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旅游,千万不要去老宅。
不然你很可能像我一样遇到鬼。
一只抓不住,甩不掉,打不死,却又让人无比心疼的鬼。
还差点儿认了个祖宗。
1.
这件事情还要从暑假说起。
暑期没事,我与朋友约定去江苏游玩。
苏州园林一直是我所向往的,我们预定了一家古朴的民宿。
据说这一片的宅子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墙体斑驳,篆刻着百年的风霜。
民宿的工作人员很少,只有一个经理,一个前台。
一进门经理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小心,千万别损坏了民宿的东西。
放下行李,林琳提议。梦瑶,咱们出去走走吧。
我看着窗外的月光,心中泛起了一丝犹豫。
我奶奶说,越老的宅子越不干净,咱们还是明天白天再逛吧。
林琳把我衣服直接甩在我身上。啥年代了,还这么迷信。
拗不过她,只好跟着她一起出来。
这个民宿很大,由许多串连在一起的老宅组成。
我们走在拱桥上,听着水声,闻着树木的清香,感受着风的抚摸,心旷神怡。
桥的尽头是一面红墙,墙边站着一个身穿黑色大褂的男子,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
月光下,他的面容清晰可见,刚毅深邃,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帅哥。
我压抑着心中的激动,别开头,暗暗戳了戳身边的林琳。
快看快看,红墙那里有一个帅哥。
林琳假装不经意的转身,看了半天。
是不是很帅我问。
林琳一脸嫌弃的看着我梦瑶,你想帅哥想疯了吧,大半夜的哪有帅哥
啊我再看过去明明就在那里啊,林琳你什么时候有夜盲症了
我掰着林琳的头,让她看你看你看,他还在笑呢。
你才有夜盲症,真没有啊。林琳一脸郁闷。
突然我们仿佛共同意识到了什么,一瞬间,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互看了一眼,拔腿就跑。
直到跑回了房间,将房门上锁才敢停下。
梦瑶,你真看见了林琳气喘吁吁的质问我。
2.
真的
不行不行,咱们不能住在这里了,我是来旅游的,可不是来送命的。
林琳说着就开始收拾行李。
咚、咚、咚门外突然响起不紧不慢的敲门声。
我和林琳压抑着颤抖,互相搀扶着,小心翼翼的问。谁啊
我是来给你们送蚊香的,夜间蚊子多。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我咽了咽口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害怕。
那个,你放在门口吧。
脚步声越来越远,我们挪到门口,手指放在门把上,却迟迟不敢拧开。
最后我和林琳一致认为还是赶紧收拾东西吧。
咚、咚、咚不急不慢的敲门声再次响起。
谁啊我觉得我马上就要哭了出来。
这一次没人回应我,敲门声却还在响着。
咚、咚、咚不疾不徐,却牵引着我的心跳。
帅哥,我们不是故意打扰你的,我们马上搬走,你冤有头债有主,我们互不相识,你饶了我们吧。
我和林琳腿软的几乎跪在地上。
恐惧顺着血液流满了全身。
门外的敲门声终于停了。
难道是我们的求饶有用了鬼会这么讲道理吗
我们两个瘫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哪还有收拾行李的力气。
就在这时门把突然转动了。
啊……我们尖叫着躲进浴室把门反锁。
很快就听见轻轻的脚步声走进屋内,并朝着浴室走来。
我们屏住呼吸,交握的食指已经掐的青紫,豆大的汗水顺着我的额头流下。
别怕,我是这民宿的主人家,出来吧
是那个送蚊香之人的声音。
透过浴室磨砂的玻璃门可以看出是一个老婆婆的身影,佝偻着腰,穿着现代装束。
我们迟疑了许久,最终开了门。
3.
门外的老奶奶脸色红润,慈眉善目,手上还拿着蚊香。
奶奶刚刚是你敲得门
是我
我和林琳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奶奶你敲门怎么不说话啊,吓死我了。林琳大大咧咧的坐在一堆行李上顺着气。
丫头,我说话了呀,你们还让我放在门口,你们忘了我听你们声音不对,又见你们没有出来拿蚊香,不放心便直接给你们送进来,这人老了就是爱操心。没想到还把你们吓着了,放心,我们这里虽然房子老旧,但是很安全。
奶奶一边说着一边将蚊香点燃,放进香炉里。
我和林琳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我试探的问奶奶你敲了几次门
4.
就一次,第二次我就直接进来了。
那第二次敲了那么长时间的门是谁敲得
奶奶,你第二次来的时候有没有看见我们门口有人
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询问,心里期盼着奶奶一定要说有人,即便是一个凶神恶煞的人也好,总比鬼强。
可惜……
什么人都没有奶奶说完看见我们吓的惨白的脸色,似乎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你们是不是去后面的宅子了
嗯嗯嗯我和林琳疯狂点头。
奶奶的脸色逐渐凝重起来。唉……你们怕是招惹上我家少爷了。
你家少爷是人吗
奶奶眼帘低垂,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难过的事情,再开口,尽是沧桑。
我家少爷已经死了100年了。
我清晰的听见林琳和我一样倒吸了一口凉气。
奶奶,我们要退房。我和林琳异口同声的要求,说完赶紧继续收拾行李。
唉只听奶奶叹息一声恐怕来不及了,他既找上你们就不会轻易让你们离开。
你们别慌,我这就去找大仙,帮你们问问,少爷有什么需求。
5.
奶奶走后,我们越想越害怕,最终还是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我们收拾好行李,就往外跑。
你们去哪儿民宿的前台见我们慌慌张张的跑出来,还以为我们损坏了东西要跑路,一边对讲机联系查房,一边追了出来。
我们拼命的往门口跑,但是就50米远的大门,我们近乎跑到虚脱了也没到终点。
我们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再一抬头,我又看见了那个身着黑色大褂的男人。
他竟然在朝我走近。
我赶紧抱住林琳他来了,他来了。
林琳回抱住我在哪儿呢
就在我的右边5步左右。
我的话音刚落,林琳立刻推开了我梦瑶对不起了,只有你能看见他,他肯定是来找你的。我先走了,我去找人来救你啊。
说完拎着行李就跑了,奇怪的是刚刚怎么跑都跑不到的大门,她几步就跑了出去。
难道真的是专门来找我的,我有什么特别的啊,找我干什么啊
我扑通一声跪在那只鬼脚下,闭紧双眼拼命的求饶。
对不起帅哥,不,不,少爷,我不该打扰你,你放了我吧。
许久,我感觉一只冰凉的手伸进了我的脖子。
不似皮肤的触感,像冰块一样的冰冷又湿漉漉的。
老天爷啊,他不会要掐死我吧。
吊坠,吊坠,吊坠
他竟然开口说话了,一直重复着吊坠两个字。
突然,我觉得有人拍了我一下,那个冰冷的触感瞬间消失了。
6.
丫头,你没事吧
是那个奶奶,她身边还站着一个戴墨镜的瘦弱男子,而那个少爷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我瘫软在地上,几分钟时间,仿佛用尽了一生的力气。
奶奶和前台小姑娘把我扶回屋子,小姑娘看样子也吓的不轻。
他跟你说什么了那个墨镜的男人开口说话了,声音沙哑,一点儿都不符合他看起来的年纪。
他就一直在重复吊坠两个字。
奶奶一听吊坠,似乎想到了什么丫头,能不能把你的吊坠给我看看。
我将吊坠送出,奶奶只看一眼便泪眼婆娑。
怪不得,怪不得。我在家里的旧画上见过这个吊坠,据说这个吊坠是我家少爷送给程姑娘的定情信物。
奶奶擦了擦眼泪,道出了一段百年前的往事。
听妈妈讲,当年少爷与程姑娘两情相悦,但是因为门第差异,家里的长辈始终不同意,少爷便与程姑娘约定一起私奔,可是少爷在桥头等了一天,程姑娘没有等来,却等来了族长。撕扯过程中,少爷失足落水,救上来就已经没气了。那年少爷才18岁。从那以后便总有人能看见后院老宅有人影走动,大家都说少爷一直不肯走,在等程姑娘,大家觉的害怕,后院便一直荒废着,100年了,原来他还在等。
原来这个少爷还是个痴情种,有情人阴阳相隔,最虐的结局也不过如此吧,突然觉得他好像没那么吓人了。
程姑娘一直没有出现吗你们有没有去程家找过
少爷刚去世的时候我妈妈就去找过,但是程家人去楼空,没人知道他们搬去了哪里。后来世道不稳,主人家也都陆续遭难,走的走,逃的逃,就剩下了我妈妈一直看管着这几座宅子。
奶奶抹了抹眼泪,从记忆中回过神来。
丫头,你这吊坠是哪里来的
我奶奶去世之前给我的,我奶奶说是结婚的时候太奶奶给她的彩礼。
等等,不会这么巧吧我太奶奶好像就姓程,这少爷要等的人不会就是我的太奶奶吧,这也太狗血了吧。
7.
我将这个信息说与众人听,那个戴墨镜的大仙儿抚了抚眼镜,语气比刚刚要沉重了几分。
阴魂不肯走,多半都是因为执念太深,他困在执念中百年,戾气很重,若不消了这戾气,恐怕会变成厉鬼啊。
那我太奶奶去世几十年了,即便是他要等的人,也来不了了啊,再说了,他要是知道他要等的人嫁人了,还生了我爷爷,那岂不是原地爆炸,把火都撒在我这个后代的身上啊
不行不行,我想想都害怕。
大家也都陷入了沉思。
今晚,我跟他谈谈。墨镜男摘掉了墨镜,露出一双灰蒙蒙的眼睛,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的眼睛是灰色的。
奶奶赶紧捂住我的眼睛。
大师的眼睛是能看见鬼的,普通人看不得,会陷入梦魇。
我后怕的拍着胸脯,还好这位奶奶救我及时,不然已经被鬼吓去半条命了,还要在陷入梦魇,那真的活不成了。
奶奶放开我后,大师已经离去了,手上拿着我那条祖传的吊坠。
没过多久,老宅便狂风怒吼起来,门窗无情的拍打着,似乎承受着许多怒火。
民宿所有的灯都在晃动,如电路接触不良般,一闪一闪的。
屋内亮度也随着灯光忽闪,一明一暗,连环交替。
民宿的宾客瞬间乱作一团,在奶奶的召集下,大家都来到了大厅,十几个人聚在一起,胆子也大了一点。
直到天亮,大师仍未归来。
8.
天一亮,狂风停止了嘶吼,电灯也平静了。
人们纷纷收拾行李准备离开,而我与奶奶作为当事人去寻那大师。
我们捏着符纸来到后面的宅子,我本能的将奶奶的手抓紧。
放心,白天少爷出不来。
有了奶奶的安慰,我的逐渐放松了许多。
最终,我们在桥下找到了大师。
奶奶,他不会死了吧
我伸手探到他的鼻子下边,有微弱的气息流动,还好还好,还活着。
大师大师
我和奶奶一遍遍叫着他的名字,终于将他叫醒。
他仿佛受了什么惊吓,一睁开眼就疯疯癫癫的跑了,一边跑还一边念叨着快跑吧,会死的,都得死,都得死
奶奶差一点一口气上不来,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少爷啊,100
年了,她已成白骨,不会来了,您就放下吧。
可回应我们的,只有草丛里偶尔传来的蛐蛐声,仿佛昨晚的一切都是我们的臆想,这本就是一处在普通不过的无人居住的院子。
经历了昨晚的事情,所有旅客都离开了,民宿空无一人。
我拿着行李站在门口。
奶奶,要不你也离开吧,万一那位少爷发起疯来……
奶奶只是笑了笑老太太我已经93岁了,妈妈去世后,这里我守了一辈子,这里就是我最后的归宿。
我离开的很顺利,很快我就登上了返程的飞机。
不知是不是心神不宁的缘故,我竟然梦到了那位少爷。
梦里,他依旧一身黑色大褂,手上拿着茶杯坐回阆中,眼神空洞的注视着前方。
而我则站在他的身后,手上拿着茶壶,似要给他斟茶,他突然回头,对着我笑。
他笑起来很阳光,很温暖。
但紧接着他的面容竟开始一点点浮肿腐烂。
啊我瞬间惊醒,原来还在飞机上。
抚了抚额头,已是满头大汗,对着身边的人说了句抱歉,伸手去包中拿纸巾。
一个熟悉的触感让个我的血液瞬间凝固,我颤抖着将东西拿出,。
被大师拿走的吊坠竟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我的书包中。
此时这个吊坠如火焰般灼烧着我的指尖。
我清晰的记得它被拿走了,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书包里,它的出现,仿佛有意的在提醒我,这一切还未结束。
9.
下了飞机,天色尚早,我本能的想往家走,但是理智上,我又觉得身上可能带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如果太奶奶真的是他要等的程姑娘,那他一定不会放过我们,不能让他祸害爸爸妈妈。
于是我直接找了一个旅店住下,既然大仙都奈何不了他,那我只能面对他。
天越来越黑,我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仿佛在等着某种宣判一样,静静的坐在床边,等着那位少爷的到来。
果然,月亮升起,那位少爷便毫无预兆的出现了,带着彻骨的凉意。
他的脸比月光还要白,精致的面容,没有丝毫温度。
他很高,我站在他面前就好像兔子遇见了大灰狼,体型差十分明显,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18岁就长这么高。
可能是经历了之前的恐吓,现在看见他安安静静站在我面前,似乎也没那么怕了。
他开口带我去见你太奶奶
你听见了我们昨晚的对话
他不置可否,点头,不断地重复着带我去见你太奶奶,带我去见你太奶奶。
眼中皆是恳求,其实静下心来想想,他也是个可怜人,要是能了了他的心结也是一件好事。
可以可以我企图安抚他。
你既然听见了我们的对话,你应该知道,100年了,我太奶奶已经是一堆白骨了,我只能带你去她的坟上看看,但是无论她是不是你要找的人,你都不能伤害我的家人。
他点头。
我们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
我拎起行李,装好吊坠,带着他坐上了回老家的出租车。
他一上车,车上的温度都低了几分。
司机搓了搓胳膊这天真奇怪,才8月,怎么还有点儿凉呢
我默默的看了看坐在身边的少爷,要是让司机知道他身后坐着这么大一只异类,恐怕得当场晕过去吧。
回到农村的家,已经的半夜11点多了,屋内漆黑一片,爷爷应该已经睡下了。
本想悄悄进去,奈何我们刚一靠近,家里的狗就嚎叫起来。
嘘,嘘,嘘,圆圆别叫。
圆圆是我养大的狗,因为爱吃,把自己吃的跟球一样,所以得名圆圆,平时最是温和,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根本压不住。
屋内的灯亮起,爷爷跑了出来,一见到我先是惊讶了一下,随后训斥道。
你一个人来的小女娃娃大半夜瞎跑什么
爷爷,我这不是想你了嘛。
我打着哈哈,心中思索着怎么让爷爷带我去太奶奶的坟上。
我家到了我这代,有十几个孩子,我是最小的一个,还是个女娃娃,上坟根本没去过几次。
而且农村的山地弯弯绕绕的,我根本找不到。
梦瑶爷爷突然脸色凝重的看着我在家等我,我出去一趟,锁好门。
爷爷你去哪儿啊。爷爷火急火燎的走了,根本没有搭理我。
10.
尊贵的少爷已经进了屋,正在欣赏我家的相册。
为什么没有你太奶奶的照片
这少爷还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那年代饭都吃不起哪有钱照相。
你太爷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少爷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哽咽了一下,这是伤心了想想也是,等了一百年的人,突然知道她嫁人了,还子孙满堂,任谁也是受不了的,这少爷没有原地爆炸,我都觉得他情绪稳定了。
我们家没有人知道太爷爷是个怎样的人,听爷爷讲,他从出生起就没见过我太爷爷,太奶奶也从来不提。
停……
我越说越觉得不对劲,如果太奶奶是要和他私奔的程姑娘,那他该不会就是我太爷爷吧
太奶奶姓程,爷爷姓程,我也姓程,显然是跟了太奶奶的姓啊。
我这旅个游还捡了个祖宗
老天爷啊,不要这么狗血吧
梦瑶,梦瑶爷爷回来了,身边还带着个女人,同村的,还有点亲戚,我一直管她叫大娘。
爷爷大半夜叫她来干什么
凤玲啊,你快给咱家梦瑶看看,这孩子刚回来我就觉得脸色不对,恐怕是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爷爷语出惊人,我竟不知道他还懂这个。
身边的温度瞬间低了几分,冷风从窗户灌入,吹得人后脑勺发麻。
别生气,别生气,我可以解释的。
大娘和爷爷看我对着空气说话,赶紧把我拉至身后。
大娘一看就是见过世面的,语气豪横,气势威严。
我不管你是什么人,哪来的回哪儿去,这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啪的一声,灯泡应声碎裂。
大娘吓的哎呦一声,身形不稳,一脚踩在了我的脚背上。
唉……还以为多厉害。
少爷苍白的脸逐渐结上了一层冰霜,手指弯曲缓缓伸向大娘的脖子。
别别别,他们不是故意针对你的。我赶紧跑出来阻止。
你万一要是我太爷爷,我们可都是你的后代啊,虎毒还不食子呢,您说是不是
在我的劝说下,少爷放下了手臂,屋内的温度也回升了些许。
爷爷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我太爷爷是什么意思。
我将老宅的事情和这位少爷的遭遇和爷爷说了一下,爷爷愁眉不展不知道在算些什么。
不对不对爷爷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什么不对啊,爷爷。
年龄不对,我今年才90岁,和你说的少爷去世时间差了10年呢。
对哦,我真是被吓傻了,竟然忘了计算年龄。
少爷脸上的冰霜再次凝结,完了我们这回成了他情敌的孩子了。
爷爷接着说而且你太奶奶是1915年生人,他死的时候你太奶奶才8岁。
此言一出,一屋子的人都陷入了沉默,那如果太奶奶不是那位程姑娘,为什么会有他们的定情信物呢
11.
爷爷,你会不会记错啊
少爷也一脸期盼的看着爷爷。
爷爷白了我一眼怎么可能,我妈多大我还能不记得,而且你太奶奶一辈子生活在东北,都没去过南方。
少爷高大的身躯蹲了下去,将头埋在膝盖中,不知道他是不是哭了。
如果能触摸到他,我很想给他一个拥抱,这种希望破灭的感觉我懂。
如果结果注定失望,倒不如从来没有过希望,那样至少还能保持一份宁静。
爷爷,太奶奶有没有和你说过这个吊坠是怎么来的
我将吊坠放在爷爷的手上,爷爷端详了许久。
这吊坠自我记事起你太奶奶就一直带着,很宝贵,抗战的时候快饿死了你太奶奶也舍不得当掉,至于这吊坠是怎么来的还真没听你太奶奶提起过。
我叹息着接回吊坠,少爷随我飞了几千公里,就得到这样一个结局吗那我们的相遇又有什么意义
爷爷,你再好好想想,太奶奶有没有日记什么的
这我还真不清楚,你太奶奶的东西都在仓房的柜子里,你可以翻翻看。
行
即便是线索渺茫,总比没有好。
我起身去找,大娘拉住了我的手,欲言又止。
我知道她担心我的身体,女孩子本就阴气重,再跟着这么一个厉害的角色。
没事我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帮他找到他的程姑娘,不然他不会离开的。
毕竟一百年了,我是唯一一个给他带去了一点点希望的人。
这个吊坠辗转百年到了我的手里,也许冥冥之中我们注定有这样一段离奇的缘分。
仓房的东西很多,落满了厚厚的灰尘,每次翻动都呛得我直咳嗽。
听闻以前太奶奶是个裁缝,所以有许多的做衣服的物件,很乱。
但好在太奶奶用过的一些物件倒是保存的很完整。
我将东西一一摆开,尽量去找一些书本之类可以记录的东西。
终于在一个小盒子里找到了几封信。
都是写给一个男人的,男人叫秦盛。
写的都是些家长里短。今天做了几件衣服,儿子长多高了,战乱结束了之类的,有些字还不会写,用拼音代替的。
字里行间可以看出,这个叫秦盛的应该就是我的太爷爷。
阿嚏……阴风阵阵,我忍不住打了喷嚏。
他自觉地离我远了点,在仓房的角落等着我翻找。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让我在一封封密密麻麻的信中找到了几句线索。
咱们儿子结婚了,我把我们结婚时希姐送给我的吊坠,当做聘礼送给了儿媳妇。
战争结束了,你们的任务结束了吗也不知道你们是否还活着,我会等你们回来。
今天我收到了希姐从台湾寄来的信,在我生命快走到尽头的时候,终于有了你的消息,我们很快就会在另一个世界见面了。
信件中有三处提到了希姐这个人,还提到了吊坠,和台湾。
我朝着他扬了扬手中的信纸。我找到了
他迅速跑过来。
这个吊坠是一个叫希姐的人给我太奶奶的。
程希,程希
他很激动,一直重复着这个名字。
你要等的人叫程希对不对
嗯他重重的点头。
我复盘了一下这两天的信息。
从信件上来看,这个程希应该类似于地下党之类的人,这就能解释为什么你们私奔时她家人去楼空了,应该是接到了紧急任务撤离的,但是我太奶奶结婚的时候距离你们私奔的时间得有几年了,这期间她一直没有回去看过你,她该不会是为了什么任务故意接近你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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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一瞬间狂风涌动,仓房的老式玻璃噼里啪啦皲裂开来。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说多了,如果是故意接近,有意为之,那这100年的等待岂不是一场笑话。
你别激动,别激动,万一我猜错了呢,她也可能被什么事情牵绊住了,现在我们有地址了,我一定帮你找到她。
我攥着程希给太奶奶那封信,向他保证。
他逐渐平复了下来。
信上没提到程希太多事情,只是简单交代了一下太爷爷四几年就死了,尸体都找不到,而程希辗转去了台湾。
去找她他很坚定的对我说。
我点头,但是心里却觉得希望渺茫,看这封信上的时间,距离今天已经30年了,三十年找一个活着的人都不容易,更何况是找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但是为他这100年,我想陪他疯狂一次。
第二天,我带着吊坠踏上了飞往台湾的飞机。
我们顺着信封上的地址,找到了一家养老院。
你好,我想咨询一下,咱们养老院有没有住过一个叫程希的人,大概在30年前。
前台的阿姨简直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
三十年前我都还没来上班呀,而且那时候也没有电子档案,根本找不到了啦。
也是啊,我尴尬的说着抱歉。
阿姨,我是程希的晚辈,你看这封信就是她从你们这里邮寄给我太奶奶的,我能不能翻阅一下你们的纸质档案我想知道她葬在哪里,去上炷香
那阿姨见我诚恳,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去请示一下院长
没过多久阿姨便回来了院长请你过去。
啊院长请我我攥着脖子上的吊坠来到院长办公室。
一进门,院长就亲切的拉住了我的手。
孩子你和程姨是什么关系
这热情打得我措手不及,还没来得及组织语言我,就是,她……那个,那个我太奶奶是她的故交,老人家去世了,我代她来给程奶奶上炷香,我有她给我太奶奶的信
我将信展示在她面前。
这个理由听起来应该也不离谱吧反正总比说我带着一个百年老鬼来寻女朋友靠谱。
我忐忑的盯着院长的态度,见她没什么怀疑才放下心来。
院长亲切的摸着我的头真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
随后院长带着我来到一个墓园,没想到这一遭竟这么顺利,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在指引着我,成全他们这一段姻缘,弥补那些阴差阳错的遗憾。
我是程姨养大的,程姨40多岁的时候捡到了我,她终身未嫁,我们一直相依为命,她很思念大陆,但是种种原因她一直没能回去,今天能看见你来祭拜她,她一定很高兴。
我在程希的骨灰前上了炷香,墓园小小的格子间,摆放着她的照片,即便是老年的样子,也看得出明媚的美貌。
我捏着吊坠,在心里默默地与他诉说。
看见了吗她就在这里。
吊坠冰火交替,一会儿烫手,一会儿又冰的让人抓不住,他一定很很激动吧
只可惜白天他出不来,不然可以亲手摸一摸这照片上的人。
他等了一百年的人就静静的躺在这里。
回到养老院,院长递给我一个盒子。
程姨说,她这辈子救了很多人,却唯独对不起一个人,她说她欺骗了一个最爱她的人,孩子,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将这些信带回大陆,送到这个地址
12.
我一看江苏,这难道是给少爷的
可以我欣喜的答应,信,总是要比照片有温度的。
回到酒店,天已经黑了下来,少爷静悄悄的站在我的身边,他好像比前几天更单薄了些,没有丝毫声息。
眼睛紧紧地盯着我手里的盒子。
我按照时间顺序排好,一封封拆开。
信很多,每一封都很短,像是无聊的随记,似乎根本就没有打算寄出。
吴少爷,我想我现在已经没有资格再叫你的名字了,还是回到最初的称呼吧。对不起,是我骗了你,当初故意接近你,只是为了获取情报,得你真心相待我很惭愧,如今我双腿已断,有家不能回,也算是报应吧,想必你如今已经儿孙满堂,就不要跟我计较了,祝你幸福。
我诧异的攥紧手中的信,程希竟不知他已经死在了私奔那天吗
院子里的桂花树死了,我种了许多棵,都没能活下来,你院子里的那棵一定活的很好吧,你也一定过的比我好吧。
今天遇到一个老乡,他送给我几个酒酿饼,没有你送我的好吃,我不禁想如果当初不顾一切跟你出国,我们会不会很幸福,可惜世上没有如果,如今你幸福就好。
……
信件层层叠叠有几百封,她应该是想到什么就会写一封。
我已迟暮,前几天收到老友的来信,很欢喜,我终于不负所托将友人的消息带给了他的家人,在我入土之前也算是少了件憾事,本想问问你的情况,最后还是忍住了。我多想回去见你一面,可惜我等不到那一天了,愿你的老年没有病痛。
这是最后一封信,程希每一封信的结尾都给予他最美好的祝愿,可直到最后程希都不知道那个她亏欠的人早已化作枯骨。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我身边的鬼已泪流满面。
我忍不住去问如果她在你面前,你会原谅她的欺骗吗
他伸手拂过地上的一堆信件,语气毫无迟疑会,无论缘起为何,曾经的相待皆出自真心,就足够了。
是啊,这里每一封信都在诉说着她的爱,那么因何结缘,是欺骗还是利用都不重要了。
他的身体越来淡,几近透明。
我知道他的执念消散了。
最后的一刻,他冲着我笑了,对我说谢谢
他就这样微笑着消散在了程希生活过的土地上。
13.
我将所有的信带回,与吊坠一起送给了民宿的奶奶,恳请她将这些东西带到少爷的坟前,与他长久相伴。
谢谢你,丫头。
不用谢,吊坠在我身上,也许我注定就是要来还他的愿的。
坐上出租车,我才忽然想起,我竟不知少爷的名字。
我焦急的将头探出车窗外,可奶奶已经进去了。
算了,每个人的一生就是有诸多遗憾的。
与他走这一段旅程已经是很深的缘分了,又何必纠结一个名字。
路旁的桂花随风飘进车内,落在我的手上。
人们常说因果轮回,我想,他们这一世兜兜转转,一定是为了下一世美好的相遇吧。
如今我将他们的故事写下,希望很久之后还会有人记得,曾经有一个人孤寂百年,只为等一个爱人,有人写了几百封信,只为寄托一份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