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开局就被死对头绑了!
我叫谢清弦,琼华仙盟的盟主。
此刻,我正被我的死对头,那个亦正亦邪的疯批魔尊——殷绝,绑在他的魔宫里。
事情要从三天前说起。
我率仙盟精英围剿西山血蝠洞,一场酣战,大获全胜。就在我准备将那作恶多端的血蝠老魔就地正法时,却从他的储物袋里,发现了一封密信。
信的内容,让我如坠冰窟。
这场围剿,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局。所谓的血蝠老魔,不过是一个被陷害的散修,而真正的幕后黑手,竟是我仙盟中的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老——他为了夺取西山下的那条稀有灵脉,不惜伪造证据,挑起战端。
我手脚冰凉,正欲将此事公之于众,异变陡生。
一道诡异的黑雾毫无征兆地笼罩了整个战场,雾气中,一个慵懒而戏谑的声音响起。
谢盟主,抓到一个‘坏人’,感觉如何
我心中警铃大作,厉声喝道:谁
黑雾散去,一个身穿玄色衣袍的男人,斜倚在一棵烧焦的枯树上,正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是他,殷绝。
无妄海之主,一个让整个正道都头疼不已的疯子。说他是魔,他却从未滥杀无辜;说他是仙,他行事又乖张狠戾,从不按常理出牌。
是你搞的鬼我握紧了手中的佩剑问心。
不不不,殷绝摇了摇手指,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我只是个喜欢看戏的。一出‘正道栋梁,贼喊捉贼’的戏,多精彩啊。
他显然已经洞悉了一切。
我心念电转,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必须立刻带证据返回仙盟。
然而,我刚要催动身形,却发现周身的空间仿佛被凝固了,一股强大到令人绝望的威压将我死死地钉在原地。
殷绝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我的面前,他伸出冰凉的手指,轻轻挑起我的下巴,迫使我与他对视。他的眼眸深邃如渊,里面翻滚着我看不懂的、炽热而偏执的情绪。
谢清弦,你的正义,太慢,也太吵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
所以,我决定帮你一把。
下一刻,我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当我再次醒来时,人已经在他的魔宫——不夜宫了。
这里与我想象中的魔窟截然不同,没有血腥与哀嚎,反而雅致得过分。殿内燃着静心的檀香,窗外是浩瀚的星海,美得不似人间。
只是,我的手腕上,多了一截由他魔气凝结而成的黑色锁链,另一端,就握在他的手中。
我一身修为被禁,成了他名副其实的阶下囚。
醒了殷绝坐在主座上,单手支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我,仿佛在欣赏一件刚到手的、心爱已久的藏品。
殷绝!我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被锁链拽得一个踉跄,你到底想做什么
嘘。他对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拍了拍手。
两名魔将,押着一个魂不附体的老人走了进来。
那正是在西山陷害散修的仙盟长老!
盟主……盟主救我!长老看到我,像看到了救命稻草。
我心中一紧,厉声对殷绝道:放了他!此事应由我仙盟按规矩处置!
规矩殷绝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就是因为你们那套狗屁规矩,那个无辜的散修才会家破人亡。谢清弦,你的剑太干净,不适合沾这些脏东西。
他站起身,走到那长老面前。
我来教你,对付垃圾,应该用什么方法。
话音未落,他五指成爪,直接插进了那长老的天灵盖。
没有惨叫,那长老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一身修为和生机,被殷绝尽数吸食,最后化作一撮飞灰,消散在空气中。
整个过程,他脸上的表情,甚至带着一丝享受的惬意。
我看着眼前这血腥而残忍的一幕,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要吐出来。
疯子……我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殷绝杀完人,却像没事人一样,抽出一方雪白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根本不存在血迹的手指。
然后,他走到我面前,蹲下身,强硬地将我的脸扳过来,让我正视他。
你看,这样是不是就干净了
他的眼中,没有一丝杀戮后的戾气,反而亮得惊人,充满了献宝似的、疯狂的期待。
谢清弦,从今天起,你就待在我身边,哪儿也不许去。
我要让你亲眼看着,我是如何为你,拿下这个天下。
第2章:疯子,你想做什么!
接下来的日子,我被彻底囚禁在了这座不夜宫。
殷绝没有折磨我,甚至可以说是待我不薄。每日三餐,送来的都是蕴含精纯灵气的奇珍异果;我身上那件在西山激战中破损的白袍,也被换成了用天山雪蚕丝织成的新衣,触感柔软,远胜过我琼华盟的盟主服。
但他越是这样,我心中就越是不安。
他似乎真的只是想将我留在他身边。那根黑色的锁链,成了我们之间唯一的联系。无论他去哪里,处理什么事务,都会拉着锁链的另一端,将我带在身边。
我就像他养的一只宠物,一只被拔了牙、收了爪的宠物。
这种羞辱,比任何严刑拷打都更让我难以忍受。
放开我!这一日,当殷绝又一次处理完事务,准备拉着我去他的寝殿时,我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我用尽全身力气,试图挣脱那锁链。灵力虽然被禁,但我身为剑修的体魄仍在,这一挣之下,竟让那锁链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殷绝的脚步顿住了。
他没有回头,但我能感觉到,他周身的气息瞬间冷了下来。
大殿内的温度骤降,连空气都仿佛要凝固了。
谢清弦,他缓缓转身,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你在反抗我
我不是你的囚犯,更不是你的玩物!我双目赤红地瞪着他,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如此折辱,算什么英雄好汉!
杀了你殷绝忽然笑了,他一步步向我走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上,我怎么舍得
他走到我面前,伸手抚上我的脸颊,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我找了你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把你带回来。杀了你,我找谁再去要一个谢清弦
他的话,让我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的寒意。
找了我很多年他到底是谁
你究竟想做什么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试图从他的话里找到一丝线索。
做什么殷绝的眼神变得狂热而偏执,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我要为你,拿下这个天下。
我要把那些所有虚伪的、肮脏的、不配被你守护的东西,全都清理干净。
我要创造一个,只有你我,一个绝对纯净、绝对公平的世界。
他凑到我的耳边,温热的气息喷在我的耳廓上,声音充满了蛊惑。
到那个时候,清弦,你就再也不用皱着眉头,再也不用为了那些愚蠢的世人而烦恼了。你只需要在我身边,像现在这样,安安静安心地待着,就够了。
疯子!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的理想,他的宏愿,竟是如此的荒谬和可怕!
你这是在毁灭,不是在创造!我厉声反驳,你所谓的公平,建立在无数人的骸骨之上!我谢清弦,绝不会与你同流合污!
是吗殷绝直起身,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漠然,你会的。
他拉起锁链,不容我反抗地将我拽向殿外。
今晚,我就让你看看,你誓死守护的‘正道’,到底是什么货色。
第3章:他的魔宫,竟比仙界还干净
殷绝带我来到了一面巨大的水镜前。
这水镜似乎是一件法宝,可以窥探人间万里。此刻,镜中显现的,是正道三大宗门之一,青云谷的山门。
青云谷以炼丹闻名,谷主丹阳真人更是以慈悲为怀、悬壶济世的形象,深受世人敬仰。
你看好了。殷绝在我耳边轻声道。
只见镜中,夜幕之下,一群黑衣人悄然潜入了青云谷的丹房重地。他们并非魔道中人,身上流转的,是纯正的仙门灵力。
他们没有大开杀戒,而是熟门熟路地绕开巡逻弟子,打开了一个秘密的地下室。
地下室里,没有丹药,而是关押着数百名瘦骨嶙峋的凡人,甚至还有许多尚在襁褓中的婴儿。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些黑衣人,将一个个婴儿从母亲怀中抢走,投入到一个血红色的炼丹炉中。伴随着凄厉的惨叫,丹炉中升腾起的,不再是药香,而是浓郁的、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他们在做什么!我失声喝道,浑身冰冷。
炼制‘血婴丹’。殷绝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以初生婴儿之魂魄,炼制而成的禁药。一颗,可增一甲子修为。你那位慈悲为怀的丹阳真人,就是靠着这个,才在短短三百年内,突破到化神期的。
不可能!我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景象,丹阳真人德高望重,怎么会……
德高望重殷绝嗤笑,谢清弦,你总是这么天真。你以为,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真的像表面上那么光鲜亮丽吗
就在这时,水镜中的丹阳真人出现了。他穿着一身道袍,仙风道骨,看着丹炉中翻滚的血气,脸上露出的,却是贪婪而满足的笑容。
这一刻,我心中某种坚持了几百年的东西,轰然倒塌。
我无力地瘫坐在地,怔怔地看着水镜。
殷绝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站在我身边。
忽然,他动了。
他抬起手,对着水镜,轻轻一点。
这一点,仿佛跨越了万里空间。
镜中,青云谷的上空,一只由纯粹魔气构成的巨手,猛然出现,不由分说地朝着那座地下丹房,狠狠拍下!
轰——!
地动山摇,整个青云谷都在颤抖。
丹阳真人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取而代代的是无尽的惊恐。他连反应都来不及,便和他的秘密丹房、血腥丹炉一起,被那只巨手,碾成了齑粉。
一击,仅仅一击。
一个名满天下的宗门,一位化神期的真人,就这么……没了。
做完这一切,殷绝收回手,仿佛只是碾死了一只蚂蚁。
他低下头,看着失魂落魄的我,声音里竟带着一丝不易察可的温柔。
你看,现在,又干净了一点。
我没有回答。
我的脑子乱成一团。我所坚守的正义,我所守护的世界,在这一刻,变得无比陌生。
殷绝拉着我,回到了大殿。
不知为何,我忽然注意到,这座宏伟的、被称为魔宫的殿宇,竟然一尘不染。无论是地面,还是梁柱,都干净得能倒映出人的影子。
那些侍立在旁的魔将、侍女,虽然气息强大,但个个神情肃穆,站姿笔挺,整个宫殿井然有序,甚至比我琼华盟的主殿还要严整。
我忽然想起,第一次被他掳来时,他擦拭手指的那个动作。
这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竟然……有洁癖
他不仅要他手下的世界是干净的,连他居住的环境,也要是绝对的干净。
这个发现,让我感到一阵荒谬,却又让我对他,产生了一丝除了恐惧和愤怒之外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好奇。
第4章:你看,这就是你守护的人间
青云谷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谷主丹阳真人身死道消。
这个消息,像一颗惊雷,炸响了整个修真界。
所有人都认为是魔尊殷绝所为,正道各派义愤填膺,纷纷谴责魔头的残暴,并对我这个失踪的仙盟盟主,表达了深切的担忧。
没有人知道青云谷背后真正的肮脏。
我坐在殷绝的魔宫里,通过水镜,冷眼看着这一切。
看着那些正道领袖们,一个个义正词严,痛心疾首,我觉得无比讽刺。
愤怒吗失望吗殷绝的声音在我身边响起,他给我递过来一杯茶,茶香清冽,这就是你豁出性命去守护的人间。
我没有接那杯茶,只是冷冷地说道:一码归一码。就算他们有罪,也轮不到你来当审判者。
哦那该由谁来殷绝挑眉,由你们琼华盟的戒律堂等你们走完那些可笑的流程,查明证据,再公审定罪,黄花菜都凉了。而我,只需要动一动手指。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谁说我是在审判他们我只是在……清理垃圾。
他的歪理,我无法反驳。
因为我亲眼看到了,所谓的程序正义,在西山,在青云谷,是何等的无力。
接下来的几天,殷绝似乎是铁了心要颠覆我的认知。
他每天都会通过水镜,让我看一出人间惨剧。
今天,是某个以侠义著称的剑派,暗地里却在贩卖人口,将没有灵根的凡人卖给邪修当做修炼材料。
明天,是某位受人敬仰的佛门高僧,背地里却侵占信徒的家产,生活骄奢淫逸,堪比帝王。
后天,是某个隐世家族,为了保持血脉的纯净,竟将生下有瑕疵婴儿的族女,活活烧死……
一桩桩,一件件,都发生在光天化日之下,发生在那些被正道光环笼罩的角落里。
而每一次,在我看完之后,殷绝都会用他那套简单粗暴的方式,将罪恶连根拔起。
他的魔爪所到之处,血流成河,无人生还。
我从一开始的震惊、愤怒,到后来的麻木,再到如今的……迷茫。
我开始怀疑。
我这数百年来坚持的道,真的对吗
我所守护的秩序,真的值得吗
如果光明之下,藏着的全是这样的肮(ang)脏(zang),那殷绝这种以暴制暴的黑暗,又算什么
我的道心,在日复一日的冲击下,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动摇。
我不再与他争吵,大多数时候,我只是沉默地看着,沉默地思索。
殷绝似乎很满意我的这种转变。
他对我的禁制,也放松了些许。虽然锁链仍在,但他允许我在不夜宫里有限地走动,甚至可以进入他的书房。
他说:多看看书,对你有好处。省得脑子里,装的全是那些虚伪的道貌岸然。
我没有理会他的嘲讽,径直走进了那间比我琼华盟藏经阁还要大的书房。
我需要冷静,需要从古籍中,寻找一个答案,一个能让我重新坚定信念的答案。
只是我没有想到,我没能找到那个答案,却找到了一个,让我更加震惊的秘密。
第5章.
下一个目标,我曾经的师门
殷绝的书房,与其说是书房,不如说是一座巨大的图书馆。
藏书之丰,令人咋舌。从仙道典籍到魔门禁术,从上古秘闻到民间杂史,无所不包。
很难想象,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竟会收藏如此多的书籍。
我在这里待了整整三天。
三天里,殷绝没有来打扰我,只是每天准时让侍女送来饭食。那根连着我们两人的锁链,被他用法术延长,让我可以在书房内自由活动。
我沉浸在书海中,暂时忘却了外界的纷扰,也忘却了自己阶下囚的身份。
我试图从圣贤的言语中,找回我遗失的道心。
可我看得越多,就越是迷茫。
古籍里写满了仁义道德,可我亲眼所见的,却是男盗女娼。史书上载满了英雄豪杰,可现实中,却尽是些蝇营狗苟之辈。
这天,殷绝终于出现在了书房。
看完了他斜倚在门框上,语气中带着一丝揶揄,找到你的‘道’了吗谢大盟主。
我合上手中的书卷,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下一个目标,是哪里
这几天,他暂停了清理行动,我很想知道,他那份死亡名单上,下一个是谁。
殷绝笑了笑,走到我面前,从书案上拿起一张地图。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划过,最后,点在了一个地方。
天泉山,流云剑宗。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
流云剑宗!
那是我拜入琼华盟之前,最初的师门!
虽然我在那里只待了短短二十年,但那里的山,那里的水,那里的师父和师兄弟,是我修仙路上,最初的、也是最温暖的回忆。
为什么是那里我的声音有些干涩。
因为,殷绝的指尖在流云剑宗四个字上,重重地碾过,眼中闪过一丝刻骨的恨意,三十年前,他们为了抢夺一株即将成熟的‘九转还魂草’,诬陷守护灵草的隐世家族‘殷氏’为魔道,并联合周围几个宗门,将殷家……满门屠尽。
殷氏……
殷绝!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那件事我听说过!我急切地说道,当年此事震动正道,琼华盟还曾派人调查,结论是殷氏一族私自修炼魔功,走火入魔,才被流云剑宗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殷绝打断了我,他笑了起来,笑声凄厉而悲怆,好一个替天行道!谢清弦,你可知,那株九转还魂草,是我爹花了毕生心血,为我那体弱多病的娘亲寻来的续命之药你可知,我殷氏一族,世代行医,救人无数,连一只蚂蚁都未曾伤害过
就因为一株灵草,就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我全家上下,三百七十一口人,一夜之间,惨死在那些所谓的‘正义之剑’下!
他的情绪激动起来,周身的魔气不受控制地翻涌,整个书房都在剧烈地颤抖。
我看着他通红的眼睛,看着他脸上那混杂着无尽痛苦与仇恨的表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
那我曾经引以为傲的师门,我记忆中那个充满温暖的地方,竟是建立在一个无辜家族的骸骨之上
不……一定有什么误会……我喃喃自语,不愿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
误会殷绝逼近我,几乎是贴着我的脸,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就是那个唯一的‘误会’!我是那个从死人堆里,亲眼看着我爹娘被万剑穿心,爬出来的……唯一的幸存者!
他的话,像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我的心上。
我踉跄着后退一步,靠在了身后的书架上。
原来,这才是他成为魔尊的原因。
原来,那个疯批、狠戾的殷绝,也曾有过想要拼命守护的家人。
第6章.
他书房的暗格,藏着我的画像
殷绝的情绪失控,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
他很快就恢复了那副慵懒而漠然的样子,仿佛刚才那个痛苦嘶吼的人不是他。
但他周身那化不开的悲伤气息,却让整个书房都变得压抑。
三日后,我会亲上天泉山。他背对着我,声音恢复了冰冷,我要让流云剑宗,鸡犬不留。
说完,他便离开了书房,留我一人,在巨大的震惊和混乱中,久久无法平复。
我曾经的师门,是我死敌的灭门仇人。
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这更荒谬的事情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阻止他我凭什么如果他说的是真的,流云剑宗罪有应得。可若是不阻止,那是我曾经的师门,有我敬爱的师长,有我亲善的同门……
我的内心,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天人交战。
那一晚,我彻夜未眠。
殷绝也没有回来。
我独自一人待在空旷的书房里,鬼使神差地,我开始仔细打量这间屋子。
我想更多地了解他。
了解这个被仇恨扭曲了灵魂的男人。
书架上的书,大多是孤本、善本,被保存得极好,看得出主人对它们的珍视。
这与他残暴的形象,格格不入。
我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他平日里看书的那张紫檀木书案上。书案的右下角,有一个很不显眼的、凤凰形状的雕花。
我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按了一下那只凤凰的眼睛。
咔哒。
一声轻响,书案的侧面,竟然弹出了一个暗格。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是他的秘密吗我该看吗
犹豫了片刻,我还是没能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心。
我从暗格里,取出了一个长条形的、由暖玉制成的盒子。
盒子没有上锁,我轻轻打开了它。
看清里面东西的那一刻,我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盒子里,没有金银珠宝,没有神功秘籍,而是一卷卷被精心收藏好的画轴。
我颤抖着手,拿起最上面的一卷,缓缓展开。
画上,是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
白衣胜雪,眉目如画,正站在一棵桃花树下,微微侧着头,脸上带着一丝少年人特有的、不谙世事的澄澈。
那是我。
是我刚入流云剑宗不久时的样子。
我惊得差点把画轴掉在地上。
我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又接连打开了下面几卷。
第二幅,是我二十岁,第一次代表宗门参加仙盟大会,在论剑台上,一剑惊鸿的侧影。
第三幅,是我三十岁,在东海之滨,斩杀作乱妖龙后,临风而立的背影。
第四幅,是我加冠琼华盟盟主之位时,身着华服,接受百家朝拜的模样……
一幅又一幅,从我少年,到如今。
每一幅画的画工都精妙绝伦,画上人的神韵,被捕捉得淋漓尽致。
而那画卷的角落里,都用血砂写着两个小字——
吾心。
我的心。
这些画,有的像是远观的描摹,有的,则像是近在咫尺的写生。
这说明,这些年来,在我所有不知道的角落里,都有一双眼睛,在默默地注视着我。
而那双眼睛的主人,不言而喻。
我拿着画卷,手脚冰凉,大脑一片空白。
殷绝……他到底是谁
我们之间,到底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过往
他对我这种近乎病态的占有欲和关注,究竟从何而来
我一直以为,我们只是立场对立的死敌。
直到此刻,我才发现,我对他,或者说,他对我的了解,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
这个疯子,他不是想征服我。
他是……早就将我,视为了他生命的一部分。
第7章.
你到底……是谁
发现画卷的秘密后,我再也无法平静地待在书房。
我拿着那些画,冲出了书房,第一次主动地,去寻找殷绝。
他在不夜宫最高处的观星台上。
那里是整座宫殿灵气最盛的地方,也是他平日里闭关修炼之所。
当我闯进去时,他正背对着我,看着下方翻涌的云海。
那根连着我们的锁链,随着我的靠近,越收越短。
有事他没有回头,声音听不出情绪。
我走到他身后,将手中的画卷,举到了他的面前。
这些,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殷绝的身子,明显僵了一下。
他缓缓转过身,看到我手中的画,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第一次闪过了一丝类似慌乱的情绪,但稍纵即逝。
你看到了。他说的,是陈述句。
回答我!我几乎是在质问他,你到底是谁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殷绝沉默了。
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目光复杂,有怀念,有痛苦,有挣扎,最后,都化作了一片沉寂的死水。
认识。许久,他才轻轻吐出两个字,我们,当然认识。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什么时候在哪里
殷绝却没有直接回答,他从我手中,抽过那幅我年少时站在桃花树下的画像。
他的指尖,温柔地、近乎贪婪地,拂过画上少年的眉眼。
那个时候,你还不是什么仙盟盟主,他的声音变得很轻,很飘渺,像是在回忆一场遥远的梦,你只是流云剑宗一个普通的小弟子,会因为采不到合用的晨露而烦恼,会因为第一次御剑成功而开心地笑一整天。
你还会……偷偷跑下山,去镇上的集市,买一串最甜的糖葫芦。
我的瞳孔,猛然放大。
这些,都是我少年时做过的、极其私密的事情!连我最亲近的师兄弟都未必全都知道,他……他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就好像,他当时,就在我身边一样。
你……你到底是谁!我再一次追问道,声音里已经带上了我自己都未察曾的惊惶。
殷绝抬起头,深深地看着我,眼中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浓烈情绪。
我是谁他忽然自嘲地笑了笑,我是那个……被你从深渊里,拉出来过一次的人。
也是那个……被你亲手,又推回深渊里的人。
他的话,像一个谜语,让我更加困惑。
我什么时候救过他又什么时候推他入深渊
我努力地在记忆中搜索,却找不到任何与他相关的片段。我的记忆里,在西山之前,我们从未有过任何交集。
谢清弦,殷绝收起了画卷,重新放回玉盒中,过去的事,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这一次,我不会再放手。
他上前一步,那根锁链几乎收缩到了极致,将我牢牢地禁锢在了他的身前。
他身上那股冷冽的、带着淡淡血腥味的气息,将我完全包裹。
你只要记住,他低头,用额头抵着我的额头,一字一顿,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又如同最深情的誓言:
你是我的。
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只能是。
第8章:他的灭门之仇,为何如此熟悉
三日之期,转瞬即至。
殷绝真的要去踏平流云剑宗了。
而我,作为他的囚徒,自然也被他带在了身边。
我们站在天泉山的山脚下,看着那条熟悉的、通往山门的青石板路,我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后悔了殷绝瞥了我一眼,想为你的师门求情
我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我只想知道真相。如果他们真的有罪,我不会阻拦你。如果……你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我也不会让你滥杀无辜。
天真。殷绝冷笑一声,不再理我,径直向山上走去。
他没有带任何魔将,只身一人。
但仅仅是他一人,那股冲天的魔气,便已经惊动了整个流云剑宗。
敌袭!敌袭!
是魔尊殷绝!
警钟长鸣,无数道剑光从山门内飞出,将我们团团围住。
为首的,是我曾经的师父,如今流云剑宗的宗主——清虚真人。
他还是我记忆中的样子,须发皆白,仙风道骨。
当他看到我,特别是看到我手腕上那根连着殷绝的锁链时,他先是一愣,随即勃然大怒。
清弦!你……你竟与这魔头为伍!
师父……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不必跟他废话。殷绝将我拉到身后,独自面对着数百名剑修,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反而带着一丝嗜血的兴奋。
清虚老儿,三十年了,别来无恙啊。
清虚真人脸色一变:魔头,你到底是谁与我宗有何冤仇
何止有冤仇,殷绝笑了起来,是灭门之恨!
他不再掩饰,周身魔气轰然爆发,直接报上了自己的家门:三十年前,被你们污蔑为魔,满门屠尽的殷氏一族,你可还记得
殷……殷氏清虚真人瞳孔骤缩,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C察的慌乱,一派胡言!殷氏修炼魔功,罪有应得!你是殷氏余孽
余孽殷绝咀嚼着这两个字,眼神变得无比冰冷,今日,我这个‘余孽’,就是来向你们讨还血债的!
话音未落,他已经动了。
我只看到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冲入了流云剑宗的剑阵之中。
惨叫声,此起彼伏。
殷绝的招式,大开大合,充满了毁灭性的力量。流云剑宗的剑阵虽然精妙,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却显得那么不堪一击。
他就像一头冲入羊群的猛虎,无人能挡。
我看着那些曾经熟悉的面孔,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心中刺痛。
但同时,我也注意到一个细节。
清虚真人和几位长老的剑法,在对敌殷绝时,招式狠辣,不留余地,与我记忆中那套讲究以和为贵的流云剑法,大相径庭。
而且,他们看向殷绝的眼神,除了愤怒,更多的,竟是恐惧。
仿佛在害怕某个被尘封了三十年的秘密,重新被人揭开。
我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难道,殷绝说的,全都是真的
就在这时,殷绝一刀逼退了清虚真人,忽然回头看了我一眼。
谢清弦,你好好看着,这就是你敬爱的师父,丑陋的嘴脸!
他猛地撕开自己的上衣,露出了精壮的上身。
在他的胸口,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剑伤,伤口处黑气缭绕,即便过了三十年,也未能痊愈。
而那道剑伤的形状……
我如遭雷击,愣在当场。
那道伤痕,我认得!
那是流云剑宗的独门绝技——七星追魂剑留下的痕迹!此剑法极为阴毒,中剑者会日夜受剑气噬心之苦,是我宗门绝对禁止弟子修炼的禁招!
而我,曾经亲眼见过一次。
是在我刚入门不久,一个犯了重罪的叛门弟子,被清虚真人亲手用这招处决。
当时留下的伤口,和殷绝胸口这道,一模一样!
为什么
为什么师父会用禁招,去对付一个所谓的魔道家族的少年
除非……
除非,他们当时的目的,根本不是替天行道。
而是……杀人灭口!
第9章:一碗莲子羹,一段少年事
看到殷绝胸口那道熟悉的伤痕,我大脑一片空白。
所有的侥幸,所有的怀疑,在这一刻,都被击得粉碎。
流云剑宗,真的有罪。
我敬爱的师父,真的是一个满手血腥的刽子手。
怎么会……我失神地喃喃自语。
战场之上,清虚真人看到那道伤痕,脸色也变得煞白。
你……你竟然还没死!他声音尖利,充满了不敢置信。
让你失望了。殷绝冷笑,当年,你就是用这招,在我面前,一剑刺穿了我爹的心脏。然后,又‘赏’给了我一剑。
我能活下来,全拜你所赐。这三十年来,我日日夜夜,都能感受到这道剑伤带来的‘温暖’,它时时刻刻提醒着我,不能忘了你们的‘大恩大德’!
仇恨,让他的力量变得更加狂暴。
他手中的魔刀,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意,发出一声兴奋的嗡鸣,刀身上的血光,前所未有的炽盛。
清虚真人知道,今日之事,已无法善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厉声喝道:布‘诛仙大阵’!今日,就算拼上我全宗性命,也要将这魔头,彻底诛杀!
幸存的数十名长老和弟子,立刻变换阵型,一道道剑光冲天而起,在空中汇聚成一柄百丈长的金色巨剑,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压,朝着殷绝当头斩下!
这是流云剑宗的护山大阵,威力无穷,足以诛杀化神期的修士。
殷绝抬头,看着那当头压下的巨剑,脸上却没有丝毫惧色,反而露出一个疯狂的笑容。
来得好!就让你们,也尝尝绝望的滋味!
他竟不闪不避,双手握刀,周身的魔气疯狂地灌注其中,准备硬撼这一击!
我知道,他这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这一击,就算他能接下,也必定会身受重伤!
不要!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冲了出去,挡在了他的身前。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许,是不想看到他死。或许,是我觉得,流云剑宗的罪,不该由他用这种同归于尽的方式来终结。
滚开!殷绝看到我挡在他面前,双目赤红地对我怒吼。
但我没有动。
就在那金色巨剑即将落下的一瞬间,我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
我从我的储物手镯里,取出了一个食盒。
食盒里,是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莲子羹。
这是不夜宫的侍女,在我出发前,硬塞给我的。她说,尊上最近心火旺盛,需要清心降火。
当时我觉得荒谬,一个魔头,还需要降火
但现在,我却鬼使神差地,将这碗莲子羹,递到了殷绝的面前。
吃了它。我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
殷绝愣住了。
他看着我,又看了看我手中那碗清香四溢的莲子羹,眼中那滔天的魔焰,竟然……奇迹般地,开始消退了。
他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也渐渐恢复了平静,只是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迷茫和……脆弱。
莲子羹……他喃喃地念着,仿佛这个词,触动了他灵魂深处最柔软的记忆。
而那柄悬在他头顶的诛仙巨剑,也因为主持阵法的清虚真人等人的震惊,而停滞在了半空中。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这诡异的一幕。
一个正道魁首,在战场上,给一个魔道至尊,递上了一碗甜品。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一刻,有多么的荒诞。
我只是凭着一股直觉,一股连我自己都说不清的熟悉感,做了这件事。
而殷绝,就这么怔怔地看着那碗莲子羹,眼中的血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悲伤。
仿佛这碗甜羹,承载了他全部的少年时光。
第10章:那个被我救过的小乞丐,是你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殷绝的目光,死死地锁在我手中的那碗莲子羹上,他的身体,甚至在微微地颤抖。
你……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厉害,你为什么……会有这个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总不能说,是你的侍女让我带上的吧
就在我迟疑的时候,一个被我遗忘了很久很久的、尘封在记忆最深处的画面,忽然不受控制地,涌入了我的脑海。
那也是一个午后。
大约……三百多年前。
我还是一个刚入琼华盟不久的内门弟子,第一次下山历练,路过一个叫平安镇的小镇。
在镇子的角落里,我看到一个衣衫褴褛、浑身是伤的小男孩,正被几个富家子弟围着拳打脚踢。他们污蔑他偷了包子。
小男孩大概只有七八岁的样子,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却倔强地咬着嘴唇,一声不吭,一双眼睛,黑得像两颗葡萄,充满了不属于他那个年纪的、狼一般的狠厉。
我当时看不过去,便出手赶走了那些富家子弟。
我问他,你为什么不还手,也不辩解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不信任。
我看他可怜,便从储物袋里,取出了师姐给我做的一碗莲otg莲子羹。那是用天山雪莲子和百年冰糖熬的,我一直舍不得吃。
我把碗递给他,对他说:吃吧。我相信你没有偷东西。
他愣愣地看着我,又看了看那碗香甜的莲子羹,许久,才接了过去,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吃完后,他看着我,第一次开口说话,声音又低又哑:为什么……信我
我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我想了想,笑着对他说:
因为,你的眼睛很干净。错的不是你,是他们。
说完,我便离开了。
那只是我漫长修仙生涯中,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很快就忘了。
可现在,当我看着眼前殷绝那双充满了震惊与悲伤的眼睛时,那个瘦弱、倔强的小男孩的脸,竟然……与他,缓缓地重合了。
是你……我的声音,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平安镇……那个小乞丐……是你
轰!
我的话,像一道天雷,狠狠地劈在了殷绝的头顶。
他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中的情绪,在疯狂地变换。有震惊,有狂喜,有痛苦,有不敢置信……
你……你想起来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几乎要碎裂的脆弱,你终于,想起来了
我看着他,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原来是这样。
原来,我们之间的纠葛,从三百年前,就已经开始了。
原来,他对我那偏执的、病态的关注,源于我当年一次无心的善举。
原来,我曾是他黑暗人生中,唯一照进去过的一束光。
而我,却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甚至,在不久之前,我还将他视为死敌,发誓要亲手斩杀他。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愧疚感,瞬间淹没了我。
对不起……我下意识地说道,我……
够了。
殷绝却忽然打断了我。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了所有翻涌的情绪。当他再次抬起头时,脸上又恢复了那副魔尊该有的、冰冷而漠然的表情。
他没有再看我一眼,而是转身,重新面向了流云剑宗的诛仙大阵。
今日,我心情好。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山头,留你们一条狗命。
他手中的长剑一横,那股由阴阳二力融合而成的混沌之力,轰然爆发。
他没有去攻击那柄金色的巨剑,而是……一剑斩向了天泉山的地脉!
轰隆隆——!
大地悲鸣,山川震颤。
整座天泉山,竟被他这一剑,从中间,硬生生劈开了一道万丈深渊!
流云剑宗的护山大阵,因为地脉的断裂而瞬间崩溃。所有主持阵法的弟子和长老,齐齐喷出一口鲜血,萎靡在地。
他没有杀他们。
但他用一种更决绝的方式,毁掉了这个宗门的根基。
从此,天泉山灵气散尽,沦为凡地。流云剑宗,名存实亡。
做完这一切,殷绝收起剑,走到我面前,不由分说地抓住锁链,拉着我,转身就走。
回家。他只说了两个字,声音里,带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疲惫。
第11章:仙盟的追杀,与魔尊的守护
殷绝没有杀流云剑宗一人,只是废了他们的山门。
这个消息,比他血洗青云谷,更让整个正道感到震惊和……不安。
在他们看来,这不像是魔尊的行事风格。这背后,必然有更大的阴谋。
而我,谢清弦,那个本该代表正义的仙盟盟主,在众目睽睽之下,不仅没有对魔头出手,反而助纣为虐,成了彻头彻尾的叛徒。
琼华仙盟立刻颁下了最高级别的诛杀令。
目标,有两个。
魔尊殷绝,以及,堕落的盟主谢清弦。
一时间,整个修真界风声鹤唳。无数自诩正义的修士,开始四处搜寻我们的踪迹。
对于外界的这一切,我一无所知。
自从天泉山回来后,殷绝便将我关在了他的寝殿,再也不许我踏出半步。
他似乎……在躲着我。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时时刻刻将我带在身边。大多数时候,他都独自一人待在观星台上,一坐就是一整天。
我们的交流,降到了冰点。
我知道,是因为我想起了过去。
我的记起,打破了他三百年来,独自守护那个秘密的平衡。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我。
而我,同样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我的心情,无比复杂。有愧疚,有同情,还有一丝……连我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心疼。
那个当年浑身是伤,却倔强地不肯低头的孩子,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这天,我正在殿内枯坐,殿门忽然被推开。
殷绝走了进来。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神中带着一丝疲惫。
琼华盟的人,找来了。他开门见山地说道。
我心中一紧。
他们有多少人领头的是谁
三个化神,十个元婴。殷绝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领头的,是你最敬重的好师叔,长明仙尊。
长明师叔!
他是琼华盟的副盟主,也是当年力排众议,推举我坐上盟主之位的人。在我心中,他如师如父,是我最信任的长辈。
他怎么会……亲自带队来追杀我
看来,他们是铁了心,要将我们置于死地了。我苦涩地说道。
不是我们。殷绝纠正道,是我。和你,只是顺带。
他走到我面前,解开了我手腕上那根束缚了我许久的锁链。
什么意思我愣住了。
不夜宫的地下,有一条通往东海深处的传送阵,是我早就备下的退路。殷绝看着我,眼神深邃,你从那里走。他们追不上你。
那你呢我下意识地问道。
我殷绝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自负和疯狂,我要留下来,好好招待一下,你那位好师叔。
我明白了。
他要放我走。
然后,独自一人,面对整个仙盟的怒火。
为什么我不解地看着他,你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才把我绑回来,现在……为什么要放我走
因为,你不喜欢这里。殷绝的回答,出乎意料的简单,你不是囚犯,谢清弦。你不该被关在笼子里。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要将我的样子,刻进灵魂里。
以前,是我疯魔了。现在,我想明白了。
走吧。回到你该去的地方,继续当你的仙盟盟主,匡扶你的正义。
从此以后,我们,两不相欠。
他说得那么决绝,那么干脆。
可我却在他的眼底,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无尽的落寞。
就在这时,整座不夜宫,发出了剧烈的震动。
一道无比锐利的剑气,撕裂了宫殿的防御大阵,从天而降,直指我们所在的寝殿!
殷绝小儿!勾结叛徒谢清弦,罪不容诛!速速出来受死!
长明师叔的声音,如同滚滚天雷,在不夜宫上空炸响。
殷绝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他没有想到,对方来得这么快,攻势如此凌厉。
快走!他猛地推了我一把,想将我推向传送阵的方向。
但,已经晚了。
第二道、第三道剑气,接踵而至,彻底封死了所有的退路。
寝殿的穹顶,被剑气轰然掀开。
长明师叔和几位长老的身影,出现在半空中,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们,眼神冰冷,如同在看两个死人。
殷绝一把将我拉到身后,独自面对着众人。
长明老儿,以多欺少,不觉得丢人吗他冷笑道。
对付你们这对邪魔歪道,何须讲什么道义!长明师叔义正词严地喝道,谢清弦!你可知罪!
我看着师叔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心中一片冰凉。
我还未来得及开口,长明师叔已经动手了。
他的目标,却不是殷绝,而是我!
一柄由纯阳之火凝聚而成的仙剑,带着必杀的决心,瞬间刺到了我的面前!
他要杀我灭口!
我心神巨震,根本来不及反应。
就在那仙剑即将刺穿我心脏的一刹那,一道红色的身影,闪到了我的身前。
噗——!
利刃入肉的声音,清晰得可怕。
那柄足以融化金石的纯阳仙剑,从殷绝的后心,穿胸而过。
鲜血,顺着剑尖,滴落在我的白衣上,绽开一朵朵刺目的、妖异的红莲。
他……为我挡下了那一剑。
第12章:他为我挡下的那一剑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放慢。
我怔怔地看着挡在我身前的殷绝,看着他胸前那个狰狞的、冒着青烟的血洞,大脑一片空白。
温热的血,溅在我的脸上,滚烫得吓人。
疯子……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殷绝的身子晃了晃,他缓缓低下头,看了一眼穿透自己身体的仙剑,脸上,竟然还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他回头,看着我,眼神亮得惊人。
谢清弦……你看,这一次,我没有食言。
我保护你了。
说完,他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软软地向我倒来。
我下意识地伸手,将他紧紧抱住。
他的身体,滚烫得像一团火。纯阳剑气,正在他的体内疯狂地肆虐,破坏着他的生机。
殷绝!我抱着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了什么叫恐惧。
我怕他会死。
这个念头,像一根毒刺,狠狠地扎进了我的心脏。
哈哈哈!好一出感人至深的‘兄弟情’啊!半空中,长明师叔发出一阵得意的大笑,殷绝已废,谢清弦,下一个,就是你了!
他抽出仙剑,准备再次出手。
而就在这一刻,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从我的心底,轰然爆发。
住手!
我仰起头,双目赤红地瞪着他,声音里,是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冰冷的杀意。
我扶着殷绝,缓缓站直了身体。
然后,我伸出手,握住了我的佩剑问心。
嗡——
问心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仿佛在回应主人的心意。
师叔,我看着长明,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再叫你最后一声,师叔。
你,为什么要杀我
长明仙尊的脸上,闪过一丝阴狠:你勾结魔头,背叛仙盟,人人得而诛之!
是吗我冷笑一声,是为了正义,还是因为……我发现了西山灵脉的秘密,挡了你的路
长明仙尊的脸色,终于变了。
一派胡言!他色厉内荏地喝道,看来你已经彻底堕入魔道,无可救药了!众长老听令,布剑阵,将这两个叛徒,就地格杀!
其余几位长老虽然心有疑虑,但在副盟主的命令下,还是立刻拔剑,组成了琼华盟最强的天罡诛魔剑阵。
凛冽的剑气,将我们两人死死锁定。
我怀中的殷绝,气息越来越弱。我知道,再拖下去,他真的会死。
我不能让他死。
我低下头,看着他那张因痛苦而苍白的脸,心中,做出了一个决定。
一个足以颠覆我前半生所有坚持的决定。
我将他轻轻地放在地上,然后,站到了他的身前。
这一次,换我来守护他。
问心,出鞘。
我轻声说道。
一道清冷的剑光,照亮了整座大殿。
我持剑,遥遥指向了那些曾经与我并肩作战的同门。
今日,有我谢清弦在此。
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谁敢动他,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第13章:疯子,别死在我面前!
谢清弦!你疯了!
你竟然真的要为了一个魔头,与整个仙盟为敌!
我的举动,让所有人都震惊了。
长明师叔更是气得浑身发抖,他指着我,厉声骂道:好!好!好!真是我的好师侄!既然你执意要寻死,那老夫今日,便清理门户,成全了你!
他不再废话,天罡诛魔剑阵,轰然启动。
七道至刚至阳的剑气,从七个不同的方位,同时向我攻来,其威力,足以让天地变色。
我深吸一口气,将所有杂念,尽数排出。
我的眼中,再没有仙盟,没有正邪,没有道义。
只剩下身后那个,气息奄奄的疯子。
我不能让他死。
这个信念,前所未有的清晰。
我的剑,动了。
琼华剑法,以清正、平和著称。但在这一刻,我使出的剑招,却充满了决绝与凌厉。
每一剑,都攻向剑阵最薄弱的环节。
每一剑,都带着玉石俱焚的意志。
铛!铛!铛!
我以一人之力,独战七大高手,竟在短时间内,斗了个旗鼓相当!
所有人都看呆了。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谢清弦。
那个温润如玉、永远风度翩翩的仙盟盟主,此刻,却像一柄出了鞘的绝世凶剑,锋芒毕露,杀气凛然。
长明师叔的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他发现,他竟然有些……看不透我了。
然而,双拳难敌四手。
剑阵的威力,在他们的催动下,越来越强。
我渐渐感到了力不从心。一道道剑气,划破了我的衣衫,在我的身上,留下深浅不一的伤口。
噗!
一个不慎,我的左肩被一道剑气贯穿,鲜血瞬间染红了半边身体。
我一个踉跄,差点跪倒在地。
清弦……
身后,传来殷绝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声音。
我回头,看到他正挣扎着想要爬起来,那双好看的眼睛里,充满了焦急和……心疼。
别动。我对他摇了摇头,脸上,却挤出了一丝笑容,我还没输。
我用剑撑着地,重新站直了身体。
我看着将我团团围住的同门,看着他们脸上那冰冷而陌生的表情。
心中,一片悲凉。
这就是我守护了半生的仙盟。
这就是我信任了半生的同门。
值得吗
不,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我身后,还有一个等着我的人。
疯子,我轻声说道,像是在对他,又像是在对我自己,你可千万,别死在我面前啊。
你要是死了,黄泉路上,我找谁……再去讨一个公道。
我仰天长啸,将体内所有的灵力,毫无保留地,全部灌注于问心剑中。
剑身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嗡鸣,白色的光芒,耀眼到了极致。
我准备,使出同归于尽的最后一招。
而就在这时,一只冰冷的、沾满血污的手,轻轻地,握住了我的手腕。
是殷绝。
他不知何时,已经爬到了我的身后。
别……他看着我,虚弱地摇了摇头,嘴角,却勾起一抹熟悉的、邪气的笑容,杀鸡,焉用牛刀。
他从怀中,颤抖着,摸出了一枚黑色的、古怪的令牌,然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它……捏碎了。
轰——!
令牌碎裂的瞬间,整座不夜宫,连同周围百里的空间,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彻底封锁了。
天罡诛魔剑阵的光芒,在这股力量面前,竟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
长明师叔等人脸色大变。
这是……上古禁制‘画地为牢’!你怎么会……
殷绝没有回答他,他看着我,眼中带着一丝邀功似的得意。
现在,他们出不去了。
而这里,是我的地盘。
话音未落,整座不夜宫,仿佛活了过来。
无数道隐藏的阵法被激活,黑色的魔气,从四面八方涌来,化作了千万条择人而噬的毒蛇,朝着长明师叔等人,铺天盖地地席卷而去!
真正的猎杀,开始了。
第14章:天下与你,我选你
画地为牢是上古第一困阵,一旦启动,除非施术者死亡,或者从内部耗尽其能量,否则绝无破解的可能。
殷绝,竟将自己的魔宫,打造成了一个巨大的牢笼。
一个为他的敌人,准备的坟墓。
长明师-叔等人,彻底陷入了绝境。
他们被无穷无尽的魔气和阵法攻击,左支右拙,狼狈不堪。
而我,则趁机扶着殷绝,退到了一处相对安全的角落。
你怎么样我急切地检查着他的伤势。
他胸口的血洞,依旧触目惊心。纯阳剑气,像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他的生机。
死不了。他靠在我身上,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一丝笑意,有你在,我怎么舍得死。
都这种时候了,这个疯子,竟然还有心情说浑话。
我心中又气又急,眼眶一热,差点掉下泪来。
我立刻盘膝而坐,将他扶正,双掌抵在他的后心,将自己体内最精纯的、属于琼华一脉的太清真气,源源不断地输送给他,希望能帮他压制那股霸道的纯阳剑气。
殷绝的身子一震,他诧异地看着我。
你……
别说话!我低声喝道,不想死,就闭嘴!
他乖乖地闭上了嘴,任由我的灵力,在他的经脉中流转。
这或许是千百年来,第一次有正道魁首,心甘情愿地,用自己的本源真气,去救一个魔道至尊。
若是传出去,恐怕会惊掉所有人的下巴。
但此刻,我已不在乎。
正道魔道
与眼前这个人的性命相比,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
长明师叔等人的处境,越来越艰难。他们在禁制和阵法的双重消耗下,灵力渐渐不支,好几位长老,已经被魔气侵蚀,倒地不起。
谢清弦!长明师叔披头散发,状若疯魔,他遥遥指着我,歇斯底里地吼道,你这个叛徒!你不得好死!
我没有理他。
我的全部心神,都放在了为殷绝疗伤上。
在他的伤口处,我的太清真气与那股纯阳剑气,展开了激烈的交锋。
终于,在我的不懈努力下,那股纯阳剑气,被渐渐地压制、化解。
殷绝的脸色,也从苍白,恢复了一丝血色。
他缓缓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我,眼中,是化不开的柔情。
清弦,他轻声唤着我的名字,谢谢你。
这是我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谢谢这两个字。
我的心,没来由地一颤。
我……我刚想说些什么,殷绝却忽然抓住了我的手。
你看。他示意我看向战场。
此刻,长明师叔,已经被逼到了绝路。他身边的长老,已尽数倒下。
他知道,自己今日,在劫难逃。
他忽然仰天大笑,笑声中充满了不甘与怨毒。
殷绝!谢清弦!你们以为,你们赢了吗
他忽然从怀中,掏出了一枚传音玉符,当着我们的面,将它捏碎!
我已经将这里发生的一切,昭告天下了!谢清弦,你勾结魔头,残害同门,背叛仙盟!你将成为整个正道的公敌,永世不得翻身!哈哈哈!
做完这一切,他竟选择了自爆元神!
轰——!
一股恐怖的能量,席卷了整个大殿。
但有画地为牢禁制的阻隔,这股能量,并未扩散出去。
尘埃落定。
长明师叔,和他所带来的所有人,都死了。
而他最后的诅咒,却像一柄无形的枷锁,向我罩来。
我,谢清弦,从此,将与整个天下为敌。
我有些失神地站在原地。
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轻轻地,握住了我的手。
是殷绝。
他已经能自己站起来了。
后悔吗他问我。
我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小心翼翼的探寻,和一丝深藏的担忧。
我忽然笑了。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如释重负的笑。
我摇了摇头。
我反手,握紧了他的手。
天下与你,我选你。
第15章:我的正道,名为殷绝
当我说出天下与你,我选你那句话时,我看到殷绝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那是一种,像是得到了全世界最珍贵糖果的孩子,所露出的,那种纯粹的、毫无杂质的狂喜。
他紧紧地回握住我的手,力道之大,几乎要将我的骨头捏碎。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了,又连忙放轻了力道,只是将我的手,小心翼翼地捧在他的掌心。
你说的,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是真的
嗯。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一刻,我心中所有的迷茫、挣扎、痛苦,都烟消云散。
道是什么
以前,我认为,道是师长的教诲,是门派的规矩,是仙盟的律法。
但现在,我明白了。
道,是本心。
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执着,是面对大是大非时,内心的那一份坚守。
长明师叔错了吗错了。流云剑宗错了吗错了。
他们都打着正义的旗号,行着最龌龊的事。
那我所坚守的,究竟是什么
是那个虚无缥缈的正道名号,还是一个公道,一个真相
答案,不言而喻。
而殷绝,这个世人眼中的疯子、魔头,他用最极端、最残忍的方式,为我揭开了这个世界最虚伪的面纱。
他有罪吗有。他杀孽深重,手段狠戾。
但他,却是我在这片污浊的泥沼中,唯一能抓住的,那一点真实的、灼热的存在。
他为我疯,为我狂,为我挡剑,为我……愿意与世界为敌。
那我,又为何不能为他,背弃一次世界
从今往后,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我看着他,认真地说道。
殷绝的眼眶,红了。
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尊,此刻,却像个快要哭出来的孩子。
他猛地将我拥入怀中,紧紧地,仿佛要将我揉进他的骨血里。
清弦……我的清弦……
他不断地,在我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呢喃着我的名字。
仿佛这是他失而复得的珍宝。
良久,他才平复了心情。
他松开我,拉着我的手,走出了那片狼藉的寝殿。
他带着我,来到了不夜宫最高处的观星台。
他解除了画地为-为牢的禁制。
外界的阳光,第一次,照进了这座终年不见天日的魔宫。
温暖,和煦。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我问他。
你想怎么办他反问我。
我看着远方的云海,沉思了片刻,说道:长明已死,但琼华盟内部,像他一样的人,恐怕不在少数。这个世界,病了,病得很重。光靠杀戮,是治不好的。
那你想当个大夫殷绝挑眉。
我当不了大夫。我摇了摇头,我只是想,建立一个新的秩序。
一个不问出身,不问正邪,只论对错,只讲公道的新秩序。
殷绝看着我,眼中充满了欣赏和……宠溺。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都听你的。
从此,世间少了一个循规蹈矩的仙盟盟主,也少了一个乖张狠戾的魔道至尊。
却多了一对,让整个修真界都闻风丧胆的道侣。
他们以无妄海为根基,建立了一座名为问心殿的势力。
他们向天下颁布了新的法典,条条框框,清晰明了,赏善罚恶,绝不含糊。
有触犯者,无论仙魔,雷霆手段,绝不姑息。
有行善者,无论人妖,丰厚奖赏,绝不吝啬。
起初,无人信服。
但渐渐地,世人发现,在这个新的秩序下,那些曾经横行霸道的宗门收敛了,那些曾经被欺压的散修和凡人,有了可以申诉的地方。
世界,真的在一点点地,变得干净。
……
数年后,问心殿。
我正在处理案牍,一个人从身后,轻轻地环住了我的腰。
累不累殷绝将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声音里,带着一丝慵懒的满足。
不累。我摇了摇头,放下手中的笔,侧过头,看着他。
岁月,似乎格外厚待他。他依旧是那副俊美得不像话的模样,只是眼中的戾气,早已被温柔取代。
他不再是那个需要用毁灭来证明自己的疯子。
因为,他已经找到了他的归宿。
清弦,他忽然在我耳边,低声说道,外面的人都说,你堕入了魔道。
是吗我笑了笑,不以为意。
我转过身,捧着他的脸,在他的唇上,印下了一个轻轻的吻。
那他们说错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无比认真地说道:
我没有堕入魔道。
因为,我的正道,名为殷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