤怒、被亵渎的剧痛、还有一丝荒谬绝伦的悲凉,在我胸中轰然炸开!艾米丽……那个笑容……她看着风车时眼中纯粹的光……难道全是精密仪器操控下预设好的程序反应她对我……是否也只是某个实验周期里,一个微不足道的、被设定好的情感变量这段记忆的买家,那个零号,要的哪里是什么甜蜜初恋他要的是联邦首席科学官亲手实施、足以颠覆联邦权力结构的神经操控铁证!是能引爆一场政治核爆的引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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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美……能源主席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欲望被满足的激动,林博士,你创造了奇迹!那么,关于下个月对‘星尘矿带’开发议案的表决……
主席先生,林振宇的声音依旧平稳,带着掌控一切的从容,当您再次见到艾米丽,在她‘自然流露’的、对您童年经历的‘深切共鸣’中提出您的诉求时,她的信任,将如同最精密的钥匙,为您打开任何您想要的门扉。议会的风向,自然会随之而动。
记忆的场景开始变得不稳定,边缘泛起涟漪,如同信号不良的全息投影。我知道,这段深潜即将结束。在意识被强行抽离前的最后一瞬,我(林振宇的视角)的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观察窗角落一个不起眼的控制台。那上面,一个极其微小的、闪烁着几乎不可见的淡绿色光点的装置,被巧妙地嵌入在复杂的线路接口中。那形状……我瞳孔猛地一缩!那是暗巷里流通的一种特殊追踪信标!极其昂贵,极其隐蔽,通常用于……反追踪定位!它怎么会出现在联邦首席科学官的绝密实验室里而且位置如此巧妙,仿佛是被刻意放置在那里,等待着被读取的信号!
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这不是意外!这信标……像一枚被提前埋下的棋子!巨大的眩晕感如同黑色的潮水,猛地将我从记忆深海中狠狠抛回了现实!
呃啊——!
我猛地从深度桥接座椅上弹起,像一条被扔上沙滩的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冰冷的汗水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物。剧烈的头痛如同无数根钢针在颅内搅动,眼前阵阵发黑。胃里翻江倒海,残留的神经脉冲让我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李维!怎么样!老陈焦急沙哑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挣扎着想要站起,却又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压弯了腰,枯瘦的手死死抓住我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他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混合着对天价报酬的极度渴望和对未知危险的巨大恐惧,眼神像即将碎裂的玻璃。
林振宇……‘朝露’项目……艾米丽是实验品……操控政要……我喘息着,语无伦次,每一个词都像带着倒刺,从喉咙里艰难地撕扯出来。那个淡绿色信标的影像在我混乱的脑海中如同鬼火般闪烁不定。刻意放置反追踪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我的心脏。
信标……实验室里有信标!我猛地抓住老陈的肩膀,用力摇晃,我们被利用了!‘零号’不是买家……是猎人!这段记忆本身就是个诱饵!那信标是双向的!他不仅能定位我们,我们读取记忆时,反向信号也会暴露他的位置!他……他是在利用我们,去定位真正的林振宇!
老陈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死灰般的惨白。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极大,里面疯狂的光芒瞬间凝固,被无底的恐惧彻底淹没。利……利用我们定位首席科学官他干裂的嘴唇哆嗦着,声音破碎不堪,那……那我们现在……
刺耳的警报声如同地狱的丧钟,毫无预兆地在我们头顶炸响!凄厉的红光瞬间充满了整个巨大的反应釜空间,将冰冷的金属内壁和我们的脸都染上了一层不祥的血色!
警告!侦测到高强度能量反应!多重生命信号高速接近!方位:地表入口!重复,方位:地表入口!冰冷的合成警报音在狭窄的空间里疯狂回荡。
我和老陈的身体同时僵住。完了!来得太快了!
快!中断连接!销毁本地缓存!我几乎是吼出来的,一把推开老陈,扑向主控台。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化作一片残影,疯狂输入着最高权限的销毁指令。屏幕上幽蓝色的数据流瞬间变得狂暴,如同垂死的毒蛇般疯狂扭动、破碎、被代表彻底删除的刺眼红光吞噬。老陈则连滚带爬地扑向存储记忆碎片的物理加密匣,枯瘦的手指颤抖着输入密码,匣子内部发出沉闷的物理销毁声和焦糊味。
轰隆——!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停跳的巨响从我们头顶传来!整个巨大的反应釜如同被巨锤砸中,猛烈地摇晃!头顶锈蚀的金属穹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簌簌落下大片的锈尘和碎屑。一道刺目的、炽白色的切割光束如同审判之剑,毫无阻碍地熔穿了厚重的铅合金顶盖!灼热的高温金属液滴如同熔岩般滴落,在地面嘶嘶作响,腾起刺鼻的青烟。
砰!砰!砰!
沉重的合金靴底撞击金属地面的声音,如同密集的战鼓,从熔开的破洞上方传来,快速逼近!冷酷、整齐、带着压倒性的毁灭力量。紧接着,数个黑色的身影如同索命的夜枭,顺着切割开的洞口,利用速降索道,迅捷无比地垂降而下!他们的动作流畅、精准,带着一种非人的效率,瞬间占据了反应釜内几个关键的战术位置,手中的制式突击步枪枪口闪烁着幽冷的寒光,枪身上醒目的红色鹰隼徽记在警报的红光下狰狞无比——联邦内务部特种清除部队,红隼!专门处理不可言说的麻烦!
厚重的全覆盖式战术头盔遮蔽了他们的面容,只露出毫无感情的电子复眼,冰冷地扫描着整个空间。反应釜内弥漫的尘埃和销毁设备散发的焦糊味,被他们身上带来的、更浓重的硝烟和高效杀戮机器特有的金属冷冽气息所取代。
清除目标确认:两名。一个毫无情绪波动、经过变声处理的电子音在扩音器里响起,如同死神的宣判,执行标准净化程序。优先销毁所有数据载体及神经提取设备。目标……格杀勿论。
红隼士兵的枪口瞬间抬起,冰冷的激光瞄准红点如同毒蛇的信子,死死咬住了我和老陈的心脏位置!致命的能量在枪膛内蓄积,发出低沉而致命的嗡鸣!
冰冷的死亡气息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灌满了整个反应釜空间。激光瞄准点那妖异的红光,如同毒蛇的凝视,死死钉在我和老陈的心口。时间仿佛被冻结,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着肋骨,每一次跳动都带来窒息般的压迫感。
别动!别动!一个红隼士兵厉声呵斥,电子变声器让他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金属。
老陈的身体筛糠般抖动着,浑浊的眼睛里只剩下纯粹的、动物般的恐惧。他下意识地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反应釜内壁上,发出一声闷响,整个人几乎瘫软下去。
我的大脑却在极致的恐惧高压下,如同被冰水浇透,瞬间进入了一种奇异的、冰冷的超高速运转状态。时间被无限拉长、分解。每一个细节都无比清晰:士兵枪口蓄能的微光、他们战术站位之间微小的空隙、头顶熔洞边缘滴落的炽热金属液滴、角落里那个不起眼的黑色手提箱……
信标!那段记忆里刻意放置的信标!零号利用我们反向定位林振宇……那么,零号此刻的位置,理论上也已经被暴露!他要么已经得手,要么……正在被林振宇的力量反扑!他需要这段铁证!他需要确认!他一定会来!就在这附近!必须制造混乱!必须把水搅浑!只有混乱,才有一线生机!
我们……我们是交易商!只是提取了一段记忆!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我举起双手,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剧烈颤抖,身体也配合着向后瑟缩,脚步踉跄,看似无意识地向着那个放置黑色手提箱的角落阴影挪动了一小步。买家……买家是‘零号’!是他!是他要这段记忆!他就在……
我的辩解戛然而止。因为就在我开口的瞬间,反应釜另一侧靠近巨大管道的阴影里,空间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极其诡异地扭曲、波动了一下!一个修长、模糊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凭空浮现出来!他穿着一身哑光的、能完美融入环境的自适应光学迷彩作战服,脸上覆盖着光滑的黑色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冰冷、锐利、如同捕食前的鹰隼,没有丝毫人类的情感波动。他的出现毫无征兆,仿佛一直就站在那里,只是光线欺骗了所有人的眼睛。
零号!他果然来了!就在这致命的包围圈里!他现身了!他要亲手拿到铁证还是……来灭口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训练有素的红隼士兵也出现了一瞬间的迟滞!他们枪口本能地微微偏转,电子复眼捕捉着这个新的、散发着极度危险气息的不速之客。
就是现在!
我积蓄到顶点的力量如同压缩到极限的弹簧,猛地爆发!身体在零点几秒内从瑟缩的恐惧姿态,切换成猎豹般的扑击!目标直指角落的黑色手提箱!
开火!
红隼小队指挥官冰冷的电子音几乎同时响起!
哒哒哒——!
刺耳的爆鸣撕裂了空气!数道灼热的能量光束如同死神的镰刀,擦着我的后背和脚踝射过,在冰冷的金属内壁上烧熔出焦黑的孔洞,溅起刺目的火星!灼热的气流和刺鼻的臭氧味瞬间充斥鼻腔!
我扑倒在地,翻滚,肩膀重重撞在反应釜冰冷的底座上,剧痛传来,但我的手已经死死抓住了手提箱的提手!没有丝毫犹豫,我猛地掀开箱盖!里面不是整齐排列的炸药块,而是一个闪烁着幽蓝指示灯的、布满复杂接口的银灰色金属匣子——量子加密核心存储器!旁边,静静躺着几枚鸡蛋大小、外壳冰冷光滑的黑色球体——电浆脉冲震撼弹!
老陈!闭眼!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同时将一枚电浆震撼弹狠狠砸向地面,目标正是扑过来的两名红隼士兵的脚下!另一枚则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刚刚现身、正欲有所动作的零号方向猛掷过去!
嗡——!
两团足以致盲的、纯粹由能量构成的惨白色光球在狭小的空间内同时炸开!没有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只有一种高频到超越人耳极限、直刺脑髓的尖锐嗡鸣!毁灭性的电磁脉冲如同无形的海啸,瞬间席卷了整个空间!
呃啊——!
惨叫声几乎同时响起!扑向我的两名红隼士兵首当其冲,他们覆盖全身的先进电子装备——头盔显示系统、战术目镜、夜视仪、甚至外骨骼的伺服系统——瞬间被狂暴的EMP摧毁,爆出细碎的电火花!强大的脉冲能量穿透护甲,让他们如同被高压电击中般剧烈抽搐着栽倒在地!其他士兵的电子辅助系统也瞬间失灵,视野一片雪花,动作不可避免地出现了致命的混乱和迟滞!
连那个鬼魅般的零号,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无差别的强光冲击和EMP打了个措手不及!他闷哼一声,身体踉跄后退,单手迅速抬起遮挡住面具眼部的位置,动作明显被干扰!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尖锐的耳鸣和视网膜上残留的灼目白光。但这正是我需要的!
强忍着双眼的刺痛和大脑被高频脉冲冲击带来的眩晕恶心感,我像疯了一样扑向主控台!不是操作,而是用尽全身力气,将那个刚刚完成记忆提取、还带着余温的量子加密核心存储器,狠狠地从接口上拔了下来!冰冷的金属外壳紧贴着我的掌心。
李维!老陈嘶哑绝望的喊声穿透耳鸣传来。他蜷缩在角落,双手死死捂着眼睛,身体在EMP的余波中颤抖。
拿着!跑!我没有任何解释的时间,将那个滚烫的存储器如同烫手山芋般,狠狠塞进老陈颤抖的手中!同时指向反应釜深处一个极其隐蔽的、被废弃管道遮挡的检修通道口——那是我们预留的最后退路!
老陈枯瘦的手下意识地握紧了存储器,浑浊的眼睛透过指缝,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又看向那个通道口。求生的本能终于压倒了恐惧和病痛。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嘶吼,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猛地从地上弹起,爆发出与虚弱身体完全不符的速度,连滚带爬地扑向那个黑暗的通道口!
拦住他!
红隼指挥官显然从EMP的干扰中恢复得最快,电子音带着狂怒。几道能量光束再次亮起,追射向老陈佝偻的背影!
我猛地将手提箱里最后两枚电浆震撼弹全部抓出,看也不看,朝着红隼士兵和零号的方向胡乱扔了过去!同时身体向旁边一个战术翻滚!
嗡——!嗡——!
又是两团致命的惨白色光球炸开!虽然威力因为距离有所衰减,但再次成功制造了巨大的混乱和压制!能量光束射偏,打在老陈脚边的金属地面上,溅起火花。老陈的身影踉跄了一下,却奇迹般地没有倒下,瞬间消失在黑暗的检修通道深处!
追!格杀勿论!指挥官暴怒的声音被强光脉冲扭曲。
混乱中,冰冷的杀机如同毒蛇,从侧面骤然袭来!是零号!他显然完全无视了EMP的后续影响,如同真正的幽灵,瞬间穿透了混乱的光影和弥漫的烟雾,鬼魅般出现在我翻滚的路径上!他的动作快得超越了人类极限,一只戴着战术手套的手如同铁钳,精准无比地扼向我的咽喉!另一只手中,一柄闪烁着高频能量刃幽蓝光芒的短匕,无声无息地刺向我的心脏!意图极其明确——瞬间格杀,夺取存储器!
太快了!快到我根本来不及做出完整的规避动作!只能凭借战斗本能,在千钧一发之际猛地扭身,将身体要害尽可能地避开那致命的刀锋!
嗤——!
高频能量刃如同热刀切过黄油,轻易地撕裂了我左臂的衣物和皮肉!剧烈的灼痛感瞬间传来,伴随着一股皮肉焦糊的味道!鲜血立刻涌出,染红了衣袖!但我也借着这股扭身的力道,右腿如同鞭子般狠狠向上抽击,目标是零号毫无防护的肋下!
砰!
沉闷的撞击声!我的军靴鞋跟狠狠踢中了目标!但感觉却像踢在了一块包裹着橡胶的坚硬合金上!巨大的反震力让我的脚踝一阵发麻!零号的身体只是微微一晃,面具下的眼神甚至没有一丝波动!他扼向我咽喉的手改为下压,力量大得恐怖,瞬间将我狠狠掼倒在地!后脑勺重重撞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眼前金星乱冒!
他覆盖着面具的脸在我眼前迅速放大,那双冰冷的眼睛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如同看着一只待宰的虫子。高频能量刃再次举起,幽蓝的光芒映亮了他光滑的面具,也映亮了我眼中瞬间腾起的、孤注一掷的疯狂!
存储器在哪冰冷的电子合成音从他面具下传出,不带一丝情绪,却比任何怒吼都更令人绝望。
我的嘴角猛地咧开,扯出一个混杂着剧痛、鲜血和极度疯狂的狞笑。被死死压在地上的右手,不知何时,已经紧紧握住了引爆器的起爆钮!那冰冷的金属触感,成了此刻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支撑点。
猜猜看啊,杂碎!我嘶吼着,声音因为咽喉被压迫而扭曲变形,眼中是彻底豁出去的、不顾一切的疯狂火焰,你们所有人……都他妈猜错了!
我的拇指,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和全部的疯狂意志,狠狠地按了下去!
轰——!!!
不是角落里我埋设的塑胶炸药。
而是整个反应釜深处,那个早已废弃多年、内壁却依旧残留着大量未耗尽高能催化剂的巨大反应腔!
我塞进去的,是手提箱里最后、威力也最大的那块定向聚能炸药!它的引爆,不是为了炸塌这里,而是为了点燃那个沉寂已久的火药桶!
地动山摇!
无法形容的爆炸巨响仿佛从地心深处炸裂开来!整个旧工业区的地面都在剧烈颤抖!我们所在的这个巨大反应釜,如同一个被点燃的超级爆竹,从内部被一股无法想象的、狂暴到极致的力量瞬间撑开、撕裂!
刺目欲盲的橙红色火球带着毁灭一切的冲击波,猛地从反应釜的每一个缝隙、每一个破口、尤其是头顶那个巨大的熔洞中,狂猛地喷射而出!灼热的气浪如同海啸般横扫一切!坚硬的合金内壁如同纸糊般被扭曲、撕裂、熔化成赤红的铁水!巨大的金属碎片如同死神的镰刀,在冲击波的推动下疯狂地向四面八方激射!
不——!
红隼指挥官绝望的电子音只来得及发出一半,就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金属撕裂的刺耳尖啸中。几个离爆炸中心最近的士兵连惨叫都没能发出,瞬间就被膨胀的火球和冲击波吞噬、汽化!稍远一些的,被狂暴的冲击波狠狠掀飞,如同断线的风筝撞向四周的钢铁墙壁,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灼热的气流夹杂着致命的金属碎片横扫而过,将他们身上的护甲撕开,带起一蓬蓬血雾!
那个扼住我咽喉的零号,在爆炸冲击波袭来的前百分之一秒,展现出了非人的反应速度!他猛地松开我,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急退,同时双臂交叉护在身前,一层淡蓝色的能量护盾瞬间在他体表浮现!
轰!!!
毁灭性的冲击波狠狠撞在他身上!那层能量护盾如同被重锤砸中的玻璃,剧烈地闪烁、明灭不定,发出不堪重负的刺耳尖鸣!零号的身体像被高速列车撞中,整个人被狂暴的力量狠狠向后推去!他闷哼一声,双脚在金属地面上犁出两道深深的痕迹,滑行了十几米才勉强稳住身形,能量护盾的光芒黯淡到了极点,显然受到了重创!他那双冰冷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闪过一丝震惊和难以置信!
而我,在按下起爆钮的瞬间,就借着零号松开我的力道,用尽最后的力量,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猛地滚进了旁边一个由厚重合金基座和扭曲管道形成的、极其狭窄的三角掩体后面!
轰隆隆——!!!
毁灭的洪流席卷而过!灼热到足以点燃空气的火焰风暴贴着我的头皮和后背咆哮肆虐!震耳欲聋的巨响和金属扭曲断裂的尖啸几乎要刺穿我的耳膜!致命的金属碎片如同暴雨般砸在掩体前方的合金基座上,发出密集如鼓点般的撞击声!狂暴的冲击波狠狠挤压着我的身体,五脏六腑仿佛都要移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火焰灼烧的剧痛!
整个世界只剩下毁灭的轰鸣、灼目的火光和撕裂一切的冲击波。在这末日般的景象中,我蜷缩在钢铁的掩体之后,左臂的伤口被高温炙烤着,剧痛无比,鲜血浸透了半身。然而,我的右手,却死死攥着那个引爆器。嘴角咧开,露出被血染红的牙齿,无声地狂笑着,像一头从地狱归来的狰狞恶鬼。
火焰映红了我的瞳孔,也映红了这片被彻底撕裂的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