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S级突袭任务斩首毒蝎开始前五分钟,我,情报处最底层的密码员顾念,拦住了即将出发的明星长官白敬亭。
我递上那份耗尽我三天三夜心血的预警报告,A4纸的边缘因我用力的抓握而微微卷曲,声音因极度的紧张而有些发颤:长官,密码星座图显示,这是一个完美的‘猎杀星盘’,是陷阱,此行九死一生。
他,我们军部最年轻的少校,联盟的天之骄子,甚至没有垂下他高贵的眼睑看我一眼。他当着所有整装待发的利刃特战队员的面,从我手中夺过那份报告,英俊的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与不耐。然后,他轻蔑地,用一种近乎羞辱的姿态,将它撕得粉碎。
纸屑如雪,纷纷扬扬地落在我脚边,像一场无声的葬礼。
顾念,他用那双曾让我心动不已的桃花眼,冰冷地扫视着我,仿佛在看一只挡路的蝼蚁,我最后警告你一次,再敢在这里妖言惑众,扰乱军心,我一枪毙了你!滚!
我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被无数崇拜目光簇拥的挺拔背影,缓缓地,攥紧了冰冷的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痛楚。
三天后,全军覆没的消息传来。
白敬亭作为唯一的幸存者,被军法部定性为叛国逃犯,遭到最高级别的全国通缉。
而他躲在阴暗潮湿的城市下水道里,浑身散发着恶臭,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到顾念。
因为敌军指挥官在战场上,用沾满泥土的军靴踩着他战友的尸体,居高临下地,轻蔑地对他说:你的情报,是我们精心为你准备的诱饵。而给你设局的人,可比你聪明太多了。
1.
尘埃
我是顾念,联盟军部情报处第七小组的一名密码员。
我的存在,就像办公室角落里那盆快要枯死的绿萝,安静,沉默,无人问津。我习惯穿着最不起眼的灰色制服,将自己淹没在人群里。每天的工作就是面对着光幕上瀑布般流淌的、枯燥的数据流,进行筛选、分析、归档。
但无人知晓,我拥有一个天大的秘密——一个与我灵魂绑定的,名为【密码神谕系统】的金手指。
这个系统,能将任何数据流、密码、战局态势,在我脑中可视化为一片浩瀚无垠的星图。每一份情报,都是一颗闪烁的星辰;每一个伪装的陷阱,都是一片吞噬光明的暗物质;而每一次胜利的契机,都会在星图上,化为一道璀璨夺目、指引方向的生门。
而白敬亭,就是那个永远能精准找到生门的天之骄子。
他是第七小组的组长,英俊张扬,背景深厚,战功赫赫,是整个军部最耀眼的明星。所有人都说他是百年一遇的军事天才,拥有神一般的直觉和洞察力。
他们不知道,他99%的功劳,都源于我。
源于我每一个通宵不眠的夜晚,在浩瀚的星图里,呕心沥血地为他找到的那条唯一的、正确的航道。
而我,一直心甘情愿地,将所有的功劳,都让给他。
只因一丝不该有的,卑微到尘埃里的暗恋。
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三年前的新人入职仪式上。他作为优秀青年军官代表上台发言,站在聚光灯下,穿着一身笔挺的白色军装,肩章上的将星熠熠生辉,灯光落在他身上,比夜空中最亮的星辰还要耀眼。
他讲着联盟的未来,讲着军人的荣耀,声音清朗,掷地有声。
从那一刻起,我这颗渺小的、只知道围绕着数据和代码旋转的行星,就找到了自己的恒星。
我以为,只要我努力发光,只要我的光能助他飞得更高,总有一天,他会回过头,看到那个一直在他身后,默默燃烧自己的我。
可我错了。
在恒星那足以灼伤一切的光芒下,行星,永远只能是看不见的,冰冷的尘埃。
2.
聘礼
白敬亭的野心,像正午的太阳,从不掩饰,也从不收敛。
他的目标,是迎娶军区总司令的独生女,姜梦雪。然后,借助姜家的势力,在三十岁之前,戴上将星,成为联盟历史上最年轻的将军。
而现在,他距离这个光芒万丈的目标,只差最后一份,也是最重要的一份聘礼。
——彻底剿灭盘踞在边境金三角地带,如同联盟肌体上一颗毒瘤般,困扰了联盟整整十年的毒蝎武装部队。
为此,他将我叫到了他那间宽敞明亮,可以俯瞰整个总部的办公室。
小念,他坐在他那张由名贵黑檀木打造的办公桌后,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规律声响,这是他一贯的发号施令前的姿态,‘毒蝎’的最高指挥系统,用的是一种名为‘蛇语’的加密方式,据说源自某个古老的失落文明,至今无人能破。我需要你,在三天之内,破解它。
他的语气,不是商量,是命令。
仿佛我,只是他手中一支用得顺手的钢笔,一台算得快的量子计算机。
给我拿到他们的核心指挥官‘蝎王’的行动路线。他抬起眼,用那双曾让我无数次在梦中沉溺的桃花眼看着我,眼神里是我熟悉的、志在必得的光芒,这是我给梦雪的承诺,也是我送给她的,订婚礼物。
又是姜梦雪。
那个像公主一样,活在阳光下,被所有人宠爱的女人。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密密麻麻地疼,几乎无法呼吸。
但我还是低下了头,用最恭顺的姿-态,掩盖住所有的情绪。
是,长官。保证完成任务。
我把自己关在只有我一个人有权限进入的0号机房里,整整四十八个小时。
不眠不休。
在【密码神谕系统】的帮助下,我脑中的星图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无数的数据流像银河一样汇聚,分解,重组。我的精神力高度集中,几乎要燃烧起来。
终于,在第三天凌晨,当时钟的指针指向四点的时候,那层层叠叠、如同迷宫般复杂的蛇语密码,在我面前,像一扇尘封千年的大门,轰然洞开。
一份清晰的,标注着蝎王未来一周详细行动路线的情报,呈现在我的眼前。
但,就在我准备将情报导出的那一刻,我的大脑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警告!警告!检测到致命陷阱!】
【系统正在生成猎杀星盘……生成完毕。】
我眼前的星图,瞬间被染成了一片不祥的、令人心悸的血红色。
那份我刚刚费尽心血破解出来的情报,化作一颗孤独的、散发着诱人光芒的蔚蓝色星球,而它的周围,早已布满了由无数颗代表着伏兵、重火力、能量陷阱的暗星,组成的、一个完美的、天衣无缝的绝杀包围圈。
这是一个陷阱。
一个为白敬亭,为我们联盟最精锐的利刃特战队,量身定做的,死亡陷阱。
3.
羞辱
我后背的冷汗,瞬间浸透了制服。
我立刻开始重新演算,试图从这片绝望的血色星图里,找到一丝生机。
我熬了最后一个通宵,双眼布满血丝,几乎要睁不开。终于,在星盘的最边缘,一个几乎被暗物质完全吞噬的角落,我找到了一个微弱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生门。
它像一颗即将熄灭的烛火,随时可能被风吹灭。
我以此为基础,用尽最后一丝精神力,重新制定了一套风险极高但并非死路的备用方案,并写了一份长达二十页的预警报告,里面详细分析了蛇语密码中的诱导性逻辑和陷阱布局。
我拿着这两份文件,像一个抓住了最后救命稻草的溺水者,冲进了白敬亭的办公室。
彼时,他正在和姜梦雪进行全息通话。
他的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温柔,带着一丝邀功的得意。
……放心吧,梦雪,‘蛇语’已经被我破译了。这种级别的密码,对我来说,不算什么。等我带着‘蝎王’的人头回来,我们就举行订婚仪式。
我的脚步,像被钉子钉在了门口,动弹不得。
他挂了电话,看到我,眉头不悦地皱了起来,仿佛我的出现,打扰了他美好的心情。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一点规矩都没有。
长官,我顾不上他的责备,将报告和备用方案递到他面前,急切地说,情报是假的!是一个完美的圈套!这是一个陷阱!我这里有备用方案和……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粗暴地打断了。
他的目光,扫过我那份写满了密密麻麻数据和星图分析的报告,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轻佻的嘲讽。
他拿起报告,甚至没有看上面的任何一个字,只是在刚刚结束通话但尚未关闭的、姜梦雪的全息投影面前,像展示一个滑稽的笑话一样,晃了晃。
看,梦雪,这就是我们情报处最‘认真’的密码员。小念就是太紧张了,女孩子嘛,总是喜欢胡思乱想,大惊小怪的,头发长,见识短。
电话那头,传来姜梦雪清脆的,带着一丝娇纵和不屑的笑声。
敬亭,别理她了。一个底层的小职员,能懂什么呀。我等着你的好消息哦。
我的脸,瞬间涨得通红,血色又在下一秒褪得一干二-净。
我站在那里,像一个被扒光了衣服的小丑,被钉在耻辱柱上,任由他们观赏,嘲笑。
白敬亭随手将我那份耗尽心血的报告,像扔一张废纸一样,扔进了垃圾桶。
他转身,将那份被我标注了致命陷阱的错误情报,郑重地放入军用加密文件夹,启动最高权限,上报给了总司令部。
他的动作,流畅而优雅,充满了自信。
做完这一切,他走到姜梦雪的全息投影前,隔空,在她的唇上,印下一个温柔的吻。
等我回来。
姜梦雪崇拜地看着他,眼中满是化不开的爱意。
敬亭,你真棒。你是我心里,唯一的英雄。
我站在办公室的阴影里,看着这刺眼的一幕。
心,在那一刻,如死灰。
我曾仰望你如星辰。
但你,却亲手,将我推进了无尽的,冰冷的尘埃里。
白敬亭,从这一刻起,你我之间,恩断义绝。
4.
崩塌
白敬亭出发前,我异常平静地,做了三件事。
第一,我启动了【密码神谕系统】的最高权限——创世纪模式。为自己伪造了一个全新的,天衣无缝的身份。背景,履历,教育经历,人际关系……所有的一切,都完美无缺,足以通过联盟最高安全级别的审查。
第二,我用系统的反追踪功能——时间悖论,抹去了我在情报处这三年来,所有存在的痕迹。包括我的入职档案,我的任务记录,我的薪资流水,甚至是监控录像里我的身影。从今往后,顾念这个人,就像一滴水,汇入了时间的洪流,再也无迹可寻。
第三,我将一份用我和他之间,共同创造的,从未向任何人展示过的初心密码加密的信件,放入了我们曾经的秘密联络点——城西那家早已废弃的国家图书馆,第三排书架上,一本封面已经破损的《基督山伯爵》的夹层里。
那套密码,是我们刚认识时,他为了考验我,也为了炫耀自己的才华,我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一起在机房熬了三个通宵,创造出来的。
他当时曾意气风发地说,这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秘密,是我们的初心。
后来,他平步青云,身边美女环绕,早就将这个所谓的初心,忘得一干二净。
但我还记得。记得每一个字符背后的,推演和争论。
做完这一切,我平静地写了一封辞职报告,以身体不适,需长期休养为由,递交了上去。没有人挽留,甚至没有人多问一句。我的离开,像一粒尘埃飘走,悄无声息。
我离开了这个我奋斗了三年,也失望了三年的地方。
三天后。
S级任务斩首毒蝎惨败,利刃特战队全军覆没的噩耗,像一场十二级的地震,震惊了整个联盟。
白敬亭,作为行动的唯一幸存者和最高指挥官,被军法部在第一时间,定性为指挥失误,贪生怕死,通敌叛国的逃犯,遭到了最高级别的全国通缉。
一夜之间,他从云端,跌入了泥泞。
他成了丧家之犬。
他第一时间,想联系他的最大靠山,总司令。
他想联系他即将订婚的未婚妻,姜梦雪。
他用尽最后的权限,拨通了姜梦雪的私人保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的,不再是崇拜和爱慕。
而是一阵冰冷的,夹杂着歇斯底里的厌恶和鄙夷的,痛骂。
白敬亭!你还有脸给我打电话你这个废物!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我们姜家成了整个联盟的笑柄!我爸爸因为相信了你的情报,已经被停职审查了!
我告诉你,我们的订婚取消了!永远取消!从今天起,我们姜家,跟你,跟你这个叛国贼,没有半点关系!你最好死在外面,永远别回来!
嘟……嘟……嘟……
电话被无情地挂断。
白敬亭握着冰冷的通讯器,失魂落魄地站在人潮汹涌的街头,周围的全息屏幕上,全都是他被通缉的头像。
他这才明白,他所拥有的一切——地位,荣耀,爱情,都建立在胜利这个虚无的沙堡之上。
如今,沙堡塌了。
他,一无所有。
5.
生路
被昔日的同僚和凶狠的敌人,双重追杀。
白敬亭像一只过街老鼠,在城市的下水道里东躲西藏。他曾经引以为傲的格斗技巧和反侦察能力,在天罗地网般的围捕面前,显得那么可笑。
在一次激烈的围捕中,他为了躲避一发能量弹,从高架桥上坠落,左腿骨折,腹部还中了一枪。他倒在了一个雨夜的,散发着食物腐烂恶臭的垃圾堆旁。
雨水,混着血水,将他浑身都浸透了。他曾经一尘不染的白色军装,如今比乞丐的衣服还要肮脏。
他感觉自己的生命,在冰冷的雨水中,一点一点地流逝。
濒死之际,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顾念。
那个被他撕碎了报告的,不起眼的女人。
那个唯一提醒过他,这是陷阱的人。
他凭着最后一丝求生的意志,凭着特工的本能,躲过了一轮又一轮的搜查,拖着一条断腿,像蛆虫一样,爬到了城西那家早已废弃的国家图书馆。
他找到了那本《基督山伯爵》。
他拿到了,那封我留给他的,最后的信。
他躲在图书馆最阴暗的,被蛛网覆盖的角落里,发着高烧,就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看着信上那些熟悉的,又陌生的,由一个个复杂符号组成的密码。
初心密码。
他必须回忆起,他与我共事的,每一个细节。
那些,被他忽略的,被他鄙夷的,被他早已忘记的,所有瞬间。
6.
演算
他开始在满是灰尘的地上,用自己沾满血污的手指,艰难地演算。
第一个字符,他想了很久很久。
他想起了三年前,他刚接手第七小组,为了立威,随手扔给我一个几乎不可能破解的陈年旧档,让我一周内完成。我用了一天一夜,不眠不休,提前破解了。他拿到结果时,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还行,速度慢了点。那个字符,代表着轻视。
第二个字符,他想起了两年前,一次重要的反间谍行动。我通过星图预判了对方的行动路线和接头人,他因此立下大功,获得了他的第一枚雄狮勋章。他在庆功宴上,被众人簇拥,众星捧月,而我,只是在机房的角落里,通过监控,默默地为他鼓掌。那个字符,代表着掠夺。
第三个字符,第四个字符……
每一个字符,都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段他刻意遗忘的记忆。
每一个字符,都对应着我一次被窃取的功劳。
一次被无视的提醒。
一次被践踏的尊严。
回忆,像一把生了锈的钝刀,在他的心里,在他的脑海里,反复地,切割着。
他发着高烧,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
他的眼前,不断地闪过我那张沉默的,总是低着头的脸。那张脸上,总是戴着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遮住了她大半的容貌。
他这才惊恐地发现,他对顾念,竟一无所知。
他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不知道她有什么爱好,不知道她有没有家人。他甚至,连她完整的履历,都从未看过一眼。
在他眼里,我只是一个符号,一个工具。
一个,没有名字,没有面目,挥之即去的,高效的工具。
悔恨,像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让他窒息。
7.
句号
当最后一个密码,被他用尽心血,在满是尘埃的墙壁上,用血和泥水,演算出来的时候。
天,已经蒙蒙亮了。
他看到的,不是他所期望的求救方案,或者逃生路线。
而是一幅,完整的,浩瀚的,在他眼前徐徐展开的星图。
那幅星图,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神谕般的视角,清晰地,标注出了他们联盟内部,那个真正的,隐藏极深的内鬼的身份。
标注出了敌军所有的兵力部署和下一步的战略动向。
更标注出了一条,虽然曲折,却能通往绝对安全的,逃生路线。
那条路线,甚至精准地计算了每一队巡逻兵的换防时间,和每一个监控探头的扫描死角。
而在信的末尾,是我留下的,最后几句话。
用的是,最简单的,所有人都能看懂的,明码。
我曾仰望你如星辰,但你亲手,将我拉入了尘埃。
这条生路,是我还清这三年来,所有恩情的,句号。
白敬亭,再也不见。
8.
哭声
白敬亭,按照我给他绘制的路线图,九死一生,逃出了那座天罗地网般的城市。
他成功地,将内鬼的全部证据,匿名举报给了军法部的最高检察官。
半个月后,内鬼被捕,真相大白。
他洗清了自己叛国的罪名。
但因为指挥失误,造成利刃特战队全军覆没的巨大损失,他被军队,永远除名。
他孑然一身,一无所有地,回到了那个他曾经意气风发的情报处。
他想找到我。
他想当面对我说一句,对不起。
但他找遍了整个情报处,询问了所有曾经的同事。
得到的回答,都是一样的。
顾念谁是顾念
我们第七小组,从来没有过一个叫顾念的人啊。
他冲进人事档案室,在智能档案库里,输入了顾念的名字。
【查无此人】
四个冰冷的红字,像四把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
她就像一个幽灵,来过,又走了。
不留下一丝痕迹。
他终于明白。
他失去的,不是一个不起眼的下属。
他失去的,是他唯一的救赎。
是他唯一的,生机。是他曾经唾手可得,却被他亲手推开的,整个宇宙。
他站在情报处那栋高耸入云的大楼门口,看着人来人往,看着曾经熟悉的一切。
天之骄子的骄傲,碎了一地,再也拼不起来。
他再也支撑不住,缓缓地,跪倒在地,像一个迷路的孩子,当街,嚎啕大哭。
那哭声,绝望而凄厉,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但再也没有人,认识他了。
9.
神谕
两年后。
白敬亭成了一个酒鬼。
他用变卖所有家产后仅剩的钱,在城市最偏僻的角落,开了一家小小的,几乎没有生意的酒吧。
终日,与最劣质的酒精为伴,口中呢喃着一个没人听过的名字。
顾念……顾念……
曾经的天之骄子,成了城市里,最潦倒的,一个笑话。
这天,酒吧角落里那台老旧的全息电视,正在播放一年一度的,国际最高安全会议的新闻。
……下面,我们有请本次‘世界安全贡献奖’的最高荣誉获得者,‘神谕’女士上台领奖!她独立构建的‘天穹’全球防御系统,被誉为二十一世纪最伟大的奇迹,它拥有自我进化和预判能力,无法被任何现有的技术破解,将为世界和平,带来全新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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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敬亭抬起他那双因长期酗酒而浑浊的,醉眼惺忪的眼睛,不耐烦地看向电视。
一个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白色西装的东方女性,缓缓走上了位于日内瓦的领奖台。
镜头,给了她一个清晰的特写。
那张脸,摘掉了厚重的眼镜,容光焕发,自信从容。
那双眼,坚定,明亮,深邃得仿佛蕴藏着一片璀璨的星空。
是顾念。
白敬亭手中的酒杯,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看着电视里那个,被全世界的闪光灯包围的,他永远无法企及的身影。
他看着她,在万众瞩目中,用流利的多种语言,发表着获奖感言。
她的目光,平静而遥远,仿佛在看着一片,只属于她自己的,光明的,浩瀚的星空。
而他,白敬亭,连做她星途中的一粒尘埃,都不配。
他拿起桌上最后的一瓶酒,踉踉跄跄地,走到酒吧门口。
将那辛辣的液体,尽数,倒在了冰冷的,肮脏的地上。
像一场,迟来了两年的,祭奠。
我错了……
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被淹没在城市的喧嚣里。
无人听见。