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亲手将噬魂钉钉进我肩膀。
敢害繁衣,本尊要你生不如死!
可他心里却在泣血:
【唯有我先动手,我才能保你性命!】
后来真相揭开,我才知道他究竟有多么爱我。
1
我跪在宗门大殿中央,铁链锁住我的手腕脚踝。
四周是高高在上的长老们,目光或怜悯,或厌恶,更多的是事不关己的冷漠。
高座之上,我的师尊,修真界第一人喻兰祈仙尊,一身雪白道袍,清冷如九天孤月。
三日后,取白溪灵骨,为繁衣疗伤。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如同在宣布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整个大殿瞬间哗然,窃窃私语声如潮水般涌来。
那可是灵骨!生生剜出,白溪师妹岂不是废了
仙尊竟如此狠心白溪可是他唯一的亲传弟子啊!
哼!白溪算什么,能救得了圣女,她这辈子也不算白活。
灵骨被剜,轻则修为尽废沦为凡人。
重则,当场毙命。
我浑身发冷。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带着焦灼和愤怒,清晰地钻进了我的耳朵:
【这群道貌岸然的老匹夫!
【强行抽骨,阿溪的神魂根本承受不住,会立刻魂飞魄散,必须尽快想办法救下她。】
居然是喻兰祈的声音!
我猛地抬头,死死盯住高座上的男人。
他还是那副清冷孤高的模样,仿佛刚才是我幻听了。
与此同时,一道冰冷的机械音在我脑中炸响:
【叮!检测到关键剧情点。
【目标人物喻兰祈黑化值+10,当前黑化值:35
【请宿主阻止黑化进程!
【警告:黑化值满100,任务失败,宿主将永久滞留本世界!】
是系统!
等了八百年的金手指终于来了!
剧烈的绞痛毫无征兆地从心脏蔓延开来,喉咙涌上腥甜。
我痛得蜷缩,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就在我痛得吐出一口鲜血,彻底昏厥过去的前。
我眼角的余光,清晰地捕捉到。
喻兰祈那双藏在宽大云袖下的手,似乎动了动。
2
再次醒来,我躺在一张陌生的床榻上。
环顾四周,这房间陈设极简,一桌一椅一榻,再无多余装饰。
唯有空气中那股挥之不去的冷冽气息,昭示着主人的身份。
是喻兰祈的寝殿。
他把我关在了这里。
【宿主生命体征稳定。
【当前任务:阻止喻兰祈黑化(黑化值35/100)
【失败惩罚:永远留在这个世界】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适时响起。
完成任务,阻止喻兰祈黑化成灭世魔尊,我就能回去。
完不成,我就只能留在这个陌生的世界。
可是我现在小命难保,阻止喻兰祈黑化谈何容易。
孟繁衣,她是玄天宗圣女,也是喻兰祈的白月光。
三年前,她在一次秘境试炼中为救喻兰祈重伤昏迷,至今未醒。
我这具身体的原主与孟繁衣有亲缘关系,两人长相有七分相似。
据说这就是喻兰祈收原主为徒的原因。
也因着这一层关系,我的灵骨对孟繁衣来说最为契合。
寝殿里安静得可怕。
喻兰祈不在,我挣扎着起身,铁链被换成了更细的禁灵锁链,限制了我的行动范围,但勉强能在殿内走动。
我需要了解这里,也许能找到保命的机缘。
殿内空荡,我的目光扫过墙壁。
忽然,指尖触碰到一处微不可察的凸起。
轻轻一按,伴随着轻微的机括声,一整面墙壁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一间狭窄的暗室。
暗室内只有一颗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看清里面的一瞬间,我屏住了呼吸。
墙壁上,密密麻麻挂满了画像。
画上全是同一个女子。
或巧笑嫣然,或凝眉沉思,或执剑起舞,或伏案读书……姿态各异,栩栩如生。
画工精湛,每一笔都倾注了浓烈到化不开的情感。
喻兰祈果然深爱着孟繁衣,连寝殿深处都藏满了她的画像。
我走近想看得更清楚些,目光落在其中一幅上。
画中女子穿着外门弟子服,大马金刀地坐在石头上烤鱼,脸上沾了点灰,眼神却亮得惊人。
这场景、这场景……
我猛地捂住了嘴!
这不是孟繁衣,这分明是我!
是我刚入宗门不久,还没被喻兰祈收为弟子时发生的事。
那时我只是个不起眼的外门弟子,根本没见过高高在上的仙尊。
他怎么会画这个
我颤抖着手,一幅幅看过去。
练剑时摔倒的狼狈,偷吃灵果被抓包的窘迫,第一次引气入体成功的狂喜……全是我!
那些画上,落款处题着一个极小的字:溪。
也许在宗门大殿上,我并没有幻听。
3
暗室的发现让我心乱如麻。
喻兰祈,他到底在想什么
既要剜我灵骨救孟繁衣,却又要藏着我的画像。
剜骨之期将至,不能坐以待毙。
宗门后山有一处上古禁地,传说那里遗留有上古修士的洞府遗迹,或许能找到保命法器。
禁地危险,但总比等死强。
喻兰祈的寝殿禁制并未完全开启,大概他认定我这个废徒逃不掉。
我小心翼翼地溜出寝殿,凭着记忆,朝后山禁地方向潜行。
夜黑风高,禁地边缘弥漫着腐朽危险的气息。
我心跳如擂鼓,贴着嶙峋的山石摸索前进。
突然,前方一处山坳传来诡异的光亮,还有一丝奇怪的能量波动。
我屏住呼吸,悄悄靠近。
拨开茂密的藤蔓,眼前的景象让我倒抽一口冷气。
山坳深处,一个散发着不祥红光的复杂阵法正在运转。
阵眼中心,悬浮着一具水晶棺椁。
棺椁里躺着的,赫然是昏迷不醒的孟繁衣。
而喻兰祈正站在阵法边,双手掐诀,周身灵力汹涌灌入阵法。
他在用禁术温养孟繁衣的肉身!
就在这时,阵法红光猛地一涨,喻兰祈身体剧烈一晃,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显然是遭到了反噬。
他强行稳住身形,眼神更加专注。
我太过震惊,脚下不小心踩断了一根枯枝。
咔嚓!
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喻兰祈猛地转头,那双寒冰般的眸子瞬间锁定我,杀意凛然。
我甚至没看清他是怎么动的,下一秒,一只冰冷如铁钳般的手已经狠狠扼住了我的脖子,将我整个人提离地面。
擅闯禁地者,死!
他的声音比极北寒冰更冷,眼神里没有任何属于人的温度。
窒息感袭来,我拼命挣扎,指甲划过他的手背,留下血痕。
【该死!锁魂阵反噬,灵力失控了!快松手!阿溪会死的!】
一个惊恐万分、与外表截然不同的声音在我脑中疯狂嘶吼。
是他的心声!
师尊…你清醒一点,咳!我是白溪……
喻兰祈力道逐渐放松。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身体猛地向前一扑,整个人软软地跌进了他怀里。
扼住我脖子的手,在触碰到我身体的瞬间,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后退一步。
咳咳咳……
我摔在地上,大口喘气,剧烈咳嗽。
喻兰祈僵在原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看跌在他脚边狼狈不堪的我,眼神复杂。
【叮!喻兰祈黑化值-5。
【当前黑化值:30。】
4
脖子上的淤青火辣辣地疼。
我被重新请回了喻兰祈的寝殿,禁制明显加强,逃跑彻底无望。
喻兰祈什么都没说,只是那晚之后,他看我的眼神似乎更沉了,偶尔掠过一丝我看不懂的烦躁。
剜骨就在两日后,我必须做点什么。
系统商城灰蒙蒙一片,提示我积分不足,无法兑换任何道具。
唯一的依仗,就是这该死的读心能力。
既然发现喻兰祈不像表面那般绝情,那就试试从他身上找突破口。
我想起有一种叫凝露草的灵草,有安神静气效果。
喻兰祈喜静,常用此草泡茶。
我采了些新鲜的凝露草,去小厨房熬了一碗凝露草羹。
我端着那碗卖相不佳的灵食羹,深吸一口气,走向喻兰祈常在的静修偏殿。
门虚掩着。
我正要敲门,里面却传来另一个威严的声音,是掌管戒律的严长老。
……仙尊,白溪此女心术不正,竟敢擅闯禁地!
此等行径,按律当受八十鞭刑,废除修为,逐出宗门!仙尊不可再心慈手软!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喻兰祈清冷的声音传出:
本尊自有分寸,不劳严长老费心。
仙尊!严长老语气加重,如今圣女苏醒在即,紧要关头,万不可因这孽徒再生事端!
偏殿的门被严长老猛地拉开,他锐利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射向我,和我手中那碗寡淡的草羹。
哼!鬼鬼祟祟,意欲何为
严长老厉声喝道。
喻兰祈也走了出来,站在严长老身后,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眼神深不见底。
【阿溪她这是……给我做的】
他的心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随即又被更深的烦躁覆盖。
【严老头盯得太紧!必须得给个交代……】
师尊……我硬着头皮开口,想解释。
擅闯禁地,私动炉灶。
喻兰祈打断我,声音冷得像冰渣。
看来是本尊对你太过宽纵。即日起,罚你寒潭思过两日,静思己过。
他袖袍一挥,一股柔力不容抗拒地将我手中的碗打翻在地,温热的羹汤溅了一地。
【阿溪体内的寒毒可能会复发!
【该死!得找个理由尽快把她捞出来!】
他的心声充满了焦躁和懊恼。
【叮!喻兰祈黑化值+5!当前黑化值:35。
【启动惩罚:羞耻台词念诵。】
系统冰冷的声音带着恶意。
我心中警铃大作。
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瞬间攫取了我的声带,完全不受我控制。
一句清晰响亮、足以让空气冻结的话语,从我嘴里脱口而出:
师尊的腰好软,想摸。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严长老的怒容僵在脸上,眼睛瞪得像铜铃,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喻兰祈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整个人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天雷劈中,从耳根到脖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漫上一层薄红。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还有一丝羞恼。
【她、她说什么!】
他的心声彻底乱了套,像炸开的蜂巢。
【光天化日,成何体统!严老头还在,她怎么敢……】
整个偏殿前,死一般的寂静。
连风声都停了。
5
寒潭思过当然没去成。
那句石破天惊的虎狼之词效果拔群。
严长老像是被什么脏东西污了眼睛和耳朵,指着我和喻兰祈你、你、你们……了半天。
最终拂袖而去,背影充满了对世风日下、师徒苟且的痛心疾首。
喻兰祈则直接把我拎回了寝殿,重设下禁制,然后消失了。
整整一天一夜,他没出现。
我脖子上的淤青还在隐隐作痛,寝殿里安静得可怕。
第二天,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玄天宗。
昏迷三年的圣女孟繁衣,苏醒了!
孟繁衣醒了
那我是不是不用剜灵骨了
太好了!
没过多久,喻兰祈却是带着一身寒霜回来了。
他身后,跟着数位气势汹汹的长老,以及,被两名侍女小心搀扶着,脸色苍白如纸、弱柳扶风的孟繁衣。
她真的很美,即使病容憔悴,也难掩那份清丽出尘。
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审视,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毒。
兰祈哥哥……
孟繁衣声音柔柔弱弱,带着哭腔。
她指着我的方向,身体微微颤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是她!三年前在万魔窟秘境,就是她,趁我与魔物搏斗重伤之际,从背后偷袭我,害我重伤昏迷至今!
一句话如同平地惊雷乍起。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我身上,充满了愤怒和杀意。
孽障!竟敢谋害圣女!
大长老须发皆张,厉声怒斥。
证据确凿!请仙尊严惩此獠!
血债血偿!
其他长老纷纷附和。
喻兰祈站在人群前方,背对着我,身影挺拔孤绝。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节捏得发白。
【孟繁衣在撒谎!
【阿溪当时在我身旁,她根本没机会加害孟繁衣。但……】
他的心声充满了挣扎。
【不能硬碰硬……现在还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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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缓缓转过身,那双寒冰般的眸子看向我,里面翻涌着我看不懂的黑色风暴。
白溪。
他一步步朝我走来,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你,可知罪
弟子不认……
我刚开口。
执迷不悟!
喻兰祈猛地抬手,一道刺目的金光在他掌心凝聚,瞬间化作三枚缠绕着黑色符文的森冷长钉。
周围响起一片抽气声。
噬魂钉,钉入神魂,痛不欲生,是残忍的酷刑。
谋害同门,罪不容诛!
喻兰祈周身散发着恐怖的威压,他死死盯着我,一字一句,如同淬毒:
敢害繁衣,本尊要你生不如死!
话音落下,他手中的噬魂钉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狠狠朝我钉来。
无法形容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
第一枚钉穿透我的肩胛骨,钉入身后的石柱,我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撕裂。
【阿溪!别怕,撑住!
【那群长老定然不肯善罢甘休……唯有我先动手,才能保住你的性命。】
一个泣血般的心声在我脑中疯狂呐喊,带着无法言喻的痛苦。
【叮!喻兰祈黑化值+20
【当前黑化值:55】
系统警报尖锐刺耳。
就在第二枚噬魂钉即将钉入我身体的刹那,一股沉寂已久的狂暴力量,仿佛被这极致的痛苦激活,猛地从我丹田深处炸开。
嗡!!!
黑色扭曲的魔纹,如同活物般从我肩胛骨被钉穿的地方疯狂蔓延,瞬间爬满了我的半张脸。
啊!!!
我仰头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啸。
轰隆!
禁锢我的禁制和身后的石柱,在狂暴的魔气冲击下轰然炸裂。
碎石飞溅,离得近的几个弟子被直接掀飞。
趁所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惊得呆滞,我化作一道残影,撞破窗户,朝着宗门之外亡命飞遁。
魔气!是魔气!
白溪入魔了!
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身后传来长老们惊怒交加的厉喝和气急败坏的吼声。
但我已经听不清了,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逃!
6
玄天宗的通缉令像雪花一样洒遍修真界。
魔修白溪,残害同门,拒不认罚,罪大恶极,见者格杀勿论!
我像只丧家之犬,在荒山野岭间狼狈逃窜。
魔气虽然强大,却难以控制,反噬带来的剧痛更是如影随形。
追捕我的人越来越多,不仅有玄天宗的弟子,还有闻风而来的散修和赏金猎人。
最让我心头发冷的,是领队追捕我的人,喻兰祈。
他像一道无法摆脱的白色幽灵,总能精准地找到我的藏身之处。
他的剑光凌厉无比,好几次都差点将我斩于剑下。
每一次交锋,他眼中那冰冷的杀意都让我如坠冰窟。
终于,我被逼到了一处绝地,断魂崖。
身后,是罡风呼啸的万丈深渊。
前方,是喻兰祈率领的玄天宗精英弟子。
没有退路。
他手持长剑,一步步逼近,衣袂在罡风中猎猎作响,眼神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白溪,束手就擒。
他的声音穿透呼啸的风声,清晰地传来。
我看着他那张俊美的脸,看着那些弟子眼中毫不掩饰的憎恶和杀意,再看看身后那吞噬一切的深渊。
一股巨大的悲愤和绝望涌上心头。
我没办法完成任务,我回不去了。
喻兰祈究竟藏着怎样的隐情,才会让他的内心与表面如此割裂
我对着步步紧逼的喻兰祈大声喊道:
喻兰祈!你不是想抓我回去给孟繁衣交差吗来啊!
我猛地向后退了一大步,半只脚已经悬空,崖边的碎石簌簌滚落深渊。
你不是自诩正道魁首,最是公正无私吗
我死死盯着他,用尽全身力气吼道。
那你敢不敢跳下来抓我你敢吗!
狂风卷起我的头发和破烂的衣袍,半张脸的魔纹在昏暗天光下,显得格外妖异。
喻兰祈的脚步,在我喊出跳下来时,猛地顿住了。
他身后的弟子们发出惊呼。
仙尊万万不可!
此女诡计多端!
她想死就让她自己死去,千万别中了她的激将法!
他看着我,眼神深邃如渊,里面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抓不住。
我嘲讽一笑,向后倒去。
喻兰祈的身影,毫无预兆地动了。
纵身一跃,如同扑火的飞蛾,决绝地跳了下来。
仙尊!!!
身后传来弟子们撕心裂肺的惊叫。
我瞳孔骤缩,大脑一片空白。
下一秒,喻兰祈死死地地抓住了我的手腕。
【阿溪,抓紧我!】
一个熟悉的心声,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清晰地在我脑中响起,盖过了呼啸的风声。
【三年前万魔窟,是孟繁衣窃取了你的先天灵韵和气运,承受不住才陷入假死状态。
【我救她,用禁术温养她,只是为了稳住她体内的灵韵不散。
【那是你的东西,我必须替你拿回来,我从未想过要伤你。
【阿溪,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急速的下坠中,他用尽全力将我死死护在怀里,用他自己的身体承受着最猛烈的罡风冲击。
那些被他从未宣之于口的真相,如同决堤的洪水,通过读心,毫无保留地冲进了我的脑海。
孟繁衣窃取我的气运
轰隆!
没等我理清这惊天的真相,一股强大的吸力猛地从下方传来。
我们坠入了一片迷蒙的白雾之中,失重感骤然消失,仿佛跌入了一团巨大的棉花里。
7
预想中粉身碎骨的剧痛没有到来。
脚下传来柔软的触感,四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白雾。
刚才那恐怖的罡风也消失了,只有一片诡异的寂静。
喻兰祈抱得太紧了,我挣扎着想从他怀里出来
他也松开了手,迅速站直身体,恢复了那副清冷模样,警惕地环顾四周。
上古幻阵。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凝重。
断魂崖底是传说中的葬仙之地,空间错乱。
我们坠入了一处幻境。
幻境往往比真实的危险更可怕,因为它直指人心最脆弱的地方。
【阿溪没事,太好了……】
他的心声泄露了一丝庆幸。
【这幻境气息古老,必须尽快找到阵眼破除,否则沉溺其中,神魂会被慢慢消磨。】
白雾流动,渐渐凝聚出模糊的景象。
是玄天宗的山门,是热闹的坊市,甚至是我在地球的家。
别看!
喻兰祈低喝一声,一道清心符拍在我额头,冰凉的触感让我混乱的思绪清醒了一些。
但幻境的力量无处不在。
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变形,白雾中仿佛有无数低语在诱惑、在恫吓。
我感觉自己的意识像陷入泥沼,越来越沉重。
喻兰祈的脸色也越来越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也在全力抵抗幻境的侵蚀。
【阿溪修为尚浅,坚持不了太久,必须尽快破阵。】
他的心声带着焦灼。
突然,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看向我,眼神锐利如电。
以身为引,以吻渡灵,这是最快破除情念幻境的方法……
他一步跨到我面前,在我完全没反应过来之时,一手扣住我的后脑,低头,冰冷却柔软的唇瓣,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重重地压在了我的唇上。
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
他在做什么!
一股精纯浩大的灵力,通过相贴的唇瓣源源不断地渡了过来。
这股灵力驱散了我脑海中的混沌,让我灵台一片清明。
喻兰祈冰冷外壳下的真实想法,如同火山爆发般汹涌而出,瞬间刷屏:
【阿溪的唇,好香好软……
【本尊早就想这么做了……
【她的睫毛在颤,她讨厌我吗
【该死!我在想什么!专心破阵!
【……可是,真的好软……】
我的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
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
他的心声,简直是个痴汉。
渡灵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但对于我来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那股清凉的灵力彻底驱散幻境的影响,周围的浓雾迅速退去,露出断魂崖底荒凉嶙峋的景象。
喻兰祈猛地放开了我,迅速后退一步。
他别开脸,耳根红得滴血,呼吸有些急促,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声音却带着一丝沙哑:
幻阵已破,此地不宜久留,走。
他甚至不敢看我一眼,转身就朝着一个方向疾行而去。
我站在原地,摸着还有些发麻的嘴唇,看着他仓促逃离的背影。
脑子里还在嗡嗡作响,回荡着他的心声,脸颊烫得能煎鸡蛋。
8
喻兰祈带着我,在危机四伏的断魂崖底小心穿行。
有了他这位修真界顶尖大能的护持,加上我体内那股被激活后逐渐能掌控一二的魔力,我们终于找到了出路,离开了绝地。
回宗门。
喻兰祈言简意赅,语气不容置疑。
回去让我送死吗
我立刻反对。
现在玄天宗上下都认定我是入魔的叛徒,孟繁衣和大长老他们更是恨不得把我挫骨扬灰。
必须回去。
【孟繁衣窃取你的灵韵气运,大长老与魔族勾结的证据都在宗门。
【只有回去,才能彻底清算,拿回属于你的东西。】
他的心声坚定而冷静。
【有我在,无人能再伤你分毫。】
他看着我,眼神深邃:我不会害你,信我一次。
最终,我还是选择相信了他。
易容成一个普通女子,跟在他身边。
一路无话。
再次踏入玄天宗山门,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宗门内戒备森严,弟子们行色匆匆,脸上带着凝重。
看见喻兰祈回来,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们没有直接回喻兰祈的云顶峰,而是悄然潜入了宗门禁地附近。
喻兰祈似乎早有准备,他带着我避开守卫,来到一处极其隐蔽的密室。
密室内,布满了复杂的留影留声法阵,核心处悬浮着一块流光溢彩的留影石。
这是……
这些年,大长老与魔域暗通款曲,孟繁衣是他的棋子,目的就是我的修为和你的气运。
这些,都是证据。
喻兰祈的声音带着冰冷杀意。
他启动法阵,留影石上开始浮现出影像片段。
大长老深夜与魔影密谈,孟繁衣身上浮现出抽取他人灵韵的邪阵痕迹……
外面突然传来震天的钟鸣。
当——当——当——!
九声钟鸣。
是宗门最高级别的召集令。
喻兰祈脸色一变:出事了!
我们立刻赶往刑天台。
那里早已人山人海,所有弟子和长老齐聚。
高台之上,云顶峰一众弟子皆戴着枷锁,被戒律堂弟子围住。
为首之人正是大长老!
喻兰祈,你总算愿意出来了!
大长老声如洪钟,响彻全场,他手中高举着一块留影石。
你身为仙尊,却暗中修习魔族禁术,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说
留影石光芒大放,清晰地投射出喻兰祈在禁地山坳,用锁魂阵温养水晶棺中孟繁衣身体的景象。
全场哗然。
无数道震惊愤怒难以置信的目光投向喻兰祈。
喻兰祈脸上没有任何被揭穿的惊慌,反而勾起一抹带着无尽嘲讽的笑意。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大长老身上,声音清晰地传遍每一个角落:
是,本尊用了禁术。
轰!
人群炸开了锅。
道尊亲口承认修习禁术,这比任何证据都更有冲击力。
但,那又如何
本尊做事,自有本尊的道理,尔等鼠辈又是何等光明磊落之人
冥顽不灵!
大长老厉喝。
仙尊喻兰祈,修习魔道禁术,残害生灵,背叛宗门!
按律,当受九幽雷火之刑,形神俱灭!
行刑!
数道捆仙锁直射而来,绑住喻兰祈的手脚,拉上刑台。
【叮!喻兰祈黑化值+25。
【当前黑化值:85
【警告!灭世倾向飙升!】
系统尖锐的警报声在我脑中疯狂响起。
9
眼看刑台之上,象征着毁灭的黑色雷云开始凝聚,刺目的电蛇在云层中穿梭咆哮,散发出毁天灭地的恐怖威压。
喻兰祈不紧不慢地抬头望天,嘴角的笑带着一种无畏。
住手!!!
我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出声,同时猛地扯掉了脸上的伪装,体内被压制的魔气轰然爆发。
半张脸的魔纹在魔气映衬下妖异夺目。
我化作一道黑光,不顾一切地冲向刑台。
是叛徒白溪!
抓住她!
惊呼怒骂声四起。
数道攻击朝我袭来。
滚开!
一声低沉的怒喝。
喻兰祈周身爆发出比之前强大数倍的恐怖威压,如同巨龙苏醒,雪白道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捆仙锁寸断。
他随手一挥,磅礴的灵力如同海啸般席卷而出,轻易将袭向我的攻击碾碎,将挡路的弟子震飞。
他一步踏出,身影瞬移,挡在我身前。
那双冰冷的眸子,此刻燃烧着焚天的怒火,死死锁定大长老。
大长老脸色剧变:你,怎么可能……
很意外吗大长老
喻兰祈的声音如同万载寒冰,每一个字都带着彻骨的杀意。
或者说,我该叫你,魔域左使,血枭
他根本不给大长老辩驳的机会,抬手虚抓,那块被大长老用来给他定罪的留影石瞬间飞入他手中。
想看证据本尊给你看个够!
喻兰祈猛地捏碎留影石。
无数道更加清晰,更加完整的影像瞬间投射到天空。
大长老与魔族使者密谋。
孟繁衣昏迷后,大长老利用她的身体作为媒介,布下血阵,暗中窃取喻兰祈的修为和生命力。
大长老、孟繁衣、魔族使者三人密谋。
……
所有的真相,血淋淋地摊开在所有人面前。
整个刑天台,死一般的寂静。
【前世阿溪为我挡雷劫而死,我强行逆转时空,遭受巨大反噬,修为暴跌。
【重来一世,我还是没能护好她。】
我震惊地望向喻兰祈,对上他清润的双眸。
一瞬间,前世的记忆悉数涌入我脑海之中。
原来,我就是白溪本人。
意外去到地球,又被系统带了回来。
不!我没有勾结魔教!这不是真的!
孟繁衣瘫软在地,面无人色。
大长老脸色惨白如鬼,他精心策划多年的阴谋,在这一刻被彻底撕碎。
啊!!!喻兰祈!坏我大事!我要你死!
大长老彻底疯狂,周身爆发出浓烈到极致的血腥魔气,化作一道血影,直扑喻兰祈。
找死!
黑化值疯狂飙升。
喻兰祈黑发褪为白发,眼中最后一丝人性化的波动消失,只剩下毁灭一切的冰冷暴戾。
【叮!喻兰祈黑化值达到100!
【任务失败!宿主将永远留在这个世界!】
系统的警报尖锐到极致!
轰隆!
喻兰祈只是抬手,对着扑来的血影大长老,凌空一握。
本尊的灵力,岂是尔等蝼蚁可以觊觎的!
呃啊!!!
一声凄厉到非人的惨叫响彻云霄,气势汹汹的血影大长老,如同一只被无形巨手捏住的虫子,在空中猛地一顿,身体连同神魂,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砰然炸裂。
化作漫天血雾,形神俱灭。
一击秒杀,绝对的实力碾压。
全场噤若寒蝉。
此刻的喻兰祈,白发无风自动,周身散发着比魔神更恐怖的气息。
眼神睥睨,如同俯视众生的毁灭之神。
10
血雾还未散尽,整个玄天宗护山大阵突然剧烈震荡起来,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天空瞬间被染成一片妖异的血红。
不好!大长老临死前启动了灭宗血魔大阵,他想跟我们同归于尽!
一位精通阵法的长老失声尖叫,声音充满了绝望。
此阵以宗门地脉和生灵血气为祭,一旦完全爆发,千里之内,生灵涂炭,万物寂灭!
轰!轰!轰!
大地开始剧烈震动,无数道散发着毁灭气息的血色光柱从地底冲天而起!
光柱所过之处,殿宇崩塌,山石化为齑粉,修为稍低的弟子瞬间被抽干血气,化作枯骨。
仙尊!救救宗门!救救弟子啊!
无数人朝着刑台上那白发如魔的身影哭喊求救。
然而,喻兰祈只是冷漠地站在那里,白发飞舞,眼神空洞。
黑化值100的他,仿佛已经彻底失去了所有情感。
他甚至微微抬起手,似乎要加速这毁灭的进程。
不!不能这样!
看着在灾难中哀嚎的同门,即使他们曾误解我,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去。
喻兰祈!!!
我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化作一道黑色的流光,不顾一切地冲向刑台中心。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我猛地扑到了喻兰祈面前,张开双臂,死死抱住了他。
阿溪……
喻兰祈空洞的眼神似乎波动了一下,毁灭的气息为之一滞。
来不及了!
处于毁灭中心,喻兰祈难逃一死。
系统!
我在心中疯狂呐喊。
护住他的神魂!稳住他的意识!快!
【‘神魂守护’需10000积分,宿主并没有这么多积分,是否要抵押灵魂借10000积分】
系统冰冷地确认。
是!快兑换!我毫不犹豫。
【兑换成功,‘神魂守护’启动,目标:喻兰祈。】
一股温暖而磅礴的力量瞬间从我体内涌出,并非灵力,也非魔力,而是更加纯粹、更加本源的生命力量。
它化作金色光茧,温柔地将喻兰祈和他那濒临崩溃的神魂包裹其中。
喻兰祈!快清醒清醒醒!你不是说要帮我夺回属于我的东西吗你这个骗子!懦夫!给我醒过来!
我紧紧抱着他冰冷的身体,眼泪汹涌而出,对着他嘶吼。
也许是系统的守护之力起了作用,也许是这拼尽全力的呼喊穿透了他被黑暗蒙蔽的心神。
喻兰祈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焦距。
他低头,看到了我布满泪痕的脸。
阿……溪……
他干涩地吐出我的名字。
就在这时,一道蕴含着灭世之威的血色光柱,带着毁灭一切的威势,朝着刑台中央的我们,轰然刺下。
无数人发出绝望的惊呼。
喻兰祈的眼神瞬间变得清明而锐利,那冰冷毁灭气息,被一种更加深沉决绝的守护意志取代。
没有丝毫犹豫,他用尽全力猛地将我推开。
同时,他燃烧起自己的神魂本源。
耀眼到极致,如同太阳般炽烈的白色光焰从他身上冲天而起,迎向那道灭世血矛。
阿溪,这次,换我替你死。
他最后看了我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太多太多,愧疚,释然,还有刻骨铭心的眷恋。
轰!!!
炽白的魂焰与毁灭的血矛狠狠撞在一起。
恐怖的能量冲击席卷了整个宗门。
我被狂暴的气浪狠狠掀飞出去。
不!!!
我目眦欲裂,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不能死!
喻兰祈!你不能死!
看着那在血色光柱下显得如此渺小,却又如此决绝的身影,我体内那股本源之力彻底沸腾。
一个疯狂而禁忌的念头浮现,神魂双修!
以我魔源为引,护他真灵不灭。
我强行稳住身形,不顾那足以撕裂元婴修士的能量乱流,逆冲而上。
周身魔纹如同活了过来,爆发出深邃幽暗的乌光。
我张开双臂,从背后,死死抱住了那正在燃烧的炽白身影。
喻兰祈!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别想丢下我!
我闭上眼,将所有的意识、所有的力量,连同体内那躁动的魔力本源,毫无保留地,通过紧密的拥抱,疯狂地渡入他燃烧的神魂之中。
魔气与魂焰,毁灭与新生。
在这一刻,以一种最原始、最紧密的方式,彻底交融。
【尾声】
毁灭的爆炸没有发生。
当刺目的光芒散去,天空的血色渐渐褪去,震动的山峦也缓缓平息。
劫后余生的玄天宗弟子们,颤抖着抬起头,看向刑天台的方向。
刑天台已经化为废墟。
废墟中央,两个身影紧紧相拥着。
喻兰祈的白发失去了光泽,变得如同枯草,他紧闭着双眼,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但胸膛还有微弱的起伏。
他怀中的白溪,脸上的魔纹已经淡去,只留下浅浅的痕迹,同样昏迷不醒,但双手却死死地环抱着喻兰祈的腰。
他们活下来了。
以燃烧喻兰祈大部分神魂和白溪耗尽了魔源为代价,强行稳住了崩溃的灭宗大阵核心,保住了宗门根基。
数月后。
修真界经历了一场剧变。
大长老的阴谋被彻底揭露,孟繁衣被废去修为,终身囚禁。
她夺取的灵韵和气运,都回到了白溪身上。
在远离玄天宗万里之外,一处灵气盎然的清幽山谷里,白溪建起了一座小小的宗门,名为归溪居。
阳光暖暖地洒在院子里。
一个白发如雪的男人,正笨拙地蹲在药圃边,小心翼翼地给一株嫩绿的灵草浇水。
他的眼神干净澄澈,如同初生的婴孩。
他记得自己叫喻兰祈,记得要照顾这些花花草草,记得要听一个叫阿溪的女人的话。
其他的,都模糊了。
喻!兰!祈!
一声中气十足、带着薄怒的女声从竹屋里传来。
白发男人手一抖,水瓢差点掉地上。
他有些无措地站起身,看向门口。
一个穿着宽松衣裙、小腹已明显隆起的女子叉着腰站在那儿,柳眉倒竖,指着药圃旁边几个新挖的小土坑:
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许再种那些招蜂引蝶的破花!还有!
她挺着肚子,几步走到他面前,踮起脚,揪住他一只耳朵,凶巴巴地训斥:
昨天南川镇李员外家送来的拜帖怎么回事又想收女弟子嗯喻兰祈,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再收一个女弟子进门,信不信我让你睡院子里!
白发男人被揪着耳朵,也不反抗,只是微微歪着头,清澈的眼睛里盛满了无辜和一点点委屈,小声嘟囔:
阿溪,疼……
我没收,是她们自己送来的……
送来的也不行!
女子瞪着他,手上的力道却放轻了些,看着他这副懵懂又依赖的样子,最终还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松开手,揉了揉他微红的耳朵,语气软下来,带着对待小孩子般的宠溺:
笨蛋。
走了,回去吃饭。
她牵起他的手,拉着他往竹屋走去。
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仿佛依偎在一起。
微风拂过新发的嫩叶,带来花草的清香。
新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