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玄幻小说 > 超雄有多可怕 > 第一章

我妈带回来一个男孩,说以后他就是我哥。
他对着我笑,眼睛却像毒蛇。
一周后邻居家的猫被剥了皮,钉在我家大门上。一个月后班主任被发现吊死在器材室,警方定性为自杀。三个月后我爸酒后意外坠楼,监控拍到他在天台和我爸谈心。
现在他站在我床头,手里拿着沾血的扳手:轮到你了。
——而我只是个刚做完阑尾手术的高中生。1.
我妈把那个男孩推进门的时候,脸上堆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近乎讨好的笑,褶子都挤在了一起。薇薇,快叫哥哥!以后超雄就是咱家一份子了!她声音尖利,带着一种强行拔高的热情,刺得我耳膜疼。
我缩在旧沙发里,手里捏着的薯片袋忘了放下,油腻腻的。目光撞上门口那个叫超雄的男孩。他比我高一个头还多,骨架粗大得不像十七岁,裹在一件洗得发白、明显小了一号的旧T恤里,勒出鼓胀的肌肉轮廓。皮肤是一种不见天日的惨白。
他咧开嘴,对我笑。嘴角向上扯着,露出不算整齐的牙。但那双眼睛。漆黑,深不见底,像两口废弃的深井。没有温度,没有情绪,只有一种冰冷的、黏腻的打量,像蛇信子舔过皮肤。那根本不是笑。
妹妹好。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像砂纸摩擦木头。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猛地窜上来,我手里的薯片袋啪嗒掉在地上,碎屑撒了一地。我妈立刻瞪了我一眼,转头又对超雄挤出笑:这孩子,害羞!超雄快进来,房间给你收拾好了,就在薇薇隔壁!
超雄拖着脚下那个鼓鼓囊囊、脏得看不出原色的蛇皮袋,慢吞吞地走进来。他经过我身边时,一股浓重的、混合着汗味、尘土味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类似铁锈的腥气扑面而来。我屏住呼吸,胃里一阵翻搅。蛇皮袋擦过我的小腿,硬邦邦的,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沉甸甸的,感觉像装满了石头。
他庞大的身躯挤进我那间小小的、原本堆杂物的次卧,光线似乎都暗了几分。门在他身后关上,发出沉闷的咔哒声,像落下的闸门。
家里彻底不一样了。空气里多了一种无形的重量,压得人胸口发闷。
超雄像个无声的幽灵,又像一块沉重冰冷的巨石。他很少说话,大部分时间就待在他那间紧闭的房间里,或者坐在客厅最角落的椅子上,一动不动。但只要他在,空气就凝滞得让人喘不过气。我妈变得小心翼翼,说话都压着嗓子,对着超雄永远是一副过分夸张的笑脸,嘘寒问暖,饭菜都先紧着他挑最好的。红烧肉里最大最肥的那块,必定滑进他碗里。他低头咀嚼,腮帮子鼓起,发出沉闷的磨牙声,像在撕咬什么活物。
超雄这孩子命苦,以前吃了太多苦头了,我妈背地里抹着眼泪跟我叨叨,带着一种近乎赎罪的情绪,手指神经质地绞着衣角,他亲妈不是东西,把他丢福利院就不管了,他爸……唉,也是个混账,听说……听说死得也不太光彩。现在到咱家了,咱得对他好,加倍的好!听见没薇薇别惹他不高兴!她眼神里是恳求,更是深藏的恐惧。
加倍的好我看着餐桌上,我爸闷头扒饭,筷子戳得碗底当当响。他是个闷葫芦,货车司机,常年跑长途,在家时间少。自从超雄来了,我爸回家更少了,回来也是沉默地抽烟,眉头拧成疙瘩,偶尔看向超雄房间的眼神,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一丝忌惮。那眼神像针,刺得超雄偶尔抬头回视时,嘴角会扯出一抹极冷、极快的弧度,转瞬即逝,却让我心头发毛。
第一周,风平浪静。除了家里那令人窒息的气氛,似乎没什么不同。只是夜深人静时,隔壁房间偶尔会传来沉闷的、有节奏的敲击声,像是拳头砸在墙壁上,又像是什么重物在一下下地捣。声音不大,但穿透墙壁,钻进耳朵里,搅得我心神不宁,噩梦连连。
直到那个血腥的星期一早晨。
天刚蒙蒙亮,我妈惊恐的尖叫声就撕破了小区的宁静。啊——!!!
我连滚带爬冲下楼。大门敞开着,我妈瘫软在门前的台阶上,手指颤抖地指着门板,面无人色,嘴唇哆嗦着说不出完整的话。
我家刷着绿漆的旧木门上,用几枚粗长的、闪着寒光的铁钉,钉着一张血淋淋的、完整的猫皮。暗红色的血像小溪一样顺着粗糙的门板往下淌,在清晨灰白的光线里显得格外粘稠刺眼,在地上积了一小滩,散发出浓烈的腥臭。皮毛是姜黄色的,我认得,是隔壁单元张奶奶养了八年的老猫大黄。猫皮被剥得很完整,空洞的眼眶像两个漆黑的窟窿,直勾勾地对着门内,嘴巴微微咧开,凝固着一种极致的痛苦和惊恐。几根细小的猫胡须还沾着血,僵硬地翘着。浓烈的血腥味和内脏的腥臊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直冲鼻腔,熏得人头晕眼花。
呕……我死死捂住嘴,胃里翻江倒海,酸水灼烧着喉咙。
邻居们被惊动,围拢过来,议论纷纷,脸上写满了恐惧和恶心,有人当场就吐了。报警电话很快打了。警察来了,拍照,取证,眉头紧锁。他们问了一圈,最后目光不可避免地落在我家。
最近有没有跟人结仇或者得罪过什么人一个年轻警察例行公事地问,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我们。
我妈瘫在椅子上,只会摇头,浑身抖得像筛糠,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我爸阴沉着脸,拳头攥得死紧,指节发白。
这时,超雄揉着眼睛,慢悠悠地从他房间里晃出来,穿着背心裤衩,一副刚睡醒的样子。他高大的身躯堵在客厅通往门口的过道上,像一堵墙,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清晨的光线落在他惨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血色。
吵什么他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目光扫过门口的血迹和警察,最后落在那张还在微微滴血的猫皮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有一丝被打扰清梦的不耐烦。他的眼神平静得可怕,仿佛那挂在门上的只是一块普通的、肮脏的抹布,或者一张刚剥下来的兔子皮。
警察例行问了超雄几句,昨晚在哪,听到什么动静没。他回答得很简单:没看见,不知道,在睡觉。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今天天气不错。没有不在场证明,但也没有任何直接证据指向他。警察做了记录,最后只能当成恶作剧或者心理变态者的行为,加强巡逻,不了了之。
清理门板的时候,我爸拿着铲子和水桶,脸色铁青得像锅底。我妈一边哭一边用抹布使劲擦着渗进木头纹理里的暗红血迹,那血好像怎么也擦不干净。超雄就靠在门框边看着,双手抱胸,像个监工。当我爸费力地拔下那些钉穿猫皮深深嵌入木门的铁钉时,一枚钉子当啷一声掉在超雄脚边,弹跳了两下。
他弯腰捡起来。那钉子足有食指长,尖端还带着凝固的深褐色血块和几根姜黄色的猫毛,在晨光下闪着不祥的光。超雄捏着钉子,在指尖随意地转了两圈,动作熟练得像在玩一支笔。然后他抬眼,目光越过忙碌的父母,精准地、冰冷地落在我身上。
他又咧开嘴,露出了那种毫无温度的笑容。漆黑的眼珠死死盯着我,像锁定猎物的蛇。捏着钉子的手指微微用力,指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声,泛出森白。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血液似乎都冻住了。我猛地低下头,逃也似的冲回自己房间,反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上,心脏狂跳得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恐惧的神经。门外的铲刮声,水流声,我妈压抑的啜泣声,还有那无声无息却如同实质般穿透门板的冰冷注视,像无数条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我的身体,勒得我无法呼吸。
那不是恶作剧。那是警告。来自地狱的、血淋淋的警告。
猫皮事件像一片巨大的、浸透了血的乌云,沉沉地压在我们家和小区的上空。恐惧无声地蔓延,像瘟疫。邻居们看我们家的眼神彻底变了,带着赤裸裸的疏离和避之不及的惊恐,连张奶奶见到我们都远远绕道走,浑浊的老眼里满是泪水和对大黄刻骨的哀伤,那眼神像刀子一样剜在我们身上。家里的气氛更是降到了冰点以下。我爸回家的次数更少了,偶尔回来,也是喝得醉醺醺的,满身酒气,看超雄的眼神充满了压抑的、即将喷发的怒火,像即将引爆的炸药桶。
我妈则更加小心翼翼,甚至可以说是卑微到了尘埃里。她把超雄伺候得像皇帝,饭菜端到他房间门口,说话轻声细语,带着讨好的颤音,生怕哪一点惹他不快。她似乎把那血腥的警告,当成了某种需要加倍温暖去感化的信号,一个劲儿地在我耳边念叨,声音疲惫又神经质:他以前太苦了,薇薇,他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他心里肯定不是坏的……他只是需要时间……需要爱……
她越说声音越小,眼神飘忽,连她自己都不信了。
我看着我妈那蜡黄憔悴、带着讨好和深入骨髓恐惧的面容,再看看超雄那日益强壮、像一头沉默蛰伏的凶兽般的身影,只觉得一股寒气从骨头缝里往外冒,冻得我牙齿打颤。表达他表达得还不够清楚吗那张钉在门上的血淋淋的猫皮,就是他最直接、最残忍的语言。
而我,成了他目光的主要猎物。只要在家,无论我在客厅写作业、在厨房倒水,还是仅仅在阳台收衣服,总能感觉到两道冰冷粘稠的视线,如影随形地黏在我背上。那目光带着重量,带着一种审视物品般的冷酷,让我浑身僵硬,后背的汗毛根根倒竖,不敢回头。每次不得已和他擦肩而过,他高大身躯带来的阴影和压迫感都让我瞬间窒息,那若有若无的、混合着浓重汗味和铁锈般的腥气更是让我胃部一阵阵痉挛,几乎要呕吐出来。
学校里,成了我唯一能暂时逃离那窒息牢笼、勉强喘口气的地方。书本和同学的喧闹能暂时麻痹神经,让我假装一切都还正常。直到那个噩梦般的下午。
我们高二(三)班的班主任李老师,一个严厉但很负责任、头发有点花白的中年男人,下午第一节课没来。起初大家以为是临时有事。第二节课,年级主任脸色凝重地出现在教室门口,把班长叫了出去。再后来,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不是一辆,是好几辆,闪着红蓝的光,最终停在了学校偏僻的后门。
流言像野火一样瞬间烧遍了校园的每一个角落,带着恐慌的温度。消息最终被确认,冰冷而残酷:李老师被发现吊死在体育器材室高高的、布满灰尘的铁架子上。发现他的是体育组一个去拿篮球的老师。据说现场很干净,没有打斗痕迹,只有一把倒下的凳子。警方初步调查后,很快就定性了——自杀。工作压力太大,一时想不开。
同学们一片哗然,难以置信。教室里炸开了锅,议论声嗡嗡作响。李老师虽然严厉,但从不无故苛责学生,教学认真,家庭和睦,妻子温柔,儿子刚考上重点大学,事业稳定,生活正该是顺风顺水的时候,有什么理由在器材室那种地方自杀
只有我,坐在座位上,手脚冰凉得像冰块,血液似乎都凝固了,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自杀我脑子里瞬间闪过超雄那张惨白的脸和那双深井般的、毫无感情的黑眼睛。上周,就在上周,李老师才因为超雄连续旷课一周、作业全无,并且多次在课堂上用那种冰冷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看,让他感到极度不适,才打电话到我家,语气非常严厉地跟我妈谈过一次,要求家长必须严加管教,否则后果自负。当时超雄就在电话旁边听着免提里李老师严肃甚至带着怒气的声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只是放在腿上的手,慢慢地、一根根地捏紧了拳头,指关节发出轻微却清晰无比的咔吧、咔吧声,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瘆人。
那声音,此刻在我脑海里无限放大,震耳欲聋,盖过了教室里所有的喧哗。恐惧像冰冷的藤蔓,带着倒刺,死死缠住了我的心脏,越收越紧,勒得我喘不过气,眼前阵阵发黑。是他!一定是他!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家,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家里死一般寂静,空气凝重得能拧出水。我妈红着眼睛坐在沙发上,显然也知道了消息,整个人像被抽走了脊梁骨,瘫软在那里。我爸破天荒地在白天回来了,坐在餐桌旁,面前放着一瓶喝了一半的高度白酒,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眼神里是巨大的震惊和一种更深沉的、几乎化为实质的恐惧。他死死盯着超雄紧闭的房门,像在看一头关在笼子里、随时会破笼而出将他撕碎的猛兽,握着酒瓶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咔哒。
超雄的房门开了。他走了出来,穿着那件紧绷的背心,粗壮的手臂肌肉虬结。他像是完全没看到客厅里凝重的、几乎要爆炸的气氛,径直走到冰箱前,拉开冰箱门,冷气涌出。他拿出一罐冰可乐,嗤地一声拉开拉环。冰凉的液体灌进喉咙,他喉结夸张地滚动着,发出满足的、咕咚咕咚的吞咽声。然后,他随手把空罐子捏扁,铝罐在他巨大的手掌里发出刺耳的呻吟和扭曲声,瞬间变成了一小团皱巴巴的废铁。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我妈泪流满面、失魂落魄的脸,扫过我爸阴鸷扭曲、充满血丝的眼睛,最后精准地落在我苍白如纸、写满惊恐的脸上。他的嘴角,又向上扯了一下,这一次,弧度更加明显,露出了一个极其细微、却冰冷刺骨、带着绝对掌控和嘲弄的弧度。那绝不是笑,更像是一种冰冷的、无声的宣告——看,又一个。他随手把捏成一团的易拉罐废铁扔进垃圾桶,哐当一声脆响,在死寂得如同坟墓的客厅里,像一颗炸雷。
他什么都没说,转身又回了房间,砰地一声甩上了门。
但那无声的宣告,比任何咆哮都更恐怖,更令人绝望。我爸猛地抓起桌上的酒瓶,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辛辣的液体顺着嘴角流下,然后砰地一声重重砸在桌子上!玻璃瓶瞬间碎裂,酒液混合着玻璃碴四溅开来。他双眼赤红,布满蛛网般的血丝,胸膛剧烈起伏,像拉破的风箱,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如同地狱之门的房门,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而绝望,带着浓重的酒气和濒死的疯狂:畜生……这个没人性的畜生……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李老师的死,像一把带着倒刺的重锤,彻底砸碎了我家表面那点摇摇欲坠的、自欺欺人的平静,也抽走了我爸最后一丝名为理智的弦。他不再跑长途了,整日待在家里,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焦躁暴怒的困兽,疯狂地用酒精麻痹自己。劣质白酒浓烈刺鼻的味道,混合着他呕吐物的酸腐气息,像一层粘稠的膜,死死包裹着房子的每一个角落,渗透进每一件家具里,令人窒息。他喝醉了就砸东西,对着空气咆哮,咒骂命运不公,咒骂我妈引狼入室,更多的时候,是红着眼睛,布满血丝的眼球几乎要凸出来,死死瞪着超雄那扇紧闭的房门,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压抑的低吼,那声音嘶哑含混,充满了刻骨的恨意和无边的恐惧。
滚!让那个怪物滚出去!!他醉醺醺地挥舞着半空的酒瓶,冲着缩在厨房角落瑟瑟发抖、脸色惨白的我妈嘶吼,唾沫星子飞溅,再让他待下去……下一个死的就是我们!是你!是我!还是薇薇!你说啊!!你想看着我们都死光吗!啊!他踉跄着冲过去,抓住我妈单薄的肩膀疯狂摇晃。
我妈只会哭,哭得撕心裂肺,声音破碎:他能去哪儿啊……他是我姐的孩子……是咱家的孩子啊……他以前太苦了……我们不管他谁管他……
她的辩解苍白无力,更像是一种绝望的自我催眠。
苦我爸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笑,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荒谬、最恶毒的笑话,眼泪和鼻涕一起流下来,他是魔鬼!是披着人皮的畜生!你睁大眼睛看看!张家的猫!李老师!那猫皮还在门上!李老师才死了几天!下一个是谁!啊!他猛地指向蜷缩在沙发角落、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的我,手指因为极致的愤怒、恐惧和酒精剧烈颤抖,你想看着薇薇也变成那样吗!你想看着她……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被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烈咳嗽打断,咳得弯下腰,几乎要把肺都咳出来,涕泪横流,身体佝偻得像只煮熟的虾米。
超雄对这些几乎每日上演的咆哮和歇斯底里的咒骂置若罔闻。他依旧沉默地进出,沉默地吃着饭,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只是他看我爸的眼神,越来越冷,像淬了毒的冰锥,带着一种审视死物般的漠然和一丝……不耐烦的杀意。有时我爸借着酒劲,踉跄着冲到他的门口,用拳头砸门,发出含糊不清的辱骂和威胁。超雄会猛地拉开门。他高大的身躯堵在门口,投下的阴影完全笼罩住矮小佝偻、醉醺醺的我爸,就那么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如同屠夫看着待宰牲畜般的审视。我爸的叫骂声会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脖子一样戛然而止,只剩下粗重的、带着恐惧的喘息,和抑制不住的颤抖。对峙几秒后,超雄会砰地一声,用更大的力气甩上门,巨大的声响震得墙壁都似乎在颤抖,灰尘簌簌落下。
那种无声的、绝对的压迫,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胆寒,它抽干了房间里所有的氧气,只留下冰冷的绝望。
暴风雨前的死寂,只持续了不到三个月。死亡的倒计时,冰冷地指向了终点。
那晚,我爸又喝得烂醉如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严重。客厅里一片狼藉,如同被飓风扫过:碎裂的酒杯和盘子,翻倒的椅子,打翻的饭菜,呕吐物的酸臭味混合着浓烈到刺鼻的酒气,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死亡的气息。他瘫在沙发里,眼神涣散,嘴里含混不清地嘟囔着,咒骂着,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只剩下沉重的、带着痰音的喘息。
超雄的房门悄无声息地开了。没有一丝光亮泄出,他像一个融入黑暗的影子,走了出来,脚步很轻,踩在狼藉的地板上几乎没有声音。他没看沙发上烂醉如泥、如同死猪般的我爸,也没看躲在厨房门口、捂着嘴无声流泪、眼神空洞麻木的我妈,径直走向阳台。他的动作平稳,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从容。
我们家是老式居民楼,阳台是开放式的,只有锈迹斑斑的铁栏杆,没有封窗。夜风吹进来,带着初夏的微凉,却吹不散屋内的污浊和死气。
超雄走到阳台边,双手随意地撑在生了锈、并不结实的铁栏杆上,背对着客厅,望着外面沉沉的、没有星光的夜色。高大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堵沉默的、不可逾越的墙。
过了几分钟,我爸挣扎着从沙发上爬起来,脚步踉跄,身体摇晃得像狂风中的芦苇。他嘴里还在嘟囔着什么,眼神浑浊,根本辨不清方向。他摇摇晃晃地,也走向了阳台,目标似乎是想去透口气,或者仅仅是酒精驱使下的无意识行为。酒精彻底麻痹了他的神经,他完全沉浸在混沌里,对近在咫尺的致命危险毫无所觉。
我爸摇摇晃晃地走到超雄身边,身体不稳地剧烈晃了一下,手似乎下意识地想扶住旁边的栏杆稳住身体。就在那一刻!
背对着他的超雄,极其自然地、幅度极小地向后撤了半步。这个动作快如闪电,却又带着一种刻意的精准和从容。他的肩膀微微向后一收,右脚向后挪了不到十公分,位置恰好是栏杆和我爸之间唯一的支撑点!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我爸的手抓了个空!本就重心不稳的身体因为前倾的动作瞬间失去了最后一点平衡,上半身猛地向前一个巨大的趔趄,完全不受控制地瞬间就探出了低矮的阳台栏杆!
啊——!!!我妈发出一声撕心裂肺、不似人声的尖叫,那声音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绝望,划破了死寂的夜。
时间仿佛凝固了。我清晰地看到,在父亲身体失控前倾、即将坠落的刹那,超雄微微侧过了头。惨淡的月光恰好照亮了他小半张侧脸。他的嘴角,向上勾起了一个清晰、冰冷、毫无人性温度的弧度。那不是一个笑容,而是一个纯粹的快意和残忍满足的表情。那双深井般的黑眼睛里,没有任何惊慌失措,只有一种近乎愉悦的、欣赏猎物坠入深渊的平静。像是在欣赏一出他精心导演、期待已久的好戏终于上演到高潮。
下一秒,我爸的身影就从阳台边缘消失了。像一块被随意丢弃的破布。
老陈——!!!我妈凄厉到完全变调的哭喊声,如同濒死野兽的最后哀鸣,撕裂了夜空。
紧接着,是楼下传来一声沉闷得令人心脏骤停、灵魂出窍的巨响。砰——!!!
那声音并不特别大,却像重锤狠狠砸在我的耳膜上,砸在我的心脏上,砸碎了我世界里最后一点光亮。世界在我耳边消失了,只剩下尖锐到刺破脑髓的耳鸣和我妈彻底崩溃的、不成调的嚎哭声。
警察来得很快。红蓝警灯闪烁,映照着邻居们惊惧的脸。现场勘查,拍照,询问笔录。悲痛欲绝、精神几近崩溃的我妈语无伦次,反复哭诉着丈夫喝多了失足,是她没看好。我浑身冰冷,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僵直地坐在角落的椅子上,无法动弹,无法思考,无法流泪。巨大的恐惧和冰冷的绝望像水泥一样灌满了我的四肢百骸。当警察例行公事地问超雄时,他站在阳台门口,脸上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混合着震惊、悲伤和一丝自责的表情,声音低沉沙哑,甚至带着哽咽的腔调:姨父……喝太多了,我……我听到动静回头……想拉他……没拉住……他就掉下去了……
他甚至抬手抹了一下眼角,仿佛那里真有悔恨的泪水。那表演逼真得令人作呕。
一切都指向醉酒失足。一个不幸的、令人唏嘘的家庭悲剧。
直到负责查看小区监控的警察回来,他的表情变得非常严肃,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得像刀子,扫过超雄,又看了看失魂落魄的我妈和僵直的我。阳台那个位置的监控角度确实不太好,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但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但拍到了部分关键画面。陈先生走向阳台时,超雄,你就在栏杆边,是背对着他的,对吧
超雄点点头,神情依旧悲伤,声音带着无辜:是,我在看外面,透透气。
画面显示,警察紧紧盯着超雄的眼睛,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在陈先生靠近并伸手,身体明显失去平衡前倾的瞬间,你的身体,有一个非常明显的、主动的、向后撤步的动作。这个动作,幅度虽然不大,但极其精准,直接导致陈先生试图抓握支撑的手臂落空,彻底失去了重心,加速前倾坠楼。你能解释一下这个动作吗
警察的话像冰锥,刺破了伪装的平静。
客厅里死一般寂静。空气凝固了,沉重得压垮了呼吸。我妈的哭声都停滞了,她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超雄,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声音。我爸的血,仿佛还粘稠地留在阳台的地面上,无声地控诉着。
超雄脸上的悲伤瞬间凝固了,像一张僵硬的面具。随即,一丝被冤枉的委屈和不解浮现出来,他甚至微微提高了声调,带着点少年的急躁:撤步警察同志,我当时根本不知道姨父在我后面!我可能……可能就是站久了,脚麻了,无意识地动了一下!我怎么会害姨父他是我姨父啊!我拉他还来不及!他的辩解听起来合情合理,带着少年人的委屈,甚至眼圈都恰到好处地红了。
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是故意谋杀。一个无意识的撤步,在法律上无法构成故意杀人的铁证。动机家庭矛盾不足以定罪。最终,冰冷的结论还是意外坠楼。一场由醉酒引发的、无法挽回的惨剧。法律冰冷的逻辑,放过了恶魔。
葬礼简单而压抑,笼罩在一片惨淡的愁云里。我妈哭晕过去好几次,被亲戚架着,整个人像被彻底抽走了魂魄,只剩下一具会流泪的空壳。亲戚邻居们窃窃私语,看向超雄的眼神充满了赤裸裸的恐惧和猜疑,像在看一个行走的瘟疫源,但没人敢上前质问,更没人敢多说一个字。他沉默地站在角落,穿着不合身的黑色外套,低着头,偶尔抬眼扫过人群,那目光冰冷地掠过那些惊恐的脸,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
葬礼结束后回到家,那个曾经勉强算个家的地方,已经彻底变成了冰窟和坟墓。死亡的气息凝固在每一寸空气里。我妈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不吃不喝,只有偶尔传出的、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证明她还活着。家里一片死寂,只有灰尘在从窗帘缝隙透进来的惨淡光线里无声地漂浮、旋转。
超雄成了这个家实际的主宰,一个沉默的暴君。他不再掩饰,也不再需要任何伪装。他肆无忌惮地在客厅里活动,把我爸留下的半瓶烈酒翻出来,对着瓶子灌,浓烈的酒气混合着他身上的汗味和铁锈味,更加令人作呕。他把电视声音开到震耳欲聋,里面播放着吵闹的综艺节目,刺耳的笑声在死寂的房子里回荡,形成一种诡异恐怖的背景音。他看我的眼神,彻底剥去了那层伪装的冰冷外皮,只剩下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恶意和一种……捕猎前观察猎物垂死挣扎的兴奋。那目光像实质的、带着倒刺的刀锋,一遍遍刮过我的皮肤,留下冰冷的战栗。
我像惊弓之鸟,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用书桌、椅子死死顶住门,仿佛那单薄的木板能挡住门外的恶魔。巨大的恐惧日夜啃噬着我,像无数只蚂蚁在骨髓里爬行。吃不下,强行塞进去的食物立刻就会呕出来;睡不着,一闭眼就是猫皮空洞的眼眶、李老师悬挂的身体、爸爸坠楼时超雄嘴角那抹冰冷的笑……还有他此刻看我的眼神,清晰地写着:下一个,轮到你了。这个认知像一条冰冷的毒蛇,死死缠绕着我的心脏,越收越紧,让我在每一次呼吸中都品尝到绝望的滋味。
(以下为细化新增部分,约2000字)
医院成了我绝望中抓住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阑尾的绞痛来得恰到好处,它撕扯着我的身体,却给了我一个逃离那个地狱之家的借口。我蜷缩在床上,脸色惨白,冷汗浸透了睡衣,发出痛苦的呻吟。这一次的痛苦,半真半假,却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武器。
妈……疼……好疼……我虚弱地喊着,声音带着哭腔和真实的痛楚。
我妈终于从她那绝望的茧房里被惊醒,她看着我的样子,蜡黄的脸上闪过一丝迟来的、属于母亲的焦急。薇薇怎么了哪里疼她扑过来,冰凉颤抖的手摸上我的额头。
肚子……像刀绞……我咬着嘴唇,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既是痛的,更是怕的。我眼角的余光死死盯着门外,生怕那个身影出现。
快!去医院!我妈慌乱地站起来,又因为虚弱踉跄了一下。她冲进厨房,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水杯、毛巾,动作僵硬而慌乱。
就在这时,客厅通往走廊的阴影里,超雄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他高大的身躯斜倚着门框,像一尊门神,挡住了部分光线。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深井般的眼睛看着我,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玩味的弧度,像是在欣赏一出拙劣的表演。那眼神仿佛在说:你以为这有用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恐惧扼住了喉咙,连呻吟都卡住了。巨大的压迫感让我几乎窒息。
我妈拿着包冲出来,看到超雄,身体明显一僵,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哀求:超……超雄,薇薇她……肚子疼得厉害,我得送她去医院……
超雄的目光慢悠悠地从我脸上移开,落在我妈身上,停顿了几秒。那几秒长得像一个世纪。然后,他极其缓慢地、幅度很小地点了下头,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含糊的音节:嗯。
没有多余的话,也没有任何表示要帮忙的意思。
那声嗯,像特赦令。我妈几乎是连拖带抱地把我从床上扶起来,搀着我,踉踉跄跄地冲出家门,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赶。关门的那一刻,我似乎还感觉到那两道冰冷的目光黏在我的背上。
医院的消毒水气味第一次让我感到如此安心。白色的墙壁,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走廊里匆忙的脚步和推车的轮子声……这一切都代表着秩序,代表着正常,代表着那个如同跗骨之蛆的恐怖暂时被隔绝在外。检查,抽血,B超……冰冷的器械触碰到皮肤,反而让我感到一丝真实的安全感。当医生确诊是急性阑尾炎,需要立刻手术时,我心里甚至涌起一股扭曲的庆幸。
手术很顺利。麻药让我暂时沉入了没有恐惧的黑暗。醒来时,腹部传来清晰的钝痛,但更清晰的是病房里明亮的灯光和护士温和的询问。
感觉怎么样伤口疼是正常的,别怕。护士调整着点滴的速度。
我点点头,喉咙干涩,说不出话,但眼神贪婪地扫视着周围。三人间的病房,旁边两张床空着。窗外是城市的灯火。这里是医院!有监控,有保安,有这么多人!超雄再可怕,总不敢在这里动手吧这个念头像微弱的火苗,支撑着我熬过了术后的第一夜。
第二天,疼痛依旧,但精神稍微放松了一些。我妈守在我床边,憔悴不堪,眼神空洞,偶尔会无意识地念叨几句老陈……,然后又陷入沉默。超雄没有出现。这让我紧绷的神经稍微松懈了一点点。
妈,他……没来我试探着问,声音嘶哑。
我妈身体一颤,眼神躲闪:他……他说在家待着,不来添乱。她的声音低不可闻,带着深深的疲惫和恐惧。
不来添乱我心里冷笑,是觉得在医院不方便下手吧但无论如何,他不出现,就是好的。
第三天下午,医生查房,看了看我的伤口:恢复得不错,炎症消了。再观察一晚,明天早上没什么问题就可以出院了。
出院!这个词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我心头那点微弱的希望之火。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回去回到那个只有我和我妈,以及那个恶魔的房子里回到那个刚刚死了男主人的家我仿佛已经闻到了那熟悉的、混合着酒气、汗味和铁锈的血腥气息,感受到了那无处不在的、冰冷的注视。
医生……我……我感觉还是有点疼……能不能多住两天我急切地抓住医生的白大褂袖子,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法抑制的颤抖。
医生疑惑地看了看记录:体温正常,血象也正常,伤口愈合良好。你是担心疼痛吗止痛药可以继续开给你带回去。
不是……我……我语无伦次,巨大的恐惧让我无法组织语言。我不能说,我说不出口!谁会相信一个内向敏感的女孩,指控一个刚刚失去姨父的可怜表哥是杀人犯尤其是我爸的死已经被官方定性为意外!
好了,小姑娘,别紧张,回家好好休息,按时换药就行。医生温和但不容置疑地拍拍我的手,转身离开了。
我妈在一旁沉默着,眼神复杂地看着我,有心疼,但更多的是麻木和一种认命般的绝望。她似乎也明白回去意味着什么,但她无力反抗,也无力保护我。
希望彻底破灭。冰冷的绝望再次攥紧了我的心脏,比伤口更痛。夜幕,像一个巨大的、无形的怪物,再次降临。
病房里异常安静。另外两张床依旧空着。只有床头监护仪发出规律的、低沉的滴答声,像生命的倒计时。窗外夜色浓重,吞噬了远处的灯火,只有病房走廊的灯光从门上的小窗透进来一点惨白的光晕。点滴瓶里的液体不紧不慢地滴落,声音在死寂中被无限放大。
麻药的作用彻底消退,伤口的疼痛变得清晰而尖锐,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腹部的肌肉,带来一阵阵的抽痛。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让我疲惫不堪,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我强撑着不敢睡,死死盯着那扇通往走廊的门,盯着门上的小窗,生怕那里出现一张惨白的脸。走廊里偶尔传来护士轻柔的脚步声和推车声,每一次都让我心惊肉跳,又带着一丝病态的期盼——有人在外面。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像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午夜,困意和疼痛的折磨终于击垮了我的意志。我的眼皮不受控制地合上,意识渐渐模糊,沉入了一片混沌的黑暗。
然而,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边缘!
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粘稠到极致的恶意感,像无数条冰冷的毒蛇,悄无声息地从四面八方缠绕上来!它们滑过我的皮肤,钻进我的毛孔,缠绕住我的心脏和咽喉!那不是物理的寒冷,而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对绝对危险的恐怖直觉!
我猛地惊醒!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像一头发疯的野牛在撞击肋骨,发出沉闷而剧烈的咚咚声,几乎要冲破胸膛跳出来!血液瞬间涌向四肢,又在极致的恐惧中冻结!我僵硬地、极其缓慢地转动眼珠,脖子像生了锈的轴承,发出轻微的咔哒声,视线艰难地、一寸寸地移向病床的右侧。
一个高大、几乎与浓稠黑暗完全融为一体的轮廓,不知何时,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矗立在我的病床前。惨淡的、从走廊小窗透进来的微光,勉强勾勒出他粗壮的、如同铁塔般的轮廓。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从地狱深渊直接降临的魔神雕像,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
是超雄!
他怎么会在这里!我妈呢!值班护士呢!走廊里为什么一点声音都没有了!巨大的问号和极致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扼住了我的喉咙,我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冻成了尖锐的冰渣,刺穿着我的血管。冷汗像开了闸的洪水,瞬间浸透了单薄的病号服,黏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的战栗。
他俯下身。那张惨白的、毫无血色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一点点逼近。浓重的、带着隔夜酒气的汗味和那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如同生锈铁器混合着血腥的独特气息,如同实质般再次将我彻底笼罩,塞满了我的鼻腔和肺叶,几乎让我窒息。他的呼吸喷在我的脸上,冰冷而带着一股劣质白酒的辛辣余味。
他咧开嘴,露出了那个我无比熟悉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这一次,那笑容里没有了任何掩饰,充满了纯粹的、残忍的、如同猫戏老鼠般的巨大愉悦。黑暗放大了他嘴角的弧度,那笑容扭曲而狰狞。
然后,他慢悠悠地、带着一种享受过程的残忍,举起了右手。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冰冷的绝望瞬间冻结了全身!
他那只蒲扇般、指节粗大的右手里,赫然握着一把沉重的、沾满暗红色干涸污垢和几缕深褐色、像是……像是某种动物(比如猫)短毛的扳手!冰冷的金属在昏暗的微光下泛着死亡的幽泽,扳手的开口处,还残留着一些黑褐色的、如同凝固血液的渣滓。那绝不仅仅是一把普通的工具,它是凶器!是沾满了无辜者鲜血的死亡宣告!
他盯着我因极度恐惧而扭曲变形、写满绝望的脸,那双深井般的黑眼睛里,跳跃着疯狂而兴奋的光芒,像两点来自地狱的鬼火。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戏谑,如同毒蛇在耳畔嘶鸣,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扎进我的心脏:
妹妹,别怕。
他们都不在了。
现在……
轮到你了。
冰冷的扳手,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死亡的阴影,悬在了我的头顶。时间,凝固在了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