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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刺得人眼睛发涩。
江栀费力地睁开眼,头痛欲裂,耳边一片嗡鸣。
白茫茫的天花板下,她却看到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沈砚舟俊俏的脸庞满是憔悴,胡子拉碴,眼眶猩红,整个人像是几天几夜没睡过。
江栀恍惚想起了十年前,沈砚舟父亲去世后他也是这样的状态。
那时候他会紧紧抱住她说:我只有你了。
江栀有些恍惚,他守在这,是因为她受伤了吗
就在江栀抬起手,之间微微颤抖着触碰他的时候,房门突然被大力推开。
沈总!
助理突然推门而入,神情焦急。
顾小姐情绪失控,情况很不好,医生说她可能需要转精神科。
沈砚舟脸色难看,朝江栀低头道。
你好好休息,我,我等会儿再来看你。
门关上了,整间病房又归于寂静。
江栀望着天花板。
原来,他不是为了照顾她才这么憔悴,而是担心顾清婉。
她的心像是一汪湖面,短暂的荡起涟漪,然后迅速的回归平静。
她刚刚已经和她深爱十年的男孩道别了,似乎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
她爱了十年的少年,早就在一次次误解中死去。
现在的沈砚舟,只是和他有着相同脸孔的陌生人。
顾清婉是个很讨厌的人,但她有句话说的很对。
人不能一直活在过去。
那天后,沈砚舟再也没出现过。
病房里每天都有人来。
沈母的律师,公司的人事经理,甚至还有某八卦媒体来探听她的爆料意愿。
可沈砚舟,再未出现。
每天来送补品的助理也越来越心虚。
他每次放下盒子都低头不语,像个犯错的孩子。
而江栀只是淡淡一笑。
我不需要这些。
这天,母亲的主治医生,邢远之带着一份报告走进来。
他沉着脸,看着江栀说。
你父亲恢复得很顺利,手术很成功。
江栀长舒一口气。
那......太好了。
她声音轻得几乎虚脱。
可她没注意到,邢远之神色更沉了。
他将CT片放在她面前。
但我觉得你现在的情况,比你父亲还危险。
你脑部有一个很大的阴影,我们查不清楚是否为恶性肿瘤......如果是的话,你可能活不过三个月。
江栀怔住,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
她一直以为,自己终于熬过了最坏的日子。
可原来,老天却在这个节点给她开了最大,最冷血的玩笑。
邢远之沉声继续说。
我联系了我在瑞士的导师,他们愿意为你手术,但你必须好好配合治疗。
江栀,答应我,不要放弃。
江栀扯出一抹惨白的笑容。
她轻轻摇了摇头,眼神前所未有地平静。
是要每天插管,做放疗,住ICU的那种吗
邢远之点头,眼中满是担忧。
江栀闭了闭眼,声音说不出的轻快。
那,就算了吧。
邢医生,谢谢你治好我的父亲。
至于我,我的前半生太压抑了。如果真的只剩下这么一点时间,我想自由地活一回。
我不想困在病床上,吊着点滴、捂着氧气面罩苟延残喘的活着。
最后这一次,我想活成我自己。
病房窗外,阳光炽烈,照得江栀发丝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