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京师连环灭门案 > 第一章

血字门前,京师惊悚
大明景元二十六年,冬月初七,子时。
京师永安坊,风雪飘飘,一户富贾人家——袁府的大门,赫然敞开,血迹斑斑。风雪掠过庭院,带不走浓烈腥甜的血气。雪地上,一行带血的脚印拖曳至门外,最终在巷口消失。
五尸横陈,家主袁世昌、妻张氏及三名仆役尽皆毙命。案发现场无明显翻动痕迹,府中财物并未遗失,唯有主屋梁上,挂着一枚朱红血符——笔走龙蛇,其形似莲,非佛非道,森然阴诡。
捕快宋彻率人抵达现场时,寒意透骨,心中发怵:袁家一夜五命,未见反抗痕迹,凶手此行,恐非图财。他望向那枚血符,喉结微动,此符形似某些江湖邪门图记,若真是那伙人干的,恐怕……要出大事了。
案情上报刑部,震动百官。
三日内,连环三案——赵家书肆、洪记银号、金陵老号张宅,皆于夜间被灭门,总共十三条人命,现场一致留下血符,无人知其意。
各衙门缄默不言,传言四起。百姓夜不敢行,城门提前闭锁,市集无人问津。朝堂震怒,皇命下达:刑部总捕被责令革职查办,限十日破案,否则满门降罪。
京兆府门前人心惶惶,一道黄绢诏令悄然落入某人的案头——
提刑官秦明澈,自即日起暂摄京师刑案总责,限十日破案。

京师刑司,午时。
寒风透窗,衙门外守卒正打着哈欠,一道清瘦人影缓步而来。青衫如墨,身姿挺拔,脚步沉稳,目光如刀,一袭玄色披风被风雪掀起,隐露一截藏刃。
报、报大人名讳——
秦明澈。
众人心中皆是一震。
谁都知道,这位新任提刑官不过二十五,数月前在江南连破三案,步步惊心,被朝廷钦点为刑部鹰犬之首,却自请调往京师——有言道:猛虎入京,天子震动。
他刚落座,卷宗已堆满案前。
袁家案何人查勘可封锁现场秦明澈问。
宋彻上前,抱拳拱手:属下,封锁过,但现场极为干净,凶手出手果断,尸身无挣扎迹象,属下怀疑是毒杀——但查无药物残留。
秦明澈却道:带我去现场。

永安坊,袁府。
屋中血腥仍浓,雪地虽覆,地砖间仍可见丝丝红褐渗痕。秦明澈弯身一蹲,目光一转,手指拈起一片极细灰末。
……是灰烬。他眸光沉了沉。
他移步至女仆尸身前,指尖轻拈其口鼻,低声:未出血,唇微紫,眸微凸。目光旋即掠向房梁:将那血符取下。
旁人尚未行动,他身影已若游龙,一纵而上,手持布巾将符摘下。近看,血符书写并非杂乱,而是结构严谨的某种图阵,九点一划,形似莲心。
是引魂咒的简化阵基。他轻声道。
咒此非江湖之术
秦明澈神色不动:江湖多术,唯利是图,然此符不为利、不为财,只为‘灭口’。
……灭口宋彻惊问。
是有人要让这些人死,并且不得张扬。他目光如刃,而杀人者之自信,从于他们确定‘此案无人能破’。
但他们失算了。
秦明澈将血符缓缓展开,低语道:
他们没算到,我来了。

夜已深,刑司密室灯火通明。
秦明澈案前布满卷宗、地图、尸检图、草纸笔墨。他一手执炭笔,在地图上划出四案地址——一条对角斜线贯穿全城东南——其终点,竟是——
刑部旧档馆。
他轻声一笑:妙,连灭四家,只为毁卷宗。可惜,前日刚巧转卷入库。
他旋即起身:宋彻,备马,今夜去第五案现场,我要让对方亲自现身。

设局引凶,智斗现形
夜半,北城静寂如死。
一辆马车停在破败荒庭前,帘幕内灯火微明。秦明澈伏案画符,一笔一划,勾勒极简净灵镇恶阵,阵心安置一物——玉制印信,通体篆有刑部库印四字。
这是刑部旧档馆三年前遗失的主印。宋彻一脸惊讶,那日卷宗入库,我曾亲见此印。你怎知它仍存
因为第四案发生前,此印刚刚由户部送回——时间点太凑巧,必然是凶手所图。
你故意放出消息,说此印将于今晚归档
不错。秦明澈目光冷冽,他们急需毁灭这枚印信——这将是我们引蛇出洞的钩子。
宋彻心中一紧:可他们四次出手皆杀人灭口,今晚若来,只怕也不会留情。
秦明澈抬头一笑:他们来杀我,恰好省了我去追他们。

子时三刻,寒意彻骨。
马车中灯火未灭,秦明澈静坐其中,双目微阖,似在假寐。门外,四名暗哨隐伏在不远处,宋彻藏于屋顶,长弓在手。
四周一片死寂,忽然,一道微不可闻的风声自窗后袭来。宋彻倏然睁目,拉弓欲发——
不用。秦明澈开口,声音清冷,却透着笃定,让他进来。
屋外影影绰绰,一道身影如幽魅般穿墙而入,手中短刃如牙,直扑秦明澈心口。
唰——
刹那之间,屋内灵光乍现,地面浮现一道环形阵纹,炭灰之中灵符燃起,无形波动如水纹荡开,那人身影顿时一滞!
你设的是镇恶阵!
来者低喝,欲退,然而四方阵纹如锁如链,将其瞬间困入阵心。
秦明澈睁眼起身,步步逼近。
夜半杀人,四案灭门,断人气数、夺人命根,你倒是挺急。
那人面具之下,眼神如蛇:你……你怎知我必来
秦明澈伸手一抛,丢下一张已发黄的账册。
这是洪记银号三年前的暗账,提及一笔匿名汇款,正流向一间号称‘慈恩斋’的香料铺,而这铺子——你正是其中主事。
那是你第一次杀人,留了笔迹。你用刀快,但心急,嫌人血脏了账本,回头擦拭时沾了指纹。
……你查过我!
你杀了人,自然归我查。秦明澈淡然。
那人忽地大笑:你不过纸上谈兵,敢杀便杀,看你如何……
话未说完,长箭破空而至,咔嚓一声刺入其肩窝,钉入阵心石柱!
宋彻纵身跃下,喝道:大人早算准你动手,叫你今夜难逃天罗!
带回刑司,封口三日,我要亲自审他。

翌日清晨,刑司地牢。
地牢内光影昏暗,血衣杀手被五花大绑,周身封脉禁穴。他面色惨白,嘴唇微颤,却一言不发。
你不说,是怕死秦明澈负手而立,声音轻描淡写,我不急,我只是奇怪,明明你不过替人行事,却甘心背这滔天罪名
杀手垂眸,不语。
秦明澈不再看他,自袖中取出一页画像摊开:这是赵家书肆主的幼子,七岁,尚在寄学。你知道赵家为何被灭
……他贪。
错。他拒绝将一份旧书售予一位‘黑衣女客’。
……你查得太多,会死的。
秦明澈忽地一笑:不,你该怕的,是你主子。因为你今晚若还不说,他就真的要让你死了。
话音刚落,狱门外传来一声低响——
禀大人,那边……发现一具尸体,是本案第六户——宁家。满门七口,刚刚灭绝。
秦明澈眸光骤冷。
动作真快。他转头看向那杀手,看来你已被弃子了。
杀手眼中浮现剧烈动摇,额头冷汗浸透,终于咬牙开口:你要查,就从**‘长春观’**查起。那里……藏着你想要的所有东西。

夜色渐深,秦明澈立于刑司楼顶,望向皇城方向。
宋彻走上前:大人,此人招供,说黑符源自‘长春观’,那里据说与数位权贵来往密切,我们是否现在动手
不。秦明澈摇头,语气淡定如水,还未时机。
为何
因为真正的主谋,还未露面。他目光如刃,淡淡一笑:
这不过是开场而已。
庙中伏线,黑莲现踪
三日后,午时,京师西郊。
长春观,地处皇城外三里之地,原为道门清修之所,数年前忽得重修,香火大盛,常有权贵朝拜,名声不胫而走。
然而,秦明澈站在观前,却未见香烟袅袅,也无善男信女,唯有一股不合时节的淡淡檀香,混着幽灰,沁入鼻端,令人神魂微颤。
这是安魂香。他拈香末于指,常用于镇尸或掩藏血腥。
宋彻望着那高耸殿宇:这地儿看着是清修,骨子里像极了祠堂。
你没看错。秦明澈目光冷冽,此处怕是祀的,不是什么神明。

两人一前一后入观,观中静极。
厅内几名道士立于两侧,形容枯瘦,面色蜡黄,一言不发。正殿供桌上,供奉的却非道祖老君,而是一枚黑莲木雕,莲瓣合闭,镌有诡异图纹,纹理如蛇盘鸢舞,似生非生。
失礼了。秦明澈一拱手,随即径直走向莲像,目光定定停在莲座底部:嗯这是……机关
未及细看,忽听背后衣袍破风之声。
住手!
几名道士突如狂风暴起,齐齐欺身而上,袖中飞针毒刃齐落,直逼秦明澈心口!
当我真来拜庙秦明澈冷笑,身形疾旋,踏地跃起,一掌轰出——
砰!
掌风激荡,卷翻香案,黑莲断裂,一道黑气自莲座中升起——却是血腥书卷一枚,被他飞快收于袖中。
走!
宋彻一声断喝,抽刀掷出,护住退路。两人翻身掠出大殿,疾奔后堂。
堂后竟是三层暗楼,光线幽闭,墙上皆悬绘莲纹浮雕,中央一石门紧闭,门上同样刻着黑莲图案,莲芯位置赫然镶着一枚血玉珠。
是血咒禁门。秦明澈面色一凛,得用人血——或‘主人的血’才能开。
怎解
他将手中那道黑气弥漫的血书贴近门珠,瞬时血气共鸣,石门轰隆开启,墙壁缓缓分裂,一条秘道展露而出。
进去。
二人手执火把,沿阶而下,越行越深,直至地底尽头豁然开朗——竟是一座暗堂。
堂中碑列林立,石龛嵌有无数竹简与文册,中央一壁石屏风刻有五人身影,皆穿官服,却面貌模糊,仅以甲乙丙丁戊代称。
五人……皆为朝中权臣。宋彻倒吸一口凉气,难不成这‘黑莲堂’,早已渗透朝局
何止渗透。秦明澈冷笑,怕是他们一直是主导。
他走至最末一简,揭开封灰,赫然看见一纸契约:
【丁】与【黑莲】约定,转送江南税银五万两,换取靖南道巡抚一职,所借兵符三百,由莲主封印调度。
落款处,一枚赤金印章清晰显现:萧。
是他。宋彻低声,户部尚书,萧怀玉。
对,他才是真正的幕后。
但他乃当朝三品重臣,权炽一时,若无实证——
此地,就是证据。秦明澈冷冷一笑,将整套文契尽数收拢于箱,命人密封搬走。
此时忽闻上方钟声长鸣,观中道士尽数惊动,秘道即将暴露!
走!秦明澈目光一厉。
他拔出袖中一物,赫然是一枚烈火引爆符,随手一掷,火符轰燃,山石震响,秘道顿作坍塌!
二人破壁而出,跃出观门,回首时,只见长春观一半殿宇已成残垣,烟尘滚滚。
而在城西某座酒楼顶阁,一道身影负手远眺,嘴角微勾:
这秦明澈……倒比预想的棘手。
他缓缓转身,眉目沉稳如山,鬓角白丝,胸前佩戴一枚赤金鹤印。
萧怀玉。
他缓声道:
既然他想玩破局,那我……便给他整个大局破个干净。

天罗地网,反客为主
京师之夜,风雨欲来。
刑司署内,灯火彻明。密室中,秦明澈将黑莲契卷连同暗堂图册血莲阵纹一并封箱,上好玉符锁印。
此物一旦送至御前,萧怀玉便再无翻身之力。宋彻肃声道。
正因如此,他不会让这箱东西活着出城。秦明澈平静地说,我已让人假作押送,绕道西门——可真正的文书副本,早已由我亲送进太学,藏于一位‘老朋友’手中。
是谁
秦太傅,御史之首。他淡声道。
那位素以刚直著称的老学士宋彻愣了愣,可他早年与你有嫌隙……
正因如此,他才不会被人怀疑。

此时,皇城内。
萧怀玉立于内阁议事厅外,缓缓翻阅一卷竹简,旁边侍从低声汇报:暗堂已毁,观中线人全部自裁。秦明澈尚未动身,只遣车马南门绕行,疑似掩人耳目。
萧怀玉点了点头,目光森冷:他终究年轻,信不过旁人,以为分兵便能护书。可惜……
他合上竹简,转头道:去调那位‘藏锋司’的头目出来。让他今夜动手——别让我再听见‘秦明澈’这三个字。

亥时,南门封道,宫禁未落,城内却悄然聚起风雷。
雨将落未落之间,黑衣人接连出现,分布京师五坊,隐于市井屋檐,皆听一人令下——一名身披玄铠、冷眼如刃的男子,正居于南市一间驿馆之中。
藏锋司统领,杜行空。
杀秦明澈者,奖千金、晋一阶;毁其卷者,提职三级。他淡声传令,今夜,无人生还。

与此同时,刑司署内。
忽有白烟升腾,门外传来一声爆响!瞬间数十道黑影如游龙掠入庭中,身形诡异、配合如风。为首者正是杜行空本人,身披鳞甲,眉心一点朱痕,狞光四射。
秦明澈,受死。
终于来了。秦明澈缓步步出公堂,双手空空,青衫带露,神情冷然无惧。
宋彻惊道:大人不可敌众——
我没打算敌他们。他淡淡一笑,我是等他们来‘听案’的。
话音未落,大堂四周石壁蓦然浮出金光,数十枚刻阵浮符自檐角炸起,化作一座巨型封魂锁阵!同时自厅后现出数十名衙兵,皆着铁甲,持盾长戟,团团围住。
这是……困敌法阵!
杜行空身形微滞:你早设埋伏!
你以为我敢引你进刑司,却没后招秦明澈目光如霜,此阵为‘封魂八门’,足困法境修者一时三刻。三刻已足够送你上断头台。
你——找死!
杜行空怒啸,身影化为残影,袖中寒芒若毒蛇缠至,秦明澈却并不躲闪,而是轻挥手中一道蓝符。
破识!
轰!
蓝光大震,杜行空脑海剧震,眼前一黑,识海一瞬失衡,整个人轰然摔地!
你……你居然……他满目震骇。
这是‘照魂破识符’,一位老友赠我,仅此一枚。秦明澈徐徐前行,声音低沉如雷,可惜你不配我第二次用。
他一掌挥落,重重砸在对方肩上,骨裂声响起!
带下去,押入宗正司。

战毕。
刑司中尸横遍地,却无一人死于衙役之手,皆为触阵自伤或符震昏迷。秦明澈目光扫过,眼神如火。
将剩下的人,全数押往皇城。
此事,必须在圣前了断。

天未破晓,皇宫金銮殿前,灯火未熄。
皇帝披衣召见,秦明澈跪地呈卷,言词如刀:
臣查‘黑莲堂’三年,终寻真相,幕后者乃户部尚书萧怀玉,其人私通外地兵权、贿买官职、图谋叛乱,证据俱在卷中,愿以此命保天下清明!
殿前静默。
良久,只闻帝声如冷泉击石:
萧怀玉何在
宦官低头道:尚书大人病重请辞,在府中静养。
传他。
……遵旨。
秦明澈长身而起,拱手抱拳,轻声自语:
天网已布,只差……一线天雷。

龙殿对峙,刃落权倾
天色将明,禁宫金銮殿内,百官未至,风雪静默。
一名身披狐裘、面色沉稳的老者缓步而入。身后两名家将搀扶,手持黄绸请辞表,一路沉默无言。
户部尚书,萧怀玉。
殿中昏灯如豆,帝身未动。高座之下,秦明澈立于台阶前,衣襟染血,青衫半敞,身姿如松,眸光坚定如剑。
二人目光在空中交汇,四目相对,无需寒暄。
秦明澈。萧怀玉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如老钟,你我本无私仇,为何步步紧逼,至此田地
秦明澈笑意微起:本无私仇,唯有国仇。
他步上一级石阶,声音如钟:
你通兵权,卖官爵,贪银两,结邪道,害忠良,灭百姓之家,屠书肆之命,行此种种,仍敢言‘无仇’
你不过是年轻气盛。萧怀玉缓步走前,你可知,你毁的是整个朝局的‘平衡’你掀开的,不是一案,而是十年隐局。
你说得对。秦明澈陡然一叹,我本不知。
可我知之之日,便注定此局要破。
他自袖中取出一物——那枚黑莲血契,掌中灵力催动,其上浮现萧字金印,与长春观暗堂图一并抛至金殿之上。
这是你的印章,是你的墨书,是你的罪证。你还有何言
你敢断定,我写的萧怀玉反不惊慌,反手将请辞表轻轻一拍,竹简跌落,上书一行血字:
【秦明澈勾结江湖邪道,构陷朝臣,意图自立门户。】
呵。秦明澈神色不变,你也准备了后手。
在权场多年,若无退路,早就死了。萧怀玉拈须轻笑,你这一身清廉,终归……太轻。
是吗
秦明澈陡然大喝:太监张寿何在!
殿门开启,一名内侍疾步而入,手捧一物——
映心玉镜。
此镜乃皇帝所赐监察之器,可观百丈内声像回溯。秦明澈亲手催动,镜面雾气升腾,转瞬显出画面:
——正是长春观秘堂之景。
画中,五位黑衣官服者正商议分割兵权图谋朝位,其声清晰,其容真实,其中一人,正是萧怀玉!
此镜已由太傅过目,皇上亲验。秦明澈语气冷酷,你还有何话说
此刻,龙案之后,皇帝终于缓缓出声,声若寒铁:
萧卿,可还要朕来认你
一语落地,殿中落针可闻。
萧怀玉脸色终于变了,额上青筋鼓起,却仍死死咬牙不语,良久,忽而朗声一笑,转而朝皇帝拱手:
陛下,若要臣死,臣无话可说。
但臣有一言,望陛下谨记——
若无我萧怀玉维稳十年,朝局早崩!如今我去,尔等必起腥风,天下,未必更好。
皇帝冷冷一哂:朕宁治乱世,不纳虎狼。
来人——
萧怀玉以下,户部六官,连坐抄查,黑莲堂余孽,逐日清剿!
秦明澈上前一步,拱手跪拜:
微臣,愿往东南剿黑莲残枝,肃清邪道,洗朝风。
皇帝轻点其额:
准。
萧怀玉大笑三声,转身缓缓行出金殿,脚步虽稳,背影却似苍山崩裂。
大局既破,潮水退去,唯有秦明澈青衫犹立,剑眉如山,目光如炬。

三日后。
黑莲堂被连根拔起,长春观夷为平地,京师震荡,风气大整。百官清查,尸案平息,诸家祭奠,百姓感念。
秦明澈功成,不封不赏,只得一纸钦命,掌天下巡查之权,出京远行,不再为庙堂所困。
行前之日,他立于城门之下,回望皇城,眼中光华渐敛。
身旁,一袭红衣自街角缓步而来,正是云绮罗,手中提壶酒,笑道:
破了这么大的局,也该喝一杯了。
此去江南,你我并肩,如何
他轻轻一笑,将披风抛于马背,转身登鞍:
走吧。
世道还长,贼人未尽。
咱们继续破局。

暗流未止,山雨再来
夜,南渡船。
长江滔滔,水声如雷,一艘小船自京师码头南行,船头挂着一盏青灯,灯下秦明澈半倚船栏,右手轻执一卷书信,左手饮尽壶中浊酒。
风很大,月未明,身后响起轻响,是云绮罗披了件狐裘上前。
你在看那封圣旨
不是。秦明澈不看她,只将那信慢慢合上,笑道:是当年父亲留给我的一封未寄出的家书。
云绮罗微愣:你……还有家
秦明澈:早就没有了。
他望向江面,声音如水石击鸣:父亲是太学清流,三年前死于一桩‘私通逆贼’案,被人定罪灭门。那时我还在江南办案,连尸骨都未曾认全。
你破黑莲堂,为的是报仇
起初是。他轻笑,后来不是了。
他缓缓将信抛入江中:他们毁我一人之家,我便毁他们庙堂王朝之局。如今……他们输了。
云绮罗望着他,许久未语,忽道:
可你可曾想过,黑莲堂……也许并未全灭
秦明澈眉眼不动,却在听她。
那日长春观坍塌后,京中尚有三座分坛未现;杜行空虽落网,却从未吐露真正统领是谁;而那五人契卷中,‘甲’与‘乙’二人之印,一直不明。
你打断了局,却未拔尽根。
秦明澈低低一笑。
所以我才出京。
他回身,眼神如火:我不在为皇命而行,只为我自己破这一局。
江南,西北,岭南,塞外——只要黑莲未灭,我便不停。
云绮罗目光动容,缓缓点头。
那接下来,你打算先去哪
秦明澈从怀中抽出一枚残图,摊开,只见上面画着一座孤山,山下有字:
【苏杭交界·枯泽旧林】
那里,有黑莲最早的根。
他抬头,长风猎猎,青灯如豆,江水滚滚向前。
此路不归,此身不回。
此生断贼局,此心不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