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暴雨惊魂
暴雨像是天河决了口子,疯狂地浇灌着这座濒死的孤城。陈默是被这冰冷的洪流和脑后的剧痛硬生生呛醒的。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扯动着胸口,每一次心跳都像要把裂开的颅骨撑得更开。冰冷的雨水顺着脸颊流淌,渗进嘴里,混合着浓重的铁锈味——那是血,他自己的血。
意识像沉在浑浊的水底,艰难地挣扎着上浮。他费力地转动眼球,视野模糊而晃动。粗砺、冰冷的触感勒进了他手腕和脚踝的皮肉里,每一次微弱的挣扎都带来火辣辣的摩擦痛。他被绑着,紧紧地绑在一根粗大的、饱经风霜的木柱子上。柱子竖在一个简陋的棚子下,但狂暴的斜雨依旧无情地鞭打着他。
咳…咳咳…他试图吐掉嘴里的雨水和血腥,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
哟!醒了逃兵崽子!一个嘶哑刻薄的声音在近处响起,充满了不加掩饰的鄙夷和恶毒。
陈默艰难地聚焦视线。棚子边缘,一个穿着破烂皮甲的老兵缩在相对干爽的角落里,正用看垃圾的眼神盯着他。老兵脸上沟壑纵横,浑浊的眼睛里只剩下麻木和一种近乎残忍的快意。他啐了一口浓痰,那口黄绿色的秽物划出一道弧线,落在陈默脚边不远处的泥水里。
二狗子,不是挺能跑么不是嫌咱边军苦,嫌蛮子刀快,要溜回你老娘怀里吃奶去么老兵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病态的亢奋,怎么被游骑队的马槊吓破了胆,又像条丧家犬一样爬回来了呸!丢尽了咱们边军的脸!
二狗子逃兵陈默的脑子像被重锤砸中,嗡嗡作响。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被狂风卷起的枯叶,在意识深处疯狂碰撞——震耳欲聋的爆炸,灼热的冲击波,队友模糊的呼喊…然后,是绝对的黑暗。再醒来,就是这地狱般的暴雨,刺骨的疼痛,还有这粗粝的绳索和刻骨的羞辱。这不是演习,不是任务失败…这感觉,荒诞得令人窒息。穿越他成了另一个时代、另一个身体里的二狗子一个被绑在耻辱柱上的逃兵
听…听着,陈默的声音干涩沙哑,仿佛砂纸在摩擦,我不是…逃兵…我是…陈默…他试图解释,试图抓住一丝属于他自己的身份。
陈默老兵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嘎嘎地怪笑起来,笑声在暴雨声中显得格外刺耳,管你叫阿猫阿狗!你他娘的就是个临阵脱逃的孬种!陈二狗!他猛地站起身,几步冲到陈默面前,布满老茧和污垢的手指几乎戳到陈默的鼻尖,唾沫星子混合着雨水喷溅过来,等天一亮,等李将军腾出手,第一个就拿你祭旗!用你的狗头,给大伙儿壮壮胆,也让你这身贱骨头有点用!
就在这时,一声沉闷、悠长、穿透力极强的号角声,压过了狂暴的雨声,从城墙的方向滚滚传来。那不是一声,而是连绵不绝,一声比一声凄厉,一声比一声急促!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哀嚎!
老兵脸上的恶毒瞬间冻结,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惊骇。那是一种陈默无比熟悉的惊骇——在特种部队服役时,他无数次在濒死的敌人眼中看到过同样的绝望。老兵猛地扭头望向号角响起的方向,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蛮…蛮子…攻城了!他失声尖叫,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变了调,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鸡。刚才那股子刻薄和狠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最原始的、面对死亡的战栗。他再也顾不上陈默这个祭品,猛地转身,像只受惊的老鼠,连滚爬爬地冲向棚子深处,似乎想把自己缩进最黑暗的角落。
呜——呜——呜——
号角声如同鬼哭,在暴雨倾盆的黎明前疯狂撕扯着每个人的神经。脚下的土地在微微震颤,那是无数沉重脚步践踏泥泞大地的声音,沉闷得如同地狱深处传来的鼓点。紧接着,另一种更尖锐、更混乱的声音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那是成千上万非人的嘶吼汇聚成的死亡狂潮!蛮族的战吼!充满了原始的嗜血和毁灭一切的欲望!
2
城破人亡
上城!快上城啊!远处传来声嘶力竭的吼叫,带着破音的绝望。
滚木!礌石!搬上来!快!
弓箭手!弓箭手死哪去了!射!给我射!
整个关隘像一口被投入烧红烙铁的沸水锅,瞬间炸开了!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军官歇斯底里的咆哮、士兵临战前粗重的喘息、兵器碰撞的刺耳声响……所有声音都被淹没在蛮族那铺天盖地的、非人的战吼和越来越近的沉重脚步声中。
陈默猛地挣扎起来,不顾绳索深深勒进皮肉的剧痛,拼命扭动身体,试图看清城头方向的景象。他只能看到棚子外一片混沌的雨幕,还有远处城墙上混乱跑动的人影。但空气中那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他太熟悉了。那是铁锈、汗臭、恐惧和即将喷涌而出的血腥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战斗的喧嚣如同沸腾的油锅,在城头翻滚、炸裂。凄厉的惨叫声、兵刃交击的铿锵声、蛮族疯狂的嘶吼、重物坠落的闷响……各种声音绞缠在一起,构成一曲地狱的丧歌。
时间在绝望的煎熬中缓慢爬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突然,一声极其惨烈、极其尖锐的嚎叫撕破了所有的喧嚣,清晰地穿透雨幕,狠狠扎进每一个人的耳膜!那声音充满了无法置信的剧痛和生命急速流逝的惊恐!
城墙上,所有的喊杀声仿佛被瞬间扼住了喉咙,出现了一个极其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紧接着,一个带着哭腔的、变调的声音如同丧钟般敲响,带着无尽的惊恐和绝望,在暴雨中炸开:
李将军——阵亡了!!!
轰!
这五个字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守军的心口。城头的混乱瞬间升级为彻底的崩溃!原本还在勉力抵抗的士兵,像被抽掉了脊梁骨,斗志瞬间瓦解。
将军死了!将军死了啊!
顶不住了!跑啊!
城门!城门要破了!蛮子上来了!
哭喊声、溃逃的脚步声、兵器被丢弃的哐当声……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绝望如同冰冷的毒液,注入每一个士兵的血管,将他们冻结在原地,然后便是彻底的崩溃。陈默看到棚子附近几个原本还拿着长矛、缩在角落发抖的辅兵,此刻如同惊弓之鸟,怪叫一声,丢下武器,没命地朝着关隘内城的方向逃窜。
城墙上,抵抗已经变得稀稀拉拉,零星射下的箭矢软弱无力。蛮族的嘶吼声如同涨潮般汹涌逼近,攻城锤撞击城门的咚!咚!咚!巨响,每一次都像直接敲在人的心脏上,沉闷而恐怖,预示着城门即将失守的厄运。
完了!彻底完了!这座关隘的陷落,就在瞬息之间!
3
绝地反击
陈默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巨大的危机感像冰水一样浇遍全身,瞬间压倒了穿越带来的混乱和身体的剧痛。他猛地扭头,双目赤红,死死盯住那个缩在棚子深处、面无人色的老兵。喉咙里爆发出积蓄了所有力量、如同受伤孤狼般的咆哮,声嘶力竭,盖过了城头的混乱和暴雨的喧嚣:
给我松绑——!!!
这声咆哮是如此突兀、如此疯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濒死反扑的决绝,竟让棚子里的混乱为之一滞。那个老兵被吼得浑身一哆嗦,茫然地抬起头,脸上是彻底吓傻了的表情。
快!解开绳子!陈默的声音因为用力过猛而嘶哑破裂,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里挤压出来的血块,给我刀!我能守住!不然大家全得死在这儿!
老兵呆滞地看着他,眼神空洞,仿佛听不懂人话。陈默急得目眦欲裂,恨不得用眼神把他烧穿:老东西!想活命就他妈的动手!绳子!解开!
或许是活命两个字触动了老兵麻木神经深处最后一丝本能,或许是陈默那双赤红眼睛里燃烧的疯狂火焰让他感到了某种诡异的、非人的力量。他猛地打了个激灵,连滚爬爬地扑了过来,颤抖的手指完全不听使唤,哆哆嗦嗦地去解陈默手腕上湿透了的、勒得死紧的绳索。
快点!废物!陈默一边厉声催促,一边拼命扭动手腕配合。
湿透的绳索异常难解。老兵粗糙的手指在冰冷的麻绳上笨拙地抠挖、拉扯,指甲劈裂了也浑然不觉。时间在每一秒的挣扎中都显得无比漫长。城头的惨叫声和蛮族撞击城门的巨响,如同催命的鼓点,一下下敲在陈默紧绷的神经上。
终于!啪嗒一声,手腕上勒得最紧的一道绳索猛地一松!紧接着是脚踝!束缚骤然消失,血液猛地冲向麻木的四肢,带来一阵强烈的酸麻刺痛。
陈默根本顾不上这些!他身体猛地一挣,从湿滑的泥地里弹起,目光如同最精准的雷达,瞬间锁定了老兵之前丢弃在棚子角落的一把旧腰刀!他一个箭步冲过去,弯腰抄起。刀柄入手冰凉沉重,布满锈迹和油腻,刀身也黯淡无光,刃口甚至有些地方都崩了。这是一把标准的老兵油子用来应付差事的破烂。但此刻,这就是他的命!
几乎在刀入手的同时,陈默锐利的目光扫过棚子角落。那里堆着一些杂乱的守城物资。他的视线精准地捕捉到几个不起眼的、蒙着油布的瓦罐——那是用来熬煮滚油桐油的火油罐!旁边还有几捆散乱、浸了水的引火草绳!
就是它们了!
他毫不犹豫,左手闪电般探出,抓起一罐沉甸甸的火油,冰冷的陶罐表面沾满了泥水。右手同时抓起一把引火绳,胡乱地塞进怀里。动作快如鬼魅,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和多余。
你…你干什么刚刚给他松绑的老兵瘫在地上,看着陈默这一连串的动作,完全懵了。
陈默根本没时间回答他。他抓起刀和火油罐,如同一道离弦的黑色箭矢,冲出了摇摇欲坠的棚子,一头扎进瓢泼的暴雨之中!
冰冷的雨水瞬间将他浇得透心凉,却让他混乱的大脑为之一清。目标明确:瓮城!关隘最后一道防线!他像一头矫健的猎豹,在混乱溃逃的人流和倾倒的杂物中急速穿行。泥泞的地面湿滑无比,他几次趔趄,却凭借着强悍的核心力量和特种兵的本能,硬生生稳住身形,速度丝毫不减。
拦住他!那逃兵抢了刀!身后传来老兵迟来的、变了调的呼喊,充满了惊恐和不确定。
几个同样在溃逃中、被这喊声惊动的士兵下意识地回头,看到浑身湿透、手持旧刀、状若疯魔般逆着人流冲向瓮城方向的陈默,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有人下意识地举起了手中的长矛。
滚开!陈默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带着战场上尸山血海淬炼出的煞气。他根本不做停留,甚至没有减速,只是用那双燃烧着疯狂战意的赤红眼睛狠狠瞪向挡路者。
那眼神,冰冷、暴戾、带着一种非人的决绝,仿佛择人而噬的凶兽!几个挡路的士兵被这眼神一慑,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握兵器的手都软了,下意识地就往旁边闪开了一条路。
陈默挟着一身冰冷的雨水和腾腾杀气,如旋风般冲过混乱的人群,目标直指前方那道在雨幕中显得格外厚重、此刻却门户洞开的瓮城内门!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如同山崩地裂般的巨响,几乎在陈默冲入瓮城内门甬道的瞬间,从身后主城门的方向传来!伴随着巨大的木料断裂声和无数碎石瓦砾坍塌的轰鸣!紧接着,是无数蛮族战士冲破束缚、如同开闸洪水般的狂野咆哮!
城破啦——!!!
绝望的尖叫声在雨幕中撕裂了最后一丝抵抗的意志。主城门,彻底被攻破了!蛮族的洪流,涌入了关隘!
4
火海求生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但脚步没有丝毫停滞。他冲进瓮城,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
瓮城,顾名思义,是城中之城,主城门被攻破后最后的绞杀陷阱。此刻,这座半圆形的空间里,早已是一片狼藉。守军显然在主城被破前就崩溃了,散落着丢弃的刀枪盾牌,甚至还有几具被踩踏得不成样子的尸体。瓮城的外门——那道比主城门更厚实、此刻正被蛮族疯狂撞击的城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厚重的门板在巨力撞击下剧烈震颤,门栓的木屑簌簌落下,巨大的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断!
瓮城内侧的城墙上,只有稀稀拉拉几十个残兵,个个面无人色,眼神涣散,如同待宰的羔羊。他们缩在女墙后面,听着外面蛮族撞击城门的恐怖巨响和越来越近的疯狂嘶吼,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几乎连武器都握不稳。
陈默的出现,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几十双惊恐绝望的眼睛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你…你是谁一个看起来像是小头目的军官,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认出了陈默湿透衣服上伙营的标记,伙夫陈二狗你…你跑这来送死!
陈默根本懒得废话。他猛地将手中的火油罐往地上一顿,砰的一声闷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目光如电,扫过城墙上每一个残兵的脸,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穿透雨幕的冰冷力量,每一个字都像砸在人心上:
想活命,想给外面死去的袍泽报仇,就听我的!
他指着瓮城内侧狭窄的登城阶梯入口,那里是唯一能大规模冲上城墙的地方:所有人!堵死阶梯口!盾牌在前,长矛在后!没有盾牌的,把死人堆起来当掩体!快!
他的命令清晰、冷酷,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与周围弥漫的绝望气息格格不入。
那军官和残兵们都愣住了。一个伙夫逃兵命令我们
你算老几…军官下意识地反驳,带着被冒犯的恼怒。
砰!陈默手中的腰刀猛地劈在旁边一个丢弃的木盾上,火星四溅!他一步踏前,浑身湿透却煞气冲天,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那军官,声音如同九幽寒风:要么听令!要么,等蛮子冲上来,像宰猪一样把你们全宰了!选!
那军官被陈默身上陡然爆发出的、如同实质般的杀气逼得连退两步,脸色煞白,后面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周围的残兵也被这气势所慑,看着陈默手中那把破刀和他脚下那罐火油,一种莫名的、求生的本能压过了恐惧和怀疑。
听…听他的!一个满脸是血的年轻士兵突然嘶哑地喊了出来,声音带着哭腔,反正…都是死!
对!听他的!
堵口子!快!
求生的欲望如同野火,瞬间在绝望的灰烬中点燃!几十个残兵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爆发出最后的力气,开始疯狂地按照陈默的指令行动!丢弃的盾牌被捡起,长矛被重新握紧,几具尸体被拖拽着堆向阶梯口,迅速垒起一道血肉和木盾组成的简陋防线!
就在这时——
轰!!!
瓮城外门,在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中,轰然向内爆裂开来!无数碎裂的巨大木块如同炮弹般四下飞溅!
阳光!不是温暖的阳光,而是被门外无数蛮族战士高举的、粗糙铁器反射出的冰冷寒光!伴随着一股浓烈的、混合着汗臭、血腥和皮革味道的恶风,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流,无数身披兽皮、脸上涂着狰狞油彩、眼中燃烧着嗜血光芒的蛮族战士,挥舞着战斧和弯刀,发出震耳欲聋的非人咆哮,如同地狱涌出的恶魔,狂涌而入!瞬间填满了瓮城狭小的空间!
吼——!!!
杀戮的盛宴,开始了!
5
血战瓮城
蛮族先锋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目标极其明确——登城阶梯!只有控制城墙,才能彻底绞杀瓮城内的残兵,打开通往内城的最后通道!几十个最剽悍的蛮族战士,如同黑色的箭头,踏着同伴的尸体,疯狂地扑向那道由残兵们刚刚仓促垒起的防线!他们手中的重斧和弯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
顶住——!陈默的咆哮如同炸雷,在瓮城狭窄的空间里回荡,瞬间压过了蛮族的嘶吼!
盾牌手!低头!用肩膀顶死!死也不准退一步!他站在防线后方略高的位置,视野开阔,声音穿透雨幕和喊杀,清晰地传递到每一个残兵耳中。
长矛手!从盾牌缝隙给我捅!刺他们的腿!刺他们的腰!别管脑袋!给我捅穿他们!命令精准、冷酷,直指蛮族战士因冲锋而暴露的下盘弱点。
啊——!一个年轻的盾牌手看着蛮族战士狰狞的面孔和劈砍下来的重斧,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想后退。
后退者死!陈默冰冷的声音如同毒蛇钻进他的耳朵,同时,陈默手中那把破旧的腰刀带着一道凄厉的寒光,不是砍向蛮族,而是狠狠拍在那年轻盾牌手的后背上!力道极大,带着骨头碎裂般的闷响!
呃啊!年轻士兵痛得惨嚎一声,巨大的痛楚反而激发了他濒死的凶性!他双眼血红,嘶吼着用尽全身力气,将盾牌死死顶了上去!
噗嗤!噗嗤!
几乎是同时,几杆从盾牌缝隙中刺出的长矛,精准地捅进了冲在最前面几个蛮族战士的大腿和腰腹!鲜血瞬间飙射而出!蛮族战士的冲锋势头猛地一滞!
好!就这样!捅!再捅!陈默厉声喝彩,如同冷酷的战场指挥家。
然而,蛮族的人数实在太多了!后续的战士悍不畏死地踩着同伴的尸体和伤者,如同汹涌的潮水,一波接着一波,疯狂地冲击着那道摇摇欲坠的防线!简陋的盾牌在重斧劈砍下碎裂,长矛被蛮力折断,血肉之躯被撕裂!防线在迅速变薄!残兵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顶不住了!太多了!防线中央的军官绝望地嘶喊,他的一条胳膊已经被弯刀齐肩斩断,血流如注。
陈默眼中寒光爆射!时机到了!
他猛地弯腰,抓起脚边那个沉甸甸的火油罐!同时,左手闪电般从怀里掏出那把湿漉漉的引火草绳!他根本不需要火种!特种兵野外生存的烙印早已刻进骨髓!
他飞快地将引火绳的一端用力塞进火油罐口浸透!然后,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他做了一个疯狂至极的动作!
只见陈默猛地将火油罐高举过头,用尽全力,狠狠砸向登城阶梯口下方,蛮族战士最密集、最拥挤的区域!
散开——!陈默在砸出罐子的同时,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砰啷——!
陶罐在无数蛮族战士头顶轰然碎裂!粘稠、刺鼻的黑色火油如同死亡的墨汁,兜头盖脸地淋了下面一大片蛮族战士满身!
就在这罐子碎裂、火油泼洒的瞬间,陈默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左手紧握着引火绳的另一端,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借着砸罐的惯性猛地向前一个翻滚,险之又险地躲过几把劈砍过来的弯刀!在翻滚落地的刹那,他右手那把破旧腰刀的刀背,狠狠地、精准地砸在城墙内壁一块凸起的、边缘锋利的岩石上!
锵——!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炸响!一大蓬炽热的火星,如同被激怒的火蛇,猛地从刀背与岩石的撞击点迸射而出!
火星如同拥有生命,精准地溅落在陈默左手紧握的那根被火油浸透的引火绳绳头上!
嗤——!
一股刺鼻的白烟猛地腾起!紧接着,一道橘红色的、贪婪的火苗如同地狱探出的舌头,瞬间沿着浸透火油的草绳疯狂窜起!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陈默眼中闪过一丝近乎冷酷的平静。在火苗即将舔舐到他手指的前一刹那,他猛地将手中燃烧的引火绳,朝着阶梯口下方那片被火油覆盖、正因惊愕而短暂混乱的蛮族人群,用力抛了过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那根燃烧着橘红火焰的草绳,在空中划出一道短暂而致命的弧线。
然后,坠落。
落在了那片被粘稠火油覆盖的地面,落在了那些身上沾满黑水、正惊疑抬头张望的蛮族战士身上。
轰——!!!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沉闷而恐怖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咆哮!粘稠的火油遇到明火,瞬间爆燃!橘红色的火焰如同苏醒的巨兽,带着恐怖的高温,猛地向上窜起数尺之高!瞬间吞噬了阶梯口下方那片狭窄空间!
啊——!!!
凄厉到非人的惨嚎声瞬间压过了一切!那是被活活点燃的、地狱深处才能发出的声音!几十个挤在一起的蛮族战士瞬间变成了巨大的人形火炬!他们疯狂地扭动、翻滚、互相碰撞,试图扑灭身上的火焰,却只让粘稠的火油沾染得更广,火焰燃烧得更旺!浓烈的焦臭味和皮肉烧灼的可怕气味瞬间弥漫开来,盖过了血腥,令人作呕!
火焰不仅吞噬了生命,更在狭窄的阶梯口形成了一道短暂却致命的火墙!后面汹涌的蛮族洪流被这突如其来的地狱景象和恐怖高温硬生生阻住!冲在最前面的蛮族战士被烧得惨嚎后退,撞倒了后面的人,引发了一片混乱和踩踏!
瓮城城墙上,所有的残兵都惊呆了!他们看着下方那片翻腾的火海,听着那撕心裂肺的惨嚎,闻着那令人窒息的气味,大脑一片空白。看向那个刚刚完成这一切、此刻正半跪在女墙边、剧烈喘息着的伙夫背影,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震撼和一种近乎恐惧的敬畏。这根本不是人!是操控地狱火焰的魔鬼!
别愣着!陈默猛地回头,脸上沾着烟灰和血污,眼神却亮得惊人,如同燃烧的炭火,礌石!滚木!砸!趁他们乱!给我往死里砸!
他的吼声如同鞭子,抽醒了呆滞的残兵。
砸!砸死这群狗娘养的!
为将军报仇!为死去的兄弟报仇啊!
求生的本能和复仇的怒火被彻底点燃!残存的士兵爆发出最后的、歇斯底里的力量!他们红着眼睛,吼叫着,将身边能找到的一切重物——巨大的石块、沉重的滚木、甚至断裂的兵器,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阶梯口下方那片混乱燃烧的地狱狠狠砸了下去!
砰!咔嚓!啊——!
重物砸落骨肉的闷响、骨头碎裂的脆响、蛮族濒死的惨嚎……交织在一起。火墙和从天而降的死亡,暂时扼住了蛮族进攻的咽喉!
然而,这喘息的时间极其短暂。
6
生死线
蛮族大军后方,一个身披华丽熊皮、脸上涂着暗金色油彩的魁梧身影——蛮族万夫长,发出了震怒的咆哮。他挥舞着巨大的骨杖,新的命令下达。更多的蛮族战士如同黑色的潮水,开始从两侧攀爬城墙!他们利用简陋的钩爪和惊人的蛮力,像壁虎一样在湿滑的城墙上快速移动!同时,瓮城的外门处,新的、装备着厚重皮盾的蛮族重步兵,开始结成密集的阵型,顶着稀疏的箭矢和滚石,一步步压向阶梯口,试图强行冲灭火海,重新打开通道!
瓮城的城墙,不再是安全的壁垒!瓮城的地面,新的压力从正门汹涌而来!残兵们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又被更深的绝望阴影笼罩。他们的人数太少了!防线千疮百孔!
陈默的神经绷到了极限。他像一台高速运转的战争机器,在狭窄的城墙上疯狂奔走。
左边!长矛!捅下去!别让他们上来!
右边!用石头砸!砸他们的手!
阶梯口!火油!还有没有火油!给我罐子!
他嘶吼着指挥,声音已经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手中的破刀不再是武器,而是指挥棒,是砸向攀爬蛮族手指的榔头!每一次格挡劈砍都震得他虎口崩裂,鲜血顺着刀柄流下,混着雨水滴落。
一个蛮族战士猛地从垛口探出半个身子,狰狞的面孔近在咫尺,带着腥臭的弯刀狠狠劈向一个吓傻了的年轻残兵!
低头!陈默的吼声和动作同时爆发!他根本来不及挥刀格挡,身体如同炮弹般狠狠撞了过去!用肩膀!用全身的力量!
砰!沉闷的撞击声。陈默和那个蛮族战士同时失去平衡,从垛口边缘翻滚着摔落下去!
陈头儿——!几个残兵发出惊恐的尖叫。
下一秒,一只沾满泥泞和血迹的手,猛地扒住了城墙边缘!陈默的身影如同鬼魅般重新翻了上来!他脸上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子,鲜血糊住了半只眼睛,但他手中的刀,却精准地刺进了另一个刚刚爬上垛口的蛮族战士的咽喉!
看什么!杀敌!他吐掉嘴里的血沫,声音嘶哑却冰冷如铁,仿佛刚才摔下去的不是自己。
残兵们被这悍不畏死的凶悍彻底点燃了!一股悲壮的血勇之气在城墙上弥漫开来!
跟陈头儿拼了!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
绝望的防守,变成了以命换命的血腥绞杀!每一个残兵都爆发出生命中最后的光辉。有人抱着爬上来的蛮族一起滚下城墙,同归于尽;有人被砍断了手臂,就用牙齿撕咬敌人的喉咙;有人点燃了自己,嚎叫着扑入蛮族密集处……
时间,在血与火的煎熬中,被拉得无比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倒下。城墙上的残兵越来越少,尸体越来越多。蛮族的攻势如同永不停歇的海浪,一波比一波汹涌。
陈默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他的手臂早已麻木,只是机械地挥舞着那把已经卷刃、崩口的破刀。每一次挥砍都沉重无比,每一次格挡都震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翻腾。身上添了无数道伤口,鲜血浸透了破烂的军服,又被冰冷的雨水冲刷,带来刺骨的寒意和阵阵眩晕。
脚下的尸体堆积如山,有敌人的,更多是袍泽的。他踩在滑腻的血肉和冰冷的石头上,每一次移动都异常艰难。视线开始模糊,耳边是持续不断的嗡鸣,蛮族的嘶吼、兵刃的交击、垂死的哀嚎……都变得遥远而不真切。
陈头儿…撑…撑不住了…一个只剩下半条胳膊的老兵,背靠着冰冷的城墙滑倒在地,气若游丝,血沫不断从嘴角涌出。
陈默拄着刀,剧烈地喘息着,胸膛如同破旧的风箱。他环顾四周,瓮城的城墙上,还能勉强站立的身影,算上他自己,只剩下不到十人!个个带伤,摇摇欲坠。而下方,蛮族新的生力军已经集结,那面绘着狰狞狼头的万夫长大纛,正缓缓移向瓮城门口!
真正的末日,降临了。
就在这时,一个极其微弱的声音,带着一种孩童般的困惑,在陈默几乎被血腥和杀意填满的脑海中响起:
‘红细胞…呼叫…坐标…’
声音微弱得如同幻觉,瞬间被震耳欲聋的喊杀淹没。
陈默晃了晃沉重的头颅,试图甩掉这不合时宜的幻听。他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尝到了浓重的铁锈味。目光扫过身边仅存的几个残兵,他们脸上是死寂的平静,是燃烧到尽头后的灰烬。
陈默咧开嘴,露出一个被鲜血染红的、近乎狰狞的笑容。他猛地举起那把卷刃的腰刀,刀尖直指瓮城下方重新集结、如同黑色铁壁般缓缓压来的蛮族重步兵方阵!
兄弟们!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人心的力量,咱边军的爷们儿,死!也得死在冲锋的路上!不能像兔子一样被堵死在这墙头上!
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混合着浓烈的血腥和焦臭涌入肺腑,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却也带来一丝病态的清醒。
跟我!杀下去——!!!
最后的咆哮,如同受伤雄狮的绝响,在尸山血河的瓮城城头炸开!
没有豪言壮语,没有慷慨悲歌。仅存的几个残兵,包括那个断臂的老兵,都默默地、挣扎着站了起来。他们握紧了手中残破的兵器,眼神空洞,却透着一股子认命般的决绝。
杀下去!死在冲锋的路上!这是他们最后能为自己、为这座关隘、为死去的袍泽,保留的最后一点尊严!
7
刀锋舞者
陈默第一个动了!他没有走登城阶梯——那里是火海和重兵把守的死亡陷阱。他选择了一个最直接、最疯狂的方式!他猛地助跑几步,纵身一跃,如同扑火的飞蛾,从数丈高的城墙垛口,朝着下方蛮族重步兵方阵的侧后方,狠狠跳了下去!
风声在耳边呼啸,失重的感觉瞬间攫住心脏。下方,是密密麻麻、闪烁着寒光的矛尖和惊愕抬起的、涂满油彩的蛮族面孔!
砰!
沉重的身体狠狠砸落!巨大的冲击力让陈默眼前一黑,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落地瞬间,他凭借着千锤百炼的本能,团身翻滚,卸去大部分力道。手中的破刀在翻滚中本能地挥出!
噗嗤!咔嚓!
刀锋划过皮革和血肉,切断骨头!两个猝不及防的蛮族战士惨叫着倒下,为陈默的着陆充当了缓冲。
杀——!
紧随其后,几个残兵也如同下饺子般,带着最后的疯狂,从不同的位置跳了下来!有的直接摔死,有的落入敌群瞬间被乱刃分尸!只有那个断臂的老兵,在落地的刹那,用仅剩的左手死死抱住了一个蛮族战士的脖子,张口狠狠咬住了对方的喉咙,任凭数把弯刀刺穿他的身体,至死没有松口!
陈默根本无暇他顾!他如同陷入狼群的困兽,在落地的瞬间就陷入了最残酷的近身绞杀!蛮族战士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沉重的战斧、锋利的弯刀,带着死亡的寒光,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呃啊!一柄弯刀狠狠劈在陈默的后背上,皮甲碎裂,皮开肉绽!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动作一滞。紧接着,一柄沉重的骨锤带着恶风,狠狠砸向他的头颅!
躲不开!
陈默眼中闪过一丝野兽般的凶光!不退反进!他猛地矮身,用受伤的后背硬扛了侧面刺来的一矛!同时,左手闪电般探向腰间——那里,一直贴身绑着一个被破布包裹的硬物!
噌——!
一声清越如龙吟的金属摩擦声,骤然响起!一道比周围所有蛮族兵器都要幽冷、都要锋锐的寒光,瞬间撕裂了浑浊的空气!
虎牙格斗军刀!
现代特种部队的杀戮利器,在这个冷兵器的战场,第一次露出了它致命的獠牙!
刀身漆黑,哑光处理,完美的几何刀头闪烁着死亡的光泽。刀柄贴合手掌,带着防滑纹路。
骨锤带着千钧之力砸下!
陈默的身体如同没有骨头的蛇,在千钧一发之际猛地向侧面拧转!骨锤擦着他的太阳穴呼啸而过,带起的劲风刮得脸颊生疼!与此同时,他右手的破旧腰刀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向上斜撩,不是格挡骨锤,而是狠狠劈向挥舞骨锤的蛮族战士粗壮的手腕!
当!一声脆响,腰刀砍在对方手腕的护腕上,火星四溅!虽然没能斩断,但这股力量成功让骨锤的轨迹发生了偏移!
就在骨锤落空、蛮族战士因手腕受击而重心不稳的瞬间,陈默左手的虎牙军刀动了!
快!
快得只能看到一道黑色的残影!
不是劈砍,而是如同毒蛇吐信般精准的刺击!
噗!
锋锐无匹的刀尖,如同热刀切黄油,轻而易举地穿透了蛮族战士兽皮护颈的缝隙,精准无比地没入了他的咽喉!
蛮族战士狰狞的表情瞬间凝固,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他庞大的身躯晃了晃,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轰然倒地。
这惊艳绝伦的一刀,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瞬间引爆了周围的蛮族战士!他们发出更加狂暴的嘶吼,更加疯狂地扑了上来!
陈默彻底化身为战场上的杀戮机器!现代特种兵千锤百炼的格斗技巧,配合着虎牙军刀无坚不摧的锋锐,在这冷兵器战场上爆发出了恐怖的杀伤力!
他不再拘泥于大开大合的劈砍。步伐诡异迅捷,在狭窄的空间内腾挪闪避,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虎牙军刀致命的寒光闪烁!每一次刺击都精准地指向咽喉、眼睛、腋下、大腿内侧这些缺乏防护的要害!动作简洁、高效、致命!
嗤!刀光一闪,一个蛮族战士的眼球爆开,惨叫着捂脸后退。
噗!反手一刀,精准地刺入另一个战士挥刀时暴露的腋窝,瞬间废掉他一条手臂。
嚓!侧身闪过一记重斧劈砍,虎牙军刀顺势划过对方的大腿内侧,割断了大动脉,鲜血如同喷泉般狂涌!
他如同一个在刀锋上跳舞的幽灵,所过之处,带起一片片血雨腥风!蛮族战士引以为傲的力量和悍勇,在他这种诡异、精准、致命的现代杀戮技艺面前,显得有些笨拙和无效!围攻他的蛮族战士,竟然一时无法近身,反而被他诡异的刀法和那把漆黑匕首的恐怖杀伤力逼得连连后退!
嗷——!!!
8
援军天降
一声充满暴怒的咆哮如同惊雷炸响!蛮族万夫长,那个身披华丽熊皮的魁梧巨汉,终于被彻底激怒了!他亲眼看到自己最精锐的战士,如同待宰的羔羊般被那个浑身浴血、如同地狱恶鬼般的身影一个个放倒!他巨大的骨杖狠狠一顿地面,推开护卫,迈开大步,如同一头发狂的暴熊,带着碾压一切的气势,亲自朝着陈默冲撞过来!沉重的脚步踏在泥泞的地面上,发出咚咚的闷响!
万夫长手中的巨大骨杖,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尖啸,如同倒塌的巨树,朝着陈默当头砸下!这一击,力量之大,速度之快,覆盖范围之广,几乎封死了陈默所有闪避的空间!纯粹的力量碾压!
陈默瞳孔骤缩!一股死亡的寒意瞬间笼罩全身!他刚刚用虎牙军刀格开侧面劈来的一刀,身体正处于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尴尬境地!面对这泰山压顶般的一击,他根本来不及完全闪避!
喝啊——!绝境之中,陈默爆发出全部潜能!他猛地将右手那把早已卷刃不堪的破旧腰刀横举过头顶,同时身体拼命向侧面翻滚!
铛——!!!!!
一声震耳欲聋、仿佛打铁般的巨响!
骨杖如同攻城锤般狠狠砸在腰刀刀身上!巨大的力量如同海啸般涌来!
咔嚓!一声脆响,那把跟随陈默鏖战多时的破旧腰刀,如同脆弱的枯枝,瞬间断成数截!
残余的恐怖力量狠狠传递下来,砸在陈默仓促格挡的左臂上!
噗!陈默感觉自己像被狂奔的犀牛撞中!左臂传来一阵钻心刺骨的剧痛,骨头似乎都裂开了!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整个人狠狠砸飞出去!如同断线的风筝,重重摔在几丈外冰冷湿滑的地面上,溅起一片泥水血花!
呃!陈默眼前金星乱冒,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左臂剧痛钻心,软软垂下,几乎失去了知觉。虎牙军刀也脱手飞出,落在不远处的泥泞里。
蛮族万夫长发出得意的狂吼,巨大的身躯如同移动的山丘,迈着沉重的步伐,再次逼近!他高高举起沾满血肉碎末的骨杖,血红的眼睛里只有残忍的杀意!他要将这个给他造成巨大麻烦的虫子彻底碾碎!
陈默挣扎着想爬起来,但全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剧痛和脱力感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视线模糊,耳朵里是尖锐的嗡鸣。死亡的气息,冰冷地扼住了他的喉咙。
‘红细胞…坐标…修正…覆盖…’
那个微弱的声音,再次如同幻觉般,在意识濒临溃散的边缘响起。
陈默猛地甩头,试图驱散这该死的幻听。他死死盯住那越来越近的巨大阴影,盯住那把即将终结他性命的骨杖。右手的五指,深深抠进冰冷的泥泞里。
结束了吗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
呜————!!!
一声截然不同、穿透力极强、充满了肃杀与金属质感的号角声,如同九天龙吟,骤然划破了关隘上空那被血腥和绝望笼罩的天幕!
这号角声是如此嘹亮,如此威严,瞬间压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厮杀和喧嚣!
紧接着,是如同滚雷般由远及近、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集的马蹄声!成千上万!如同狂涛拍岸!
大地在颤抖!
蛮族万夫长即将砸下的骨杖,猛地顿在了半空!他脸上残忍的笑容瞬间凝固,惊愕地扭头望向关隘内城的方向!
陈默模糊的视线中,只见关隘内城那原本紧闭的巨大城门,此刻正缓缓洞开!如同巨兽张开了吞噬一切的咽喉!
城门之后,是钢铁的洪流!
无数身披玄甲、反射着冰冷寒光的骑兵,如同潮水般汹涌而出!他们队列严整,沉默如山,只有沉重的马蹄踏碎大地,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一面巨大的、绣着狰狞狴犰神兽的玄黑色大纛,在骑兵洪流的最前方猎猎招展!
大胤王朝!中央禁军!狴犰旗!
真正的援军,终于到了!
绝望的深渊边缘,骤然照进了一道刺破黑暗的光!那如同滚雷般由远及近、震得大地都在颤抖的铁蹄声,那面在骑兵洪流最前方猎猎招展、象征着大胤王朝最精锐中央禁军的狴犰玄旗,像一针强心剂,狠狠扎进了瓮城内每一个濒死守军的心脏!
蛮族万夫长脸上的暴怒和残忍瞬间被惊骇取代。他发出不甘的咆哮,巨大的骨杖再也顾不上砸向脚下奄奄一息的陈默,而是猛地指向那汹涌而来的钢铁洪流,用蛮语嘶吼着下达命令。
围攻陈默的蛮族精锐战士,如同退潮般迅速舍弃了他,仓促转身,试图重新结阵,抵挡这突如其来的、毁灭性的冲击!
压力骤然一轻。
陈默躺在冰冷的泥泞和血泊中,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左臂完全失去了知觉,右臂也沉重得抬不起来。视线被血水和雨水模糊,只能看到上方灰暗的天空,和无数混乱奔跑、重新集结的蛮族身影。狴犰玄旗的猎猎声响和禁军铁骑的隆隆蹄声,如同从另一个世界传来,带着一种不真实的轰鸣。
结束了得救了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就被一股巨大的疲惫和眩晕感狠狠拽了下去。紧绷到极限的神经骤然松弛,失血过多的冰冷感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眼前的光线开始迅速暗淡、旋转。
‘目标…清除…任务…完成…’
那个微弱的声音,如同最后的电子杂音,在彻底陷入黑暗前,再次于意识深处闪过。
这一次,陈默没有力气再去分辨这是幻觉还是别的什么了。黑暗温柔地、无可抗拒地包裹了他。所有的声音——战场的喧嚣、铁蹄的轰鸣、狴犰旗的猎猎——都迅速远去、消失。
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
9
战后余烬
陈默是被一种奇异的安静唤醒的。
没有震天的喊杀,没有兵刃的交击,没有垂死的哀嚎。只有风吹过残破旌旗发出的猎猎轻响,还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压抑的啜泣和伤兵的呻吟。
意识如同沉在漆黑冰冷的水底,一点点艰难地上浮。首先感受到的是无处不在的剧痛——左臂的钝痛,后背的撕裂痛,全身骨头仿佛散架般的酸痛。然后是嗅觉,浓烈到化不开的血腥味、皮肉烧焦的恶臭、雨水浸透泥土的土腥气…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地狱特有的气息。
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很久,才勉强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灰蒙蒙的天空,阴云低垂,但雨似乎停了。然后,是视野的边界——一面残破不堪、被烟熏火燎得几乎看不出原色的边字军旗,斜斜地挂在一根折断的旗杆上,在风中无力地飘荡。
他微微转动僵硬的脖子。
目光所及,是尸山血海。
瓮城之内,尸体层层叠叠,堆积如山。有穿着破烂边军服的,更多的是身披兽皮、涂着油彩的蛮族。残肢断臂、碎裂的内脏随处可见,暗红色的血液早已浸透了每一寸土地,汇聚成一片片粘稠的血洼,在昏暗的天光下反射着诡异的光泽。倒塌的云梯、碎裂的盾牌、折断的兵器…如同巨大的垃圾,散落在尸骸之间。空气死寂而沉重,只有乌鸦在低空盘旋,发出不祥的呱呱声。
陈默发现自己半躺在一堆相对干净的尸骸上——显然是被人特意清理出来安置伤者的地方。他试着动了动,左臂传来钻心的剧痛,被几根木棍和撕碎的布条简单固定着。身上的伤口也经过了粗糙的处理,涂着黑乎乎、散发着刺鼻气味的草药。他还活着。以一种极其狼狈、极其惨烈的方式,活了下来。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全身的骨头都在呻吟抗议。
就在这时,一阵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靴子踏在泥泞血泊中,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陈默抬眼望去。
一队人马正穿过瓮城内门,踏入这片修罗屠场。为首一人,身披锃亮的明光铠,猩红的披风垂至马鞍,头盔上高耸的盔缨显示出其不凡的地位。他面容清癯,留着三缕长须,眼神锐利如鹰,正不动声色地扫视着满地的尸骸,眉头紧锁,带着一种上位者的审视和凝重。他身后跟着几名同样甲胄精良的将领,还有一群手持长戟、面无表情的亲卫。
中央禁军的将领。陈默从对方的铠甲制式和气度上做出了判断。援军主力到了,但打扫战场的,显然还是他们这些幸存的边军残兵。
几个穿着破旧边军服、负责清理尸体的辅兵,正吃力地拖拽着一具蛮族百夫长沉重的尸体。看到这队显赫的人马进来,他们吓得连忙停下动作,手足无措地站在尸堆旁,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那猩红披风的将领目光扫过辅兵,最终落在了陈默身上——这个半躺在尸堆上、浑身缠满渗血布条、却睁着眼睛与他对视的伤兵。将领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能在这种地狱景象里活下来,眼神还能保持一丝清明的,绝非普通士卒。
此处何人主事将领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威严,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几个辅兵面面相觑,更加惶恐,其中一个年长的哆嗦着嘴唇,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一个激动得变了调的声音在陈默旁边不远处响起:
回…回禀大人!是陈头儿!是陈头儿带我们守住的瓮城!是他!
陈默侧头看去,是那个之前差点被吓退的年轻盾牌手,他头上缠着厚厚的渗血布带,一条腿也断了,此刻正挣扎着用一根断矛支撑着身体,指着陈默,脸上混杂着敬畏和一种近乎狂热的激动。
对!是陈头儿!
要不是陈头儿,我们早死光了!瓮城早破了!
是他!就是他!
附近几个同样幸存、正在清理战场的边军残兵,也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激动地附和起来,指向陈默的目光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感激和崇拜。
猩红披风的将领——禁军副帅贺拔岳,目光瞬间锐利起来,如同实质般落在陈默身上。他仔细打量着这个躺在尸堆上的年轻头儿:一身破烂的边军号衣,沾满血污泥泞,几乎看不出原色;脸上纵横交错的伤口和凝固的血痂,让他看起来如同恶鬼;左臂被简陋地固定着,显然是断了;但那双眼睛,虽然布满血丝,深处却像藏着两簇未熄的炭火,平静地与他对视着,没有丝毫普通士卒见到高官时的惶恐和闪躲。
贺拔岳心中微动。他翻身下马,踩着粘稠的血泥,一步步走到陈默面前。他身后的将领和亲卫也紧随其后。
你叫什么名字原任何职贺拔岳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其中的审视意味更浓了。
陈默喉咙干得冒火,他舔了舔同样干裂的嘴唇,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回大人…伙营…陈二狗…
这个名字说出口,带着一种荒诞的陌生感。
伙营陈二狗贺拔岳身后一个面白无须的将领忍不住失声,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轻蔑,一个伙夫
住口!贺拔岳头也没回,沉声喝止。他的目光依旧锁定在陈默脸上,锐利得仿佛要刺穿他的灵魂。伙营陈二狗本帅看到的,是一个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战士。告诉本帅,这瓮城,这满地的蛮子尸体,是你带着这些残兵守下来的
陈默沉默了一下,目光扫过周围堆积如山的尸体,有敌人的,但更多的是曾经鲜活、此刻却永远冰冷的袍泽面孔。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嘶哑,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重量:不是我守下来的。是兄弟们…用命填出来的。
他顿了顿,目光迎向贺拔岳,我们…没给边军丢脸。
贺拔岳的瞳孔微微收缩。眼前这个伙夫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没有居功自傲,没有夸夸其谈,只有沉痛和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尤其是那句没给边军丢脸,像一记重锤,敲打在贺拔岳的心上。他身后的将领们,脸上的轻蔑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和一丝动容。
好!好一个‘没给边军丢脸’!贺拔岳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激赏,我大胤边军,纵使战至最后一人,脊梁骨也是硬的!你陈二狗,当得起这份骨气!
他猛地转身,对着身后肃立的亲卫统领,声音洪亮,斩钉截铁:传令!立刻将此间战况,守城将士之英勇,尤其是伙营陈二狗临危受命、力挽狂澜之功绩,八百里加急,飞报兵部,直呈陛下御览!
遵令!亲卫统领抱拳领命,转身快步离去。
贺拔岳的目光再次落在陈默身上,锐利中多了几分温和:陈二狗,你很好。安心养伤。此战之功,朝廷必有重赏!说完,他不再停留,带着一众将领转身,继续巡视这片刚刚经历过地狱的瓮城战场。沉重的脚步声在尸骸间回荡。
陈默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疲惫如同潮水般再次涌来。朝廷的封赏他心中没有任何波澜。只有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身边袍泽冰冷的尸体,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
10
将军崛起
半个月后,神都,紫宸殿。
金砖铺地,蟠龙柱撑起高阔的穹顶。殿内香烟袅袅,气氛庄严肃穆。
大胤天子赵元昊高踞于九龙金漆御座之上,身着明黄色常服,面容清癯,眼神深邃如古井,看不出喜怒。阶下,文武百官分列两旁,垂手肃立。兵部尚书手持象牙笏板,正朗声诵读着一份来自北疆的捷报。
…幸赖陛下洪福,天威浩荡,禁军驰援及时,破蛮族于飞狐峪外,斩首万余,敌酋溃逃百里…然飞狐关隘能坚守至援军抵达,全赖瓮城一线将士死战不退,尤以原边军伙营士卒陈二狗者,临危受命,智勇无双,率残卒数十,毙敌数百于瓮城之内,浴血阻敌于城门之前,其功至伟…
兵部尚书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当念到陈二狗这个名字及其事迹时,阶下群臣中响起一阵难以抑制的轻微骚动。不少人脸上露出惊疑、难以置信的神色。一个伙夫力挽狂澜这简直如同天方夜谭!
宰相杜衡,须发皆白,立于文官之首,他眉头微蹙,待兵部尚书念完,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此报所述,关乎重大封赏,恐需详查。一介伙夫,骤然立下如此不世奇功,其中或有隐情,或系旁人冒功也未可知。老臣以为,当遣得力之人,速赴飞狐关,核实情由,再行议功不迟。他语气沉稳,看似公允,实则充满了对陈二狗身份和能力的深深怀疑。
贺拔岳此刻已回京述职,立于武将班列。他闻言,浓眉一竖,立刻出列,声音洪亮如钟:陛下!臣贺拔岳以项上人头担保!飞狐关战报,字字属实!瓮城之内,尸积如山,皆为蛮族精锐!臣亲眼所见,幸存的数十边军士卒,人人带伤,提及陈二狗,无不感激涕零,敬若神明!此等血战之功,岂容质疑若因出身微贱而疑其功,岂非寒了天下将士之心!他声若洪钟,带着武将特有的直率和一股不容置疑的凛然之气。
贺拔将军稍安勿躁。杜衡神色不变,语气依旧平和,老夫并非质疑战功本身,飞狐关将士血战之功,天地可鉴!老夫所虑者,乃此‘陈二狗’其人。若其真乃不世出的将才,自当破格擢用,为国柱石;然若其中另有曲折,贸然超擢,恐非朝廷之福,亦非此人之福。核实清楚,方为妥当。
他话锋一转,将质疑巧妙地引向了稳妥和为此人着想。
朝堂之上,文臣武将,顿时分成了两派。文官多附和杜衡,认为需谨慎核实;武将则力挺贺拔岳,认为此乃提振军心、彰显朝廷不拘一格用人之时。争论之声渐起。
御座之上,一直沉默的赵元昊,终于缓缓抬起了手。
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整个紫宸殿瞬间鸦雀无声。所有目光都敬畏地投向那位端坐于九重之上的帝王。
赵元昊的目光缓缓扫过阶下群臣,最后落在了那份摊开在御案上的捷报奏章上。他的手指,修长而稳定,轻轻拂过奏章上陈二狗三个字。指尖在粗糙的纸面上停留了片刻。
陈二狗…皇帝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此名,粗鄙了些。
殿内群臣一怔,不明所以。
皇帝的手指离开了奏章,目光投向大殿之外,仿佛穿透了重重宫阙,看到了那遥远的北疆雄关,看到了那在血与火中屹立不倒的身影。
传朕旨意。皇帝的声音平稳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飞狐关守军,忠勇可嘉,当厚恤抚慰。伙营士卒陈二狗,临危受命,挽狂澜于既倒,功在社稷。擢,为云麾将军,领飞狐关镇守使之职,总揽北疆前线防务。赐名…陈定边。
云麾将军!镇守使!总揽北疆防务!
这几个词如同惊雷,在紫宸殿内炸响!群臣无不骇然变色!云麾将军乃从三品高阶武职,镇守使更是手握实权的封疆大吏!一步登天!真正的位极人臣!更何况是赐名定边!这简简单单两个字,蕴含的期许和荣耀,重逾千钧!
宰相杜衡脸色微变,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当他接触到皇帝那双深邃平静、却蕴含着无尽威严的目光时,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他最终只是深深地躬下身去。
陛下圣明!贺拔岳第一个反应过来,激动地抱拳高呼,声震殿宇。
陛下圣明!武将队列齐声应和,声浪如潮。
文官们面面相觑,最终也只能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齐齐躬身:陛下圣明!
赵元昊微微颔首,脸上依旧看不出喜怒,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只有那深邃的眼眸深处,一丝难以察觉的锐芒,如同冰层下的暗流,一闪而逝。
……
又一个月后,飞狐关。
关隘依旧带着大战后的创伤,但残破的城墙已经开始修复,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纯粹的血腥,多了几分木料和泥土的气息。
关隘中央的校场,此刻被肃杀的军阵填满。旌旗招展,矛戟如林。中央禁军贺拔岳所部精锐、新补充的边军、以及飞狐关残存的数百老兵,列成整齐的方阵。阳光照耀在锃亮的铠甲和锋利的兵器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校场点将台前,贺拔岳身着戎装,神情肃穆。他手中捧着一卷明黄色的圣旨,缓缓展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原飞狐关边军士卒陈二狗,忠勇贯日,智略超群,临危受命,力保孤城,毙敌酋于城下,挽狂澜于既倒…功在社稷,勋比日月…特擢为云麾将军,领飞狐关镇守使,总摄北疆前线诸军事…赐名,陈定边!钦此——!
贺拔岳的声音洪亮,如同黄钟大吕,在关隘上空回荡,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士兵的耳中。
云麾将军!陈定边!
镇守使大人!
大将军!
短暂的沉寂后,校场之上,如同投入巨石的湖面,瞬间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声浪!无论是禁军还是边军,所有士兵的脸上都充满了激动、敬畏和狂热的崇拜!他们看着点将台旁那个身影——那个曾经和他们一样卑微、甚至被视为逃兵、如今却身披皇帝钦赐明光铠的身影!
参见大将军——!!!
不知是谁第一个喊出,紧接着,这呼喊如同燎原的野火,席卷了整个校场!成千上万的士兵,无论是列阵的,还是在城头值守的,如同风吹麦浪般,齐刷刷地单膝跪地!甲胄碰撞之声汇成一片铿锵的金属风暴!
参见大将军——!!!
山呼海啸般的声浪直冲云霄,震得关隘城墙上的灰尘都簌簌落下!万人跪拜,目光所向,唯有那一人!
陈默——此刻,他是陈定边。
他站在点将台旁,身姿挺拔如松。崭新的明光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猩红的披风垂在身后。脸上那些狰狞的伤疤尚未完全消退,却更添了几分铁血与威严。他手中没有持象征权力的节钺,只是习惯性地、缓慢而仔细地,用一块干净的布,擦拭着那柄曾伴他血战瓮城的虎牙格斗军刀。漆黑哑光的刀身,在阳光下流淌着幽冷的寒芒。
那山呼海啸般的大将军声浪,那万人跪拜的壮观景象,似乎并未在他古井无波的眼眸中掀起太大的波澜。
他缓缓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黑压压跪伏一片的军阵,扫过关隘内外正在修复的断壁残垣,扫过远处苍茫的北疆群山。那里,是蛮族退去的方向,也是新的风暴酝酿之地。
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他低沉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震天的呼喊,如同冰冷的刀锋,切入每一个人的耳膜:
急什么
手中的布,最后一次拂过虎牙军刀冰冷无瑕的刃口。
这才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