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六年深冬,湖心亭的冰面裂开一道狰狞的缝。沈清辞跪在碎冰之中,鲜红的血从心口涌出,在雪地上晕开一朵凄厉的梅。
景渊哥哥,姐姐她……
她不是故意的。
柳如烟依偎在萧景渊怀里,素白的手帕沾着几点血迹,更显得楚楚可怜,是我自己不小心滑倒,姐姐只是想拉我……
萧景渊的银枪拄在地上,枪尖滴落的血珠砸在沈清辞手背上。他看她的眼神,比这寒冬的风还要冷:沈清辞,烟儿腹中已有我的骨肉,你竟还下此毒手。
沈清辞咳着血笑起来,染血的嘴唇咯咯发抖:骨肉萧景渊,你可知三年前她不告而别,是跟着西域富商私奔你可知她心口那道疤,是偷人时被正妻所伤
柳如烟脸色煞白,往萧景渊怀里缩得更紧:姐姐你怎能污蔑我……
够了!
萧景渊一脚踹在沈清辞胸口,你这毒妇,不配提烟儿的名字!
沈清辞撞在冰柱上,视线渐渐模糊。她想起三年前大婚夜,他掀开盖头时眼中的冷漠;想起她为他挡箭时,他却先问柳如烟是否受惊;想起此刻穿透心脏的枪,正是她省吃俭用为他订制的寒铁枪。
意识沉入黑暗前,她听见柳如烟在他耳边低语:景渊哥哥,姐姐死了,往后再也没人挡着我们了。
若有来生……
沈清辞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诅咒,定要让这对狗男女,血债血偿!
1……
冰冷的湖水如毒蛇般缠绕着沈清辞,窒息的痛苦让她意识渐渐模糊。弥留之际,她仿佛看到萧景渊抱着柳如烟,那眼神里的温柔是她从未拥有过的。
清辞,烟儿身子弱,你怎能如此狠心推她下水
萧景渊的质问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她的心脏。
沈清辞想辩解,可冰冷的湖水堵住了她的口鼻,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去。她不明白,自己嫁给他三年,为他操持家务,为他孝顺长辈,甚至为他挡过一剑,为何终究抵不过一个柳如烟
柳如烟,萧景渊放在心尖上的白月光,三年前不告而别,如今一回来,就夺走了属于她的一切。而她,最终落得个被诬陷、被厌弃,葬身湖底的下场。
无尽的恨意与不甘涌上心头,沈清辞猛地闭上了眼睛。
再次睁眼,刺目的阳光让她有些恍惚。熟悉的闺房陈设映入眼帘,雕花的木床挂着水绿色的纱帐,精致的梳妆台上摆着嵌螺钿的镜匣,还有窗外那棵正值花期的海棠树,粉白的花瓣簌簌落在窗台上。
小姐,您醒了
贴身丫鬟画春端着水盆走进来,见她醒来,脸上满是欣喜,您都睡了一天了,可把奴婢吓坏了。昨儿从林府赏花宴回来就说头晕,大夫来看过说是中了点风寒,开了药还没来得及煎呢。
沈清辞看着画春年轻了好几岁的脸庞,鬓边还没有那道前世为护她而被烫伤的疤痕,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白皙纤细、没有箭伤的手,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
她重生了回到了三年前,柳如烟还没回来的时候
现在是什么时候
沈清辞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小姐,现在是永安三年的暮春啊。
画春放下水盆,走上前想扶她起来,您忘了再过五日就是您的生辰,夫人还说要给您办场热闹的生辰宴呢。
永安三年暮春,正是柳如烟即将归来的日子!沈清辞心中一紧,前世的痛苦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
柳如烟就是在她生辰宴后第三日,穿着一身素衣出现在将军府门前,说自己这三年是被歹人掳走,历经千辛才逃回来。那时的萧景渊信以为真,对她更是怜惜不已。
但这一次,她眼中没有了懦弱和祈求,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决心。
萧景渊,柳如烟,你们欠我的,这一世,我定要一一讨回!我沈清辞,再也不做你们爱情里的背景板,更不会重蹈覆辙,任人宰割!
画春,替我更衣。
沈清辞掀开被子,语气坚定,我们去将军府。
画春愣了一下,小姐以前去将军府总是雀跃又带着点小心翼翼,提前半个时辰就要对着镜子描眉画眼,可今天的语气,怎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疏离和冷意但她还是恭敬地应了声
是,取来一套月白色的素面衣裙。
沈清辞看着铜镜中那张尚显稚嫩却已清丽脱俗的脸,眼角还没有前世因常年哭泣而留下的细纹。她深吸一口气,指尖抚过镜沿,那里还刻着她少女时偷偷刻下的
渊
字。真是可笑,从今往后,这个字再也不会让她心动分毫。
这一世,她要为自己而活。
2……
将军府门口的石狮子被春日的阳光晒得暖融融的,守卫见是沈清辞,恭敬地行礼:沈小姐。
沈清辞微微颔首,径直走了进去。刚穿过栽满玉兰的前院,就看到萧景渊一身戎装,正指挥着侍卫搬运兵器。他身姿挺拔如松,玄色的铠甲衬得肩宽腰窄,面容俊朗的脸上沾着几点尘土,却更添了几分英气。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总带着一丝沈清辞看不懂的疏离。
景渊。
沈清辞走上前,声音平静无波。
萧景渊闻声回头,看到她时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恢复了惯常的冷淡:你怎么来了
他放下手中的长枪,枪杆砸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前世的沈清辞听到这样的语气,定会眼圈泛红,连忙解释自己是特意来看他的,可现在,她只觉得可笑。她淡淡一笑:我来看看你,顺便告诉你一声,三日后的皇家围猎,我会去。
萧景渊更惊讶了。以往的皇家围猎,沈清辞总是推三阻四,说自己身子弱,不善骑射,每次都只在营帐里绣荷包等他归来。这次怎么主动要去了他皱了皱眉,浓黑的眉毛在额间拧出一个川字:围猎危险,你不必去。
无妨,我想去见识见识。
沈清辞语气坚定,目光扫过他身后的兵器架,那里挂着一张牛角弓,正是前世她省吃俭用给他买的生日礼物,而且,我听说柳小姐也会去,正好可以和她好好亲近亲近。
提到柳如烟,萧景渊的眼神果然柔和了许多,连嘴角都不自觉地弯了弯:烟儿刚回来,身子还没养好,我本不想让她去,可她执意要去看看。
沈清辞心中冷笑,柳如烟哪里是身子弱,她分明是想借着围猎,在众人面前展示她的
才情
和
柔弱,进一步巩固她在萧景渊心中的地位。前世,就是在那次围猎上,柳如烟
不小心
从马上摔下来,萧景渊以为是沈清辞做了手脚,当着百官的面狠狠斥责了她一顿,让她成了京中笑柄。
那真是太好了,我也很期待和柳小姐见面呢。
沈清辞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心中却早已布好了局。她要让所有人都看看,这位白月光究竟是何等货色。
萧景渊看着她脸上不同于以往的平静笑容,竟有些不习惯。以往她听到柳如烟的名字,总会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颤抖,可今天她的眼神清亮,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笃定。他只当她是想通了,点了点头:我还有事,先走了。
看着萧景渊转身离去的背影,沈清辞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她走到兵器架前,指尖轻轻拂过那张牛角弓,弓弦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前世他收到弓时,只是淡淡说了句
尚可,转头就把柳如烟送的绣着并蒂莲的荷包系在了腰间。
萧景渊,这一世,我不会再对你抱有任何幻想,你和你的白月光,就等着看我如何掀翻你们的美梦吧!
回到沈府,沈清辞立刻让画春去查柳如烟的近况。画春办事素来妥帖,不多时就回来了,手里还捧着一个小小的锦囊。
小姐,柳小姐如今住在城南的静心别院,那处院子是萧将军半个月前就备好的,里面的摆设都是照着柳小姐以前的喜好置办的。
画春压低声音,从锦囊里倒出几粒黑色的药渣,奴婢还查到,柳小姐最近经常去城外的慈云寺上香,而且每次回来都要喝这种安神汤,听说是萧将军特意让人熬的。
沈清辞捏起一点药渣放在鼻尖轻嗅,一股淡淡的杏仁味混杂着若有似无的硫磺气钻入鼻腔。她眼神一凛,这哪里是安神汤,分明是掺了少量致虚药材的汤剂,长期服用会让人面色苍白、四肢乏力,正好营造出弱不禁风的假象。
她倒是好手段。
沈清辞将药渣丢回锦囊,看来这三年,她不仅学会了勾人,还学会了装病。
小姐,那我们怎么办
画春有些担忧地问,她总觉得柳小姐回来后,小姐的日子怕是要难了。
不用急,
沈清辞淡淡道,好戏才刚刚开始。我们先准备好三日后围猎要用的东西,尤其是我的那匹‘踏雪’,一定要仔细检查马蹄铁和马鞍,不能出任何差错。
是,小姐。
画春应道,见小姐虽然语气冷淡,但眼神清明,心中也安定了些。
接下来的两天,沈清辞一边让画春打听慈云寺的香火情况,一边亲自去马厩照看踏雪。这匹马是父亲生前从西域买回来的汗血宝马,脚力极好,只是前世她为了迁就萧景渊,总说自己骑术不佳,把它养在马厩里几乎成了摆设。这次围猎,它将是她最好的伙伴。
临去围猎的前一晚,沈清辞对着月光擦拭着一把小巧的匕首,那是母亲留给她的防身之物。窗外的海棠花又落了一地,像极了前世她流在冰面上的血。
她不会再输了。
3……
三日后,皇家围猎场旌旗猎猎,绣着明黄色龙纹的旗帜在湛蓝天空下格外醒目。皇室宗亲、文武百官及其家眷齐聚一堂,衣香鬓影间夹杂着骏马的嘶鸣,气氛热闹非凡。
沈清辞一身银灰色的骑装,腰间系着同色的腰带,将纤细的腰肢勒得恰到好处。她骑着雪白的踏雪,安静地站在人群中,与周围的喧嚣格格不入。踏雪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气势,昂首嘶鸣一声,引来不少侧目。
清辞,你今天可真漂亮!
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是吏部尚书的女儿苏婉儿,她穿着粉色的骑装,骑着一匹枣红色的小马,像个熟透的桃子。苏婉儿是沈清辞前世为数不多的朋友,只是后来被柳如烟诬陷偷盗宫中宝物,父亲被削职流放,她也沦落风尘,最后沈清辞在狱中得知她的死讯,连一口薄棺都买不起。
这一世,她不仅要保护好自己,也要护住真心待她的人。
沈清辞回头,对苏婉儿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婉儿,好久不见。你这匹‘胭脂’养得越发壮实了。
苏婉儿走到她身边,上下打量着她,眼睛瞪得圆圆的:你今天怎么敢骑踏雪来了我记得你以前连马都不敢碰呢,上次去我家马场,你还说马有股怪味。
人总是要变的嘛。
沈清辞轻轻抚摸着踏雪光滑的鬃毛,总不能一直活在自己的舒适圈里。
她的目光越过人群,看到了不远处的萧景渊和柳如烟,语气不自觉地冷了几分。
苏婉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撇了撇嘴:你看他们那腻歪样,柳如烟才回来几天啊,就天天黏着萧将军。我听我娘说,柳如烟当年可是不告而别,现在回来倒像是个功臣了。
沈清辞笑了笑没说话,苏婉儿向来心直口快,前世就是因为在背后说柳如烟坏话,被柳如烟记恨,才落得那般下场。她轻轻拍了拍苏婉儿的手背:少说两句,仔心被人听去。
苏婉儿吐了吐舌头,刚想说什么,人群突然一阵骚动。只见萧景渊牵着柳如烟的手,缓缓走了过来。柳如烟穿着一身粉色衣裙,外面罩着件白色的狐裘披风,柔弱地靠在萧景渊身边,脸上带着怯怯的笑容,仿佛一朵风中摇曳的娇花,惹人怜爱。
那就是柳如烟
听说就是她,让萧将军牵挂了这么多年。
长得确实漂亮,就是看着太柔弱了,一阵风都能吹倒似的。
周围的议论声传入沈清辞耳中,她抬眼望去,目光与柳如烟对上。柳如烟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和挑衅,随即又换上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对着沈清辞微微屈膝:沈小姐,久仰。
沈清辞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回了一礼:柳小姐,幸会。
她特意留意了柳如烟的手,果然指节泛白,是长期服用致虚汤剂的迹象。
萧景渊看着沈清辞,见她脸上没有丝毫异样,心中竟有些失落。他还以为,清辞看到他和烟儿在一起,会像以前一样闹脾气,那样他至少能确定,她是在乎他的。可她现在平静得像一潭死水,让他莫名心慌。
围猎开始,皇帝一声令下,众人纷纷策马而出。萧景渊本想带着柳如烟在附近的林子里走走就好,可柳如烟却坚持要去深处看看。
景渊哥哥,我想看看那边的梅林,听说这个时节还有晚梅呢。
柳如烟拉着萧景渊的衣袖,声音软糯,眼神却瞟向沈清辞的方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
萧景渊拗不过她,只好答应。沈清辞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对苏婉儿说:婉儿,我们也去那边看看吧,正好我也想采几支晚梅。
苏婉儿有些犹豫:那边太深了,听说有狼群出没,会不会有危险啊
有我在,别怕。
沈清辞拍了拍她的手,策马跟上了萧景渊和柳如烟。她知道,好戏要开场了,柳如烟选在梅林动手,无非是想利用那里人迹罕至,方便栽赃。
果然,刚进入梅林没多久,就听到柳如烟一声惊呼。沈清辞和苏婉儿赶过去时,只见柳如烟从马上摔了下来,正倒在地上哭泣,白色的披风沾满了泥土,而萧景渊一脸怒容地看着她们。
沈清辞!是不是你做的手脚
萧景渊厉声质问道,声音在寂静的梅林里格外刺耳。
柳如烟连忙拉住萧景渊的衣袖,哽咽道:景渊哥哥,你别怪沈小姐,可能是我自己不小心……
刚才我的马好像被什么东西惊到了……
你看她都摔成这样了,你还替她说话!
萧景渊甩开柳如烟的手,怒视着沈清辞,我早就告诉你不要来,你偏要来,是不是就是想趁机伤害烟儿
沈清辞冷冷地看着他们一唱一和,心中毫无波澜。她翻身下马,走到柳如烟身边,蹲下身:柳小姐,你没事吧看你摔在石头上,怕是伤得不轻。
她的目光故意扫过柳如烟身下,那里根本没有尖锐的石头,只有松软的腐叶。
柳如烟眼神闪烁,刚想说话,就被沈清辞打断:柳小姐的马鞍,好像有些松动呢。
众人顺着沈清辞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柳如烟的马鞍扣有明显被人动过手脚的痕迹,上面的木楔子松松垮垮地挂着,似乎轻轻一碰就会掉下来。
萧景渊也愣住了,他早上亲自检查过马鞍的,怎么会松动他蹲下身仔细查看,发现马鞍扣上有新鲜的划痕,显然是被硬物撬过。
沈清辞站起身,目光锐利地看向柳如烟身边的一个小丫鬟,那丫鬟正低着头,手紧张地绞着衣角。刚才进梅林前,好像只有你碰过柳小姐的马吧我亲眼看到你说要给马饮水,牵着马去了溪边。
那小丫鬟吓得脸色发白,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不是我!不是我做的!
柳如烟也慌了,她没想到沈清辞会这么快就发现问题,还把矛头指向了她的心腹小翠。她急忙说道:沈小姐,你别冤枉好人,小翠跟了我好几年,忠心耿耿,不会做这种事的。
是不是冤枉,查一查就知道了。
沈清辞看向萧景渊,萧将军,不如我们搜一搜这位小翠姑娘,说不定能找到些什么。
她记得前世这个丫鬟就是用一根细铁丝撬开了马鞍扣,事后柳如烟给了她一大笔钱让她回乡下,却在半路被灭口了。
萧景渊看着沈清辞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脸色苍白的小翠和一脸急切的柳如烟,心中第一次产生了怀疑。他点了点头:搜。
很快,侍卫就在小翠怀里搜出了一小段细铁丝,铁丝的一端还有磨损的痕迹,和马鞍扣上的划痕完全吻合。
小翠吓得浑身发抖,语无伦次地说:是……
是柳小姐让我做的……
她说只要让沈小姐背了黑锅,将军就会更疼她……
柳如烟脸色惨白,尖叫道:你胡说!我没有!
沈清辞冷笑一声:柳小姐,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吗
萧景渊深吸一口气,对侍卫说:把这个丫鬟带下去,严加看管,不许任何人接触。
然后他看向柳如烟,语气冰冷:烟儿,你太让我失望了。
说完,他转身看向沈清辞,眼神复杂,有愧疚,有疑惑,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欣赏:清辞,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沈清辞淡淡一笑:萧将军不必道歉,我只是不想平白无故背黑锅而已。
她的笑容里没有丝毫暖意,既然这里没什么事了,我和婉儿就先回去了。
看着沈清辞牵着踏雪潇洒离去的背影,萧景渊心中竟涌起一股莫名的失落和悔意。他好像……
真的错过了什么。梅林里的晚梅还在散发着清香,可他只觉得一阵寒意从心底升起。
4……
回到营帐,柳如烟哭哭啼啼地向萧景渊解释,把责任全推到小翠身上,说一定是小翠被沈清辞收买了,故意陷害她。可萧景渊却一句话也听不进去,他脑海里反复出现沈清辞那冰冷又疏离的眼神,还有她刚才从容不迫、条理清晰地拆穿柳如烟计谋的样子。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清辞也可以这么耀眼,这么有气势。以往他总觉得她柔顺得像一汪春水,却不知这春水之下,竟藏着这样坚硬的石头。
景渊哥哥,你相信我嘛……
柳如烟见他不说话,索性扑进他怀里,眼泪蹭得他胸前的衣襟湿了一片,我怎么会做那种事呢我只是……
只是太怕失去你了……
萧景渊皱着眉推开她,语气带着一丝疲惫: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柳如烟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但很快又换上委屈的表情:那……
那我在外间等你。
看着柳如烟离去的背影,萧景渊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走到帐外。侍卫正在收拾柳如烟摔落的马鞍,他走过去拿起那个松动的马鞍扣,上面的划痕确实是新的,而且那种撬痕,分明是用细铁丝才能弄出来的。
他想起刚才沈清辞说看到小翠牵马去溪边,又想起柳如烟这几日总是借口身体不适,让小翠寸步不离地跟着,心里渐渐有了答案。只是这个答案,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而另一边,沈清辞和苏婉儿回到营帐,苏婉儿还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清辞,你太厉害了!刚才我都吓死了,腿都软了,没想到柳如烟是这样的人!表面看着柔柔弱弱,心眼怎么这么坏!
沈清辞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知人知面不知心,以后离她远点就是了。
她喝了口温热的茶水,感觉冻得有些僵硬的手指渐渐暖和起来。
嗯!
苏婉儿用力点头,对了,你怎么知道是那个丫鬟做的手脚啊你好像早就知道她会动手似的。
沈清辞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我做过类似的噩梦。
她放下茶杯,转移话题,对了,下个月你父亲的寿宴,我准备了一份礼物,到时候让画春给你送过去。
苏婉儿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好奇地问:是什么礼物啊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沈清辞笑了笑,她记得前世苏尚书寿宴上,柳如烟送了一幅自己画的《松鹤延年图》,博得了满堂喝彩,这次她要让柳如烟知道,谁才是真正的才女。
围猎结束后,柳如烟陷害沈清辞的事情很快就在京城传开了。虽然萧景渊下令不许外传,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那些参加围猎的夫人们,最爱传播这些闺阁秘事。人们看柳如烟的眼神变得异样,而沈清辞则赢得了不少人的同情和赞赏。
萧景渊对柳如烟的态度明显冷淡了许多,虽然还是让她住在静心别院,但去看望她的次数越来越少。他甚至开始主动找沈清辞说话,有时是问她沈尚书的近况,有时是借故讨论军中的琐事。
可沈清辞对他始终不冷不热,他送来的名贵首饰,她让画春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他约她去茶楼听戏,她以要打理家事为由拒绝了。这让萧景渊更加烦躁和后悔,他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错得太离谱了
这三年来,他一直忽视清辞的付出,她为他缝制的寒衣,他随手丢给了副将;她为他求的平安符,他嫌俗气放在了抽屉角落;她父亲为他疏通的人脉,他心安理得地接受,连句谢谢都没有。他把所有的温柔和耐心都给了柳如烟,可到头来,柳如烟却骗了他,而清辞,一直在默默承受着他的冷漠和误解。
一日,萧景渊在书房看书,翻到某一页时,忽然掉出一张小纸条,上面是沈清辞娟秀的字迹,写着
此章阵法有误,需结合地形调整。他想起这是去年他带兵出征前,她偷偷塞进他书里的,当时他只当是小女儿家的胡言乱语,现在仔细一看,她标注的地方果然是他后来吃了败仗的关键。
来人。
萧景渊喊道。
将军。
侍从走进来。
去查查,沈清辞最近在做什么。
萧景渊吩咐道,他突然很想知道,这个被他忽视了这么久的女子,到底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本事。
侍从有些惊讶,但还是应道:是。
很快,侍从就回来了:将军,沈小姐最近似乎在忙着筹备一家绸缎铺,听说选址在城西的繁华地段,已经开始装修了,还请了苏尚书家的小姐帮忙参考样式。
萧景渊愣住了,清辞要开绸缎铺她怎么会突然想做这个他印象里,她只会弹琴画画,连账本都看不懂。他心中充满了疑惑,也充满了一丝期待。或许,他可以借此机会,重新了解一下清辞。
5……
这天,萧景渊处理完军务,特意绕路去了城西。春日的阳光透过店铺的窗棂,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远远就看到一家名为
锦绣阁
的绸缎铺,门头还在装修,几个工匠正在挂招牌,那三个字写得风骨峭峻,竟有几分男子气概。
他走近些,看到沈清辞正和一个掌柜模样的中年男子说着什么,她穿着一身湖蓝色的布裙,袖子挽到小臂,露出白皙纤细的手腕,手里拿着一卷图纸,时不时指着货架的位置比划着。阳光洒在她脸上,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她的嘴角带着自信从容的笑容,和以前那个围着他转的小女人判若两人。
铺子里的装修已经基本完成,古色古香的货架是用上好的楠木做的,上面挂着几匹样品绸缎,颜色鲜艳却不俗气,有雨过天晴的淡蓝,有桃花初绽的粉红,还有像夜空一样深邃的墨紫,质地精良,一看就不是凡品。
这是你的铺子
萧景渊问道,目光忍不住在那些绸缎上流连,他从未见过如此新颖的颜色。
嗯。
沈清辞应了一声,合上手里的图纸,刚开不久,还在试营业。王掌柜,这是西市的萧将军。
她向掌柜介绍道。
王掌柜连忙行礼:见过萧将军。
萧景渊看着铺子里精致华美的绸缎,还有那些新颖别致的款式,心中更是惊讶。他拿起一匹绣着缠枝莲的绸缎,那莲花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会绽放:这些都是你设计的
算是吧。
沈清辞不卑不亢,闲来无事,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而已。
其实,这些绸缎的设计,有一部分是沈清辞借鉴了前世在江南看到的一些样式,还有一部分是她根据当下的流行趋势自己创新的。她知道,想要在京城立足,必须要有独特的风格。尤其是那些颜色,是她特意让染坊用新的染色技法调制的,在市面上绝无仅有。
清辞,我们能谈谈吗
萧景渊的语气放软了许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
沈清辞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我还有事,王掌柜刚从苏州带回一批新的云锦,我要去验货。改天吧。
说完,她转身对王掌柜说:王掌柜,我们去后院看看那批云锦吧。
好嘞,沈小姐。
王掌柜应道,跟着沈清辞往后院走去,完全没把萧景渊放在眼里。
萧景渊一个人站在原地,看着她们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他第一次尝到被人忽视的滋味,竟有些不是滋味。他拿起那匹缠枝莲绸缎,指尖拂过光滑的面料,想起前世她给他绣的荷包,针脚细密,和这绸缎上的绣工如出一辙。原来她一直这么有才华,只是他从未在意过。
接下来的日子,沈清辞全身心地投入到锦绣阁的经营中。她亲自去江南挑选布料,和染坊的老师傅研究新的染色技法,还设计了很多新颖的款式,比如适合年轻姑娘穿的百褶裙,适合夫人穿的宽袖褙子,甚至还有方便骑马的劲装款式。她每天忙得不亦乐乎,连画春都说她好像变了个人,眼睛里都有了光。
锦绣阁开业那天,沈清辞邀请了苏婉儿等几个相熟的朋友前来捧场。没想到,开业第一天,生意就异常火爆。
清辞,你这锦绣阁的绸缎也太漂亮了吧!
苏婉儿拿起一匹水绿色的绸缎,上面用银线绣着细碎的竹叶,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我要做一件新衣裳,就用这个!
是啊,沈小姐好眼光,这些款式真是新颖别致,市面上从来没见过。
旁边一位李夫人也赞不绝口,她拿起一匹酒红色的织金锦,这料子做件寿衣,肯定气派!
沈清辞笑着说:多谢各位捧场,以后还请多多关照。今天开业,所有绸缎八折优惠,还送精致的绣品小样。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是柳如烟。她穿着一身华丽的紫色衣裙,外面罩着一袭白色的狐裘披风,身后跟着两个丫鬟,脸上带着虚伪的笑容:清辞妹妹,恭喜开业啊。
沈清辞淡淡一笑:多谢柳小姐。
她知道柳如烟肯定是听说锦绣阁生意好,特意来捣乱的。
柳如烟走进铺子,四处打量了一番,阴阳怪气地说:清辞妹妹真是好本事,竟然开起了绸缎铺。只是不知道这铺子的生意,能不能长久呢毕竟……
女子抛头露面做生意,总归是不太好。
沈清辞毫不示弱地回敬道:柳小姐说笑了,自食其力总比依附别人强。而且我相信,只要锦绣阁的绸缎质量好、款式新,生意自然会越来越好。
柳如烟碰了一鼻子灰,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强撑着笑容:那我就祝妹妹生意兴隆了。
她说着,拿起一匹最贵的云锦,这件我要了,记账上,让萧将军来付。
沈清辞示意王掌柜:王掌柜,给柳小姐包起来。不过我们锦绣阁概不赊账,柳小姐还是自己付账吧。
柳如烟没想到沈清辞会当众落她的面子,脸色瞬间变得通红:你!
柳小姐若是没带钱,不妨下次再来。
沈清辞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周围的客人都看了过来,对着柳如烟指指点点。柳如烟再也待不下去,狠狠瞪了沈清辞一眼,转身快步离开了。
看着柳如烟离去的背影,苏婉儿不屑地说:她来干什么肯定没安好心,还想让萧将军付钱,真把自己当将军夫人了
沈清辞笑了笑:不管她安的什么心,我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她知道,柳如烟绝不会善罢甘休,以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太平了。但她已经不是前世那个软弱可欺的沈清辞了,她有信心,应对一切挑战。
傍晚关店时,王掌柜拿着账本过来,笑得合不拢嘴:小姐,今天进账足足有五百两银子!这还只是开业第一天!
沈清辞看着账本上的数字,眼中闪过一丝欣慰。这只是个开始,她要建立属于自己的商业版图,不再依附任何人。
6……
日子一天天过去,沈清辞的锦绣阁生意越来越好,甚至吸引了宫里的淑妃娘娘光顾。淑妃娘娘穿上沈清辞为她设计的海棠红宫装,在宫宴上艳压群芳,回来后特意赏赐了沈清辞一对羊脂玉镯。
这下,锦绣阁更是名声大噪,成了京城里贵妇名媛争相追捧的对象。沈清辞也成了京城里有名的才女和女商人,身边自然也出现了不少追求者,其中就包括温润如玉的七皇子赵奕。
赵奕第一次听说锦绣阁,是因为他母妃贤妃娘娘在他面前夸赞那里的绸缎如何精美,款式如何新颖。出于好奇,他便亲自去了一趟。
那天,沈清辞正在铺子里和王掌柜核对账目,阳光透过雕花木窗洒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她穿着一身素雅的青色衣裙,长发松松地挽了个髻,几缕碎发垂在脸颊边,神情专注,手指在算盘上灵活地拨动着,发出清脆的声响。那认真的模样,深深吸引了赵奕。
赵奕走上前,轻声说:沈小姐,久仰。
沈清辞抬起头,看到是七皇子赵奕,连忙起身行礼:见过七皇子。
她对这位七皇子印象不错,前世他虽然母妃不得宠,但为人正直,从未参与过皇子间的争斗,最后只是做了个闲散王爷。
沈小姐不必多礼。
赵奕温和地说,目光落在账本上,本王是慕名而来,想看看锦绣阁的绸缎,给母妃挑几匹做衣裳。
殿下请随意看。
沈清辞笑着说,让伙计过来招呼,我们新到了一批苏绣的锦缎,上面绣的是百鸟朝凤,很适合娘娘穿。
赵奕在铺子里转了一圈,对那些精美的绸缎赞不绝口:沈小姐真是好本事,这些绸缎不仅质地精良,款式也新颖独特,连宫里的绣娘都自愧不如。
殿下过奖了。
沈清辞谦虚地说,只是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罢了。
从那以后,赵奕便经常来锦绣阁,有时是为贤妃娘娘挑选绸缎,有时只是来和沈清辞聊聊天。他不像其他皇子那样摆架子,总是温和有礼,会和她讨论染色的技法,也会听她讲经营铺子的趣事。他欣赏沈清辞的聪慧和独立,对她渐渐生出了爱慕之情。
沈清辞虽然没有立刻答应,但也没有拒绝他的接近。赵奕的温柔和尊重,让她冰封的心渐渐有了一丝暖意。他会记得她不爱吃香菜,每次一起吃饭都会特意叮嘱店家;他会在她忙得没时间吃饭时,亲手送来温热的点心;他会在她遇到困难时,不动声色地帮忙解决。
这一切,都被萧景渊看在眼里,他心中的嫉妒和悔意越来越深。他开始频繁地出现在沈清辞面前,送她稀有的宝石,给她送来西域的香料,甚至放下军务陪她去看花灯。他试图挽回她的心,可沈清辞对他始终保持着距离。
这天,萧景渊又来到锦绣阁,刚进门就看到沈清辞正和赵奕相谈甚欢。沈清辞手里拿着一卷图纸,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而赵奕则专注地听着,时不时点头微笑。那画面温馨和谐,刺痛了萧景渊的眼睛。
他忍不住走上前,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七皇子也在啊。
赵奕微微一笑:萧将军,好久不见。
他对这位战功赫赫的将军没什么好感,尤其是听说了他对沈小姐的所作所为后。
沈清辞看了萧景渊一眼,对赵奕说:殿下,我们去里面看看吧,我新设计了几款首饰,想请您给点意见。
好。
赵奕温柔地应道,和沈清辞一起往里间走去,完全无视了萧景渊。
萧景渊看着他们的背影,拳头紧握,指节都泛白了。心中的悔恨几乎要将他淹没,他知道,自己是真的失去清辞了。
回到将军府,萧景渊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杯接一杯地喝酒。柳如烟不知从哪里听说了他去锦绣阁的事,端着一碗醒酒汤走进来,想要安慰他,却被他不耐烦地赶走了。
你出去!
萧景渊吼道,我不想看到你!
柳如烟委屈地说:景渊哥哥,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可你也不能这样对我啊。我特意给你炖了醒酒汤……
若不是你,清辞也不会离开我!
萧景渊红着眼睛说,酒精让他失去了理智,是你,都是你害的!若不是你当初不告而别,若不是你回来后挑拨离间,清辞怎么会对我如此冷淡!
柳如烟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但很快又换上委屈的表情,哭着离开了书房。她把这一切都归咎于沈清辞,如果不是沈清辞,景渊哥哥也不会这样对她。她暗暗发誓,一定要让沈清辞付出代价。
7……
柳如烟失去了萧景渊的庇护,又因为之前的事情名声扫地,日子过得十分艰难。静心别院的开销巨大,而萧景渊给的月钱越来越少,她身边的丫鬟也走了好几个。她不甘心就这样被沈清辞比下去,于是又想出了一个毒计。
她通过三年前私奔时结识的江湖郎中,买来了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这种毒药接触皮肤后不会立刻发作,而是会在半个月后让人浑身长满红疹,奇痒无比,最后溃烂而亡。她想在沈清辞的绸缎上下毒,尤其是那批即将送往宫里的绸缎,只要宫里的娘娘们中了毒,沈清辞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这个计划需要一个内应,柳如烟想到了锦绣阁一个名叫阿福的伙计。阿福是个好吃懒做的人,经常偷偷拿铺子里的绸缎去换钱,还被沈清辞抓到过一次
——
念在他家境贫寒,沈清辞未将他赶走,只扣了三个月工钱以示警告。柳如烟觉得这个人可以利用。
她让人找到阿福,给了他五十两银子,让他在一批即将送往宫里的绸缎上涂抹毒药。阿福虽然有些害怕,但在金钱的诱惑下,还是答应了。他想着只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涂完毒药,就能拿到银子,到时候就算出事,也查不到他头上。
可他没想到,沈清辞早就防着柳如烟了。自从上次围猎事件后,沈清辞就对锦绣阁的伙计进行了严格的筛选和管理,还特意安排了两个忠心耿耿的护卫暗中监视。尤其是那批要送往宫里的绸缎,更是重中之重,沈清辞亲自检查了三遍,还让王掌柜加派了人手看管。
阿福的形迹可疑,他连续三天都借故在库房附近徘徊,还总是打听送往宫里的绸缎什么时候装箱。这些都被护卫看在眼里,立刻报告给了沈清辞。
沈清辞心中冷笑,柳如烟还真是死性不改。她没有打草惊蛇,而是让护卫继续监视,等阿福动手的时候抓个人赃并获。
果然,在送绸缎入宫的前一天晚上,阿福趁着夜色潜入了库房。他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毒药,正准备往绸缎上涂抹,就被埋伏在库房里的护卫抓了个正着。
人赃并获,阿福吓得魂飞魄散,立刻就把柳如烟供了出来,还交出了柳如烟给他的那五十两银子和剩下的毒药。
这一次,沈清辞没有给柳如烟任何狡辩的机会。她直接将人证物证都交给了官府,还请了太医院的院判鉴定毒药,证明这种毒药确实能让人溃烂而亡。
柳如烟因蓄意谋害朝廷命官家眷和意图毒害宫中妃嫔,罪大恶极,被打入了天牢,听候发落。
萧景渊得知消息后,去牢里看了柳如烟一次。天牢里阴暗潮湿,柳如烟穿着囚服,头发散乱,脸上满是污垢,早已没了往日的娇柔美丽。看到萧景渊,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扑过来,隔着牢门哭喊:景渊哥哥,救我!你一定要救我啊!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看着那个曾经让他魂牵梦绕的女人,如今形容枯槁,眼神怨毒,萧景渊心中最后一丝留恋也消失了。他想起了沈清辞的冷静从容,想起了柳如烟的一次次算计,只觉得无比讽刺。
是我错了,错把鱼目当珍珠。
萧景渊留下这句话,转身离去,再也没有回头。他知道,是他自己瞎了眼,才会被柳如烟的表象迷惑这么久。
解决了柳如烟,沈清辞感觉心里轻松了不少。她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了锦绣阁和自己身上,还开始学习管理家族的产业,沈尚书看到女儿变得如此能干,既欣慰又心疼。
赵奕的追求一直没有停止,他的温柔和尊重,让沈清辞冰封的心渐渐有了一丝暖意。但她还没有完全放下过去,不敢轻易接受。
赵奕也不急,只是默默地陪伴在她身边,支持她做任何事情。他会陪她去江南考察绸缎市场,会帮她处理和官府打交道的琐事,会在她累的时候给她依靠的肩膀。
8……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赵奕约沈清辞在锦绣阁后面的花园见面。花园里的牡丹开得正艳,姹紫嫣红,美不胜收。赵奕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锦袍,手里拿着一支娇艳的红玫瑰,那是他特意让人从西域引进的品种,在大靖还是首次出现。
他走到沈清辞面前,眼神真诚而热烈:清辞,我知道你心里还有顾虑,但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证明我对你的真心。我不会像萧景渊那样对你,我会尊重你的想法,支持你的事业,珍惜你的每一份付出。
沈清辞看着赵奕真诚的眼眸,那里面没有算计,没有敷衍,只有满满的真诚和爱意。她想起了这一年来他的付出和陪伴,心中的最后一道防线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殿下,
沈清辞轻声说,我……
我需要时间。
赵奕笑着说:没关系,我可以等。多久都可以。
他拿起一块精致的糕点递给她,这是你喜欢的桂花糕,我让御膳房的师傅特意做的。
看着赵奕温暖的笑容,沈清辞的心中,第一次有了一种不一样的感觉,像春日里的阳光,温暖而明媚。
一年后,锦绣阁已经开到了全国各地,从京城到江南,从塞北到岭南,都能看到锦绣阁的身影。沈清辞还建立了自己的染坊和绣坊,形成了从生产到销售的完整产业链,成了大靖王朝最成功的女商人。她的名字,不再是
萧景渊的未婚妻,而是独立、自信、聪慧的
沈老板。
沈清辞并没有满足于此,她又开始涉足其他行业,开起了酒楼、茶馆、胭脂铺等。她的酒楼
百味居
凭借独特的口味和新颖的经营方式,成了京城的爆款;她的茶馆
清风楼
以雅致的环境和正宗的茶叶,成了文人雅士聚集地;她的胭脂铺
红颜坊
的纯天然水粉,更是成了贵妇名媛的心头好。
她的商业版图越来越大,甚至引起了皇帝的注意。皇帝对沈清辞的商业才能十分赞赏,认为她不仅为朝廷带来了不少税收,还带动了不少百姓就业,甚至将她的经商理念纳入地方治理的参考,称她是难得的人才。
一日,皇帝特意召见了沈清辞,在御书房里和她聊了很久。
沈爱卿,你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皇帝笑着说,指着桌上的账本,你的锦绣阁,去年给朝廷缴纳的赋税,比一些中小州县还要多。
沈清辞谦虚地说:陛下过奖了,这都是托陛下的福,国泰民安,百姓才有余钱购买这些绸缎。
你这丫头,不仅会做生意,还很会说话。
皇帝被她逗笑了,说吧,有什么想要的赏赐只要朕能办到的,都满足你。
沈清辞想了想,说:陛下,臣不敢奢求赏赐,只求陛下能下一道圣旨,允许女子经商时享受和男子同等的待遇,不必再依附男丁名下。
皇帝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好!你这个提议好!朕准了!
他没想到沈清辞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所有经商的女子。
从皇宫出来,沈清辞的心情格外舒畅。她知道,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她不仅实现了自己的价值,还为更多的女子争取到了权益。
萧景渊在边疆屡立战功,平定了西域的叛乱,成了大靖的护国大将军。皇帝论功行赏,封他为镇北侯,赏赐了不少金银珠宝和良田美宅。但他始终单身,身边的人给他介绍了不少名门闺秀,他都一一拒绝了。
他心中的悔恨和思念,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偶尔会从边疆回来述职,远远地看着沈清辞,看到她和赵奕站在一起,笑容明媚,郎才女貌,十分般配。他知道,那才是她应得的幸福,而他,只能远远地看着,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
9……
在一个牡丹盛放的午后,赵奕再次约沈清辞在锦绣阁后的花园见面。他穿月白色锦袍,手里捧着那支从西域引进的红玫瑰,花瓣上还沾着晨露,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清辞,这一年多,我一直在等你的答案。
赵奕的声音温柔得像春风,我知道你曾被伤得很深,但我向你保证,余生我会用尽全力护你周全,让你再也不必受半分委屈。
沈清辞看着他眼中的真诚,那里面映着她的影子,清晰而坚定。这一年多来,他陪她熬过无数难关,在她被流言中伤时挺身而出,在她忙于生意时默默打理好一切琐碎,甚至为了支持她的绸缎事业,亲自去江南协调漕运。他的爱,不是占有,而是尊重与成全。
她想起前世的冰湖寒血,想起这一世的浴火重生,心中最后一丝阴霾终于散去。她接过那支红玫瑰,指尖触到他微凉的指腹,轻声说:阿奕,我答应你。
赵奕猛地抬头,眼中瞬间涌满惊喜,他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仿佛握住了全世界:清辞,谢谢你……
谢谢你愿意信我。
他们的婚事很快由皇帝亲赐,定在三个月后的吉时。整个京城都为这对新人送上祝福,人们说,贤王与沈老板,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婚礼那日,沈清辞穿着皇帝御赐的凤冠霞帔,金线绣的凤凰在阳光下栩栩如生。赵奕骑着高头大马,亲自从沈府将她迎娶回贤王府。沿途百姓夹道相庆,撒下的花瓣铺了一路,像极了那年她重生后窗外飘落的海棠。
婚后,赵奕果然如他所言,给了她全部的尊重与自由。他从不过问锦绣阁的经营,却总在她忙碌时备好温热的饭菜;他支持她继续拓展生意版图,甚至帮她挡下朝堂上的明枪暗箭;他记得她所有的喜好,连她随口提过的一块江南云锦,都会悄悄寻来送给她。
沈清辞也渐渐学会了依赖,会在他处理公务晚归时留一盏灯,会在他生病时亲自熬药,会在他因朝堂纷争烦忧时,陪他在月下静静坐着,听他说那些不能对旁人讲的心事。
一年后,沈清辞生下了一对龙凤胎,儿子眉眼像赵奕,温润如玉;女儿笑起来像她,眼尾带着一点狡黠。一家四口,成了京城里最令人羡慕的模样。
10……
又过了五年,沈清辞的商业版图早已横跨大靖与周边诸国,她的名字成了
财富
与
智慧
的代名词。她不仅富可敌国,更因常年赈灾济贫、开办女学,被百姓尊称为
沈大善人。
赵奕虽未参与储位之争,却因沈清辞的财力支持和自身的仁厚名声,成了朝堂上不可忽视的力量。皇帝对他愈发信任,许多民生要务都交由他处理。
这年冬日,沈清辞带着孩子们在府中堆雪狮,赵奕披着狐裘站在廊下看着,时不时笑着递上暖手炉。画春如今已是锦绣阁的总掌柜,正拿着账本向她汇报今年的收益,脸上满是骄傲:小姐,今年西域分号的利润又涨了三成,宫里的订单排到了明年开春呢!
沈清辞接过账本翻看,笑着点头:辛苦你了,回头让账房给大家多发三个月月钱。
正说着,门外传来侍卫的通报:王爷,王妃,镇北侯派人送了贺礼来,说是贺小公子与小郡主的生辰。
沈清辞笔下一顿,随即恢复如常,淡淡道:收下吧,不必回礼。
画春接过礼盒,见里面是一支罕见的天山雪莲,还有一对羊脂玉的长命锁,做工精致,显然是用心准备的。她叹了口气,自五年前柳如烟病死狱中后,萧景渊便主动请缨镇守边疆,这五年里,他每年都会在孩子们生辰时送来礼物,却从未踏足贤王府一步。
娘,那是什么
小女儿好奇地指着礼盒。
沈清辞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着说:是一位远方长辈送的祝福。
她看向窗外,雪还在下,落在梅枝上,像极了那年围猎时梅林的晚雪。但此刻她心中只有暖意,再无半分寒意。
夜里,孩子们睡熟后,赵奕从身后轻轻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还在想萧景渊的事
沈清辞靠在他怀里,摇了摇头:早就不想了。
她只是突然明白,前世的恨与痛,早已在这一世的幸福里慢慢淡去。那些伤害过她的人,有的得到了惩罚,有的终身悔恨,而她,早已走出了阴霾。
赵奕收紧手臂,在她耳边轻声说:以后有我在,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沈清辞闭上眼睛,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嘴角扬起一抹安心的笑。
窗外的雪渐渐停了,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照亮了桌上那支早已风干的红玫瑰
——
那是赵奕当年向她求婚时送的。
这一世,她终于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有爱她的人,有自己的事业,有安稳的家。那些过往的伤痛,都成了她成长的勋章。
至于萧景渊,他会在边疆守着他的悔恨度过余生,而她,会在爱人的陪伴下,继续走向更光明的未来。
这,便是最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