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收拾最后一个纸箱时,窗外的梧桐叶正簌簌往下掉。
秋意漫进敞开的窗户,带着清冽的凉意,像极了这个住了五年的房子此刻的温度。
纸箱角蹭过玄关的壁柜,带下来一张相框。玻璃碎裂开蛛网般的纹路,里面的照片却还清晰——陆承宇穿着笔挺的西装,一手揽着她的腰,笑得意气风发。
那是他们结婚三周年的纪念照,苏清记得那天她特意烫了卷发,穿了他最喜欢的酒红色长裙,可他全程都在看手机,直到摄影师提醒才敷衍地扬起嘴角。
她蹲下身,指尖划过玻璃裂痕,凉意刺得指腹发麻。五年,一千八百多个日夜,她像守着一座逐渐冷却的火炉,拼命添柴,却只换来灰烬越来越厚。
门锁转动的声音响起时,苏清刚好把纸箱封好。
陆承宇带着一身酒气和雪松香水味走进来,领带松垮地挂在颈间,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腕上那块价值七位数的手表——去年她生日时送他的,而他回赠她的,是一句忘了。
还没睡他扯掉领带,随手扔在沙发上,语气里带着惯有的漫不经心,明天有个酒会,把我灰色西装熨一下。
苏清站起身,背对着他,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陆承宇,我们离婚吧。
空气有瞬间的凝滞。
陆承宇似乎没听清,又或许是觉得荒谬,他轻笑一声,走过来想揽她的肩:又闹什么脾气我今天陪张总喝了三轮,头都要炸了,别折腾了。
他的手刚碰到她的肩膀,苏清就像触电般躲开了。
她转过身,第一次这样认真地、不带任何温度地看着他。
陆承宇的醉意醒了大半,他皱眉:你到底怎么了
我没闹脾气。苏清把一份文件递过去,指甲修剪得干净圆润,捏着纸角的力度却让指节泛白,离婚协议书,我看过了,财产分割没意见就签字吧。
陆承宇的目光落在离婚协议书五个字上,眉头拧得更紧,语气沉了下来:苏清,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就因为我昨晚没回来张总那边的项目有多重要你不是不知道——
不是因为昨晚。苏清打断他,声音微微发颤,却异常坚定,是因为昨天我妈住院,我打了二十七个电话你没接,最后是邻居送她去的医院。是因为上周我发烧到三十九度,你说陪客户,结果被我在朋友圈看到你在会所唱歌。是因为三年前我流产那天,你在国外陪白若薇看画展。
她一桩桩一件件地说,像在数着身上的伤疤,语气平淡,却让陆承宇的脸色一点点变了。他想说什么,却被苏清接下来的话堵在喉咙里。
陆承宇,我等过你很多次。等你回消息,等你回家,等你记得我们的纪念日,等你看到我。可我等不动了。她抬起眼,眼眶泛红,却没有眼泪掉下来。
你心里的位置太挤了,装着你的事业,你的野心,还有白若薇那点不清不楚的念想,我挤不进去了。
白若薇的名字像一根针,刺破了陆承宇最后的镇定。他猛地攥住苏清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你又提她我跟她只是朋友!苏清,你能不能成熟点,别总像个泼妇一样疑神疑鬼
成熟苏清笑了,笑声里带着破碎的自嘲,成熟就是看着自己的丈夫对别的女人嘘寒问暖,成熟就是把所有委屈咽下去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成熟就是守着一个空壳婚姻耗尽自己陆承宇,那不是成熟,是蠢。我不蠢了。
她用力甩开他的手,手腕上立刻红了一圈。陆承宇看着那片红痕,心头莫名一紧,却还是梗着脖子:我看你就是闲的!离婚你离了我能有什么
这句话像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扎进苏清最柔软的地方。
她曾以为自己拥有爱情,后来以为拥有婚姻,最后才发现,在陆承宇眼里,她不过是依附他生存的菟丝花。
苏清没再说话,只是弯腰抱起那个纸箱。箱子不轻,她抱得有些吃力,却一步一步走得异常稳。
走到门口时,她停下脚步,没有回头:陆承宇,你从来没爱过我,对吧你只是需要一个温顺的、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妻子。可惜,我不想做了。
门咔哒一声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陆承宇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酒意彻底醒了。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苏清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那是她惯用的洗衣液味道,此刻却像无数根细针,扎得他呼吸发紧。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踢翻了脚边的垃圾桶。离婚她不过是闹脾气,过两天就会回来的。他想。毕竟,苏清那么爱他,爱到可以为他放弃画展,放弃社交,把自己困在这座房子里,做他背后那个隐形人。
他拿出手机,想给她发消息,却看到屏幕上弹出白若薇的微信:承宇,画展的邀请函我给你放前台了,记得拿呀。
指尖顿了顿,陆承宇随手回了个嗯,转身走向书房。离婚的事,等他忙完这阵子再说。他想。
2
苏清离开后的第三天,陆承宇第一次意识到家里少了点什么。
早上起来想喝咖啡,咖啡机干干净净,却没有咖啡豆。
他皱着眉打开冰箱,里面只有几瓶矿泉水和过期的牛奶,曾经塞满保鲜盒的、贴着日期标签的家常菜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这才想起,苏清每天早上五点半就会起来煮咖啡,煎好的吐司永远是焦香的边缘,溏心蛋的蛋黄戳破时会流心。
这些他习以为常的细节,像突然从画布上抽走的底色,露出大片刺目的空白。
去公司的路上,车载音响随机播放着一首老歌。是苏清很喜欢的那首,她总说歌词写得像他们,往后余生,风雪是你,平淡是你。以前他总觉得肉麻,每次听到都要切歌,可今天旋律响起,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却莫名收紧。
会议室里,他对着投影上的方案皱眉,助理递过来的文件却让他愣住——文件夹边缘贴着卡通贴纸,是苏清给他整理文件时的习惯,她说这样找起来方便。
他以前总觉得幼稚,现在看着那只歪歪扭扭的小熊,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下午白若薇来送画展邀请函,穿着精致的连衣裙,笑盈盈地靠过来:承宇,周六有空吗一起去看画展
放在以前,陆承宇或许会答应。白若薇漂亮、活泼,懂他的野心,从不给他添麻烦,不像苏清,总在他忙的时候问他回不回家,总在他应酬的时候发来一堆关心的消息,像个甩不掉的包袱。
可今天,看着白若薇过于热情的笑脸,他忽然觉得烦躁。他想起苏清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看书,等他到深夜,看到他回来只会递上一杯温水,轻声说我给你留了汤。
没空。陆承宇的声音冷了下来,我还有事,先走了。
data-fanqie-type=pay_tag>
白若薇脸上的笑容僵住,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错愕。
晚上应酬,客户递过来一杯白酒,陆承宇下意识地想拒绝。他胃不好,苏清总在他包里放着胃药,每次应酬前都会叮嘱他少喝点。他摸了摸西装内袋,空空如也。
一杯酒下肚,灼烧感从喉咙一直蔓延到胃里。他强忍着不适,听着客户吹嘘,忽然觉得这一切都很无趣。以前他觉得这些酒局是成功的阶梯,现在却只想逃离。
回到家时,已经是凌晨一点。房子里黑沉沉的,没有一盏灯为他留着。他打开玄关的灯,暖黄色的光线照亮空荡荡的客厅,沙发上没有蜷着看书等他的身影,茶几上没有温着的蜂蜜水。
他走到主卧,推开房门。床头柜上,苏清的那半边床平整得像从未有人睡过,曾经放着她睡前读物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一道浅浅的印痕。
陆承宇坐在床沿,第一次仔细打量这个房间。窗帘是苏清选的,米白色的亚麻布,透光却不刺眼;墙上挂着的那幅画,是她画的他们第一次约会的公园,他当时还嘲笑她画技拙劣;衣帽间里,属于她的那一半挂满了衣服,却都带着清浅的栀子花香,如今只剩下衣架空荡荡地摇晃。
他拿出手机,翻到苏清的号码。
这三天,他没联系她,她也没联系他。
离婚协议书还放在书房的抽屉里,他甚至没再看一眼。
指尖悬在拨号键上,陆承宇犹豫了。
他想说你回来吧,却又拉不下脸。他是陆承宇,是年轻有为的公司总裁,从来都是别人哄着他,他怎么可能低头
他点开苏清的朋友圈,最新一条停留在三天前,只有一张照片——窗外的梧桐叶,配文:秋天了,该走了。
下面有很多评论,大多是她以前的朋友,问她要去哪里。苏清回复:去一个有阳光的地方。
陆承宇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他第一次开始怀疑,苏清是不是真的不会回来了。
这个念头让他莫名地恐慌,像小时候弄丢了最心爱的玩具,明知可能找不回来,却还是心慌意乱。
他起身走到书房,打开抽屉,拿出那份离婚协议书。苏清的签名在末尾,字迹清秀,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陆承宇盯着那两个字看了很久,忽然觉得这座他精心打造的、象征着成功和地位的房子,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空壳。而他,是被困在里面的、无家可归的人。
3
苏清离开后的一个月,陆承宇的生活彻底乱了套。
公司的项目出了纰漏,一份关键文件找不到了。他发着火质问助理,助理战战兢兢地说:陆总,以前这种文件都是苏小姐备份一份,放在您书房的第二个抽屉里……
他猛地冲进书房,打开第二个抽屉。
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文件夹,每个上面都贴着标签,标注着项目名称和日期。最底下的那个,正是他要找的文件。
旁边还有一张便签,是苏清的字迹:承宇,这个项目的合作方负责人有高血压,记得吃饭时别点辛辣的。
字迹娟秀,带着她独有的温柔。陆承宇捏着那张便签,指腹摩挲着纸面,忽然想起苏清为了帮他记这些杂事,特意买了个笔记本,密密麻麻记满了他客户的喜好和禁忌。
他当时还笑话她小题大做,现在才知道,那些他忽略的细节,都是她小心翼翼的维护。
项目危机暂时解除,陆承宇却没感到丝毫轻松。他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第一次觉得这座城市如此陌生。
白若薇打来电话,语气带着委屈:承宇,你最近怎么总躲着我是不是苏清跟你说什么了
没有。陆承宇的声音疲惫,我累了,先挂了。
陆承宇!白若薇的声音拔高,你别忘了,当年要不是我帮你拿到那个项目,你能有今天吗现在你发达了,就想甩开我了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陆承宇头上。他想起苏清流产那天,他正在国外陪白若薇参加画展。
白若薇说她不舒服,他就推迟了回国的机票,却没看到苏清发的那十几条未接来电和我肚子好痛的消息。等他回来时,苏清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像纸,看到他时,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了。
他当时还觉得她不懂事,不理解他的辛苦。
现在才明白,他所谓的辛苦,不过是把责任和压力都推给了她,自己却在外面享受着别人的崇拜和依赖。
挂了白若薇的电话,陆承宇第一次主动拨通了苏清的号码。电话响了很久,却被挂断了。他又打,依旧是忙音。
他像疯了一样,开始找苏清的朋友。
有人说她去了南方,有人说她重新开始画画了,还有人把他骂了一顿:陆承宇,你有什么资格找她你把她的心都伤透了!
心被伤透了是什么感觉陆承宇不知道。他只知道,现在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着,每一次跳动都带着钝痛。
他开始失眠,夜里总会惊醒,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旁边的位置,摸到的却只有冰冷的床单。
他开始翻看以前的照片。
手机相册里,关于苏清的照片少得可怜,大多是她偷拍的他。有他开会时皱眉的样子,有他睡着时的侧脸,还有一张是他们刚结婚时,他抱着她在海边,她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而他的目光却看向远方。
原来他错过了这么多。原来苏清的爱,一直明目张胆地摆在他面前,是他自己选择了视而不见。
他去了苏清以前常去的画室。画室的老师说,苏清走之前来收拾过东西,把她的画都带走了,只留下一幅没完成的油画——画的是他的背影,站在落地窗前,窗外是万家灯火。
她说,这幅画永远也画不完了。老师叹了口气,小伙子,爱不是理所当然的,是要珍惜的。
陆承宇站在那幅画前,看着画中那个孤傲的背影,忽然蹲下身,捂住了脸。他第一次尝到了后悔的滋味,像吞了一把烧红的炭,从喉咙一直烫到心底,烧得他体无完肤。
他终于明白,苏清不是在闹脾气,她是真的走了。带着她的爱和温柔,彻底退出了他的生命。而他,亲手把自己的世界烧成了灰烬。
4
陆承宇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处理完公司的事情,和白若薇彻底断了联系。他卖掉了那座空荡荡的房子,因为里面的每一个角落,都残留着苏清的气息,提醒着他的愚蠢和冷漠。
他拿着那张被苏清朋友骂过之后塞给他的地址,去了南方的一座小城。
小城临海,空气里带着咸湿的海风。陆承宇按照地址找到了一家画廊,画廊的名字很简单——晚·画。
推开门,风铃叮当作响。画廊里弥漫着松节油的味道,墙上挂着一幅幅色彩明亮的油画,有海边的日出,有巷弄里的猫咪,还有孩子们追逐的身影。
每一幅画都充满了阳光和温暖,和他记忆里苏清那些压抑着情绪的画作截然不同。
他的目光穿过画架,落在窗边的身影上。
苏清穿着简单的棉麻连衣裙,头发扎成松松的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
她正低头调色,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她的侧脸比以前清瘦了些,却多了一种从容的光彩,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陆承宇的心脏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想喊她的名字,喉咙却像被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苏清似乎察觉到了视线,抬起头。看到他时,她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恢复了平静,像看到一个普通的客人。
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她的声音很淡,带着礼貌的疏离。
陆承宇张了张嘴,千言万语涌到嘴边,最后只变成一句:我……来看画。
苏清点点头,转过身继续调色:您慢慢看,有喜欢的可以告诉我。
他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
她的手握着画笔,手腕转动间,色彩在画布上晕开,自信而流畅。他想起以前,她总把画藏起来,说等画得好了再给他看,可他一次也没主动问过。
画廊里很安静,只有画笔摩擦画布的沙沙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海浪声。陆承宇慢慢走着,看着那些画。
他能看懂画里的阳光,画里的海风,画里的自由。
这些都是苏清曾经渴望,却被他亲手剥夺的东西。
走到一幅画前,他停下了脚步。那是一幅夜景,画的是他们以前住的那个小区,路灯下,一个女人的身影正弯腰捡一片落叶。画的名字叫《等待》。
这幅画……陆承宇的声音有些沙哑。
已经卖了。苏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个阿姨说,她看懂了画里的孤独。
孤独。陆承宇苦笑。他现在才明白,那个在深夜里等待的人有多孤独,而制造这份孤独的人,正是他自己。
苏清。他转过身,看着她,我们……能谈谈吗
苏清放下画笔,擦了擦手,脸上没什么表情:陆先生,我们没什么好谈的。离婚协议书你签了吗如果没签,我可以再寄一份给你。
我不签。陆承宇上前一步,语气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苏清,我知道错了,你回来好不好
苏清看着他,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陆承宇,你没错。你只是不爱我而已。现在你来找我,不是因为爱,是因为习惯了我的存在,是因为你身边没人照顾你了。
不是的!陆承宇急切地辩解,我是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能没有你!
你可以的。苏清轻轻摇头,在我没出现之前,你过得很好。没有我,你也一样能过得很好。只是你需要时间习惯。
她顿了顿,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但我,不想再回到过去了。我花了很长时间,才从灰烬里爬出来,不想再被烧一次。
陆承宇的心像被狠狠揪住,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看着苏清眼里的决绝,第一次明白,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再也无法弥补。
他以为自己是太阳,可以随意照耀或熄灭别人的光,却忘了,当光自己选择离开时,太阳也会感到寒冷。
5
陆承宇没有离开小城。
他在画廊附近租了个房子,每天都会去画廊待一会儿,不说话,只是看着苏清画画。
他会帮她整理画具,会在她忙的时候递一杯水,会在关店后,默默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安全回到住处,然后自己再离开。
他不再提复合的事,只是用行动一点点弥补。他学着做饭,虽然一开始炒糊了锅底,煮坏了米饭,但他每天都会把做好的便当放在画廊门口,附上一张便签,写着今天的菜没放辣椒汤里放了枸杞。
苏清一开始会把便当扔掉,后来变成放在一边,再后来,偶尔会在他离开后,打开尝一口。
白若薇来找过他一次,在画廊门口大吵大闹,说苏清抢了她的男人。苏清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
陆承宇却第一次强硬地把白若薇拉走,告诉她:我爱的人是苏清,以前是我瞎了眼,以后请你别再来打扰她。
他开始处理公司的事务,把重心放在小城,不再像以前那样拼命应酬。
他会去海边散步,会去看画展,会试着理解那些他以前嗤之以鼻的艺术。他想离苏清的世界近一点,再近一点。
有一次,画廊里来了个难缠的客户,挑三拣四,还出言不逊。
陆承宇没忍住,上前把人怼了回去。客户气冲冲地走了,苏清看着他,眼神里有了一丝波动。
你没必要这样。她说。
我不想让你受委屈。陆承宇的声音很轻,以前让你受了太多委屈,以后不会了。
苏清没说话,转身继续画画。但那天晚上,陆承宇放在门口的便当,空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陆承宇像一棵沉默的树,扎根在小城,守在苏清身边。他不再急着求她原谅,只是默默地做着能做的事。
他会记得她不吃香菜,记得她来例假时会肚子疼,记得她喜欢在画画时听轻音乐。
这些他曾经忽略的细节,现在成了他小心翼翼珍藏的宝藏。
冬天来的时候,小城下了一场罕见的雪。
陆承宇早上起来,看到画廊的玻璃上结了一层薄冰,他赶紧去买了除冰剂,一点点把冰擦掉。
苏清来开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陆承宇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哈着白气,正认真地擦着玻璃,侧脸冻得通红。
你怎么来了苏清的声音有些意外。
怕你冷。陆承宇转过身,笑得有些傻气,我买了热豆浆,你喝点暖暖身子。
苏清看着他手里的豆浆,冒着手心的热气,心里某个地方,似乎有了一丝松动。
那天下午,画廊里没什么客人。
苏清在画画,陆承宇就在旁边看书。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落在他们身上,带着淡淡的暖意。
陆承宇。苏清忽然开口。
嗯陆承宇立刻抬起头。
你画过画吗
没有。
我教你吧。
陆承宇愣住了,随即眼里爆发出惊喜的光:真的
苏清点点头,递给他一支画笔:从最简单的开始。
陆承宇握着画笔,手有些抖。
苏清站在他身后,握着他的手,引导着他在画布上落下第一笔。
她的气息拂过他的颈间,带着淡淡的松节油味道,熟悉又陌生。
陆承宇的心跳得飞快,他不敢动,怕惊扰了这来之不易的靠近。
画歪了。苏清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放松点,像我这样。
阳光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落在画布上那道歪歪扭扭的线条上,也落在陆承宇那颗曾经冰冷的心。
他知道,灰烬里的余温,或许不足以点燃熊熊大火,但只要还有一丝暖意,他就会一直守下去。
他失去过一次苏清,这一次,他不会再放手了。无论需要多久,他都会等,等她愿意重新回头,等他们的故事,能有一个新的开始。
窗外的雪还在下,画廊里却温暖如春。画笔在画布上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诉说着一个关于等待和救赎的,漫长而温柔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