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芳芳看着赵海生虽然安心了,但眉宇间还带着一丝病后的虚弱,心里又软了下来。
“老赵啊,我看你这一个人住着,也挺冷清的。”
“女儿工作也忙,不能天天守着你。”
“要不……你干脆搬到我们阳光养老院去住吧?”
“我们那儿可好了!”
一提起养老院,李芳芳顿时来了精神。
“小苏对我们,那真是没话说,比亲孙子还亲!”
“你看看我们几个,这精神头,这气色,都是小苏照顾得好!”
“一日三餐,顿顿不重样,比住自己家舒坦多了!”
赵海生听了,先是愣了愣,然后连连摇头。
因为他发现确实李芳芳等人的精气神好了很多。
以前走起路来都要拄着拐杖,现在可以说是健步如飞。
但赵海生从来没有往其他方向想,只觉得是李芳芳自己想开了,吃好了身体就好了。
“不了,不了。”赵海生直接拒绝。
他抚摸着身下的轮椅扶手,又抬头看了看这间住了大半辈子的屋子。
“现在家里这脏东西没了,我心里也踏实了。”
“我哪儿也不去,这儿是我的根。”
“再说了,我还有小梅呢,我得跟子女住在一起。”
他看向自己的女儿赵小梅,眼神里满是依赖。
他就是乡下来的,养儿防老这种老顽固思想已经根深蒂固了,能和子女住,绝对不想住养老院。
而且住养老院这种事情,说出去也丢人,会显得子女不孝顺。
赵小梅有些为难地笑了笑,没说话。
王建国在一旁看不下去了,他向来心直口快。
“老赵!我说你就是个老古董!”
他往前一步,指着赵海生的鼻子。
“什么年代了,还养儿防老呢?”
“你睁开眼睛看看你自己!”
“小梅工作不忙吗?她不用养家糊口吗?”
“她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陪着你?”
“前几天你被吓得半死,不还是我们这几个老家伙跑前跑后?”
“你闺女那时候在哪儿呢?”
赵小梅被说得满脸通红,低下了头。
“王大叔,我……”
王建国摆摆手,示意自己不是针对她。
他的目光依然锁定在赵海生身上。
“你来养老院,有我们这帮老伙计陪你聊天解闷。”
“有小苏照顾你的饮食起居。”
“我跟你说,小苏现在,在我们心里,那就是我们的亲孙子!”
“比守着这空房子强一百倍!”
王建国一番话说得又急又响,震得人耳朵嗡嗡的。
赵海生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显然是被说到了痛处。
但他嘴上还是不肯服软。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们是好意。”
他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
“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心里有数。”
“就不劳你们费心了。”
他心里那道坎,就是过不去。
去养老院,在他看来,就是被子女抛弃了,是没用的表现。
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僵。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打破了沉默。
“铃铃铃。”
是赵海生的手机响了。
他有些费力地从口袋里掏出老旧的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喂?柱子啊,啥事?”
他接通电话,语气还带着一丝刚才的不快。
屋子里很安静,李芳芳等人都看着他。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
只见赵海生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了。
他先是眉头紧锁,随即眼睛瞪大,透出惊愕。
然后那份惊愕变成了恐惧,嘴唇开始哆嗦,脸色瞬间煞白,没有一丝血色。
“什……什么?”
他的声音都在发颤。
“怎么……怎么会这样……”
“前几天不还好好的吗……”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他握着手机的手在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挂断电话,手机“啪”的一声掉在了腿上。
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呆呆地望着前方,眼神空洞。
过了好半天,他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唉。”
那一声叹息里,充满了无助和恐惧。
李芳芳心里一紧,连忙上前一步,关切地问道:
“老赵,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谁的电话?”
赵海生缓缓地转过头,嘴唇翕动了几下,才发出沙哑的声音。
“是……是村里我那个侄子打来的。”
“村里……村里出事了。”
他顿了顿,像是难以启齿。
“钱老头,钱老憨他……没了。”
“什么!”
王建国和陈木生同时惊呼出声。
“钱老头?哪个钱老头?”
“就是村东头那个,家里种了好几亩西瓜的钱老头?”
赵海生无力地点了点头。
“就是他。”
王建国一脸不信。
“不可能!前阵子我还见着他呢!”
“他还跟我说,等他儿子结了婚,他就要抱孙子了!”
“人好好的,怎么说没就没了!”
陈木生也皱起了眉。
“是啊,钱老憨为人最是憨厚老实,一辈子没跟人红过脸。”
“是不是……生了什么急病?”
赵海生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与前几天自己身上如出一辙的恐惧。
“不是生病,村里……村里也闹鬼了!”
“闹鬼”两个字一出口,屋子里的温度仿佛都降了几分。
李芳芳的心沉了下去。
“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清楚!”
赵海生咽了口唾沫,声音颤抖着,把电话里听到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前天晚上,就钱老憨一个人在家。”
“他老婆子去城里儿子家了,说是要看看未来的儿媳妇。”
“就……就一个晚上。”
“昨天早上,他老婆子高高兴兴地回到家,一推开门……”
赵海生说到这里,声音哽咽了一下。
“就发现……钱老憨倒在堂屋地上。”
“人……人已经成了一具干尸了!”
李芳芳三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词,他们太熟悉了。
云梦市新闻里,那些诡异事件的受害者,不都是这个下场吗!
他们瞬间就明白了,钱老憨的死,绝对不是意外!
“岂有此理!”
李芳芳猛地一拍身旁的桌子,桌上的茶杯都跳了一下。
“这该死的诡异!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连钱老憨那样的老实人都不放过!”
“不行!这事我管定了!我非得去把那害人的玩意儿给亲手宰了!”
王建国也是一撸袖子,露出了虽然年老但依然结实的手臂。
“没错!算我一个!”
“他娘的!敢动咱们一个村里出来的老乡!”
“老子非得亲手把它撕成碎片不可!”
陈木生虽然没说话,但紧握的拳头和严肃的表情,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三位老人,此刻再也不是之前唯唯诺诺,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老人。
他们是丙级六品的高手!
然而他们的豪言壮语,听在赵海生耳朵里,却成了最不合时宜的疯话。
赵海生被他们吓了一跳,连忙从悲痛和恐惧中回过神来。
“哎哎哎!李大姐!老王!”
他急得伸手去抓李芳芳的胳膊。
“你们俩这是干什么!”
“都什么时候了!人命关天啊!你们还在这说这种胡话!”
“算我求你们了!真的!”
“赶紧!赶紧帮我联系一下之前那个大师!”
“就是帮我除了家里这东西的那个管理局的大师!”
“让他去我们村看看吧!求求你们了!”
李芳芳看着他焦急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更多的是无奈。
“老赵啊!我的赵大爷!”
“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你怎么就是不信呢!”
“真的没有别的大师!就是我们几个干的!”
赵海生猛地摇头,脸上写满了不信和焦急。
“李大姐!你看看我们!”
“咱们都一把年纪了,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了,开这种玩笑有意思吗?”
他指了指李芳芳,又指了指王建国和陈木生。
“咱们都是从一个村出来的,都是土里刨食的农民出身。”
“谁有几斤几两,谁的力气大,谁能挑几担水,我心里能没数吗?”
他的语气变得有些尖锐,带着绝望。
“你李大姐,平时连个拧紧的罐头瓶盖都打不开,你跟我说你去打鬼?”
“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