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叶蓁蓁没再冷嘲热讽,田晓禾也没再提立刻搬走。
但空气中那根无形的弦,依旧绷着。
信任的裂痕一旦产生,修补起来绝非几句解释就能办到。
就在这微妙而脆弱的和解时刻——
姓林的!滚出来!
镇上派来解决事儿的官老爷呢躲娘们儿屋里算啥本事!
还我血汗钱!还我地!
王栓柱那破锣嗓子,带着一股豁出老命的嘶哑劲儿,像一把生锈的锯子,狠狠锯在院子里闷热的空气上。
他身后十几个汉子,活脱脱一群刚从土里刨出来的饿鬼,破衣烂衫裹着瘦骨嶙峋的身板,眼睛却烧得通红,手里攥着的锄头、铁锹、半截砖头,是他们唯一能抓住的道理。
哐当!
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破木板院门,被一个叫李二愣的壮实汉子一脚踹得直接飞出去半扇,砸在鸡食槽子上,惊得几只芦花鸡咯咯乱飞,扑棱起漫天鸡毛和尘土。
人群像一股浑浊的泥石流,裹挟着绝望的愤怒和汗臭味,呼啦啦涌了进来。
小小的院子瞬间被塞得满满当当,连墙根下那几棵蔫吧的茄子秧都被踩进了泥里。
王栓柱,也就是红毛那表舅,干瘦得像根晒蔫的老黄瓜。
他冲到最前面,手里那根磨得油光水滑的锄头把直指堂屋门帘,唾沫星子喷出老远:
林干部,你是镇上下来的官儿。赵大彪那瘪犊子说了,俺们的事就归你管。
俺们王家祖坟的地,让高速路给占了。那补偿款,赵大彪拍着胸脯说‘统筹使用’,可一年多了,钱呢钱让他娘的花哪儿去了那是俺留着给傻儿子娶媳妇的棺材本儿啊!
他干嚎着,浑浊的老泪在沟壑纵横的脸上冲出两道泥印子,显得格外滑稽又悲凉。
对!不给钱,俺们就住这儿了,吃你的喝你的。一个豁牙老汉挥舞着豁口的铁锹嚷嚷。
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都是跟赵大彪穿一条裤衩的,喝俺们老百姓的血!
旁边一个穿着褪色劳保服的中年汉子,脖子上的青筋蹦得老高。
赵大彪说了,你能解决。解决不了,俺们就砸了你这破院子!
人群里,红毛的声音尖利地响起,像根毒刺,精准地挑动着众人紧绷的神经。
他缩在后面,眼神却恶毒地盯着堂屋门口。
几个情绪上头的汉子被这话一激,抡起手里的家伙就开始乱砸。
水缸被锄头柄敲得梆梆响,剩下的半扇院门被踹得直晃悠,鸡食盆子被踢翻,混着鸡屎的谷糠撒了一地。
院子里顿时鸡飞狗跳,乌烟瘴气。
院墙外,刚才那几个长舌妇吓得脸都白了,扒着的墙头瞬间空了。
但很快,更多看热闹的脑袋又冒了出来,隔着墙指指点点,议论声嗡嗡作响:
哎哟妈呀,真打起来了!
瞅王老栓那架势,要吃人啊!
这林干部刚来就摊上这烂摊子,够呛能兜住!
啧啧,赵大彪这招儿够阴的,借刀杀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