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初生之瞳
哇……
哇……
你出生了。
产床上的妈妈额角还凝着汗珠,被单洇出浅褐色的渍痕。
她侧过头看护士怀里的你,皱巴巴的皮肤像晒干的杏脯,眼缝眯成细线,却偏在这时睁了睁,露出颗黑葡萄似的瞳仁。
那瞬间妈妈忽然鼻酸,生产时咬碎的疼还残留在牙龈,可望着你颤动的睫毛,舌尖竟泛起淡淡的甜。
孩子的爸爸呢
护士用消毒巾擦去你嘴角的黏液。
爸爸正扒着产房门框喘气,白衬衫后背洇出深色的汗迹,听见问话慌忙直起身,手在裤缝上蹭了又蹭。
护士教他托住你脖颈的姿势,他的胳膊僵得像两根竹竿,指节因为用力泛出青白。
你在他怀里眨了眨眼,看见他喉结上下滚动,看着他忘记刮掉的胡茬
——
后来妈妈总说,你第一次盯他那么久,准是在笑话他慌张的模样。
病房门被推开时,裹挟着走廊里的消毒水味。
爷爷奶奶攥着红糖鸡蛋进来,姥姥举着早就裁好的尿布,七大姑八大姨的声音像涨潮的水,漫过你小小的耳朵。
这头发密得哟,跟她爸小时候一个样!
看这小下巴,将来准是瓜子脸!
他们的指尖轻轻碰你手背,戒指的凉、茧子的糙、指甲缝里的面粉香,混着来自身后的夸奖,织成你对世界的第一重感知。
跟我去育婴室吧。
护士拨开围拢的人群,金属托盘在她肘弯轻轻晃,里面的体温计闪着银光。哦对了,是个女孩。
爸爸正忙着给妈妈掖被角,闻言猛地抬头,笑纹从眼角漫到耳根:女孩真好!
他往妈妈手心塞了颗水果糖,玻璃糖纸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我在这儿守着,让姥姥跟着去。
护士抱着你走过长廊时,你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小鼓敲在铁皮上。
电子秤的托盘带着凉意,你蜷了蜷脚趾,秤盘发出
咔嗒
轻响,屏幕跳成六斤六两。
护士往你肚脐上贴消毒贴,棉签划过皮肤的痒意让你打了个颤,第一针疫苗扎进胳膊时,你刚要哭,却被窗外飘来的梧桐叶吸引
——
七月的风卷着叶尖扫过玻璃,在你瞳孔里投下摇晃的碎影。
2
满月之吻
满月那天,爸爸把汽车座椅擦得发亮,安全带卡扣缠了三层棉布。
妈妈抱着你坐在后排,鼻尖几乎贴着你的囟门,数你呼吸时起伏的绒毛。
你没睡,透过遮阳帘的缝隙看树影跑成绿色的河,偶尔有光斑落在你脸颊,像谁偷偷印下的吻。外婆在副驾驶回头看,说你眼珠转得机灵,将来定是个聪明的孩子。
百天时,妈妈给你穿了件鹅黄色连体衣。
你坐在铺着碎花布的竹篮里,脖子还没硬朗,脑袋歪向一边,口水顺着下巴滴在衣襟上。
爸爸举着相机蹲在对面,逗得你咯咯直笑,阳光穿过葡萄架落在你发顶,像撒了把碎金。这张照片后来被洗成二十寸,挂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直到你长大,还能指着照片里那个流口水的小不点笑个不停。
周岁宴的红布上,算盘珠子沾着蛋糕屑,口红在听诊器上印了个浅红的圈。
你抓起那支樱桃红口红,往额角拍了拍,又往鼻尖点了点。
妈妈伸手去擦,你却咯咯笑起来,口水顺着下巴滴在虎头鞋上,把绣着
长命百岁
的绒布洇出深色的痕。
爸爸举着相机要拍,你突然张开嘴,含混的音节裹着奶味滚出来:妈
——
妈
——
闪光灯亮起时,妈妈的眼眶亮得像盛了星子。
3
童趣时光
三岁那年,爸爸推着辆电动三轮摩托车停在院门口。
车身喷着亮黄色的漆,车把上绑着只毛绒小熊,车轮转动时还会发出
滴滴
的喇叭声。
你扒着车座不肯撒手,爸爸蹲下来教你踩踏板,掌心的温度透过塑料车把传过来。
你攥着小熊的耳朵往前冲,车轱辘碾过院子里的梧桐叶,发出
沙沙
的响。妈妈在廊下晒被子,看着你把车骑进花丛里,裙角沾了片月季花瓣,笑得直不起腰。
傍晚时爸爸给车充电,你搬着小板凳守在插座旁,说要帮小熊
吃饭,结果趴在车座上睡着了,口水在亮黄的漆面上洇出小小的圆。
五岁那年,幼儿园要拍集体照,你偷偷把妈妈的珍珠发卡别在辫子上,拍照时总盯着镜头后的蝴蝶风筝,结果全班只有你闭着眼睛。
老师把照片贴在宣传栏最角落,你却每天放学后站在那里看半小时,直到某天发现照片被雨水泡得发皱,突然蹲在地上大哭
——
那是你第一次明白,有些美好留不住。
上小学前的暑假,你跟着爷爷去菜园摘黄瓜。
他教你辨认熟透的果实,说带刺的才新鲜。
你学着他的样子掐下根黄瓜,却被刺扎得直甩手,爷爷笑帮你揉了揉小手,说这样就不疼了。
那天傍晚,你捧着满满一筐黄瓜回家,裤腿沾着泥点,却骄傲地举着最大的那根给妈妈看。
小学入学那天,你背着懒羊羊水壶站在教室门口,塑料背带硌得肩膀发痒。
班主任的指甲涂着浅紫的指甲油,她弯下腰时,你闻到她发间的茉莉香。
直到看见同桌书包上的美少女战士挂件,你突然松开攥紧衣角的手,把自己的水壶往她桌上一放
——
那是你学会的第一种社交,像把两颗糖放进同一个口袋。
三年级的雨天,你忘带伞。
放学时看见爸爸穿着雨衣在校门口等你,自行车后座绑着个小马扎。
你钻进雨衣坐在后面,把脸贴在他后背,能听见他胸腔里有力的心跳。
雨水顺着雨衣下摆滴在你裤脚,可你一点都不觉得冷,只记得他路过小卖部时,特意下车给你买了袋橘子味的硬糖。
4
青春印记
十岁生日,爸爸送你一辆蓝色自行车。
他扶着后座在巷口走了不下二十圈圈,汗滴落在你手背上,像温热的雨点。
你突然说
不用扶了,车把晃得像风中的芦苇,却硬是歪歪扭扭骑过三个路灯,回头时看见爸爸还保持着扶车的姿势,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像棵沉默的树。
十二岁那年,你第一次来月经。半夜蜷在被子里哭,以为自己得了重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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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端来了杯红糖姜茶,坐在床边给你讲女孩的秘密,月光透过窗帘缝落在她鬓角,你才发现她眼角已经有了细纹。
第二天她给你买了条粉色卫生巾,包装上印着卡通兔子,说以后这就是你的小秘密。
十三岁的夏天,你在日记本里画满星星。
物理课讲浮力公式时,你总盯着窗外的老槐树发呆,树影在黑板上摇晃,像谁在偷偷跳舞。
同桌用胳膊肘碰你,塞来张折成青蛙的纸条,展开是歪歪扭扭的字:放学后去采槐花不我奶奶说能做槐花糕。
你们蹲在槐树下捡飘落的花瓣,她的白裙子沾了草汁,你的帆布鞋踩满泥土,却笑得比槐花还甜。
回家时书包里鼓鼓囊囊,除了槐花,还有她分你的半块橡皮,说是新学的雕花样式,特意给你留的。
十五岁的元旦晚会,你穿着租来的演出服弹钢琴。聚光灯落在琴键上,像撒了层碎银,你却在弹奏到高潮时突然忘谱。
台下的窃窃私语像潮水漫上来,直到看见妈妈举着荧光棒的手始终没放下,才深吸一口气从头弹起。
曲终时掌声稀稀拉拉,妈妈却冲上台给你献花,花瓣上还沾着她跑遍三条街才买到的露水。
十七岁高考前,你把自己埋在试卷堆里,爸爸每天凌晨五点起床给你煮鸡蛋,蛋壳上总画着笑脸;
妈妈在你书桌旁放了盆薄荷,说闻着能清醒头脑。
考前最后一晚,你失眠到凌晨,听见客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偷偷开门看见他们对着日历祈祷,烛光在他们脸上跳动,像两簇温暖的火苗。
5
爱之轨迹
十八岁拖着行李箱进大学宿舍时,拉杆滚轮在走廊里敲出空荡的响。
妈妈铺床单时摸到硬物,掀开一看,是高考那天爸爸塞给你的巧克力,锡纸包装被手心的汗浸得发皱。
摄影社招新会上,你指尖抚过单反相机的皮革握柄,快门键的阻尼感让心跳漏了半拍。
最终你对着走廊尽头的绿萝按下快门,晨露在叶尖颤巍巍的,像极了产房顶灯落在你睫毛上的光。
二十岁的寒假,你在兼职的咖啡馆遇见初中时同桌。
她染着栗色卷发,涂着你当年不敢尝试的正红色口红,说起在南方小城读大学的日子,眼里闪着你陌生的光。
结账时你抢着付钱,说记得她当年总把橡皮分你一半,你望着她转身走进风雪的背影,突然发现有些朋友只能陪你走某段路。
二十二岁毕业旅行,你一个人去了海边。
在星空下举着相机拍了整夜,冻得手指发麻。
当第一缕阳光落在湖面,你突然想起爸爸送你上车时说的话:出去看看好,但别忘了回家的路。
眼泪瞬间模糊了镜头,你对着远方按下快门,把家的方向也框进了画面。
二十五岁的出租屋飘着泡面味,你捏着录用通知的边角,把
薪资
那栏看了又看。
窗外的霓虹灯染蓝了信纸,忽然想起十岁那年,爸爸把皱巴巴的零钱塞进你书包,纸币上还带着他修自行车时沾的机油味。
视频电话里,妈妈正炖着排骨,蒸汽让屏幕模糊成雾,爸爸举着锅铲凑过来,围裙上沾着酱油渍:钱不够就说,别委屈自己。
挂掉电话,你望着空荡的房间,眼泪砸在通知上,晕开小小的墨花。
也是这年春天,你在美术馆的写生区遇见了他。当时你正举着相机拍光影里的雕塑,镜头里突然闯进半截画架,松节油的气味混着阳光漫过来。
他慌忙挪开画架时,铅笔盒
啪
地掉在地上,炭笔滚到你脚边
——
其中一支裹着的纸卷上,画着片和你日记本里一模一样的梧桐叶。
你们蹲下去捡笔时,手指在散落的颜料管间碰了又碰,他耳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说自己总在这处画光影,没想到会挡住别人取景。
后来你们常在美术馆门口的长椅上碰面。
他背着画夹来,你拎着相机包,阳光透过悬铃木的缝隙落在他睫毛上,像撒了把金粉。他说你拍照时总爱眯左眼,取景框里的世界一定是斜的;
你笑他握画笔的姿势像握筷子,难怪线条总带着烟火气。
有次暴雨困住了你们,他把画夹顶在头上护着你的相机,两人踩着积水往地铁站跑,帆布鞋里灌满了水,笑声却比雨声还亮。他送你到楼下时,从口袋里摸出片压平的梧桐叶,叶脉上还沾着点未干的颜料:下次……
一起去拍梧桐树好不好
二十六岁的婚纱租自街角的店,裙摆扫过教堂石板路时,勾住了爸爸的皮鞋。
他把你的手放进那个男人掌心,指腹的茧子擦过你手背,那是常年劳累磨出的糙。
交换戒指的瞬间,你看见妈妈在用纸巾按眼角,鬓角的白发比去年多了些,像冬天下的头场雪。
爷爷敬酒时手直抖,酒液在桌布上晕开小朵杏花
——
那是你出生那年,他在院子里栽的苗,如今已能遮住半扇窗。
婚后的日子像温水煮茶,他总在深夜帮你掖好被角,画室的台灯亮到凌晨,铅笔屑落在地板上,像揉碎的星子。
你们在阳台种满花朵,他说每个叶片都像你笑起来的脸蛋,你嗔怪他肉麻,却在他出差时偷偷给每盆都浇了水。
6
岁月长河
二十八岁,你抱着襁褓中的婴儿站在产房门口。
妈妈和当年一样,把汽车座椅调成
45
度角,你在后排托着孩子的后脑勺,突然想起那个雪夜,他在画室里为你暖手的温度。
孩子在安全座椅里蹬了蹬腿,你低头看她皱巴巴的小脸,忽然懂了妈妈当年望着你时,眼里那团说不清道不明的雾
——
那是把爱分成两半,一半藏在当下的牵挂里,一半浸在未来的期盼中。
二十九岁的深秋,你带着女儿去公园拍落叶。
她穿着红色的小靴子,在铺满梧桐叶的地上踩出
沙沙
的响,捡起片最大的叶子往你镜头前递,说要送给爸爸当画纸。
那天傍晚,他把这片叶子夹进画夹,旁边是张刚完成的素描,画的是你们母女蹲在树下的背影,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三十岁生日,你们一家三口去拍全家福。
女儿坐在你们中间,坐在爸爸的怀里笑个不停。摄影师让你们靠近些,他悄悄握住你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指缝传过来。
照片洗出来那天,你发现他看你的眼神,和当年在美术馆第一次碰面时一模一样,藏着小心翼翼的欢喜。
三十一岁的冬天来得格外早,医院的白被单盖过他的胸口时,你才发现他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监护仪的滴答声突然变调,你攥着他冰凉的手,那只曾为你画过无数肖像的手,此刻连握拳的力气都没有。
别难过,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阳台上的花朵……
还有孩子……
记得多晒太阳。
葬礼那天,你抱着三岁的女儿站在寒风里,她的小手攥着你藏在口袋里的梧桐叶标本,风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像无数根细针在扎。
三十三岁,你在女儿的幼儿园家长会上,遇见了同样独自带孩子的单亲妈妈。
她递来块柠檬饼干,说看你总在接孩子时背着相机,要不要给孩子们拍组合照。
快门按下时,女儿突然指着镜头后的你喊
妈妈,那一刻你突然明白,有些爱好可以成为支撑生活的力量。
三十五岁,你整理旧物时翻出他未完成的画稿,颜料已经干涸,你却突然想替他画完。
买齐同款颜料那天,女儿学着你的样子往调色盘里挤颜色,小手弄得满身油彩,像只打翻了调色盘的小花猫。
四十岁生日,女儿用攒了半年的零花钱给你买了支新镜头。
包装纸上的蝴蝶结歪歪扭扭,卡片上写着
妈妈拍的照片里,我总能看见爸爸。
你抱着她坐在阳台,看夕阳漫过那些重新种满的花朵,突然想起他说过,植物和人一样,只要用心照料,总能等到开花的那天。
四十一岁,女儿第一次来月经。
你坐在床边给她讲当年妈妈教你的话,月光同样落在她发顶。
她攥着你递过去的卡通卫生巾,突然问:爸爸也知道这个秘密吗
你点头说当然,他在天上看着我们呢,转身时悄悄擦掉了眼角的泪。
四十五岁,你带着女儿去了海边。她举着你当年用的相机,兴奋地拍个不停。
当阳光落在湖面,她突然说:妈妈,这里和你照片里一样美。
你望着她年轻的侧脸,仿佛看见年轻时的自己,只是这一次,身边有了可以分享风景的人。
五十岁那年,你在整理旧物时翻出那支美少女战士挂件。
塑料外壳已经泛黄,可按下底座的按钮,依然能发出微弱的闪光。你想起小学同桌那个总爱扎双马尾的姑娘,后来听说她嫁去了南方平原,再也没回过北方小城。
六十岁的春节,外孙把你的摄影集当作礼物送给亲戚。
翻开泛黄的内页,他指着那张暴雨中奔跑的照片问:这个叔叔是谁
女儿凑过来说:是外公,他在天上看着我们呢。
窗外的烟花炸开时,你看见外孙眼里的光,像极了当年他画室里那盏永不熄灭的台灯。
七十岁的寿宴上,你坐在轮椅里听外孙子唱生日歌。
蜡烛的火苗在你浑浊的眼里摇晃,像极了他画室里那盏台灯的光。
外孙女把奶油抹在你手背上,你笑着想抬手摸摸她的头,却发现胳膊已经抬不到原来的高度。
窗外的梧桐叶又开始飘落,这次是深秋,叶片打着旋儿落在窗台上,像一封封没贴邮票的信,收信人是那个在天堂等了四十年的人。
7
永恒星光
弥留之际,病房里很安静。
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答声渐渐变得迟缓。
你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恍惚看见产床上的妈妈、举着相机的爸爸、在美术馆相遇的他,还有女儿蹒跚学步的模样,都化作点点光斑在眼前闪烁。
最后一丝力气消散前,你仿佛感受到一片带着颜料气息的梧桐叶,轻轻落在手心。
发出绵长的蜂鸣,像生命长河最后的涟漪。
你在混沌中听见熟悉的呼唤,那声音带着槐花糕的甜香、松节油的气息,还有产房外父亲急促的喘息。
意识消散的刹那,你终于明白,那些生命里的温暖印记,早已化作永恒的星光,在记忆的夜空里,永远为你点亮回家的路。
那些或明亮或黯淡的片段,如同老式胶片上的画面,在眼前一帧帧掠过。
你想起第一次学会骑车时爸爸欣慰的笑,想起他画架上未干的颜料,想起女儿第一次叫妈妈时的奶音,所有的爱与牵挂,都在这一刻交织成温柔的网,将你轻轻包裹。
你努力想要抓住这些碎片,却感觉它们像指间流沙,正随着呼吸一点一点从掌心滑落。
耳边渐渐响起轻柔的摇篮曲,那是妈妈哄你入睡时的哼唱,混着远处传来的、熟悉的铅笔在画纸上沙沙滑动的声响,在意识的尽头,为这场漫长的人生之旅,奏起最后的安魂曲。
那旋律越来越清晰,带着岁月沉淀的温度。
你感觉自己正顺着记忆的河流缓缓回溯,从垂暮之年溯流而上,途经女儿成长的每个瞬间,穿过与他相爱的晨昏,回到婴儿时期妈妈温暖的怀抱。
最后,所有光影都汇聚成产房里那束明亮却不刺眼的顶灯,你在柔光中安然闭上双眼,唇角带着释然的笑意,终于与生命中所有的爱与美好,温柔重逢。
而在这记忆长河的尽头,你不再是垂垂老矣的老者,而是那个襁褓中睁着黑葡萄似的眼睛打量世界的婴儿。
产房里消毒水的气味、妈妈鼻尖的汗珠、爸爸颤抖的手掌,一切都如此清晰,仿佛时光从未流逝,那些爱与温暖,自生命伊始便从未缺席。
仪器的警报声渐渐微弱,窗外的梧桐叶又飘落一片,轻轻贴在玻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