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块幽蓝色的监控屏幕沿着巨大的弧形操作台无声跳动,映照着大部分静止或偶尔人影幽灵般闪过的楼道、电梯、单元门。唯独左下角那块不起眼的屏幕,像一个凝固的血痂,映射着一个令人窒息的画面:一个臃肿的身影如同被随意丢弃的沉重垃圾袋,以极度扭曲的姿势俯卧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保安队长王建明。
他的头颅诡异歪斜,枕部洇开一片深褐色、粘稠的污渍,在昏暗光线下与陈旧水渍几近融为一体。脖颈则呈现出一种令人脊背发凉的断裂角度。更触目惊心的是一只手向前伸出,焦黑龟裂的手掌不偏不倚地搭在监控台冰冷金属基座的边缘,那里,一个插座面板被完全撕裂,狰狞裸露的电线铜芯闪烁着不祥的光泽,灼痕处的皮肉翻卷炭化,散发出蛋白质被高温炙烤后的刺鼻糊味。天花板上,一盏老旧的应急指示灯,幽幽散发着不祥的暗红微光,在这片蓝色的屏幕光海中显得突兀而冰冷,它的红光,无意间投在王建明毫无生气的侧脸上,像一块凝固的血污。
刑侦支队长戴卫如一尊冰冷的石雕矗立在门框下,警帽檐的阴影遮挡住他锐利的眼神,但那目光如同无声的探照灯,寸寸扫过这个被无数电子瞳孔填塞的狭小钢铁囚笼。每一次屏幕的明灭,都像是一声声无声的嘲弄。技术员和林法医在尸身旁低声交谈,记录仪发出单调的嗡鸣,这唯一持续的声响却沉重得如同直接压在每个人的心脏上。戴卫能清晰地感觉到,某种冰冷的、来自视线之外的窥探,仿佛穿透了电流与屏幕的阻隔,正毫无遗漏地覆盖着这个血腥的舞台,而天花板上那点暗红,就像一只不眨的眼睛。
初步戴卫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钝器划过砂纸,猛然割断了凝滞的空气。
林法医缓缓直起腰,脱掉沾满难以名状污物的手套,动作带着长时间蹲伏后的轻微滞涩。他眼神疲惫却锐利:戴队,外部情况比较复杂。后脑枕部有显著硬膜下血肿伴周边脑组织挫伤,但挫伤边缘和头皮下层,我们发现了清晰的泥沙嵌入痕迹和摩擦印记。重点是,这些细微伤痕的边缘清晰、形态孤立,完全缺乏肿胀、出血等关键的生活反应迹象。这强有力地表明,枕部这些表面伤,是在呼吸心跳停止后形成的撞击或擦刮所致。
他的手指接着精准地指向那扭曲成诡异角度的脖颈:颈部情况更典型。高位颈椎确实有骨折脱位现象,解剖位置很关键。但从颈部软组织伤口形态和骨骼断端的擦刮痕来分析,受力方向和力度都呈现出毫无缓冲、毫无抵抗的『非对抗性』特征。同样是死后伤的可能性极高。林法医走向那只焦黑的手掌,示意技术员进行细节取证,第三处显著损伤在这里——严重的电击伤。手掌及指尖前端有明显的炭化、焦痂深达真皮层,完全符合下方那处被暴力破坏、铜芯裸露的插座位置。皮肤边缘卷曲熔融,显示瞬间电流强度极高。但需要格外注意的是,林法医眉头紧紧锁在一起,这类电击伤的死亡时间推断窗口期非常宽泛。从尸温下降速度、尸僵进展程度以及局部皮肤变化的综合初步判断,电击发生的时刻,很可能稍早于枕部和颈部的伤形成时间,但也绝对无法排除它就发生在死者生理功能濒临停止之际、甚至生命体征刚消失后的极短瞬间。换言之,它极大概率并非最终导致他倒下的最初导火索。
他走到操作台旁,拿起刚刚打印出的简易报告,递给戴卫,目光锐利而复杂:至于真正的致命原因……现场环境极其混杂干扰重重。有呕吐物、碎裂的酒瓶、打翻的食盒、狰狞的电击点、多处诡异的撞击伤……死者面部的征象也呈奇异的混合态——口唇耳廓部分区域青紫发绀(怀疑造成病因:窒息心血管),而两颊又泛着不自然的潮红(怀疑造成病因:中毒颅内压)。初步毒理快检显示体内存在多种物质的复杂交响:高浓度酒精(血液酒精浓度
0.2%+),苯二氮卓类安眠药成分(显著剂量),还有……一些暂时无法定性、需要精密仪器分析的异常信号峰,波动幅度异乎寻常!有些情况扑朔迷离。他斩钉截铁地总结,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权威:仅凭目前现场目检和快速筛检结果,根本无法确认一个具体、单一的致命原因,致命的崩塌,极可能是多重因素:毒物、物理损伤、潜在疾病的多重叠加、在短时间内共同作用的结果,必须进行彻底的毒理筛查、详细的病理切片和组织学检查,结合全方位现场环境重建模拟,才可能逼近真相!
林法医的无法确认致命原因如同一块浸透冰水的铅,狠狠砸进压抑的水面。现场本已凝固的空气仿佛瞬间又压缩了几分。无法确认意味着黑暗中潜藏着无数可能的獠牙,调查方向迷雾重重。
此时技术员小张抹了把额头上细密的汗珠,语调带着沉重的挫败感:戴队,本地储存是命门,但现在……通往过去的门被彻底焊死了。主监控的硬盘现在硬盘遭遇了斩首式物理毁灭。并且机箱侧面被蛮力撬砸变形,内部盘体不仅受重击,磁头划伤磁道,分区表更是彻底崩溃。数据恢复……已无可能。他指着机箱侧板上那刺眼的凹陷和深刻的撬痕手法粗暴直接,但目标无比明确,抹除一切记录的痕迹,纯粹的毁尸灭迹。预计下手时间,估计是在死者死亡后,看起来划痕很新,不像陈年旧伤。
话音刚落,一直在门框附近用小刷子仔细扫寻的小李,突然直起身,快步走来,手里的证物袋中躺着一个微小得几乎会被忽略的金属物——它伪装成一枚陈旧的膨胀螺丝帽,但顶端有一个针孔大的黑色圆点。戴队,重大发现!他的声音因激动而略显急促,在门口走廊正上方、紧贴着门框外沿最高点的角落,找到这个!一个极其隐蔽的无线微型针孔摄像头!调整的角度非常刁钻,应该是专门锁定门口走廊区域。他眼神闪烁着锐利的光,初步判断,它自带无线传输模块和长效微型电池,应该一直都在运作。已经让检验科去调取了王建明手机的云端备份数据流,确定是否存在犯案期间的监控录像信息,如果存在应该完整的记录了此期间有谁进入或者来过监控室。
这个消息如同一道强电流,瞬间激活了戴卫眼中蛰伏的猎鹰般的光芒。死者暗中布下的眼睛,竟然拍下了自己舞台入口的影像这极有可能捕捉到那条通向死亡的必经之路上,所有角色的入场与退场!让他们立刻处理,确定此期间的具体信息,着重聚焦王建明自己进入后,所有进出监控室的人员轨迹和时间点!包括他们离开时的情形!并且去找物业管理员,一并确认监控中的人员情况信息戴卫的声音斩钉截铁。
技术员立刻将加密视频流导入便携式播放设备。幽蓝的监控室内,一块平板屏幕上亮起了来自门外走廊顶角的俯瞰视角。画面清晰得能分辨出入者脸上的细微表情。
画面快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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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8:47】
王建明臃肿的身影摇晃着出现在镜头中。他的动作极其怪异,步履蹒跚不稳,脚下如同踩着棉花,脸上带着一种病态的、不自然的亢奋潮红,眼神涣散失焦,双手在身前神经质地微微颤抖,嘴唇翕动,似乎在无声地咒骂或狂笑。他踉跄着猛地推开监控室的门,沉重的身影消失在内,门在他身后砰一声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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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11:33】
一个身影出现在走廊远端——402
业主赵斌。他身穿考究但此刻皱巴巴、领带歪斜的西装,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印着某便利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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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鼓鼓囊囊的深色塑料袋。他的神情紧张到了极点,眼神惊恐地左右来回扫视空荡的走廊,喉结上下剧烈滚动,不停地做着吞咽动作,额头在昏暗光线下闪着细密的汗光。他在紧闭的监控室门外来回踱步了近一分钟!几次抬起颤抖的手似乎想敲门,又在触碰到冰冷门板前胆怯地放下。最终,他仿佛下了赴死般的决心,猛地吸足一口气,脸色惨白,一把推开门,如同被鬼追般迅速闪身挤了进去。门关上。
【23:31:02】
门突然被猛地从里面拉开,赵斌几乎是跌撞着冲了出来!他脸上的表情不再是紧张,而是一种巨大的、近乎崩溃的惊恐和茫然,嘴唇哆嗦着,西装的领口被自己扯开,塑料袋不见了。他没有丝毫停顿,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身后黑洞洞的门缝,像一个断了线的木偶,失魂落魄、踉踉跄跄、几乎是手脚并用地逃离了走廊,消失在楼梯间方向。速度之快,仿佛慢一步就会被门后的怪物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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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1:18】
一个穿着松垮保安制服的身影出现在监控视野边缘——正是保安队员陈志刚。他矮小肥胖的身体贴着墙根挪动,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鬼祟、期待和贪婪的神情,双眼在黑暗中像寻觅食物的老鼠般发着光。他蹑手蹑脚地溜到监控室门口,先是警惕地左右看看,然后迫不及待地将整个左脸和左耳死死贴在门缝上,努力地向内窥探倾听。几秒钟后,他似乎确认了什么,或许是里面的黑暗或寂静,脸上闪过一丝几乎压抑不住的、带着得意与贪婪的诡异笑容。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伸手轻轻推开虚掩的门,像一条肥硕的泥鳅,快速而无声地滑了进去。门在他身后轻轻合拢。
【00:46:50】
门被猛地从里面撞开!陈志刚连滚带爬地冲了出来!他矮小肥胖的身躯剧烈颤抖着,保安帽歪斜挂在头上,脸上的贪婪和笑容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惊骇欲绝的惨白与扭曲的恐惧!他大口喘着粗气,眼睛瞪得溜圆,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他用力甩上门,门因为反重力反而没有完全关上,陈志刚转身就没命地向楼下狂奔,沉重的脚步声咚咚作响,还伴随着压抑不住的低沉呜咽和牙齿打架的声音。逃离的速度与他矮小肥胖的体型形成强烈反差,充满荒诞的惊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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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41:56】
一个瘦削、包裹在陈旧起球外套里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101
租客吴涛。他走路姿势怪异,缩着脖子,肩膀内扣,像一只受惊后试图把脑袋藏进翅膀里的鹌鹑,整个人透着一股惶惶不安的气息。当他快走到监控室门口时,整个人像被无形的饵食钩住,突然僵在原地!浑浊的眼珠神经质地转动着,警惕地扫视空荡的走廊。确认死寂无人后,他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而压抑、近乎吸溜口水般的喉音。方才的惊恐如同劣质烧酒的后劲,激得他脸上泛起一种混合着病态兴奋的潮红。
他把那副瘦小的身躯紧贴在冰冷的门板上。听了几秒,他削瘦的下颚微微发颤,脸上那股既怕得要死又压不住的贪欲扭曲起来,眼神里闪烁着饿鬼看到残羹剩饭似的精光。几滴浑浊的汗珠混着油脂,从他油腻的鬓角蜿蜒流下。
紧接着,他猛地将右耳换成右眼!整张脸丑陋地变形、挤压在门板上,松弛的眼皮被门缝的锐角勒得变形!他像个偷窥狂一样,用尽全力、仿佛要把那颗布满红血丝的眼珠子生生挤进门缝深处!那眼神充满了卑贱的、不顾一切的占有欲,如同阴沟里的耗子,发现了一块无主却油腻肥美的臭肉,既怕陷阱又舍不得离开!
忽然,他死死贴在门缝上的右眼骤然放大、瞪得几近爆裂!喉结在布满黑灰的干瘪脖子上疯狂地上下滚动!仿佛门缝里是点燃他下流想象的干柴烈火。更像是一种被卑劣欲望烧穿理智、混合着狂热的扭曲光芒,从他那只挤成缝隙的独眼中喷薄而出!喉咙里挤出不再是恐惧的呜咽,而是像濒死野狗看到鲜肉时发出的、含糊而亢奋的嗬嗬声,带着一种贪婪到窒息的兴奋!
下一秒,它如同大老鼠一样,扭曲而灵巧地钻入屋内,几乎不会带起一点声响。
【01:45:10】
仅仅过了不到
4
分钟!门再次被狂暴地撞开!吴涛的身影几乎是弹射出来的!他脸上的兴奋和疯狂还未散去,此刻更添了浓烈的、梦魇般的恐惧。他冲出来的速度极快,瘦弱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嘴里无意识地发出意义不明的、尖锐短促的嗬!嗬!声,像一只被猎人射中的惊鸟,头也不回地沿着走廊冲向另一端的安全通道,身影在楼道转角一闪,迅速消失在黑暗和混乱的呼吸声中。逃逸的瞬间,他的脚步杂乱无章,仿佛被无形的怪物追赶。
录像终止于吴涛的逃离。从此直到清晨管理员发现异样前来开门,屏幕上再无任何人进出。
王建明(进入
22:28)、赵斌(进入
23:11,离开
23:31)、陈志刚(进入
00:31,离开
00:46)、吴涛(进入
01:41,离开
01:45)。
戴卫鹰隼般的目光,死死锁定了平板屏幕上这四个定格的身影,尤其是后面三个:在死亡舞台的幕后,带着各自的秘密与恐慌登台退场的人。他们的神情——赵斌的崩溃、陈志刚的惊骇、吴涛的疯狂——以及他们短暂的停留(赵斌
20
分钟,陈志刚
15
分钟,吴涛甚至不到
4
分钟)和仓皇离去的姿态,无不浸透着犯罪的嫌疑与遮掩的味道。他们在门后做了什么门楣上那冰冷的微型之眼,像一个洞悉一切的场记,冷酷地记录了他们入场的时间点,却又对幕布后的残酷戏码保持了沉默。
戴卫冰冷的目光再次扫过这个狭小的空间:凝固的油污与腐烂食物交织的地板、碎裂的玻璃酒瓶闪烁着危险的光、那个被撕裂吞噬一切的插座创口、俯卧姿势极端扭曲的尸体、弥漫在空气中刺鼻的焦糊与死亡腐败的混合气息……这间不足二十平米的监控室,瞬间在戴卫的脑海中无限延伸、扭曲、变形,幻化成一个巨大的、无形的剧场。那三个在不同暗夜时分闯入的角色,他们各自怀揣着无法告人的目的与汹涌的情绪,在王建明这具已经冰冷或正在冰冷的躯体周围,上演了充满了混乱、恐惧与致命操作的即兴短剧。而天花板角落里应急灯那暗红微光,依旧恒定不变地笼罩着这片死亡之地。
舞台上致命的剧目,究竟是什么那些急促的关门声里,藏着怎样的秘密
————
审讯室
不锈钢审讯椅冷得像北极冰盖,让陈志刚矮小肥胖的身体不停地扭动,汗水早已将劣质保安制服彻底浸透,勾勒出油腻的轮廓。当戴卫将针孔录像中他深夜扒门、窥视后溜入的画面定格在他眼前时,他肥厚的嘴唇微微颤抖,眼神慌乱地避开屏幕:警官……我……我就……就是例行巡查!那……那会儿听到点动静,看看……看看王队在不在,汇报工作……
巡查戴卫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眼神如同手术刀,需要把整个脸贴门缝上观察需要特意跟王建明调换今晚的值班吗他将一份清晰的排班记录拍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王建明前天排了周二白班,你周二夜班。昨天,也就是案发前一日,你特地找他换了今天。解释!他刻意强调了时间点与换班记录。
压力如同实质的巨石压下,陈志刚额头渗出汗珠:我……我……哦!是!对,换了……我……我家有点急事,就……就跟王队调了……他眼神闪烁,试图用临时编造的借口搪塞。
戴卫没有接话,直接将画面快进到他00:46
分惊惶失措、连滚带爬冲出来的场景。那你解释一下,进去
15
分钟,你看到了什么能让你吓成这副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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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志刚的身体猛然一僵,瞳孔剧烈收缩,脸上血色褪尽。他咽了口唾沫,喉咙干涩:……里面……黑漆漆的……就……就屏幕的光……王队……他趴在桌子上……背对着门……一动不动!我叫他……『王队!王队』……没……没一点反应……他的呼吸变得急促混乱,我……我心惊胆战地走过去……摸墙上的开关……灯一亮!我的妈呀!他猛地打了个哆嗦,声音拔高变调,带着无法抑制的颤音,他……他那张脸!青灰青灰的!嘴张得老大!眼睛……眼睛像是……像是玻璃珠子……定住了!一点光都没有!还有一股……一股皮肉烧焦的味儿!手……手还搭在那个烂……烂插座边上!他咽了下口水,试图找回勇气,我……我吓懵了!以为他不小心碰电死了!我怕啊戴警官,就是碰巧!我可不想沾上这种事!万一说不清……饭碗砸了是小事……搞不好……所以……我……我就赶紧跑出来了!真不是我啊!
跑戴卫的语气陡然更冷,你在里面待了十五分钟!仅仅『看到』一具尸体需要这么久他从档案袋里抽出一张高清现场照片,猛地推到陈志刚眼前,手指精准地点在被暴力撬坏、焦痕狰狞的插座板:解释一下这个,这个面板破坏得这么深、铜芯这么完整地暴露出来,不是意外破损能造成的!是有人用工具刻意撬砸、剥离的!痕迹鉴定显示撬口很新,明显是近期造成的,昨天你有上班吧,没有发现这个吗
陈志刚的目光触及那个可怕的撬痕,如同被烫到一般猛地缩回,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滚落。他嘴唇嗫嚅着,眼神在照片和戴卫冰冷的目光间来回逃窜。
说!旁边负责记录的年轻警员猛地一拍桌子,声如惊雷。
巨大的压力和如山铁证下,陈志刚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他瘫软在椅子上,全身的肥肉都在颤抖,浑浊的眼睛里涌上泪水,绝望地哀嚎:我……我招……我全都招!他挣扎着喘息,声音破碎不堪,我不是……不是故意的!我真没想杀人啊!我就是气不过……想给他点教训……让他倒霉!
戴卫眼神锐利如刀:教训你撬那个要命的插座干什么,说清楚!
就……就是那些视频!陈志刚猛地吸溜了一下鼻子,泪水汗水糊了满脸,王队……王建明他……他不是个东西!他……他偷偷在好多业主屋里安……安了摄像头!尤其那些漂亮的……像
603
那个直播跳舞的小慧!还有
5
号楼新搬来的那个模特!他就……就把这些偷拍的……那些……见不得人的片段……加密存到一个专门的硬盘里!然后……然后他在暗网上卖钱!赚黑心钱!
他情绪激动起来,语速加快:我知道这事……因为他弄完,有时候会……会趁着没人……让我帮忙望风!给……给我看过几张截图,就……就说是『好东西』……让我保密,说也有我一份好处……可从没兑现过!一次都没!怨恨取代了部分恐惧,我就觉得……特别……特别亏!那么挣钱的东西……凭什么他一人独吞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点,带着一丝狡狯:昨天白班……趁他去巡查……我……我就溜进监控室,想……想偷偷打开他那台破电脑……看能不能找点……找点没加密的片段出来……自己看看解闷也好……要是能悄悄拷点出来……我……我也能卖点钱……谁知道……谁知道刚连上他的加密存储盘……就被他回来撞见了!陈志刚眼中再次充满惊恐,仿佛重现当时的场景。
他……他那个眼神!像要吃人!劈头盖脸骂我……骂我是条喂不熟的狗……还想偷吃主人碗里的肉骂得我狗血淋头!还威胁说……再敢碰一下……就让我在保安这行里彻底臭掉!一辈子找不到工作!屈辱和恐惧让他身体又是一阵剧烈的颤抖,我……我憋了一肚子火!下了班都没缓过来!越想越气!就……就动了歪心思!我知道他昨晚值夜班……那破屋子电路本来就老化……我就想……我要是偷偷把他监控台后面那个老插座弄松、撬坏……让它接触不好……一旦他晚上开机多,监控设备负荷一大……说不定保险丝一跳闸……整层楼监控全黑!那……那可就是重大事故!陈志刚脸上闪过报复性的快意,但瞬间又被更深的恐惧取代。
小区规定……当班期间设备维护不当、发生大面积监控失灵……值班队长要被扣三个月奖金!还要在物业大会上做检讨!甚至有可能丢掉保安队长的职位,我……我就想看他……看他栽个大跟头!让他知道知道厉害!他眼神慌乱地扫了一眼那个插座面板的照片,昨晚上……我知道他值夜班……就……就故意调班,说家里有事……其实是在等他……等他进去关好门后……又等了一会儿……才偷偷溜上去……
他努力回忆着当时的情况,身体又开始筛糠:我摸到门边……贴着门缝听了听……里面没啥动静……黑着……只听到机器运转的声音……我觉得他肯定趴台子上睡着了……就用……用准备好的螺丝刀……伸进那个插座的缝里……用力往外撬!很使劲!想着把它掰下来或者掰坏……他比划着动作,呼吸变得急促,谁知道……这破东西比他妈的石头还硬!我连撬了几下……好不容易撬开一点缝……突然就……滋滋啦啦!噼啪!一道蓝白色的电火花!炸开得……比电焊还亮!火星子像……像毒蛇一样溅出来!烫得我一哆嗦!整个手臂都他妈麻了!一股焦糊味……我……我吓得魂都飞了!赶紧……赶紧缩手!
他脸上血色尽褪,声音充满了极致的恐慌和难以置信:屋子里所有屏幕『唰』一下……全他妈黑了!伸手不见五指!黑得瘆人!就……就那天花板角落那个应急灯……那个鬼一样的红灯……啪一下……就亮了!把整个台子……照得……照得一片血红!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毛骨悚然的惊骇:我……我吓得魂都飞了!借着那点红光……下意识就……就……就瞥见了!他猛地指向现场照片中尸体手臂的方向,指尖抖得如同风中秋叶,就那只手!搭在烂插口边的……那只手!我之前没有看见他的手搭在桌子下面啊,现在在红惨惨的光底下……焦黑焦黑的……卷曲着……像一块烧糊的炭!再……再往上……王队他……他整个趴在桌上……姿势……邦邦硬……僵……僵得跟石头一样!一动不动的,然后应急电路启动了,显示器又亮了,我看见队长......队长的脸一片青紫,眼睛睁得大大的
陈志刚像要呕吐一样干呕了一声,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浇头:我的妈呀……当时我脑子里……『嗡』一下……就炸了!全完了!是我!是我撬那一下……把线路直接……短路爆了!我把他……把他给活活电死啦!我……我哪还敢看第二眼!我……我被吓疯了!脑子里就剩下一个字……跑!玩命跑!再不跑……下一个被电成焦炭的就是我了!
他最后的话语带着哭腔和彻底崩溃的嘶喊,仿佛那地狱般的景象仍在眼前:我真的……真的只是想找他点小麻烦啊!没想过要杀人啊警官!眼泪鼻涕混着汗水,糊满了他那张因恐惧而变形扭曲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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昂贵的定制西装此刻裹在赵斌身上,像是刚从垃圾堆里捡来的裹尸布,将他困在屈辱和恐惧的深渊。他努力保持着最后一丝体面,试图挺直腰杆,但当戴卫将针孔录像中他提着塑料袋紧张张望,最终推门而入以及二十多分钟后失魂落魄逃离的画面清晰地呈现在眼前时,他像被瞬间抽空了脊柱,整个人颓然前倾,双唇紧珉,眼中瞳孔紧缩,腕上的名表磕碰桌沿,发出刺耳的脆响。
赵先生,深夜十一点,提着袋子拜访保安队长,这个时间点,不太寻常吧邻居聚会戴卫的声音平淡,却带着穿透骨髓的寒意。
赵斌身体一僵,声音干涩而疲惫:戴队长……我和王队长……平时……是有些工作上的往来。他帮业主处理一些……小麻烦。昨晚……是有些材料……临时给他。他试图编织一个合情合理的谎言,眼神飘忽不定,不敢与戴卫对视。
工作材料戴卫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装了安眠药和高度白酒的工作材料他直接将技术员紧急检测出的食盒与酒瓶残留物的报告推到赵斌面前,上面清晰地标注着苯二氮卓阳性、高乙醇浓度。紧接着,他播放了王建明手机内提取到的、一段发送的加密视频截图——画面不堪入目,主角之一正是赵斌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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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苏倩!配着一条极其简短的数字讯息:20
万,旧硬盘在你办公桌左二抽屉。毁约,就让所有人都会看到完整版。收件人处明显显示是赵斌的手机号码。
看到这两样铁证,赵斌最后一丝伪装瞬间撕裂!他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尽褪,嘴唇哆嗦着,眼中交织着巨大的恐惧、绝望和被彻底扒光般的羞愤。我……我……他明明说过删除掉了全部,没有备份的,他张了张嘴,发出一声短促无力的呜咽,又无力地垂下头,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
说清楚!戴卫的声音陡然严厉,20
万是怎么回事他勒索你吗你进到屋内做了什么。
巨大的压力如同重锤,彻底击碎了赵斌的防线。是他……是王建明这个畜生!赵斌爆发般地吼了出来,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无尽的屈辱和恨意,那个摄像头……一定是他在楼梯间装的!他……他截了那段最……最不堪的!前晚……他发给我!他亲口在电话里……要我拿二十万!不然……不然就发给我老婆!发给我公司!甚至……可能发上网!我……他的声音陡然变调,带着哭腔和走投无路的绝望,我公司今年连续亏损……眼看就要撑不住了……我老婆……她家族那边……现在是我最大的周转希望……这二十万我根本拿不出来!而且……而且要是被她知道……知道这事……什么都完了!她一定会和我离婚的,我还有女儿,我不能离婚,我只是一时间糊涂。他猛地抓住自己的头发,痛苦地嘶吼。
所以你就动了杀心投毒戴卫盯着他崩溃的脸。
不!不!我没有!我不想他死!我只是想……只是想自保!赵斌拼命摇头,泪水终于滚落,昨天下午,我知道他值夜班……我想……把他灌倒……或者迷糊也行。我特意去便利店买了那种最便宜的、气味最冲的高度白酒……把我老婆平时吃剩的安眠药……全部……全部碾成了粉末……混进了那瓶酒里!然后带着……带着随便点的下酒菜……想去找他『谈心』。
录像显示你进去了大约二十分钟。里面发生了什么
赵斌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厌恶:我……我强忍着反胃,把那瓶掺了药的酒递过去,说特意带给他……尝尝鲜……他那时候……状态就极其异常!他陷入痛苦的回忆漩涡,身体不自觉地绷紧,极其亢奋!两眼血红!说话含混不清……前言不搭后语……一边灌酒,一边还得意地炫耀……说他手里捏着多少人的命脉……说苏倩……苏倩身材怎么……怎么美妙绝伦……他恶心地顿住,几乎说不下去。
我趁着他晕乎……赶紧低声下气地求他……骗他说是当着我的面把那些东西彻底删掉就把钱全部打给他……『尤其是那个硬盘!』我死死盯着他。赵斌的声音充满了急迫和恐惧,他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在主机后面摸索着……果然!他歪歪扭扭地从里面抽出了一个……一个磨得很旧的黑色外置硬盘!插上……在电脑屏幕上点开……找到了那个该死的文件夹!然后……赵斌的语气带着一丝解脱,但瞬间被更大的惊恐吞噬,然后……他真……真按了删除!一个个文件……图标……从屏幕上消失!他短暂地停顿了一下,仿佛确认删除正在进行。
就在文件删除的进度条走到最后,硬盘指示灯刚暗下去的一瞬间——
赵斌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极度的恐惧:就在他松开鼠标……身体往后一靠……准备再灌口酒……或者对我说点什么的当口!他突然!——
他的叙述被剧烈的生理反应打断,仿佛再次经历那恐怖一幕:整个人……就像被……被高压电鞭猛抽了一下!全身筛糠似的……剧烈地、不受控制地疯狂抽搐!!赵斌的瞳孔急剧放大,眼球因回忆而剧烈震颤,脸上的血色……呼啦一下……退得干干净净!从潮红瞬间变成死灰!眼睛……两只眼睛……猛地往上翻!全是眼白!只有眼白!喉咙里……像被烙铁塞住……发出『咯咯……呃……呃……』恐怖至极的抽气声……一大口混合着酒液的……白色的……泡沫……猛地从他嘴里喷了出来!!
赵斌的身体几乎从椅子上弹起,失魂落魄地喊:然后……连人带椅子……连一点缓冲……都没有!像一袋沉重的水泥……『哐当!』一声巨响……就脸朝下……硬邦邦地砸……砸趴在监控台上了!那个旧硬盘……还连着主机……就掉在桌子边缘晃荡……他双手捂脸,发出压抑的呜咽。
短暂的沉寂后,赵斌带着后怕和新的恐慌开口:我当时……吓傻了!魂都没了!连滚带爬就想逃……可……可就在手摸到门把手的时候……我……我又停住了!他抬起头,脸上交织着恐惧和一种孤注一掷的狠戾,删……删除了……他……他是真删了吗文件会不会……藏在硬盘别的扇区万一……他电脑里还有云备份万一这旧硬盘里有别的……没删掉的碎片如果他没死透……等他缓过来……发现硬盘在我手里或者……别人发现硬盘在我带来的食盒垃圾旁边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混乱:越想……越害怕!怕他死不了……怕删得不干净……那二十万我还要花……麻烦反而更大!那一刻……我被逼疯了!赵斌的眼神变得空洞而绝望,我……我转身冲了回去!也顾不得他的生死,只想……只想让这个该死的硬盘和电脑永远开不了口!
他几乎是吼了出来:我不记得拿什么东西撬开电脑主机,用力地抓住那个在桌边晃荡的旧硬盘!那线……那
USB
接口还连着电脑!我用尽全身力气!像疯了似的……猛拽线缆!『啪!』一声……线头被扯断了!然后……我抓着那个冰冷的硬盘……抡起它……用尽所有力气……狠狠砸向那钢铁机箱的尖角!一次又一次!
咚!咔——嚓!
那塑料壳……当场就碎了!硬盘片……我听到里面金属刮擦的……刺耳噪音……像在惨叫……整个都扭曲变形了……他仿佛耗尽了力气,瘫坐回去,喃喃自语,带着一丝毁灭后的茫然,这下……这下好了……彻底干净了……谁也……也别想再找出什么来了……毁灭痕迹带来的短暂安宁感瞬间又被杀了人或没杀死的巨大恐惧淹没。
赵斌仿佛虚脱了一般靠在椅背上,眼神空洞,喃喃自语:死了……他死了……是被我的酒……药死了……是我的药……完了……全完了……巨大的恐惧和负罪感彻底吞噬了他,认定自己是杀人凶手。
————
瘦骨嶙峋的吴涛深陷在宽大的审讯椅里,仿佛要被黑暗吞噬。他那件破旧的高领外套裹得更紧,像一层脆弱的茧,试图隔绝外界的恐惧。当看到针孔录像里自己凌晨在门口偷听、扒门缝窥探、悄悄的钻进屋内画面时,他身体猛地一缩,几乎要从椅子上滑下去。
吴涛,凌晨一点四十,那个时间点,整个公寓大部分人都睡了。你在监控室门口徘徊什么戴卫的声音不高,但在寂静的审讯室里异常清晰。
我……我……睡不着……闷……出来走走……随便看看……吴涛的声音细若游丝,带着神经质的颤抖。
出来走走走到需要贴门倾听需要扒门缝向里偷看戴卫步步紧逼,录像很清晰!你到底想要偷听什么或者,你想看什么!
吴涛被连续质问戳中了要害,瘦骨嶙峋的肩膀猛地一缩,像被无形的针蛰了一下。他艰难地抬起那张惶恐不安的脸,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原本的怯懦瞬间被一种混合着惊悸与病态急迫的神色所淹没。
动静……闹得很大!一直在响!他的声音像是被掐住了喉咙又骤然放开,带着破音的尖利和一种压抑不住的亢奋,楼上!咚!咣当!噼里啪啦!就像……就像有人在屋里……砸东西!打架!他紧张地吞咽着口水,干瘦的脖颈青筋隐现,好像响了好一阵子!好几次,期间我好像还听见王队长的声音,有人的尖叫,门好像一直在响,突然地……整个楼道……像……像坟地一样!突然就……冻住了!半点声音都没了!
他那削薄的脸颊神经质地抽搐着,布满汗渍的皮肤下透出恐惧与一种扭曲的探查欲:我……我当时把耳朵贴在自家的房门上,听……听得真真的!心都揪到嗓子眼了!静得……太吓人了!他仿佛找到了一个支点,声音带着自我辩解的狂热,眼睛却死死盯着戴卫,像是要证明什么,我……我不是瞎想!不是!楼外!对!楼外那个戴黑帽子的男的!他!就他!白天晚上总在
603
阳台底下那块地方转悠……鬼头鬼脑……眼神跟刀子似的……就瞅着上面!他猛地抓住这个理由,语气急促,仿佛只有窥探才能平息那诡异死寂带来的恐惧,楼外有危险!楼上动静那么大又突然断了……万一是
603
出事了!我……我得去看看……看监控!不看不行了!我得知道……得知道到底怎么了啊!这『看监控』的念头,此刻成了他掩盖不住病态窥探心理的唯一出口。
戴卫敏锐地捕捉到603这个房间号:603为什么你提到
603
如同被按下了某个危险的开关,吴涛眼中那点恐惧瞬间被一种狂热的火焰替代!小慧!603
的小慧!她……她在直播!跳舞!唱歌!特别……特别好看!是天使!是我的女神!他的声音变得尖锐而激动,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双手无意识地挥舞着,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好多人!好几万人在看她!给她刷礼物!我也刷!我……我天天省吃俭用……给她买礼物!买最贵的跑车!火箭!让她看到我!她的笑……声音……就是……就是光!他的呼吸急促起来,眼睛放着光,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楼外的黑衣人一定也是对她图谋不轨的,一定是,但是为什么他们保安都和我说没有什么黑衣人,怎么可能!明明那个黑衣人就在楼外,那个黑衣人……眼神不对劲!一直在楼下转……603
没男人!他肯定……肯定没安好心!昨晚动静那么大……又黑……太危险了!我要……我要保护小慧!监控……只有监控能看到那个混蛋在哪儿!看到他在哪……我……我就能冲上去……保护她!保护我的女神!我不能让人……让人欺负她!她是我心中最纯洁的。他瘦骨嶙峋的拳头握紧,手臂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仿佛随时准备冲向不存在的敌人。
所以你冲进去看监控了
门……门没关严……里面黑……王队趴着……睡着了吧……吴涛的声音忽然飘忽起来,眼神变得空洞而遥远,整个人坠入一种自我编织的妄想叙事,机会……他睡着了……机器亮着!我……我悄悄走过去……绕过他……就……就想看……看一眼小慧门口……有没有那个黑衣人在……他描述着自己的动作,带着一种鬼魅般的轻盈和急不可耐的贪婪。他用一种细碎、神经质的语速描述着自己如何溜进去,如何贪婪地贴近冰冷的控制台,目光在密密麻麻的监控屏幕间疯狂地搜寻那个数字——603。这个数字对他而言仿佛具有魔力。
我……我就扒在屏幕上……急不可耐地……翻找
603……对,603
的画面……当他的目光终于锁定一个熟悉的监控画面角落时,病态狂喜的呼号几乎要冲破喉咙!
就在这时——
一股源自地狱深渊的、冰凉彻骨的阴风毫无征兆地钻入他的骨髓!那寒冷不是物理的,而是直击灵魂!
后……后面……有东西……在……在看我……瞪着我!他猛地转过头,那双因专注屏幕而微眯的、布满血丝的眼睛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张脸!
他!王队长!!!一声撕裂空气的、非人类的尖利惨叫骤然从吴涛的喉咙里爆出来!他整个人像被巨大的力量弹开,从椅子上猛地弹起又重重摔回,瘦削的身体筛糠般狂抖!瞳孔瞬间扩大到极限,眼白几乎吞噬了整个眼眶!一张脸褪尽所有血色,如同刷了层石膏,因极致的恐惧而扭曲变形!
他看到的是什么
他……他就那么僵在椅子上……脸……正对着我!铁青铁青的……透着一股死人的绿气……像在冰水里泡了三天三夜!吴涛的叙述因窒息般的恐惧而变形、尖利,带着破碎的哭腔,眼睛……整个爆凸出来……死死地……死死地盯着我!嘴巴……张得老大……像个……黑洞!脖子……还……还拧着一个怪角度!喉咙里……嗬……嗬……地……抽着气!!
就在他因这毛骨悚然的景象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想往后缩的瞬间——
我……我腿一软!好像是……撞到了什么……或者踢到了什么……
电光火石间!
那具原本僵坐在椅子上的身体,仿佛被这一下细微的碰撞打破了脆弱的平衡!在吴涛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
他……他整个儿……就……就那么绷直了……朝我……硬邦邦地扑……扑了过来!!!吴涛的最后一句话带着濒死的绝望尖叫,仿佛那具沉重、僵硬、带着地狱寒气的躯体下一秒就要将他彻底压垮!
鬼啊——————!!!!!
那撕裂灵魂的、凝聚着人类最原始恐惧的尖叫,仿佛穿透了时间壁垒,在冰冷的审讯室内猛烈回荡。吴涛的牙齿疯狂地咯咯作响,瘦弱的身体如同暴风雨中的落叶,筛糠般剧烈颤抖。在极致的求生本能和突如其来的惊骇驱动下,他双手不受控制地、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前猛推!做出那个致命的、绝无仅有的、将毕生力量倾泻而出的动作:我……我啥都忘了!吓疯了!什么都顾不上了!就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一把推过去!!!
他双手向前猛地推出,这个动作耗尽了他全部的气力,身体颓然倒下,眼神彻底涣散失焦。
咚!!咔吧——!!
沉闷的撞击声、骨骼可怕断裂的脆响、头颅重重磕在冰冷金属桌角又砸向水泥地的粘腻闷响……在他失神空洞的眼瞳里同步轰鸣、炸开!如同无法摆脱的永恒梦魇。
他……他直愣愣栽回去……后脑勺……咣当一下撞在台子那个……铁的尖角上……脑袋……好像弹了一下……又……又砸在水泥地上……血……红的……白的……黑乎乎的……像……像开闸一样……往外喷……往外流……那脖子好像扭曲了……王队……王队长没有一点动静吴涛的声音彻底碎裂,变成气若游丝的、无意识的梦呓,……然后……我……我就……就玩命地跑啊……跑……是我……是我推了他……害死了人……杀……杀人了……他把自己蜷缩得更紧更深,几乎要钻进椅子下面那个不存在的空间里,只剩下断断续续、如同受伤幼兽般的绝望呜咽和永不停歇的颤抖。
————
深沉的夜雨,如同绝望的低泣,密集敲打着支队办公室冰冷的玻璃窗,扭曲流淌的雨水将窗外的霓虹光影溶解成不断蠕动、光怪陆离的抽象图案。戴卫独自坐在办公桌后,台灯的光晕在他冷硬的侧脸上勾勒出深邃的阴影。桌上,三份沉甸甸的笔录摊开着——每一份都是一个被恐惧和自责压垮的灵魂,每一个灵魂都自认是扣动死亡扳机的手指。陈志刚破坏物证(插座)、赵斌投放药物(安眠药)、吴涛暴力推搡导致后脑撞击。他们都在案发时间出现在核心现场。
法医林恒步履沉重地推门进来,带来的最终毒理分析报告和二次尸检结论如同终极裁决:戴队,验尸报告出来了。致死主因明确无误——超高剂量的混合毒品。具体成分非常复杂,是一种强效合成阿片类药物(药效远超海洛因)与一种新型强力中枢神经兴奋剂的致命混合物。它们协同作用,在极短时间内摧毁了中枢神经系统的呼吸调节中枢,引发急性呼吸麻痹并发顽固性心室纤颤。死亡时间极短,几乎是瞬发性窒息。从针孔镜头记录的赵斌进入时间(11
点)和赵斌描述其突然暴毙的时间(11

15
分左右)精确倒推,毒品注射只能发生在他进入监控室之前的几分钟内。王建明是在极度亢奋状态下接待了赵斌,并摄入了他带的含安眠药食物和烈酒。但请注意,酒精和安眠药起效再快,也不可能在摄入后短短几分钟内引发如此剧烈、特征以窒息颤抖、眼翻白为主的死亡反应——这是典型的高浓度阿片类毒品注入过量、即刻窒息的表现。电击伤——陈志刚进入前或离开后造成的——其发生时,基于局部组织和环境电流传导分析,其心电活动和神经反应已极其微弱或停止。至于吴涛造成的撞击……林法医停顿了一下,指向解剖图,颈椎高位断裂、后脑血肿颅骨凹陷……所有损伤特征清晰指向——无任何活体反应(生活反应),是标准的死后伤。
他叹了口气,指向尸检照片:所有『凶手』,都是在鞭尸。真正杀死王建明的,是他给自己注入的那管毒剂。赵斌的安眠药可能起了一点辅助抑制作用,陈志刚和吴涛看到的都是结果和假象。吴涛感受到的『背后冰冷气息』,可能是心理极端恐惧下的错觉;他看到的『扑倒』,是死者死后尸僵逐步形成时,在失去平衡或被无意触碰下产生的僵硬动作;那『呃呃』声……也许只是空气通过松弛喉咙的细微噪音,在绝对寂静和极度恐惧中被放大了无数倍。这番解释,让吴涛的疯狂行为有了科学解释,也更显命运的荒诞残酷。
戴卫捏了捏刺痛的眉心,目光锐利地钉在技术员之前报告的那个如同鬼魅般忽隐忽现的加密直播流上:小徐,王建明的监控摄像直播流,最后的落脚点,查到了吗
技术员小徐几乎是脚步虚浮地冲进来,脸色灰败得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眼底深处翻涌着难以抑制的恐慌:戴队……情况……比我们想象的更诡异!我们几乎动用了所有资源去溯源王建明手机云端那个加密直播流的终点
IP……它的路径设计得太狡猾了,层层跳板,多次在本市本地地址间匿名穿梭,最终……最终像水渗入沙子一样,消失在一处物理屏障的后面——那指向……指向我们追踪到的最后物理落点,就是和平公寓隔壁那栋废弃的一期烂尾楼!
小徐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他用力吸了口气才能继续:我们马不停蹄杀到那烂尾楼里……您想象一下,空楼,毛坯,四面漏风,除了满地的灰尘和废弃建材碎片,没有桌子,没有服务器,没有电脑主机!别说机柜了,连个插座面板都被人拆光了!那个所谓的终端服务器……完全无影无踪!这个黑网实在太狡猾了,也许追查黑网需要更专业的人员。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发现更恐怖真相的激动:但是小刘!就是那个技术偏执狂,他不甘心!他重新把案发后我们从监控室拆回来的所有硬件,从主硬盘碎片到每一根可疑的接线,甚至每块屏幕背后的接口灰尘,都重新用放大镜式复盘了一遍!然后……他有了一个更为惊掉所有人下巴的发现!
小徐的手指指向报告上的一张照片特写,正是那个主控台上右下角、一直显示着[无信号输入]黑屏的屏幕:就是它!这块『死屏』!它根本就不是这套标准监控系统里的成员!它的接线是独立的!信号源完全绕过主交换机!戴卫眼神瞬间凝重,紧锁眉头,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这个重磅发现。
小刘……用高倍放大镜检查这块『死屏』的表面和边框时,无意中向上看……小徐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毛骨悚然的寒意,就在这块『死屏』正上方,紧贴着天花板吊顶——有一个东西!一个极其不起眼、伪装成『消防应急指示灯』的扁平白色塑料盒!它看起来和顶棚其他应急灯一模一样,完全融入了环境!但我们拆下来一看——里面有问题。
有问题戴卫的声音低沉而紧迫。
对!里面的指示灯电路板和普通应急灯不一样!它内部……内嵌着一个……一个只有指甲盖大小的、高分辨率广角针孔摄像头!小徐的描述斩钉截铁,最关键的来了——这个针孔摄像头,用一根纤细、绝缘皮颜色灰暗、几乎与天花板阴影融为一体的独立线路,小心翼翼地贴着主控台复杂的线槽走线……不是接入系统主机,而是直接连……连接到了这块『死屏』后面的专用视频输入接口里!这块『死屏』,就是给它准备的专属显示屏!平时只要它不工作或者没信号(比如损坏时),屏幕就黑着!
但这还不是全部!小徐越说越激动,恐惧混合着破解谜题的兴奋,我们顺着那根独行的线路追踪下去!它就像幽灵的血管,最终连接到了一个……一个藏在主控台内部角落的独立备用电路模块上!那模块照明线路相连,还附带一块小型锂电池……还有一个……一个集成式微型无线网络发射器!设计极其隐秘精巧!
小徐猛地抬头,眼神死死盯着戴卫:也就是说……那个藏在应急灯盒里的鬼东西……这个摄像头!它从始至终就不依赖公寓的主供电和主网络!它拥有独立的『生命支持系统』!它到底是谁装的!我们查了物业移交记录和早期施工图纸,完全没有备案!根据线路布局的老旧样式,灰暗的绝缘皮、接口型号和它极其隐蔽、贴合建筑最初结构,深埋入线槽,隐藏在吊顶夹层的安装方式……我们高度怀疑——它是和平公寓开发商在交付之前秘密安装的!目的很可能是用来监控保安团队本身,防止他们偷懒或者搞小动作!但在楼盘交付、物业几次更换之后,这个秘密设备……就像被遗忘在时光角落的幽灵,彻底消失了在管理档案里!物业方没人知道它的存在!
小徐的声音带着一种荒谬的冰冷:
然而!最恐怖之处在于——物业换了几轮,屏幕可能已经老化损坏,无人维修,没信号输入,主硬盘也被毁得干干净净……但这个开发商留下的秘密之眼,它的独立电源模块和无线发射器……在王建明死后……甚至于监控室短路.......照明线路已经无法运作,甚至在我们封锁、勘察现场之后……只要它的那点微缩『血液』(电池)还没耗尽……它就依然在无声无息地工作着!!
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吐露:
它……依然在透过那个伪装的空洞……把它能看到的一切……实时传输到那块专属的『死屏』....如果能显示的话,并且通过那个微型发射器……把直播信号……发送到……任何一个能捕捉到它幽灵频段的终端上!门口那个微摄拍到的画面,只能算王建明自作聪明的私人情趣直播,覆盖门口而已。这个……这个藏在顶灯里的『眼睛』……才是能俯瞰整个监控室中央、记录下所有核心动作的……那个所谓『神秘接收端』真正在看的视角!
小徐的声音最终充满了困惑与寒意:
王建明知不知道这个摄像头他改造了它还是……他以为它早就被废弃了或者……开发商在交付前就悄悄把这个『后门』的控制权,交给了某个我们根本不知道的角色
戴卫感觉一股刺骨的冰寒瞬间由头顶贯穿全身,四肢百骸仿佛在这一刻被冻僵、凝固。这突如其来的黑暗秘密——一个被开发商植入、又被遗忘多年、却可能从未真正停止窥视的幽灵之眼——让所有的逻辑碎片骤然拼接出一个庞大到令人窒息的阴森轮廓。
话落,屋内陷入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叮铃……叮铃……
手机铃声打破了屋内的安静……未知来电……戴卫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起电话。
........
沉默中,机械音响起……不过都是……戏中戏里的……道具。
声音在最高潮时戛然而止,如同被无形的剪刀剪断。
嘟…嘟…嘟…
单调、冰冷、如同丧钟的忙音,机械而顽固地在寂静无声的办公室里重复、回荡。戴卫整个人如同被瞬间石化,凝固在台灯昏暗光线与窗外霓虹鬼影的交界处。时间仿佛停滞了,窗外的雨声依旧,敲打着城市无人的角落,敲打着每一个在梦中的人。
戴卫极其缓慢地、像一具生锈的机器般,抬起了头。他的目光不再是锁定某个方向,而是带着一种洞穿一切隔阂的、冰冷的穿透力,直直地、一瞬不眨地……盯向办公室角落那个闪烁着幽绿待机灯的无线路由器。仿佛那个神秘的信号源,正藏身于这冰冷的电子巢穴深处。
然后,他缓缓地、再缓缓地……将视线转向墙壁上挂着的那张放大到极致的照片——
那正是案发后不久拍摄的监控室内部全景照片。昏暗的光线下,死亡现场混乱的细节纤毫毕现:陈志刚撬动后被损坏的插座面板、赵斌拖拽后留下的主机滑痕、王建明永远定格的扭曲尸体、地面上肮脏的酒瓶碎片、技术人员工作的身影……
而在照片中天花板的左上角、最深处那个不起眼的角落——那个伪装成消防应急灯,表面甚至有些氧化发黄的扁平方块塑料盒……正无声地悬挂着。
戴卫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那一点!他的瞳孔深处,仿佛已经穿透了相纸的平面,映照出了那间已被尘封的监控室,以及此刻那间监控室内的景象:
在戴卫看不到的空间里——或者仅在他意识层面的具象化中——那个隐藏在应急灯塑料盒空壳内部的微型摄像头镜头深处,一点代表运作中的微渺红光,似乎正顽强地在绝对的物理隔绝和逻辑毁灭之后……在废弃烂尾楼的接收服务器早已断联之后……在它所记录的死亡之谜已被揭穿但又被更深迷雾笼罩之后……凭借着那早已被遗忘的、开发商多年前留下的微缩心脏(独立电池)提供的最后一丝能量……固执地、艰难地……亮着!
它曾依附的系统主体(那块专属屏幕)已然损坏。它的信号传输或许早已失真或被干扰。但它这个物理装置本身,这个深埋于建筑骨髓、带有独立生命的窥视之眼,只要电池未枯竭,就仍固执地履行着它被赋予的、却又被彻底遗忘的原始职能:记录影像。
戴卫仿佛能看到:
它的镜头,即使因老化而布满噪点,即使因角度固定而视野有限,却依然……沉默地、执着地……如同一个无主孤魂般,在无法确认任何反馈的状态下……从那个悬置的角落……全方位地、无差别地捕捉着整个监控室内的一切光影动静。当然,也包括此刻在照片前,脸上翻涌着惊怒、冰冷与彻骨寒意的戴卫队长。
照片上那个角落的模糊黑点,在戴卫死死凝视之下,仿佛瞬间被赋予了生命。它不再是一个塑料盒或一个老旧镜头,而是变成了一只被时间遗忘、却从未真正闭合的——永恒独眼。
它沉默地注视着已成历史的现场。
它冰冷地记录着所有踏入者的一切。
它的存在本身,独立于任何主控系统、任何管理员意识之外,已成为一个纯粹的、象征性的诅咒。它永恒地悬置在每一个进入那狭小空间之人的头顶,如同一场永不落幕的、无声的幽灵剧场。无论世事如何变迁,物业如何更迭,人如何生灭……它,只要还有一丝余电,就一直在……看。
那么现在也许它正在看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